第104章
爱,最后吃亏的总是女人。 她有所谓的是,爬完床后肚子有没有怀上种。 怀上,那生下来的就是庶子庶女,将来是要和嫡子嫡女们抢家产的。 所以才要换得勤快。 “小厮呢?” 她又问:“为什么也换得勤快?” “小厮换得不勤快,这两人跟着我爹,其实也有十来年的时间。” 朱老大叹了口气:“前头两个心术都不太正。” “这话怎么说?” “我爹这人不通经济事务的,只懂研究周易八卦,其中一人抓着我爹这一项弱处,背地里偷了我爹画的符咒,拿到外头去卖。” 朱老大:“后来还是我母亲发现了,气得打了他三十板子,赶出了朱府。” “另一个呢?” “另一个跟着我爹学了些皮毛,就偷偷给人排八字算卦,在外头给人看风水。” 朱老大咬咬后槽牙,“技艺不精,有桩风水没看准,对方找他算账,他见事情败露,卖身契都没拿,自个偷跑了。” 晏三合:“你们没报官吗?” “晏姑娘,这种事情闹大了,说来说去丢的还是朱家的脸,这人原是老太爷给我爹挑的,和我爹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朱老大:“现在出了这种事情,爹也觉得没脸,就和娘说算了,随他去吧!” 晏三合:“后来就换了他们俩?” “对,这两人是我娘亲自挑的,虽然脑子不算顶聪明,但胜在老实本分,没胆子走歪门邪道。” 朱老大朝门外看了一眼,“娘看人还是准的,他们跟了我爹十几年,没出过什么纰漏。” “朱老爷凡事都听太太的吗?” 朱老大的脸上,又出现了一抹略带尴尬的神情。 “娘比爹大三岁,在娘家又是嫡出的大小姐,多少有几分大小姐脾气,我爹又是庶出,所以……” 晏三合明白了,朱老爷能娶到毛氏,是高攀了的。 正因为高攀,所以两人相处起来,庶出的朱老爷就处在了弱势。 久而久之,哪怕朱老爷执掌了钦天监,底气终究是不足,所以夫妻二人行房,都是朱老爷去毛氏的院子。 更何况,毛氏还很能生,三儿三女,谁的腰杆都没她挺得直。 听到这里,晏三合突然想到一个人——谢道之的发妻吴氏。 同样是在男人没有发家之前嫁进门; 同样有儿有女傍身; 吴氏腰杆挺不起来的原因,不是她脑子笨,而是她没有生在一个好人家。 吴氏是高嫁; 而毛氏则是低嫁。 “这院子,照例派人看起来;书房的门,给我锁上。丫鬟小厮各忙各的去,回头我会来找他们。” 晏三合看了朱老大一眼:“下面,就请大爷带我去正堂吧。” 朱老大神色一肃:“晏姑娘,请!” 正堂里,毛氏正等得心急万分,忽然听老总管喊:“太太,晏姑娘来了。” “快!” 毛氏扶着椅把手站起来,“快请进来。” 朱未希拍拍毛氏的胳膊,“我去迎迎她。” “快去,快去。” 朱未希走出院子,恰好见大哥、二哥带着晏三合进来。 冬阳照在晏三合的身上,周遭的一切都虚化了,只剩下晏三合那张苍白的、小小的脸。 朱未希的脚突然像灌了铅一样,很沉。 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她能解开父亲的心魔吗? 第493章 阳气 正堂里。 太太毛氏端坐在主位上,穿一身灰色直领长袍,虽然眼眶凹陷,肤色发暗,但当家主母的气度,半点未减。 “晏姑娘,你……” 晏三合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然后大大方方在她的右手边坐下。 众女眷一惊。 这个位置除死了的老爷能坐外,只有掌家的大爷能坐,她一个小小的姑娘家…… 还没来得及想下去,晏三合已经冷冷开口。 “这屋里,可有什么不相干的人?” “晏姑娘,都是相干的人。” 朱氏忙要介绍道:“这一位是我……” “大嫂停住,不必详细介绍。” 晏三合站起来,目光环视一圈,“我叫晏三合,是贵府大爷请来替你们老爷化念解魔的人。” 化念解魔? 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词儿。 但朱府不比别家,主子们在鬼鬼神神这方面,都是有些见识的,并不觉得有什么稀罕。 众人纷纷朝晏三合看过去,心道这姑娘这么年轻,瞧着也不像是能人异士啊! “死人心中有念,时间一长念就成了心魔,心魔一日不解,棺材就一日合不上,儿孙也会跟着倒霉。” 这话晏三合说过很多遍,但每一遍,她都说得郑重其事。 “府上的二奶奶一尸两命,便是心魔的威力。二奶奶有孕之身,身子最弱,邪魔找上来,她首当其冲。” 朱府众人的表情瞬间凝住。 原来二奶奶的死,罪魁祸首竟然,竟然是老爷的心魔? 这一下,朱府那些还被蒙在鼓里的主子们,吓得脸都发青了。 “不是我危言耸听,朱老爷的心魔是我化念解魔以来,遇见过最凶险的一个。 前些日子大爷布下阵法,让朱府得以平安,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阵法越厉害,后面的反噬会越大,心魔不能压,只能解。” 晏三合声音不高不低,不缓不急,根本不像是在讲一个惊心动魄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让他把阵法撤了,一夜过去,府上花花草草就已枯败,这也就意味着朱府后面一段时间,不会太平。” “怎么个不太平法?”一个白皙秀丽的妇人突然插话。 朱氏忙低声道:“那是我三嫂,素来心直口快。” 晏三合没所谓地收回目光,“会莫名生病,莫名倒霉,甚至……继续死人。” “啊——” 众女眷一声惊呼。 朱氏的三嫂惨白着一张脸,道:“会,会轮到谁?” “你们中的每一个。” “……” 这话一出,胆小怕死的直接吓哭了。 “我说这一番话,不是为了吓你们,而是想说……” 晏三合屈指敲了敲桌子,示意所有人都好好听她下面的话。 “该来的躲不掉,找上谁,那就是谁的命,不要怪,不要怨。但有一点,心性最坚定、最乐观的那个人,一定能活到最后。” “我坚定,我乐观。” 三奶奶祝氏蹭的站起来,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口。 “我什么都不怕的,我一定能活到最后。” “这就对了。” 晏三合:“相信自己,一定能活到最后,一定能坚持到最后,我不会死,没有什么心魔可以让我死,我是无辜的,我一定能长命百岁!” 每一个字,就像铁槌一样,重重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 就像是约定好的,女眷们的眼泪唰的淌下来。 尤其是朱未希。 朱未希是长女,打小就是爹疼娘爱,能在谢家腰板挺直的原因,就是娘家有本事。 所以就算是婆婆吴氏,也不敢真正拿她如何。 不曾想爹一死,朱家立刻天翻地覆。 虽然她是出嫁女,倒霉的事情最后未必会落到她头上,但出事的都是她的亲人啊。 下一个会轮到谁? 不知道! 未知的恐惧最可怕,这两个月朱府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像惊弓之鸟,不知道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未希这两个月更是泡在眼泪水里过来的,她从来没有觉得日子会这么难捱。 晏三合这几句话,瞬间就把所有人的希望燃了起来。 朱未希眼泪婆娑地看着她,心说我没看错她,日久见人心,这丫头就是个好的。 “此事的关键,是找出朱老爷的心魔;而找出心魔的关键,是在座的每一个人。” 晏三合还有话没说完。 “你们说出来的事情越多,我找到心魔的速度就会越快;如果你们还想遮着瞒着……” 她倏的冷笑:“那我不妨把话撂在这里,到最后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因心魔而死。” 没有人想死。 所有人都想活。 三奶奶祝氏一个冲到晏三合面前,“晏姑娘,我没有什么好瞒的,你快来问我!” 素来沉稳的大奶奶凌氏也跟着站起来,“先问我吧,我在这个府里的时间长。” “晏姑娘,问我。” 朱未希:“我虽然嫁了人,但打小我就和爹爹亲。” 毛氏拭了下泪,不甘心落后道:“谁都没有我了解老爷,晏姑娘,我来!” “都别争,一个个总会轮到。” 晏三合目光一偏:“大奶奶、三奶奶的问话,小裴爷你来。” 干嘛让我一英俊小伙,和两个妇人打交道?当我什么? 小裴爷心里虽然嘀咕,却也知道晏三合这样排兵布阵的用意。 这两位都是外头嫁进来的,儿媳妇和公公又要避嫌,能问出的东西不会太多,所以派他。 “成,我来就我来。” 晏三合看了看院子里的阳光,“今日冬阳正好,你和两位奶奶去外头走走吧。” 干嘛去外头走走? 找个没人的屋子,门一关不就成了。 “补补阳气。” 这话像是救命稻草一样,三奶奶祝氏二话不说,拉着小裴爷就走了。 什么化念解魔,不就是一股阴邪之气吗? 没错,就应该多晒太阳,多补阳气。 小裴爷看着袖子上的手,都没来得及摆出个“你这妇人像什么样子,也忒主动了”的表情,就被拽出正堂。 其实补阳气是假,让小裴爷陪着府上两位奶奶,出去转一转才是真。 棺材裂后,首当其冲的二奶奶。 府上三位奶奶,死了一位,剩下的两位是最担惊受怕的。 能预料的是,这两位铁定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这两位的膝下,都有儿有女。 孩子失了母亲最可怜,所以她们俩不能出事! 谢三爷不在,晏三合这才用到了小裴爷。 小裴爷这人有什么妙处呢? 第494章 毛氏 小裴爷这人,比不上谢三爷英俊风流,更比不上谢三爷花言巧语。 但此人有一个特点——心软。 一个心软的男人,就算女人再絮絮叨叨,他也不好意思打断,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不仅听,说不定他还要开口安慰几句。 大奶奶、三奶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听听她们的心里话,陪着她们走一段。 当然,如果谢三爷在…… 嗯! 效果能翻几好倍。 晏三合看着毛氏:“太太,我们俩去偏厅说话。” 朱未希小心翼翼地问一句:“晏姑娘,我能陪我娘……” “不能!” 晏三合目光依次扫过正堂里的人,“有事的,就去忙;没事的,就等着,不必跟进来。” 话音刚落,李不言进屋,附在晏三合耳边低语。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被吊起来。 毛氏看看她们,犹犹豫豫道:“晏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 “太太不必要一惊一乍。” 晏三合转过身,口气十分的平淡。 “我只是让她侧面打听一些东西。如今这府里的定海神针是你,你的心不定,朱府这一关难过。” 毛氏看着面前这张苍白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五十二岁的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 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来得沉稳。 一旁,朱未希怕自家亲娘的面子抹不开,忙打岔道:“我先去沏壶茶来。” “朱未希。” 晏三合突然直呼其名。 “你是谢府大奶奶,是谢道之的长媳,不是这府里的下人,端茶递水这种事情,轮不到你做。” 朱未希不明白晏三合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 晏三合:“今天我问过你话后,你回谢府住,以后没什么要事,不要过来。” “晏姑娘?” “你和谢而立是夫妻,你枕边的男人,才是你要用心思、下功夫的地方。” 晏三合面色一冷,“凡事过犹不及。” 朱未希怔怔地看着偏厅的门,吱呀一声合上,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一只大手落下来,朱未希转身,眼神说不出的委屈。 “二哥?” “回去吧,听晏姑娘的。” 朱老二拍拍妹子的脑袋,欲言又止。 妹子心系娘家是好事,但就像晏三合说的那样,过犹不及。 大妹夫天天一个人回去,床是冷的,被子是冷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时间一长是要出事的。 …… 偏厅不大,坐北朝南摆着一张罗汉床。 晏三合和毛氏一人坐一边,小几摆在中间。 晏三合坐了片刻,感觉不舒服,索性就脱了鞋子盘腿坐下,“不言,拿纸笔来。” 李不言随身背着的包袱里,就带着一套笔墨纸砚。 铺开来,晏三合一边磨墨,一边再次打量面前的毛氏。 毛氏一看她磨墨,心里就有些打鼓;再看晏三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心惊的同时,暗暗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姑娘为什么这么看我?” “看看你的心静了没有。” 毛氏一时无言以对。 “不用怕,我不吃人。” 晏三合用眼神示意李不言去沏茶。 “我是女子,你也是女子,你就当我们在聊家常,你对你家老爷有什么满意的,不满意的,都可以和我说说。” 毛氏本来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晏三合面前露怯,不过是这回的风浪太大了,把她打懵了。 “晏姑娘,我要从何说起呢?” “为什么嫁给他?” 晏三合这时才把声音放柔了。 “嫁女抬头,娶妻低头,你是嫡女,又是千金大小姐,按理不应该是他这个庶子。” “晏姑娘,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没关系,再长的话,我都听。” 毛氏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手镯,慢慢陷入了回忆。 她并非京城人,娘家在洛阳府,父亲出身在官宦人家,后来官至洛阳知府; 母亲姓庚,是洛阳城的名门望族。 庚氏的根在颖川,被称为颖川庚氏,东晋时与琅琊王氏、谯郡桓氏、陈郡谢氏并称四大家族。 母亲这一支虽然不是嫡系,却也是名正言顺的庚氏后人,后因战乱迁居至洛阳。 母亲嫁到毛家,其实也是下嫁。 按着从前,庚家和毛家差着十万八千里,是父亲的聪明好学入了母亲的眼。 父亲也确实争气,中了进士后,花钱通路子寻了个外放,回到洛阳府,从小官做起来。 母亲嫁到毛家后的头三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娘家再有底气,也架不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三年一过,毛家人就张罗着给父亲纳妾。 母亲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路上避雨躲进一个小土庙,里面供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神。 母亲病急乱投医,当下就跪拜起来,求神明赐她一儿半女。 结果两个月后,母亲就怀上了,九个多月后生下了她。 此后,母亲又连生了三个儿子,腰板挺得直直的。而那个小妾,一顶小轿抬进门五年,肚子死活没有动静。 这事,成了母亲一辈子数落爹的话柄。 “晏姑娘,说来你也不信,我打小就是我娘、我爹宠大的,尤其是我娘,说我是她的福星,从小到大都舍不得骂我一句。” 说到母亲,毛氏眼睛透着幸福的光亮。 “家里但凡有好的,都先尽我挑,别说三个弟弟,就是我爹,那都得往后靠。 晏姑娘,说句不自谦的话,我毛家在洛阳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我是毛家最受宠的大小姐。 我这人打小就是锦衣玉食娇养大的,住最好的院子,穿最好的衣裳,带最好的首饰, 从生下来到出嫁,毛家没有人敢跟我抢,也没有人敢给我半点闲气受。 就是现在,我从前做姑娘时住的院子,还替我留着。我娘临终前说了,只要大小姐在,这院子就是她的,谁也甭想占了去。” 难怪住不惯西北角那二进的小院子。 晏三合没有看走眼,这一位的气度是打小用真金白银堆出来的,真正的人间富贵花。 “太太是洛阳人,后来怎么就嫁到了京城。” 被问到这个,五十二岁的毛氏脸上,露出只有少女才有的一抹娇羞。 “是我和老爷的缘分,天注定的。” 第495章 花灯 她十二岁那年,父亲进京述职,恰好母亲在京城的表姐要娶儿媳妇,托人送请帖过来。 夫妻二人一商议,索性就一家人一道进京。 进京后借住在表姨家,表姨见了她说不出的喜欢,还说她这样的模样人品,若是肯留在京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母亲哪里舍得把她远嫁,笑笑就把话叉开了。 婚事办得很气派,新娘子也好看,但她却催着母亲早些回去。 她不喜欢京城。 这里的姑娘惯会看门缝里瞧人,一听说她是从洛阳城来的,话里话外都说洛阳是个小地方。 说她身上的牡丹花绣得太大,显得土气。 说她头上戴的金簪子样子不好看,清贵人家的姑娘都戴玉簪子。 她心说你们一个个的懂个屁。 牡丹不大,难不成菊花大? 洛阳牡丹天下有名,那可是女皇武则天都喜欢的花,象征富贵哩。 金簪子? 本大小姐就喜欢穿金的,戴银的,你们一个个的管得着吗? 临出发前,母亲带着她去庙里上香。 母亲自打生下她后,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拜菩萨,家里也设了小佛堂。 母亲走到哪里,这佛就拜到哪里,用她的话说,做人不能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菩萨是不会保佑的。 去的是附近的戒台寺,听表姨说这寺里消灾,祈福,避祸最灵光。 她十二岁的年纪,还不信神佛,母亲在那边拜,她坐不住,就在大殿里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转到佛堂的后面,却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公子,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那小公子长得好看极了,唇很红,肤很白,比自家那三个淘得不能再淘的臭小子,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她心里估摸那小公子的年纪,顶天了不会超过十岁。 一个十岁的锦衣公子,有什么愁事需要来拜菩萨吗? 她作势绕到他身后,竖起耳朵偷听他嘴里在念些什么。 这一听,她心头乐了,敢情这小公子还是个孝子,在祈祷菩萨保佑他生母平安呢。 这时,小公子祈福完,从蒲团上爬起来,转过身,她脸上的笑来不及收起,被他瞧了个正着。 那小公子淡淡扫她一眼,什么表情也没有,便走了。 她鼻子里哼一声,心说这京城的小姐们装腔作势也就罢了,怎么小公子们一个个也这么清高,一点都不懂得和气生财。 这时,母亲喊她去方丈那里抽签,她迅速把这一幕抛到了脑后。 “晏姑娘,这是我们见的第一面。” 毛氏十二岁遇到朱旋久; 付姨娘是在朱旋久九岁那年去世的; 那么他那日去戒台寺应该是为付姨娘祈福。 晏三合问:“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什么啊,后来我就跟着爹娘回洛阳,继续做回我的大小姐。” 毛氏喝了口热茶,润润嗓,抬头看向晏三合的时候,她眼里闪过的柔情,让晏三合心头微微一震。 感觉她又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那么第二面,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六年后。” 六年后,毛氏十八岁。 晏三合:“洛阳城的姑娘,一般什么时候出嫁。” “一般是十六七岁,就像晏姑娘你这个年纪,几乎都定了人家。” 毛氏放下茶盅,“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我娘舍不得我早嫁,算命的也说我不宜早嫁。” “算命?” 晏三合:“谁算?” “我不知道。” 毛氏被她问得一愣,“反正我娘就是这么说的,应该是哪个高僧批的命吧,我年轻的时候是真不信这个,到了朱家才慢慢信的。” “嗯,你继续往下说。” 十八岁的毛氏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夸张的说,上门求亲的人把毛家的门槛都踏平了好几寸。 毛氏闺中的好友,一个一个都嫁人了,她却连个眉目都没有。 毛氏急吗? 她不急。 娘家的日子多好啊,不愁吃不愁穿的,又没有人给她气受。 再说了,洛阳城就这么大,高门适婚的年轻人就这么多,她都见过,没一个能入眼的。 那年上元灯节,洛阳城和以往一样办灯会。 毛氏是知府千金,按理应该在城墙上坐着,可她哪里坐得住。 母亲拗不过,命她带上两个丫鬟、两个侍卫,就在附近逛逛,还让三个儿子也跟着。 这一天洛阳城所有的人都出来看灯,没走多远,一群人就被人流冲得七零八散,谁也找不着谁。 毛氏不怕的,只要她报上姓名,路上随便哪个巡行的士兵都能给父亲报讯。 她一边走,一边看,忽然目光被一只老鼠灯吸引过去。 她属鼠。 卖灯艺人扎马、扎龙、扎兔子……都扎得很好看,扎鼠扎得好看的不多。 “掌柜,这灯我要了,几文钱一个。” “三文。” 毛氏刚要扭头让丫鬟付钱,一想坏了,丫鬟侍卫都走丢了,她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 完蛋,堂堂知府家的大小姐,今儿个要丢脸了。 “三文钱,给。” 一只修长的手捏起鼠灯,递到她面前,“姑娘,拿着吧。” 毛氏抬头。 面前是一张能让人窒息的脸。 狭长的眼,高挺的鼻,微薄的唇,还有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 他穿一身不起眼的灰袍,身形修长,足足高出她一个半头。 毛氏的心一下子乱了,没好气道:“干嘛送我?” 那人唇边带笑,“那我扔了。” “哎,你这人……” “戒台寺。” 他看着她,“你冲我笑来着。” 戒台寺? 戒台寺! 毛氏看着那人的眉眼一下子想起来,“噢……你是戒台寺那个……小公子?” 怎么一下长这么高了? 毛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还有,他不是京城人吗? 怎么会来洛阳? 他把鼠灯塞到她手里,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掌心,一股酥麻的感觉蔓延全身。 她闪电般的缩回手,不想手里又握了个灯,灯被她甩得晃来晃去,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 毛氏脸如火烧,语无伦次,“小,小公子,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朱旋久。” 他轻声说。 第496章 算命 即使过去了很多很多年,毛氏回忆起这段偶遇,还是面红心跳, 她记得清楚极了。 他和她面对面站着,四周都是灯,流光溢彩。 可那双狭长的眼睛,似乎比灯还亮,让她忍不住想走近了看一看,那么亮的眼睛里,可有藏着别的东西。 “老爷是跟着他父亲来的洛阳城。那年除夕,他父亲夜观天象,发现西北面的天象有些诡异,回禀了陛下后,奉旨过来看一看。” “天降异象?” 晏三合沉吟道:“那年西北面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毛氏回忆:“那天夏天,鞑靼入侵,咱们大华还和他们打了一仗,打赢了。” 晏三合:“为什么独独带了庶子?” “五个儿子,老太爷从来不偏不倚,每回出来带一个。” 毛氏:“那年老爷十五,对五行八卦已经很懂了,天赋也高,正好轮到他。” 晏三合不由感叹:“那还真是命中注定。” 一句命中注定,让毛氏心生无限感叹,“所以说,这世上的姻缘,都是月老配好的,有缘才会千里来相会。” 因为是公差,他们父子二人住知府衙门,京里来的大官,父亲自然是盛情执招。” 母亲得知来了个钦天监的高人,逼着父亲请他们来家中作客。 她十八了,母亲虽然想让她在家里多留几年,但心里还是急的。 老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母亲想请高人帮着算一算,她的正缘大概在什么方位?什么时候会来。 晚上,她得知他要来府里做客,没由来的就失眠了,一个人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像油煎似的。 那张脸、那双眼时不时从脑子里迸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 她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对一个男子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好像,好像…… “好像我活了十八年,就是为了遇见这样一个人似的。” 毛氏不疾不徐的叹了口气。 “晏姑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心上人,若有,你一定会明白我这种感觉,那一夜我脑子里除了他,没别的。” 心上人? 她有! 满脑子都是他? 她没有。 晏三合目光一抬,朝李不言看过去:你呢? 李不言摇摇头。 满脑子都是一个男人? 她疯了吗? 娘说的,女人的脑子里得先装自己! 晏三合收回目光,“那天他们父子二人来毛家,又发生了什么?” 毛氏的脸微微有些红了,拿起茶盅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茶,又用帕子拭拭嘴角,就是迟迟不开口。 晏三合看着她,问:“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就是姑娘听了别笑话。” “我为什么要笑话?谁年轻的时候不做些蠢事?” 毛氏有些意外,这不应该是晏三合这个年龄说得出来的道理,偏偏她又说出来了。 “我那天的的确确干了一件蠢事。” 那日的宴,设在暖阁。 按理闺中女子是没有资格上桌见外男的,母亲为了让朱老太爷相看相看她,就把她带着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朱旋久规规矩矩坐着喝茶,边上是个相貌清俊中年男子。 这人正是她未来的公公朱六爻。 朱六爻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微透出些亮光来。 各自行礼过,父亲招呼入座,她依着母亲而坐,边上正是朱旋久。 朱旋久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目光半垂着,只看着面前的茶盅,神情比大姑娘还要羞涩。 因为离得近,她看到他耳根后面红了一片。 怎么能红成这样呢,她又没有欺负他? 几句话一寒暄,这宴就开了席。 父亲官场上的人,自然是八面玲珑,没过多久就和朱六爻称兄道弟了。 母亲见时机已到,忙指着她问道:“朱大人,这孩子今年刚满十八,您帮着瞧瞧。” 十八的大姑娘要瞧什么,朱六爻问都不用问,就开口道:“生辰八字报上来。” 母亲赶紧报上年月日。 朱六爻看了儿子一眼,似乎是有心要考一考他,“你帮着算一算吧!” 毛氏的脸唰一下红了。 不仅脸红,心还砰砰砰直跳,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赶紧拿余光去扫身侧的人。 那人这会反倒淡然起来,先是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然后又拿手指沾点茶水,当场在桌上推演起来。 这人的手指十分的长,骨节分明。 母亲说过,一个人的手指长度,就是这个人的聪明程度。毛氏看了看父亲的手,再看看他的,脸又红了几分。 这人竟然比父亲还要聪明哩! “大小姐属鼠,正月初一的鼠,又生在午时,八字极好,命数极好,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并且年岁越大,福报越好。”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道:“大小姐的面相更好,天庭保满,眼神清澈,耳垂肥大,有非常好的旺夫命。” 她羞得头越来越低,都快垂到胸前了。 “大小姐的正缘不在此地,在洛阳城东北面,最相宜的属相是兔子,姑娘的红鸾星已动,喜事大约就在眼前。” 像是被什么附了体似的,她抬起头,鬼使神差地问道:“请问朱公子属什么的?” 他一怔,随即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声音跟蚊子似的。 “我属兔。” 属兔,比她小三岁,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 家在四九城,正是洛阳城东北面; 朱家手掌钦天监,是这世上顶顶有本事的人,只有别人求他们,没有他们求别人的。 女儿如果嫁过去,自然是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母亲的眼睛当下炽热起来,莫非喜事就是眼前的人? “爹,我算得对吗?” 朱六爻“嗯”了一声,冲母亲叮嘱道:“太太最近要留心起来,看看有没有……” “朱大人。” 母亲极为无礼的打断了,大着胆子伸出手,先指了指她,再指了指她边上的人。 “他们两个作成姻缘,你瞧瞧如何?” 朱六爻显然大吃一惊,像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位朱太太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刚刚偷偷算了一下。” 那人的脸还红着,声音很轻,却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 “是天作之合,旺夫,旺妇,旺宅。” 第497章 享福 毛氏掐断回忆,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晏三合。 晏三合随口道:“太太,这不是蠢事,这是件勇敢的事。” 一瞬间,毛氏看向晏三合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初看惊艳,细看不过如此。 但眼前这一位,初看冷淡,甚至连话都不让她完整说完,一副眼睛长头顶的样子。 但接触多了,却发现这人很有几分特别,绝非普通人。 晏三合见毛氏直愣愣地看着她,等了一会,才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老太爷掐指一算,冲我母亲点点头。” 毛氏赶忙说下去:“我母亲大喜过望,饭也顾不得吃了,就对老太爷说:朱大人,咱们书房里说话。” 晏三合:“老太爷怎么说?” 毛氏:“老太爷刚开始没起身,又用另一只手掐算了一下,这才同意去了书房。” 晏三合:“这事儿就成了?” 毛氏扬起嘴角:“就这么成了。” 晏三合:“没谈到嫡出问题?” “谈了。” 母亲后来是这么对她说的—— 嫡也好,庶也罢,咱们女人真正要看的是男人的人品,还有他身上的本事。 人品好,有本事,就算是庶出,这日子也越过越兴旺; 人品差,没本事,就算是嫡出,这日子也会一天一天败下去。 一个庶出的孩子能被父亲带在身边,可见这人本事不小; 你坐他边上,他头也不抬,眼也不斜,坐得端端正正,可见人品也是好的。 她听母亲这样说,才大着胆子把六年前在戒台寺遇见他的事情说出来。 母亲一听,越发对这桩婚姻满意了。 一个九岁的孩子,能为自己的生母祈福,可见这人有多孝顺; 两个孩子六年前就有偶遇,可见这桩婚事多有缘分。 “于是,我十八岁定亲,十九岁嫁进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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