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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摸半个时辰后出来。” 朱旋归诧异的目光从谢知非身上,落到晏三合身上。 这姑娘是什么人? 为什么能坐到五城兵马司里? 刚刚问话的时候,她趴在谢知非耳边说什么? 还有,付姨娘一个死了八百年的人,扯上了什么案子?跟朱家有没有关系?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朱旋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一走,三道视线死死的盯着晏三合,晏三合沉默了一会,还是那句话: “现在说不上来,等问完了再说。” …… 朱旋归的发妻是张氏。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氏比朱旋归还要胖,下巴上挂着两层肉。 妇道人家都不用吓唬,屋里四个人冷幽幽地看着她,就足以让她惊心。 “有个案子,牵扯到朱府当家奶奶毛氏,也就是你的四弟妹。” 谢知非目光故意一沉,“毛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详细说说。” 张氏愣半天,忽的嘴角勾起了笑。 这一点笑,让反应最迟钝的李不言都明白过来,两妯娌之间怕是有龌龊呢。 “四弟妹啊,人精一个。” 张氏冷笑一声:“我们朱家妯娌五个,谁都没她会来事儿。” 谢知非:“这话怎么说?” “哪有新媳妇一进门,就挽着婆婆的手亲亲热热的?敢情整个朱府就她会喊‘母亲’,别的人都是哑巴?” 张氏一想到毛氏大婚那天,心里就一肚子的火。 老太爷真真偏心,一个庶出的儿子竟然娶了世家的大小姐,比嫡出的儿子娶得都要好,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娶得好也就算了,偏偏嫁妆还多。 一百二十八抬,每一抬都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装的都是好东西。 张氏嫁妆只有六十四台,有两个箱子里的东西,还是用来滥竽充数的,什么都被那毛氏比下去了。 第二天给公婆敬茶,婆婆夸了她几句,她就找不着北了,一个劲儿的夸婆婆长得年轻,气度不凡,持家有方,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婆婆。 “大人啊,你是没看到她那副样子,就跟见着亲娘一样。” 张氏冷笑一声:“你评评理,这人假不假? 谢知非沉着脸不说话。 “今儿个给老太太做新衣裳,明儿个给老太太下厨做水席,后儿个拉着老太太逛园子,衬得我们一个个钱也舍不得花,手脚也不勤快,都成什么人了?” 这些话在张氏肚子里憋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有机会往外倒的,都不用谢知非问,张氏吐了个干干净净。 “府里宴请,她一个庶出的媳妇不安安分分缩在后面,偏要在老太太面前讨巧卖乖,树上的鸟儿都没她会吱吱喳喳叫。 张氏摇摇头,脖子一圈肥肉抖三抖。 “也只有小地方来的妇人,才这么没规没矩,我们四九城出来的,个个要脸呢,就算是对着公公婆婆,也做不出溜须拍马的事儿。” 谢知非总觉得这话听着刺耳。 毛氏是庶子儿媳,如果不嘴甜,不在老太太面前讨巧卖乖,这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除此之外呢?” “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一点病啊痛的,就跟男人直嚷嚷。” 张氏学着毛氏年轻时候的说话口气。 “爷,我脑仁儿疼;爷,我肚子疼;爷,我胸口闷。生个大哥儿,叫得整个朱府的屋顶都要掀开了。 怎么着,就数她生孩子最痛,我们都是拉个屎,孩子就拉出来了?” 这话,谢知非听得直皱眉,心说这老妇人怎么这么粗俗? “还有吗?” “爱捻酸吃醋。四弟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事事都要问清楚,事事都要管,就没见过比她还粘人的女人。” 张氏撇撇嘴:“四弟要是晚回来一两个时辰,她就跑二门口等着,是哎,就她会心疼男人似的。” “还有别的吗?” 有吗? 张氏挖空心思想半天,来一句:“花钱大手大脚算吗?” “这话怎么说?” “朱府的老宅子好好的,一分家,她非要逼着四弟把宅子重新翻新一遍。” 张氏冷笑:“你们是没瞧见她那个院子,啧啧啧,皇后娘娘都能住得,你说她能不能造?”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吗?” “对了!” 张氏一脸忿忿,脸上绷出几道刻薄的弧度,“她还不让四弟纳妾,这也应该算吧。” 一个“算”字,在谢知非的舌尖上打了个滚,还是咽了下去。 他扭头去看晏三合,晏三合微微摇了一下头。 于是,谢知非冷冷道:“行了,都问完了,你回去吧。” “谢大人。” 张氏身体往前凑,“四弟妹犯了什么案子?大不大?要不要把人抓起来?” “这不该是你问的。” 谢知非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来人,请二太太离开。” 朱青从外面拉开门,张氏起身走到门边,突然又回头。 “谢大人,你们不能因为她的身份地位就放过她啊,王子犯法……” “啪!” 李不言一拍桌子,怒了,“有完没完?” “完了,完了!” 张氏吓一跳,赶紧小跑着离开。 小裴爷直摇头,“这个二太太平常不吃饭,光喝醋的吗,怎么酸味飘了几十里?” 谢知非扭头看向晏三合:“她的话,有用吗?” 晏三合缓缓站起来,低低的笑了一下,“酸归酸,有用。” 谢知非:“那现在……” “找地儿休息。” 晏三合指指自己的脑子,“这里满了,也累了,需要先睡一觉。” “那……” 小裴爷:“桂花的事情,你弄明白了?” 晏三合一点头,“我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就明白了? 小裴爷看看谢五十,看看李不言,心说我们都还糊涂着呢! “快,快和我们说说。” “等朱家三兄弟那头有消息再说。” “我都快急疯了。” “还不到疯的时候。” 晏三合一字一句,“等听到真相的时候,再疯不迟!” 第596章 祖坟 听到真相,再疯不迟? 小裴爷看看谢知非,再看看李不言,心说能把我小裴爷听疯的真相,那该有多么骇人啊! 谢知非掩住心里的震撼,“衙门里我有房间,你要不嫌弃……” “不嫌弃!” 晏三合感觉自己答得太快,忙又添了一句:“狗窝我都睡。” 谢知非怔了片刻,忽的笑了。 晏三合斜眼看他。 笑啥? 谢知非面容在烛火下,很有几分痞坏,“忘了和你说,我的就是狗窝。” 晏三合:“……” 谢知非没有谦虚,确实是狗窝。 五城兵马司这差事常常没日没夜,小小一个院子,东西两个厢房,东厢房是谢知非休息的地儿,西厢房是朱青和丁一的地盘。 比着西厢房,东厢房的这间狗窝,还算能入眼,至少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小裴爷进到房里,很大度道:“竹榻归我,床归你们。” 说完,他把碳盆往竹榻边挪挪,弓起身子就睡。 实在是撑不住了。 李不言更撑不住,和衣往床后一倒,丢一句“三合,枕头让给你”,直接去会周公。 剩下她一个人? 说什么? 晏三合有些手足无措,看一眼谢知非,“你出去把灯灭了,把门带上。” “我不出去。” 谢知非单脚跳了几下,在太师椅里坐下,“我守着你……们!” 是错觉吗? 这个“们”好像是他故意加上去的。 晏三合不知道说什么了,愣在当场。 谢知非看她这样,嘴角扯了扯。“嘴上说不嫌弃,瞧瞧,还是嫌弃了。” “谁嫌弃啊!” 晏三合往床上一躺,刚要闭眼,听到低低的一声笑,这才回过味来,他刚刚是在化解她的尴尬呢。 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时刻,是会莫名感动的。 晏三合觉得这一晚上的感动时刻,有点多。 他迎出城门; 他跟着她进朱家; 他等在朱家外面; 到此刻…… 晏三合勾了勾嘴角,慢慢阖上了眼睛。 谢知非等她呼吸缓下来,低唤了一声“朱青”,朱青踮脚走进来,蹲到他面前。 谢知非趴过去,长臂冲着烛火轻轻一拂。 门掩上的同时,他低声说,“派人去城门口守着,朱家三兄弟一回来,立刻通知我。” “是。” …… 朱家的祖坟在城西,哪怕快马加鞭也得一个多时辰。 晏三合他们睡下时,三兄弟还在赶路。 又赶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西山脚下。 下车,披上大氅,拎上灯笼,三人顺着小径往里走,没有人说话,只有一声比一声粗的喘气声。 走了约一盏茶时间,终于到了朱家祖坟。 祖坟南临水,北靠山,风水虽然比不上庚家那样浑然天成,但已经是上佳的风水宝地。 据说当年老祖宗用罗盘寻龙点穴,找了整整两年,才找到这里。 往下一挖,竟然挖出了石壶和一股清泉。 能寻到石壶或者清泉,已是一千个地中也难遇到的一个。 两处都有,那便是少之又少的奇龙怪穴。 朱家老祖宗根据朱家人的命理,用心思做了些布局,于是这处奇龙怪穴就成了朱家的祖坟。 其实,朱家真正的老祖坟还要再往西去五十里。 三人到了地方,没有急着查看,而是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休息,等天稍稍亮一些再干活。 这一行,无论是算命,还是看风水,都需要精气神和体力。 心不静,气不平,是看不出东西的。 夜很黑,雪很大,身后是一座座坟茔。 天地寂寂,三人也寂寂。 朱家的男人打小学风水算命,鬼鬼神神的事情听说过很多。 世间能人很多,有开天眼的,有通阴阳的,也有专门捉鬼打鬼的…… 但像今儿这样雪天出圆月,圆月中冲出一只乌鸦的事情,回想起来,还是胆战心惊。 天象,往往是某些大事的预兆。 “哥。” 朱远昊吸一口凛冽寒气,“晏三合是解心魔的人,月亮和乌鸦会不会是她召唤出来的。” 相传,朱家祖师爷最鼎盛的时候,就能召唤日月。 朱远墨看了老三一眼,“晏姑娘的本事,还不到那个份上。” 一旁,朱远钊欲言又止。 “二哥,你想说什么?”朱远昊问。 朱远钊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这趟五台山之行,晏姑娘有个怪异的地方,她不怕冷,东台顶上那么冷的天,她都是一身单衣。” 这事,朱远墨也发现了。 不仅这一处怪异。 还有一处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在那丫头身上,看不到她的正邪。 做他们这一行的,看人的第一眼,先看面相,再感觉气场。 就像她身边跟着的李不言。 这姑娘整体面相不错,只是两条眉毛太浓了些,命运怕是有些波折。 气场是让人舒服的,靠近她没有丁点不适,可见这人的根是正的,气是正的。 晏三合不是。 明明脸就在眼前,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感知不到她的命运。 气场就更不用说了。 很淡,淡的几乎感觉不到。 这些话,朱远墨从前放在心里,此刻也不会和两个弟弟说。 “少议论别人,先想想眼前。” 说到眼前,朱远钊有话要问。 “哥,就像你说的,化解反噬、天罚,一靠施咒布阵,二靠风水局,你怎么判断出咱们爹一定用的是风水局。” “施咒布阵是二流风水师做的,一流的风水师都是做风水局。” 朱远墨:“爹比着一流还高出一大截,想找出来只怕没那么简单,先来祖坟看看吧。” 这话翻译成人话是:他也没把握。 这不是自谦的话,论天赋,自己比爹差一点,而且所有的本事都是爹教的。 如果,爹有心瞒一点,光这一点,都够他朱远墨钻研个十年八年了。 所以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是传承。 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一代的没有私藏,家业才能维持。 “歇够了,干活吧!” 朱远墨站起来,从怀中掏出罗盘。 “东南,南、西南位归我;东、西两位归老三;东北、北、西北三位归老二,好好找一找,一寸都不能放过。” 朱老二、朱老三一听这个安排,就知道大哥是在用八运飞星图先找一找。 这找,可不是只找几十丈,得往外走出十几里。 天光大亮时,三人浑身乏力地回到了坟茔中间,身上的大氅已经湿透,皂靴上都是泥渍,脚冷得跟冰渣子似的。 朱远墨:“老二,怎么样?” 朱远钊摇摇头。 朱远墨:“老三呢?” 朱远昊也摇头。 朱远墨深深叹了口气,“我也一无所获。” 第597章 鸟笼 朱远昊一听连大哥都没找到,手指指下面。 “会不会这个风水局做在下面?” “不可能。” 朱远墨断然否定。 做风水局,尤其是在自家祖坟,是一件非常险的事情,一个不慎,连祖坟原来的气运,都要改变。 更不用说挖开地墓了。 这个找不到,那个不可能,朱远昊急了:“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朱远墨浑身说不出的累,往石头上一坐,眸子木然地看着远方。 “老三,如果你是爹,你会怎么做?” “我……” 朱远昊哑然。 他只是个二流风水师。 如果他要用一个女人化解掉反噬和天罚,只会施咒布阵。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首先要有那女人的画像,然后对着画像烧半根紫色的香,和自己的贴身物品。 烧到一半时,还要让那女人喊出自己的名字。 然后,再烧那女人的指甲毛发,烧出来的香灰放进香囊,让那女人随身带着。 第二步是做试验。 自己割破手指,如果那女人能感觉到痛,两人就共运了;如果不能,则还要重复第一步。 第三步,对着画像烧剩下的半根香,还有那女人的指甲毛发,同时喊自己的名字,最后把剩下的香灰放进香囊里,让女人随身带着。 这便完成了全部的转换。 至此后,一切反噬到自己身上的厄运,都会被转移到那女人身上。 爹和娘朝夕相处,做这些很方便,可问题的关键是…… 爹比他聪明很多啊! “如果是我。” 朱老二握了握拳头,冷然道:“我就用阵做个笼,把娘困住。” 朱远墨猛的抬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朱老二。 看了好一会,他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又往山顶看过去,然后一骨碌爬起来。 “赶紧上山。” “大哥!” 朱老三神色微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上山再说!” 朱远墨大吼一声,急匆匆地往山上走去。 两兄弟不敢耽搁,赶紧跟过去。 雪天爬山,真真是要了三人的命,但就算是再养尊处优的朱老三,也不敢多哼一声。 爬到山顶,三兄弟就跟死过去了一样,倒在雪地里喘着粗气,喉咙里都是血腥味。 等缓过那股劲儿,三人相互搀扶着爬起来,一步一步往最顶处走去。 这山的最顶处,朱远墨来过一次。 当时祖父去世,棺材选了吉时落葬,落葬的第二天,按京中规矩儿子、孙子要来坟前送饭。 爹就带了他来。 送完饭,烧完纸,爹说天气不错,去山上瞧瞧吧。 到了山上,爹背手站了好一会,站到他腿都麻了,才说下山。 那时候他还没开始接触阴宅,也不懂好坏,只觉得从山上往下看,山峰连绵不绝,湖水一片碧色,视野说不出的开阔。 他还清楚的记得爹站的位置。 “就是这里。” 朱远墨指指面前的大石:“爹就是站在这里看的,老二,老三,快,快把我扶上去。” 朱老二用袖子掸掸石头上的雪,和朱老三一左一右,扶着大哥爬到大石上。 朱远墨站稳了,没有急着去看,而是缓缓闭上眼睛,等心跳慢慢趋于平稳,再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真真是天公不作美。 如果天气好一点,应该能看出些…… 忽的,朱远墨眼珠子定住了。 一片白茫茫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往上涌出来。 竟然是黑气。 黑气穿破白茫,涌出来一点; 又涌出来一点…… 朱远墨混合着惊骇和恐惧的眼睛,慢慢睁大,大到眼珠子欲破眶而出。 一股巨大的寒意从心底窜起,他眼前一黑,整个人便一头栽了下去。 “哥!” “大哥!” 两兄弟,四只手,死死抱住朱远墨,把他从石头上抱下来。 朱远墨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脸色比死人的脸还要难看,眼泪从眼眶里争先夺后的涌出来,嘴里呜咽着,一个字都说不清。 大哥看到了什么? 朱远昊二话不说,手脚并用的爬上了石头。 呼啸的大雪中,他看到朱家祖坟的上方,一片黑云笼罩。 那黑云的形状,真的就如二哥所说—— 是一只鸟笼!! …… 兵马司。 朱青大步走进来:“三爷,朱家三兄弟进城了。” 谢知非趴在书案上对付了两个时辰,脸上睡出几道印子。 他揉揉脸,哑声道:“备好早饭,备好热水,去把他们都叫起来。” 朱青:“爷跟过去吗?” “我跟过去,你留在这里。” 谢知非抬起脸:“那个叫太微的一有消息,你就过来报讯。” “爷,放心。” 朱青转身走到院子,有侍卫跑到他面前低语几句。 朱青听完,又匆匆折回来,“爷,太孙殿下派人来问,朱家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 谢知非想了想:“告诉他,目前还没有,但只要找到太微那人,就一定有。” “是!” “狗窝”里睡一觉,所有人都感觉活过来了。 没有人敢耽误时间,连最爱说话的小裴爷在吃早饭的时候,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半个时辰后,晏三合一行人又回到了朱府。 老总管打伞等在朱府角门口,见马车来忙迎上去,“晏姑娘,三位爷在太太的院子里。” 晏三合:“从前的,还是如今的?” 老总管:“从前的。” 那院子有问题。 晏三合在心里做出判断后,立刻道:“走,一起去看看。” 老总管领着人直奔毛氏的院子。 晏三合远远就见朱府三位爷手里拿着罗盘,冒着雪,在院子外头来回忙碌着什么。 见人来,朱三爷扔下手里的东西,小跑过来。 “晏姑娘,你们先去堂屋里坐,我们这头还要一盏茶的时间。” 晏三合看着他满身的狼狈,眉一压:“找到了?” 朱三爷眼神一黯,点点头。 众人一听找到了,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像打了鸡血。 李不言和小裴爷哪里还坐得住,一个跟着朱老大,一个跟着朱老三,看他们在院子外头到底在忙什么。 谢知非也想去看,奈何身体吃不消,只有进屋老老实实地坐着。 晏三合转身看着老总管,“太太现在怎么样?” “老样子,大部分时间昏睡着,偶尔醒过来,就哭着喊身上疼。” 老总管背过身抹了把泪:“昨儿个,大小姐、三小姐还有两位奶奶轮流守了一夜。” 十六个时辰还剩下十个。 晏三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你偷偷去把大小姐叫来。” “是!” “等下。” “晏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一会你也来堂屋里听着。” 老总管心头咯噔一下。 “是!” 第598章 八门 说是一盏茶,还真就是一盏茶。 很快,人都聚在了堂屋里。 晏三合见朱家三位爷衣裳和皂靴都湿透了,“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再来,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朱家三兄弟眼中都有诧异。 这话从大妹嘴里说出来,稀疏平常,但从晏姑娘嘴里听到,便是难得了。 朱远墨心中感动,忙道:“晏姑娘稍等,我们去去就来。” 三人匆匆去,匆匆来。 最后一个进门的朱远昊走进堂屋,转身就把门给掩上了。 屋里瞬间暗下来。 老总管忙把烛火点上,又给三位爷奉了热茶。 朱远墨接过热茶,顾不得烫,咕咚咕咚几口喝完,然后把茶盅重重往桌上一放。 “他在阴宅那边摆了一个八门阵,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以及死门都施了咒。” 朱远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他,是指朱老爷。 朱家三儿三女,除了二小姐外,余下的人都是“爹、爹、爹”的把朱老爷挂在嘴边。 如今朱远墨用一个“他”做称呼,看来是真心失望了。 晏三合:“什么是八门阵?” “这话说起来就太长。” 朱远墨:“简单来说就是个风水局,一门一个变数,八个门一层套着一层,这个风水局的主要目的,是困住门里的人。” 晏三合大致是听明白了,“门里的人是谁?” “我娘。” 朱远墨:“这个院里,曾经也有个八门阵,每个门都用我娘的血,指甲和头发,还有她的生辰八字做阵眼。” 朱远墨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方包好的帕子。 帕子放在桌上,展开来。 所有人勾头去看。 只见帕子里放着小指甲盖大小的香灰。 晏三合眉心一跳:“这个宅子里找到的?” 朱远墨脸上掩不住的恨意。 “知道八门阵后,我们用娘的生辰八字定位了八个门,这些都是在八个阵眼里刮出来的。” 晏三合:“阵眼在哪里?” 朱远墨手朝地下指指。 这地下有阵眼? 所有人只觉得脚底心有一股寒气直冲上来,一直冲到了天灵盖。 我的娘咧,怪不得,朱旋久从不肯在这院子里过夜。 真正的原因,原来在这里! “所以。” 晏三合声音,带着少见的颤抖。 “当初他重新修缮这个宅子,除了要掩盖他的丑事外,也是为了暗中布这个阵?” 朱远墨咬牙切齿:“应该是。” 何止晏三合震惊,屋里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朱旋久做家主后,这院子就开始修缮了。 换句话说,太太在这个院里住了很多年了啊! 晏三合深吸一口气,“他是怎么做到,把阵法布得人不知,鬼不觉的?” “晏姑娘,因为这个院子不是风水局的主阵。” 这时,朱远钊缓缓接话,“主阵在祖坟那头,这里只是主阵里的一个小阵,起的作用很微小。” “不是……” 晏三合:“……你们清明上坟,七月半烧纸,也没查觉到吗?” 朱远钊看了眼大哥的神情,硬着头皮道:“晏姑娘,这个阵除了替他挡掉反噬和天罚以外,其实还有一个作用。” “是什么?” “用来保护朱家儿孙后代。” 朱远钊指指大哥,三弟:“我们都是朱家人,这十几年都被八门阵保护着,所以根本察觉不到。” “换句话说……” 晏三合声音冰冷:“朱旋久牺牲了毛氏一个人,来维持你们朱家所有人的安荣?” 朱远钊死死的咬着牙齿,从齿缝里咬出一个:“嗯!” 还是人吗? 李不言瞬间怒火冲天。 毛氏远嫁到朱家,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内宅,辛辛苦苦几十年,结果在朱旋久心里,她连个朱家人都不是,就是个挡灾的工具? 晏三合一记眼风扫过来,李不言握着拳头,咬着牙,把怒气拼命往下压。 朱远墨幽幽看了李不言一眼,“这只是地下的,还有地上的。” “地上还有?”李不言恐惧道。 朱远墨点点头,“地上也有八个门,也是八门阵,除了死门外,别的门上都种着一株蒲公英,一共有七株。” 小裴爷刚喝了一口热茶压压惊,忙问道:“朱大哥,蒲公英有什么说法?” 朱远墨没有回答,而是朝朱远昊看一眼。 朱远昊推门走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上多几株草。 他把草忿忿往地上一扔。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几株草上。 晏三合一眼就看出了不对,“这蒲公英的叶子,看上去像是一根针啊!” “就是针。” 朱远墨脸色苍白,满手心都是冷汗,“每一根针,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都直刺向这院子的主人。” 晏三合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会怎样?” “活着时,我娘是他网中之鱼,笼中之鸟,任他宰割,这辈子都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死后,我娘还要替他下十八层地狱。” 朱远墨眼眶慢慢泛红,“这在风水上,叫七杀阵。” 八门阵里套着七杀阵? 屋里接二连三的倒抽凉气声,空气瞬间凝成了刺人的冰碴。 所有人,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要多狠毒的心,才能对枕边人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这也是我娘会越来越老的原因,因为她所有的精血,气血都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地耗光了。” 朱远墨的泪,终于流下来,“本来……本来……她应该还有三十年的寿命。” 少了三十年? 我的娘咧。 谢知非和裴笑胆战心惊的对视一眼,都有种想拔腿就跑出朱家的冲动。 晏三合颤着声道:“这才是太太还剩下十个时辰的真正原因?” 朱远墨:“是!” 晏三合:“和心魔并没有多大关系?” “即便没有心魔,他死后,我娘也活不过半年,都耗尽了,什么都耗尽了。” 朱远墨缓缓闭上眼睛,脸上呼之欲出的是浓烈的恨意。 “晏姑娘,你说对了,他厌恶的人是我娘!” 八门阵; 七杀阵; 这已经不是厌恶了,这是在谋“命”害命。 毛氏十二岁第一次遇见他,十八岁定情,夫妻同床共枕了三十多年,到头来却是这么一个下场。 披着一张人皮的狼,缓缓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这面目惊得所有人瞠目结舌。 太他娘的可怕了。 第599章 付氏 何止可怕啊! 晏三合看着朱远墨的脸,想着毛氏和她说过的所有的话,心里说不出的寒凉。 “现在,终于可以明白为什么太太生你难产时,朱旋久毫不犹豫说出‘保大’两个字。” 小裴爷一拍桌子,怒道:“因为他还没有坐上家主的位置,太太死了,谁来旺他?他又该和谁人借运?” “朱远墨。” 晏三合:“哪怕他算出来是个儿子,在当时的情况下,你这个嫡长子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晏姑娘,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朱远墨声音说不出的痛苦。 “不说出来,又怎么能把他披着的人皮,一层一层的扒掉,不扒掉又如何化念解魔?” 晏三合语气严厉。 “把太太安排到这个院里,说是最利于她的身体,自己却依旧住在海棠院,实际上呢?实际上有八门阵、七杀阵等着呢!” “我呸!” 李不言气得咬牙切齿,“还找借口说毛氏打呼,又说不想让毛氏跟着他受苦,满嘴谎话。” 晏三合:“算出自己大限将至,还恬不知耻的让太太去庙里烧香,替他祈祈福,太太心疼他,初一、十五风雨无阻的往庙里去。” 谢知非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接话道:“太太压根不知道朱旋久是做多了亏心事,是怕死后入地狱呢。” 晏三合:“他生病,不让太太侍候,嘴上说是心疼,实际呢?实际他还想利用毛氏的好命好运,让自己多活一点时间。” 丁一蹭的站起来,“太太如果有点事,你们朱家儿孙后代可就没有人护着了!” 说完,他才发现不对,看看四周,又赶紧缩着脑袋坐下去。 妈啊。 我跟着晏姑娘胆都变肥了,都敢跟朱家人叫板了? 晏三合:“什么对太太言听计从? 假的。 什么到死心心念念的都是太太? 假的。 什么几十年的夫妻恩爱? 假的。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统统都是假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所有人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气扑面而来。 何止是朱家人,就连谢知非他们的脸色,都难看得形容不出来。 尤其是朱未希,她大概是真被吓到了,整个人都在打颤,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 朱远墨看着自家亲妹,有心想安慰几句,可怎么安慰呢? 一个时辰前,他们三兄弟也都瘫坐在雪地里,想哭哭不出,想喊喊不出,仿佛有一只大手,死死地掐着他们的喉咙。 最后,三弟倒在雪地里,四肢蜷缩着,嘴里发出唔唔的、像野兽受伤的声音。 这是他的嘶吼,也是所有朱家儿女无法言说的痛。 是真的痛啊! 就像万箭穿心一般。 那可是他们的亲爹啊! “朱远墨,你们的父亲朱旋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外表儒雅温和,实际心肠恶毒之极,那只从天而降,冲进井里的乌鸦……” 晏三合停了下,“说不定是哪个被他害死的亡灵,迫不及待的想要揭穿他真面目。” 小裴爷打了个哆嗦,“我怎么觉得是大老爷。” 李不言点头:“你的觉得,就是我的觉得。” 小裴爷:“……” 晏三合听完小裴爷的话,心猛地沉了下去。 如果一只乌鸦代表一个亡灵的话,那么阴界里的那么多乌鸦,岂不都是朱旋久害死的人? 正想着,忽然见谢知非的目光向她看来,欲言又止的同时,眼里一抹浓浓的担忧。 晏三合眼睛睁大了一圈:你也这么觉得? 谢知非阖了下眼睛:丫头,我也这么觉得。 晏三合眼睛睁到最大:几千人? 谢知非再度阖了一下眼睛:几千人! 晏三合脑子里嗡嗡嗡地响。 她忽然想到第一次感应到这个心魔的时候,她心里涌上来的恐惧和拔腿就想跑的慌张…… 完了! 这几桩事情可能还真的只是冰山一角。 但是又不对。 晏三合眉头紧皱。 心魔是朱旋久生前有念,死后才形成的魔。 难不成,他死后觉得后悔,想把自己做的恶事一件一件揭开来忏悔? “晏姑娘,晏姑娘。” “啊?” 晏三合回神。 慢慢缓过一口气来的朱远墨开口问道:“他的为人我们已经弄清楚了,你那头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 大概这一个“有”字,太过铿锵有力,连朱未希都停止了打颤,捏着帕子竖起耳朵听晏三合把话往下说。 偏偏晏三合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在堂屋里来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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