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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微啊。” 朱旋久唤了他一声,那声音和从前一样温柔无辜,“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怎么就跟了我呢?” 是啊,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畜生呢。 如果那回不是他死活要跟着祖父来京城见见世面,他应该在宣化府,做个普普通通的人,两亩薄田,三餐四季。 “到了阴曹地府,如果看到天市,记得带句话给他。” 他脸上露出阴毒的笑:“既然做了狗,就不要总想着要做人,修炼一张人皮,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最后一笔写完,太微嘴一张,毛笔落地的同时,他也无声无息的瘫倒在椅子里。 “太微!” 朱青赶紧把手伸到他鼻子下。 晏三合冲过来:“怎么样?” 朱青:“还有一点气息。” “太微,你一定还有话没有说完,别睡,醒一醒,快醒一醒!” 晏三合在他耳边低声说:“他这张人皮披得太好了,光凭这些,我还不足以把它撕开,你再撑一撑,撑下去。” 小裴爷突然一拍脑袋:“对了,我爹留了一盏汤药,说是他力竭的时候可以喝一点,还能撑撑。” “我去热。” 李不言像阵风一样冲出去,片刻后端着碗又冲进来。 “李姑娘,把药给我吧,我来喂。” 朱青接过药,用调羹一点一点喂进去。 半碗药喝完,太微慢慢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药碗,表示他还想喝。 晏三合长长松出口气,也难怪这十多年他能活下来,极强的求生欲啊。 “太微,你不要写了,我来问你,你点头摇头就行。” 她必须节约他的体力。 “张把总的事情,他应该是设了一个局,让你一头钻进去,至于这个局是什么样的,我们先不说,只说他想动你的原因。” 晏三合的语速很快,“一是你知道了他太多事;二是你一直在找天市,你不相信天市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不见了。” 太微点点头。 晏三合:“你能活下来,应该是被好心人救了?” 是被山里的一对老夫妻救下的。 老夫妻无儿无女,见他还有口气,就把人抬回了家,还请山里的郎中替他治伤。 郎中没什么大本事,用的都是自制的草药,伤口好一阵,歹一阵。 那段日子生不如死。 他天天想着要寻死,一醒过来就拿头撞墙,可撞墙是需要力气的,他还剩多少力气能让自己一碰就死; 他想咬舌自尽,回回咬出了血,又下不了狠心。 他心想跳井吧,好歹死得痛快点,可他这个身子连井边都爬不到。 就在他打定主意不吃不喝,要将自己活活饿死时…… 他做了一个梦。 第623章 巫咒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天市从井里爬出来,满身血污,头和脖子中间横着一把刀。 天市的眼里流出血泪,一字一句对他说—— “我虽然是条恶狗,可真正做恶的人,是他。太微,你替我看着他的报应,他一定会有报应的!” 就这样,他活了下来。 晏三合:“在你养伤的那些日子,你应该是想到了一些事,否则不会又跑回京城来。” 太微点点头。 “天市死了,不仅他死了,他的妻子女儿都死了,所以你找不到。至于他们一家是怎么死的,我猜不出来。” 晏三合:“但朱旋久只动了你,没动你的家人,而且没有直接杀你,让你自生自灭,说明朱旋久忌惮天市更多一些。” 太微又点头。 “前面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你和天市一起帮他做的。你们俩唯一的区别,是在朱旋久做了家主后,天市跟着他进了钦天监,而你则留在朱家帮他修缮朱府?” 太微点头。 “天市那天晚上醉酒到你房间,状态很烦躁,并且还说起从前的事,最后让你防着他……” 晏三合停了好一会,才道:“可见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一点什么。” 太微看着面前的少女,用力点头。 “第二天,朱旋久就把你远远支开了,可见当天晚上天市来找你的事,朱旋久知道了。” 晏三合:“由此可以推断出,朱旋久暗中派人盯着你们俩呢。” 点头。 晏三合:“也由此可见,朱旋久把你支开,是为了斩断你和天市之间的联系。” 点头。 “那么……” 晏三合缓缓吸了一口气,“天市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朱旋久忌惮成这样?”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被吊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是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首先,这肯定是件大事,是件要命的事,因为朱旋久连他妻女都没放过,宁肯错杀。” 晏三合忽然伸出手,抓住太微的胳膊,稍稍用了一点力,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和赵王跟前第一人的严如贤有关系,对吗?” 都对。 统统都对。 太微的唇一动一动,如果此刻他能说话,定会由衷地夸一声:真聪明啊。 “啊啊啊……” 他嘴里叫喊着,挣扎着要起来。 朱青赶紧扶起他来,又把笔蘸了些墨水,塞到他嘴边。 太微深深地看了晏三合一眼,随即低头写字。 这一回,他写得很慢很慢,慢到似乎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一点力气了。 他写完一个字,小裴爷读出一个字。 “半……年……后………” 三个字,朱远墨坐不住了,谢而立也坐不住了,就连脚不好的谢知非都一颠一颠地围过来。 李不言更是挤到了小裴爷的身旁,往前探出了半个脑袋。 太微察觉,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嘴里忽然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这声音很诡异,听得人头皮发麻。 晏三合忍着浑身竖起来的寒毛,“太微,接着写下去。” 太微似乎没有听见晏三合的催促,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一圈,最后落在了朱远墨的脸上。 朱远墨惊一跳。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有恨,有怒,还有……一抹怜悯。 这人竟然怜悯他? 朱远墨不知怎么的,心开始发慌,前所未有的慌,好像他站在了悬崖边,下一瞬就要掉入万丈深渊。 这时。 太微收回了目光,自己把嘴里的毛笔伸到砚台里,醮足了墨汁,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写下了最后的六个字。 “先……太……子……巫……咒……案……” “先太子”三个字先出来,小裴爷的脸色急剧变化,从红到白,从白到青,最后又变得煞白无比。 “巫咒案”三个字后出来,小裴爷惨白着一张脸,不可思议地望向谢知非。 谢知非没有对上裴笑的目光,他耳畔嗡嗡隆隆地作响,似耳鸣,又似五雷轰顶。 ——半年后,先太子巫咒案! 这什么意思? 难不成先太子巫咒案还和朱旋久有关? 他茫然看向晏三合,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一道哑得不能再哑的声音刺出来。 “不可能!” 朱远墨一拍桌子,挥舞着拳头冲他疯狂的大声叫喊。 “绝对不可能,你在胡说……你一定是在胡说……根本不可能……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他叫喊的耳红脖子粗,像个疯子一样乱蹦乱跳,还要伸手去揪太微的前襟。 朱青见势不妙,赶紧从边上一把将他抱住,死命的往后拖。 “朱大爷,朱大爷,冷静,冷静啊!”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朱远墨一边挣扎,一边叫得声嘶力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 李不言本来还想上去呵斥几声,忽然见朱远墨嘴角慢慢渗出血,整个人像摊烂泥一样,倒在朱青身上,又忽然觉得他好可怜。 再看边上的谢而立,嘴唇发抖,身子也在发抖,神情里,目光里,是无可掩饰的害怕,恐惧,还有惊骇。 怎么反应一个个都这么大? 李不言蹙起眉心,走到晏三合身边,用胳膊碰了碰她的。 晏三合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脑子却在飞速的转动着。 为什么? 为什么太微会把天市的死,牵扯到先太子的巫咒案上? 这里面有什么可以连起来的关系吗? “太微,你……” 晏三合转过头的同时,声音一下子卡住了。 太微如血的目光看向朱远墨,嘴里发出“呵呵呵”的声音,与此同时,他嘴角慢慢上扬,再往上扬…… 兵马司十几年的牢狱生活,他和虫鼠为邻,和屎尿同睡,活得连条狗都不如,没有哪一天不盼着朱旋久被五马分尸,遭天打雷劈。 可老天不长眼。 这样人面兽心的人,不仅没有遭到报应,竟然母慈子孝,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真真没天理啊。 可如今,他发现错了。 天理在你做下坏事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在了,它没有报应在你身上,也会报应在你的儿孙身上。 没瞧见吗,朱家大爷都快疯了。 更狠啊! 可是还远远不止,整个朱家,整个朱氏一族,很快都会发疯的,都会疯的。 哈哈哈哈…… 太微嘴角扬出一记大仇得报的弧度。 接着,他声音戛然而止,眼一闭,头一垂,含笑而去。 第624章 天塌 小裴爷颤巍巍地伸出手,探探他的鼻息。 “他,他走了。” “不能走,不能走,要把话说清楚,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朱远墨声音哑得已经说不出话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反反复复的说这几句话,整个人都垮掉了。 空气已经不能用窒息来形容。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濒死的鱼,睁着两只茫然的眼睛,慢慢的捣着气。 “别的事情稍后再说,先把人埋了吧。” 晏三合最先恢复冷静:“谢承宇,让丁一把他送到宣化府,坟是现成的,也算是落叶归根。” 谢知非点点头,朝朱青看过去。 朱青忙拉开门,走到丁一身边低语了几句。 丁一先是愣了愣,随即进屋把人横抱了起来,又走出去。 门,再度掩上。 空气里的窒息,没有因为少了一具残尸,而慢慢缓和下来,而是越发的凝重。 谁能料到这个心魔查过来,查过去,最后竟拐了个弯,直奔十七年的那桩惊天大案而去。 谁能再查下去? 谁敢再查下去? “要不……” 李不言实在是受不了这份压抑,“……今儿个就先到这里吧,这一天天,都怪累的。” 没有一个人应声; 也没有一个人动。 “总不能就这么干坐到天亮吧!” 李不言一跺脚,“再说了,也未必会跟那什么案子有关。” “对,对,对!” 裴笑像是做梦刚醒的样子:“都,都,都回去吧,我和谢五十好几晚没睡,累,累死了。朱青?” “小裴爷?” “背你家爷回房。” 朱青没敢应声,抬眼看着三爷。 谢三爷略过朱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大哥谢而立。 “老三。” 谢而立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你腿不好,先去歇着吧。” 谢知非咬牙点点头。 朱青这才敢上前把人背起。 裴笑一听谢而立的话,知道这一位是个冷静的,忙又道: “谢大哥,你也陪朱大哥回去吧,太太这是第一夜,必须要守的,再有一个时辰天都要亮了。” 谢而立深目看了裴笑一眼,架起一旁魂已然不在身上的朱远墨,一言不发的走出去。 “三,三合,你也去睡。” 小裴爷不但舌头打结,脑子也打结。 “哪个啥,睡一觉肯定神清气爽,脸色倍儿好,你们姑娘家是熬不得夜的,容易老。” 等在门槛边的谢知非冲晏三合阖了下眼睛,像是解释,又像是感叹道: “事情太大,都得缓一缓。” “嗯。” 晏三合伸手往外拨了几下,示意他们先走。 谢知非冲裴笑递了个眼神,三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花厅里空落下来。 李不言上前一步,把大门砰的一声合上,然后走回到晏三合身边,万分紧张地问道: “三合,太微最后的一句话,真的还是假的?” 晏三合走到桌前,拿起太微最后写的那张纸,着笔用力,入木三分,可见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是真的。” “为什么这么笃定?” 李不言想想:“光凭天市和严如贤交往这一条,也不能够啊。” 晏三合思忖半晌,“目前我想到的,有三点。” 三点? 这么多? 李不言傻眼了,“你快说说。” “第一点,心魔解到现在,朱旋久这个人就是个实实在在的伪君子。” 晏三合:“他做事喜欢藏在别人背后,坏事让别人去做,好人的名声落他头上。” “你的意思是……” 李不言反应非常的快。 “天市和严如贤的交往,他其实是知道的,就像拆散庚宋生和朱未希一样,他才是幕后真正的操纵者。” “对。” “证据?” “天市对太微说过一句话:从前做狗,主子让咬谁,我就咬谁;后来别人叫我声爷,就觉得自个是个人了。” 晏三合:“实际上,我还是条狗。主子让叫,我才能叫,主子不让叫……绳子都在他手里牵着呢。” “我明白了。” 李不言一拍额头:“天市以为自己出息了,长本事了,实际上一切都在朱旋久的掌控之中。” 晏三合点点头,“应该说天市是朱旋久手里的一颗棋子,往哪里走,怎么走,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没错,朱旋久把所有人都当成他手里的棋子。” 李不言:“那第二点呢?” 晏三合:“巫咒。” 李不言眉头一皱:“巫咒?” 晏三合:“这套神神鬼鬼的东西,正是朱旋久最擅长的。” “没错,一般人还想不到这种事情呢!” 李不言:“第三点?” 晏三合目光垂下去,良久的沉默后,才道:“还只是我的猜测,回头等朱远墨来替咱们解惑吧!” 李不言顿时怒目,“晏三合,你不是人,你连我的胃口都吊?” “不言,我不是吊你胃口。” 晏三合:“而是有些事情只有身为钦天监监主,才有资格说出来,否则,我没有把握。” 别的没把握的事情,她还能猜一猜; 但这一桩,连猜都是犯了欺君之罪。 李不言顿时泄气。 “不言。” 晏三合抬起头,对上李不言的眼睛:“这些年你都没回过那个家,马上要过年了,你要不要……” 李不言又怒目:“你这话什么意思?” 晏三合蹲下,把手里的纸放在炭盆里点着,火光忽的烧起来,那纸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晏三合起身,“是想告诉你,后面很危险、很危险的意思。” 李不言想着刚刚花厅里的那一幕,声音有些发抖。 “会,会危险到什么程度?” “最坏的结果,我,你、朱家、谢家,裴家,……” 晏三合深吸一口气:“统统死光,一个都不剩。” 我的老天爷哎! 李不言心跳急剧地加速。 …… 客房。 一灯如豆。 兄弟俩一个床头,一个床尾,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回房小半个时辰了,惊吓还在。 都还没有缓过神。 裴笑实在忍不住了,伸出爪子掐了谢知非一把,“兄弟,你给我句实话,太微几分可信?” 谢知非沉默着不搭腔。 “我觉得五分吧。” 裴笑一点都不介意他的沉默:“前面的都是真的,后面一句不可信,一点都不可信。” 谢知非微微叹了口气,“得了,别想了,睡觉吧。” “能睡着吗?” 裴笑怒了,“这他娘的都扯上……” “先太子”那三个字,他都没胆儿说出来。 谢知非忽的坐起来,看着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明亭,今儿个我做对了一件事,又做错了一件事。” 第625章 地陷 小裴爷问:“你什么事做对了?” 谢知非:“让你爹先走。” 小裴爷脸色微微一变:“什么事做错了?” 谢知非:“没把我哥赶走。” “所以……” 裴笑跟着坐起来,胆战心惊地问:“你觉得太微的话……是真的?” “真不真的,不好说。” 谢知非咬咬唇,“我只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祖宗啊……” 小裴爷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求求你别吓我了,他的话要是真的,咱们再查下去,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小爷我媳妇还没有娶,儿子还没生,不想这么早死。” “所以,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太微的话真不真、假不假,而是……” 谢知非脸一沉,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 “要不要跟着晏三合再查下去,还是到此为止?” “这……” 小裴爷犹豫了一下。 查下去,命不保; 不查,朱家一个个都死绝。 但…… 朱家人死,又不是他死。 裴笑当机立断:“不查,撤。” 保住小命要紧! “不仅咱们得撤,还得让晏三合她们也撤。” 裴笑支吾了下,“尤其是李大侠,必须看住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大侠不算什么,关键是朱远墨。” 谢知非摸着手心里的冷汗,“只要他不想把这个心魔解下去,晏三合和李不言根本就不用看住。” 裴笑屁股往前挪了几寸,压着声音道:“我要是朱远墨,就不查。” 谢知非:“为什么?” “虽然都是一个死字……” 裴笑把声音压得更低:“被心魔连累而死,总好过抄家灭族,前面还能保住朱家的名声,后面……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谢知非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这会心口疼。 很疼。 …… 马车里。 朱远墨倚着车壁,脸白得跟个鬼似的,奄奄一息。 “大哥。” 谢而立把温茶递过去,“喝一点,润润唇吧。” 唇上裂了好几个口子,两边嘴角还有血渍没有擦干净,这个样子回去,家里人要担心的。 朱远墨摇摇头,哑声道:“而立,等娘出了殡,你把大妹带回去,朱家就暂时不要来了。” “大哥?” “你叫我一声大哥,我总要替你们着想的,不能把你,把你们谢家也牵扯进来。” 朱远墨缓缓道:“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这话,谢而立听得惊心,却又无力反驳。 明亭说事情扯上钦天监,他努力往坏处想,也左不过是朱旋久故意替人算错了命,看错了风水,或者又害了什么人。 哪曾想…… 竟然扯到先太子头上。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祸啊! 谢而立本来还想着帮上一把,如今看来怕是万万不能了。 不仅他不能,老三和明亭都得撤回来,坚决不能让他们再掺和进去。 “回去后,这事你先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老二、老三在内,一个字都不要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大哥,那朱家怎么办啊?” “而立啊。” 朱远墨心如刀绞:“朱家走到头了,到头了……” 谢而立同情地看着他,想说“天无绝人之路”,又想说“左右还有晏姑娘呢”。 什么都说不出口。 天无绝人之路——但朱家偏偏就是走到了绝路上。 左右还有晏姑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晏三合不过是个弱小的姑娘,她能替死人解心魔,却没办法让活人网开一面。 先太子巫咒案? 那可是直指当今陛下啊! …… 马车停在后门,老总管匆匆下了几层台阶,打起了帘子。 谢而立扶朱远墨下车,进到门里。 老总管把孝衣给大爷穿上,简单的说了说府里现在的状况,又低声问: “七日后出殡,大爷打算把太太葬哪里,老奴好着手准备起来。” 朱家规矩,原配夫妻同葬一墓。 这其实是不需要多问的,但如今…… 老总管不得不多问一句。 朱远墨引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冷冷道:“他的棺椁不是在庙里摆着吗,那墓地先让太太的棺椁落下去。” 至于那个人…… 朱家的祖坟他都不配进! “是!” 主仆二人一边说,一边进到灵堂。 老二、老三见大哥回来,赶紧爬起来迎上去。 朱远昊刚要张嘴,朱远墨目光一厉,拿出掌家人的派头,“一切事情等把娘送走了再说。” 朱老二、朱老三看着大哥板着的脸,不敢多说,立刻退回到原来跪着的位置。 朱远墨拿起一根香,点着了插进香炉里,然后屈膝跪在蒲团上。 三个头磕下去,他没起来,而是在弟妹的惊呼声中,一头栽倒下去。 …… 就在朱远墨栽下去的同时,谢知非敲响了晏三合的窗户。 “是我。” “让朱青扶你去堂屋说话。” 晏三合一夜没睡,衣裳什么的都是整齐的。 她走到堂屋,掌了灯,拉开门,请主仆二人进来。 门外,谢知非一手扶着门槛,一脚虚踮着,“就在这里说吧,也没几句。” 此刻天色还是灰暗的,烛火从晏三合的身后照过来,像是在她身上萦一圈淡淡的柔色。 他的心也跟着柔下来。 “这几日我就不过来了,回家住一阵,养养腿,七日后太太出殡,我去送她一程。” 晏三合点点头。 “这个心魔……” 谢知非一边说,一边打量晏三合的神色。 “要不先缓一缓吧,一切等送走了太太,让朱大哥考虑考虑再说。” “谢承宇,天市在京城买的宅子,不知道还在不在?” 谢知非瞳仁一抖,“你,你想干什么?” “想去看看。” 晏三合见他脸色都吓白了,赶紧又道,“就我和不言,趁着天黑的功夫,不会惊动任何人。” 谢知非捂着心口,“晏三合……” “我惜命的。” 晏三合打断他的话:“只要朱远墨说不查,我坚决不会往下查。” “你说的?” “我说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谢知非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他最怕晏三合执意要查下去。 “我回衙门后,会想办法帮你找找,但不能你们两个去,带上朱青。” 晏三合:“好。” 这么听话? 谢知非都有些不太习惯。 “从前是没有人惦记!” 晏三合扔下这一句,“砰”的一声掩上门。 谢知非的手差点被门夹住,幸好收的快。 他微微眯起眼睛,回味着刚才那句话,原本跳得很快的心脏,一下子又快了几分。 从前是没有人惦记; 如今有人惦记,自然就惜命了。 第626章 放弃 朱青背着谢知非走到二门,裴笑等在那里。 “她怎么说?” “只要朱远墨说不查,她就坚决不会往下查。” 哪怕得了晏三合的亲口保证,谢知非其实心里半分开心也没有。 不是怕晏三合反悔,而是怕面对朱家人,尤其是大嫂。 人都是惜命的。 太微都那副模样了,还苟延残喘十几年。 大嫂他们何其无辜? 朱家的孩子们何其无辜? 真要看着她们一个个因心魔而死? 于心何忍! 裴笑一看谢知非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只能无奈一叹。 谁让胳膊拧上了大腿,鸡蛋碰上了石头,背后一大家子人的生死呢,哪里能随心所欲? 三人沉默着走出别院,一抬头,就看到谢而立站在马车前。 去而复返? 那就是有重要的话要说。 谢知非和裴笑二话不说,一前一后乖乖地上了车。 马车启动的时候,谢而立开了口,“老三,明亭,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大哥。” 谢知非郑重道:“你就是不说,我和明亭也打算这么做。” “对,晏三合也不打算查下去了。” 裴笑:“大哥放一百个心吧,我和承宇虽然混,却也是知轻重的人。” “倒是大哥。” 谢知非有些同情地看着兄长,“和朱家的关系更深一些,想来也更难一些。” 话,说得很含糊,谢而立却听得很明白。 难在哪里? 难在朱未希。 结发夫妻,一个床上睡觉,一个桌上吃饭,朝夕相处,真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谢而立面色僵住。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这一趟来得有些多余,弟弟们心里不仅清楚明白,甚至比他看得还透彻。 “停车。” 谢而立拍拍老三和明亭的肩,“不顺路,我还回朱府。” “大哥?” 谢知非拉住他,“……朱大哥那头是个什么章程?” 谢而立默了默,嘴里有些发涩道: “他让我等太太的事情结束后,就带你大嫂回家,暂时朱府就不要再去了,还说……能保一个是一个。” 谢知非眼眶有些发酸。 朱大哥脑子是清楚的,他也不想连累别人。 …… 朱远墨病倒了,高烧不退,病得昏昏沉沉,不知白天还是黑夜。 裴太医亲自诊脉,说是急火攻心,邪风入体。 喝了几盏药,病不见好,反而更重,吓得朱老二,朱老三纷纷追问谢而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而立的话,和朱远墨的一模一样,只说等太太出殡后再说, 朱老二、朱老三一看这副情形,就知道事情小不了,只得强打起精神,代替兄长操持丧事。 灵堂里少了当家的长子,前来吊唁的宾客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第三天,朱未希也毫无征兆地昏倒在灵堂里。 谢而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直奔内宅。 这一抱,他心里涌出大片的心疼来。 太瘦了。 瘦的几乎不用他费什么力。 边上,春桃见大爷的脚步慢下来,只当他是嫌大奶奶重了,忙道:“大爷,让奴婢来背吧。” 谢而立目光一偏,春桃被他眼中的寒光吓一跳,忙退后半步,剩下的半段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裴太医匆匆而来,一把脉象,和朱老大的病情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个思虑过甚,气血两亏。 施了针,开了药方,裴太医拍拍谢而立的肩,一言不发的离开。 灵堂那头离不开人,谢而立叮嘱春桃好好照顾大奶奶。 朱未希歇了一天一夜,便又回到灵堂。 谢而立看着她苍白的脸,那句“怎么不多歇几日”的话,哽在喉咙里,始终没有说出口。 出殡那天,朱远墨一身孝服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两腮凹陷,鼻翼两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一头黑发灰白了大半,整个人看上去垂垂老矣。 别说外人瞧着触目惊心,就是自家的兄弟姐妹,也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大哥才三十出头,正值壮年啊! 谢知非代表谢家来送毛氏最后一程。 七天静养下来,他腿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还不能太用劲儿,由丁一和朱青一左一右的搀扶着。 丁一是昨儿夜里从宣化府回来的。 看到弟弟的尸体,太微他哥狠狠哭了一场,却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不停的朝丁一道谢,并且连夜就让弟弟入了土。 连丁一都觉得,他哥真是个聪明人,什么不能问,什么应该做,心里一本账。 送殡的队伍很长,孝子贤孙披麻戴孝走在棺椁的后面,几步一跪,几步一拜,哭声震天。 谢知非看着这风风光光的排场,想到毛氏的一生,心中说不出的唏嘘感叹。 这时,路的两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短短半年朱府抬出三口棺材,这是少见的事情,百姓们交头接耳,压着声议论纷纷。 忽然,人群里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锦衣卫总旗韩勇。 谢知非朝朱青瞄一眼,朱青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韩勇身边。 韩勇歪着头,在朱青耳边低语几句,随即冲谢知非抬了抬下巴,转身离开。 朱青回到三爷身边,附耳道:“韩爷说宅子找到了。” 好兄弟! 谢知非捂拳放在唇边,低低道:“你这会就去别院走一趟。” “是!” 朱青又跟了一段路,慢慢磨蹭到队伍的最后面,然后趁人不备,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送殡队伍到了北城门,北城门已经停了几十辆的马车。 宾客们不再步行,纷纷上车。 谢知非一掀车窗,发现车里竟然坐着裴笑,这人耷拉着两条眉眼看着他,一脸的愁眉苦脸。 “这是怎么了?” 谢知非爬上车:“说,被谁欺负了,三爷替你算账去。” “他昨儿找我,问我朱家心魔的事,我只能说还没个头绪。” 裴笑话峰一转,“可总不能一直说没头绪吧?” 猜到就是为了这桩事。 谢知非叹气。 说实话,他这几日借口腿伤,没往开柜坊去,就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赵亦时。 “现在还能用太太出殡做掩饰,后面呢?” 小裴爷愁得慌,“后面这心魔不查了,咱们要怎么和怀仁解释?哎哟,我的脑仁啊,都快炸了。” 谢知非无言以对。 他早就炸过了,夜夜炸。 太孙之所以这么关心朱家的事,就是打算等朱家的心魔结束后,他要慢慢用到朱远墨这个人。 如今心魔解到一半解不下去了。 解不下去的原因,是因为牵扯到前太子; 解不下去的后果,是朱远墨这步棋算是废了。 如实坦白? 还是死死瞒着? 简直是一筹莫展! 第627章 晕倒 小裴爷说他脑仁炸的时候,晏三合这会正在庭院里,看着李不言练剑。 这把软剑刚从铁匠铺拿回来,剑身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 晏三合一看李不言舞剑的姿势,就知道这五百两银子花得值。 李不言练出一身汗,把剑往腰间一别,搬把小凳子坐在晏三合边上,一边擦汗一边闲话。 “三合,今天好像是太太出殡的日子。” “嗯。” “咱们要不要去送送?” “不去。” “谁昨儿夜里翻过来覆过去了半天?” “宵夜吃多了,胃里难受。” 得了吧。 多半是在想太太的事,想朱家的事。 李不言也不拆穿她,“对了,朱家真的不打算再查下去了?” “不知道。” “那就只有等死了。” 李不言重重叹气:“你和朱远墨的血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有效,倒也好,省得你再放血了。” 晏三合垂着眼帘,不说话。 “姑娘,吃早饭啦。” 这时,汤圆拎着篮子走进来。 晏三合在家静养了几天,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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