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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寓意、款式、匠心更有见地,如此另辟蹊径,扬长避短,不是更适合你吗?” 慕锦成一听,立时喜笑颜开,突然抱着顾青竹,猛亲了一口:“还是我媳妇最聪明!” 很暧昧的吧唧一声,脆脆的响,顾青竹连耳后都红了:“快放开!” “不放!”慕锦成耍赖,抱着不撒手,像小狗似的,将她脸上细细吻了个遍。 顾青竹软软地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怀里,低声道:“等……等炒茶上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绵绵糯糯,带着动情的颤音,像纤细的手指拨了琴弦,余音缥缈,又似一颗石子投到湖里,漾起一圈圈涟漪。 “嗯?”慕锦成一愣,旋即,心跟浸在蜜里似的,他垂头轻咬她的耳垂道:“好。” 顾青竹面上几乎滴出血来,将脑袋更贴进他的胸膛,强有力的心跳,震动她的耳膜,也让她分外安心。 她从来没有这般依恋过他,慕锦成摸摸她顺滑乌亮的头发:“青竹,你信我,我定能给你最想要的生活。” 第三百三十三章 访客 “好。”顾青竹轻声答应。 慕锦成抚了抚她纤细的背:“时候不早了,你先睡,我再看一会儿书,好歹能记多少是多少。” 害羞的顾青竹答应一声,一低头,跑进了洗浴间。 慕锦成剪暗了油灯,继续坐在桌边看书,他的承诺,要用行动证明。 顾青竹洗漱后,乖乖睡下了,只是留着帐幔,没有放下来。 第二日,天色微明,帐幔低垂的床上,顾青竹睫毛微颤,似要醒了,她习惯地探手,被窝里没有人,只剩余温。 睁开星眸,入眼是绣着繁复花样的帐顶,她侧耳倾听,小园子里的竹叶似乎又落了几片。 今儿有贵客登门,吃了饭,顾青竹由着春莺往她头上戴钗簪,而后是成套的耳坠、手镯、挂件。 “少夫人,你今儿想戴哪个玉佩?”春莺取出四五个给顾青竹选。 “瞧你将我这头上插得珠光宝气,寻常玉佩只怕压不出,你将上次九公主赏的黄玉牡丹佩拿来。”顾青竹摸摸鬓边的七宝珠花,笑道。 春莺立时在妆奁底层翻出一个锦袋,小心翼翼拈出玉佩,挂在顾青竹腰间。 “少夫人戴这个十分好!”春莺左右看了看,赞许道。 慕锦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洗浴间出来,正见主仆两人摆弄首饰,顾青竹难得盛装,上次斗茶大会,虽穿得美若天仙,但他心思全挂在她病上,故而,并未太过在意。 今儿倒是被惊艳到了,她穿着烟霞色绣百合花的曳地长裙,是他上次在云裳成衣店给她买的,发髻间的金钗宝珠衬着青丝更显光亮,纤腰上垂下的翠色流苏,随着她的走动,若水波缓缓流动。 他正看着发呆,顾青竹突然转过脸来,瞧见他,粲然一笑,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这不经意的美,让慕锦成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将她藏在家里,不许旁人见到。 “你快些吧,一会儿爹该急了。”顾青竹哪知他心中所想,只催促道。 “右玉,我要这个色的长袍,还要带翠色流苏的玉佩。”慕锦成朝进来伺候的大丫头说。 “爷以前不喜翠色,各种物件上都极少用,这会儿突然要,到哪里寻去。”右玉将玉佩摆了一排,笑着道。 顾青竹指着一块羊脂白玉垂烟色流苏的玉佩道:“我瞧着你常戴这个,定是喜欢的,一会儿人家若是考校起来,自是拿你身边的物件说。” 见慕锦成不说话,显然是应允了,右玉帮他束发戴冠,戴上玉佩。 两人收拾妥当,带着春莺到待客的前院正厅,路上正遇见慕明成和背着包袱的长宁。 “今儿金家来人,二哥不在家吗?”慕锦成有些意外道。 慕明成拍拍他的肩膀道:“家里有爹在呢,况且,金家是来感谢你们的,有你们作陪就好,现下,茶叶最重要,昨儿看账耽搁了一天,我路上得赶快些了。” “二哥……”慕锦成有些心慌地唤了一声。 “放心,没啥大不了,若真有生意要谈,自然有温掌柜出面。”慕明成朝他挥挥手,急匆匆走了。 慕锦成回望顾青竹,她在广袖遮掩下,握了一下他的手,只是短短一瞬,也令慕锦成定了神。 两人坐下, 一盏茶还没喝完,熊管家就带着访客来了。 夫妻两个起身迎宾,却见迎面进来的是位碧玉年华的姑娘,着一身绯色蜀绣襦裙,面白无瑕,尤其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让人过目不忘。 她身后跟着一个着藏蓝长袍的老者和一个机灵的小丫头。 “是你?”慕锦成惊诧道,“昨日耍赖的公子!” “哼!”女子一副你才知道的鄙视模样。 “金宝珠,不得无礼!”肖骏跟在后面进来,拱手行礼。 慕锦成回礼,好笑道:“这就是金家来的?派一个小丫头片子算怎么回事,这也太敷衍了吧!” 金宝珠一听不乐意了,咄咄逼人道:“女孩子怎么了?你娘不是女的?你姐不是女的?你以后还要娶个女的做媳妇呢!” “锦成兄见谅,这是我的表妹,舅舅唯一的女儿,之前本是说好舅舅亲来的,可临行前,外祖母病了,舅舅要在床前伺疾,遂派了她来。” “原来如此,你们先坐,我爹一会儿就该来了。”慕锦成挥挥手,小丫头们送上热茶。 慕绍堂进来一见金宝珠也是一愣,金家家主来不了,他是知道的,可万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 “慕伯父好,我父亲在家中伺候祖母,遂让我登门致谢。”金宝珠收敛适才的凶蛮,恭敬行礼。 她挥挥手,外头鱼贯进来十几个仆人,捧的,抬的,各式托盘箱笼靠墙摆了一地。 “金老爷太过客气了,若是不便,捎个信便是了,何须金大小姐亲跑一趟,路上车马劳顿,必是十分辛苦。”慕绍堂和颜悦色道。 “不辛苦,一路游历,观山望景,接近自然,也是一种学习和熏陶,像我们这种人家,最忌讳才思枯竭,闭门造车。”此时的金宝珠仿佛换了模样,全然是一个熟谙自家行当的行家里手。 慕绍堂心中暗暗称奇,这小姑娘话说得老到,见识不凡,与她不大的年纪实在不符。 看来金家能在燕安城长盛不衰,与子弟从小受的教导分不开。 “如今到了南苍县,千万别客气,慕家名下的酒楼客栈,金小姐吃住可习惯?”慕绍堂惬意地呡了口茶,谦虚地问。 “比不得京城的,却是比路上野店好多了。”金宝珠毫不掩饰她的看法。 “……”慕绍堂哑然。 刚建立的一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咳咳咳。”身后的老者掩唇轻咳了一声。 金宝珠顿了一下,截住了话头,转而说:“我这次也不是全为我表哥而来,我爹还想让我和您谈谈合作的事。” 说完,她偏头唤:“蒋伯。” “蒋安见过慕老爷。”老者恭恭敬敬行礼。 慕绍堂连连摆手:“早闻蒋管事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只是金家惯是和宋家做买卖,你也知道,因着我妹妹的缘故,慕家和宋家沾着亲,你这半道换主顾,赚不赚钱是小,只怕三生担不起这恶名声。” “慕爷无需为这个担心,自打我家老爷知道宋家出了赝品案,就和他们书面了断了往来,这一晃,已快一个月了。 富祥至今还欠着我们最后一批货款没给,我家老爷说,看在宋家大爷和大夫人的情面上,这笔款子就不要了。 金家仁尽义至,于情于理,都可另找合作商家,慕家有三生珍宝行,更有这金银玉器行当里首屈一指的金一眼做掌柜,金家不选慕家,那才是不明智之举。” “蒙金家老爷高看,既如此,慕家自然愿意和金家合作,至于合作事宜,还请蒋管事和温掌柜详谈。”慕绍堂颔首。 “好好好,我也正想与他切磋一二。”蒋安十分高兴道。 “锦成,你们今儿无事就陪着去一趟吧。”慕绍堂望向小儿子。 “是。”慕锦成应道。 一旁一直陪坐的肖俊站起来道: “慕伯父,家母不便出门,今儿也叫我带了些礼物,感谢当日施与援手之恩。” 慕绍堂摆摆手道:“肖公子客气了,你与锦成交好,我们怎么可能看着你家里蒙冤还要被逼歇业呢。” 说话间,两个仆人各捧着一个托盘进来,肖骏揭开红色的绸布,露出里面的物件,一对碧绿缠枝玉如意,一套镂雕玉碗碟。 只见玉如意通体碧绿,油腻光润,仿佛春日里油光光的绿叶,可它并不是普通如意的模样,头部是两朵并蒂莲花,中部有两片卷缩的尖荷,至手柄处,则成三个交缠的叶杆。 更难能可贵是,这两个玉如意无论玉料还是雕工,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般匠心独具,设计精巧的摆件,慕绍堂没见过,三生珍宝行亦不曾有。 若说缠枝玉如意在形式上取巧,那镂雕碗碟就是完完全全胜在工艺上,玉碗轻薄如纸,透光可见,还要在上面雕刻出各种吉利图案,技艺高超可见一斑。 “这……”慕绍堂不用细观,也知这绝非凡品。 “不瞒伯父说,这是我娘的陪嫁,近日才找出来,特命我送了来,以表心意。”肖骏拱手道。 这两样玉器,当初若是肯拿出来典当,就慕绍堂粗略估计,不说十万两,起码也能换七八万两,他不知那位肖夫人,金家大小姐金玉藻是做什么想的,今日竟将它们做礼物送到了慕府。 如此,他免不了推辞道:“这未免太过贵重了些,慕家万不能收。” “过几日,我就要和表妹一起去燕安城,家里仆人收拾东西,我娘觉得这两样尚能拿出手,故而叫我送来,伯父莫要推辞。”肖俊诚恳道。 “你要离开南苍县?聚宝钱庄怎么办?”慕绍堂惊讶道。 肖俊有些黯然: “舅舅想我去京城帮衬,可我娘不想走,故而,只我一人北上,家里交给福伯照顾,伯父请放心,聚宝不会让你失望。” “原来如此,年轻人去皇城更有出息些,廖青既然在那里做熟了,我就让他留在那里,金管家到底年纪大了,不宜过于操劳。”慕绍堂微微展眉,有些明了这礼物的价值。 “谢谢伯父,我此去也放心些了。”肖俊长揖到地。 “以后我们常有往来,自是要相互扶持,同气连枝,这般客气做什么。”慕绍堂伸手扶了一下。 “老爷。”熊永年匆匆进来,附在慕绍堂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第三百三十四章 金宝珠 慕绍堂脸色微变,他站起来道:“我有事出去下了,锦成你好好招待肖公子和金大小姐。” “是。”慕锦成看见他眼中异样明亮的光,想来并不是坏事。 在熊永年陪同下,慕绍堂很快走了。 “蒋管事好。”一直规规矩矩坐着不说话的顾青竹开口道。 “少夫人客气。”蒋安赶忙行礼,眼皮都没敢抬。 他进来时,眼角余光瞥见这位年轻的女眷,与慕家三爷坐在一处,想来就是肖骏口中那位了不得的女子。 “去年,我们在码头上见过的,蒋管事不记得我了?”顾青竹施施然站起来说。 “码头上?”蒋安疑惑地望过来,转瞬,眉眼展开,惊喜道,“没想到,慕家少夫人竟然是你!” “你们怎么会认识?”慕锦成惊讶道。 顾青竹笑道:“我与蒋管事只是一面之缘而已,那时,我为了多挣钱,到码头上卖包子,正遇着心善的蒋管事,不仅给码头上的苦力买包子吃,还把我剩下的都买了。” 蒋安摆摆手说:“少夫人过谦了,说到底,还是少夫人包子做得好,我到今儿还记得这个味儿,只是昨儿晚上按图索骥去了梨花巷,丁家面馆不知为何没开张,真遗憾没尝尝你说的其他面食。” “昨日几位哥哥歇业,都来给我帮忙,你明日放心去,现在比去年又多了几种花式,必定能找着合你胃口的。”顾青竹笑得眉眼弯弯。 “你就是风雅集上说的那个山野村姑?”金宝珠圆溜溜的眼睛,毫不掩饰地打量她。 “金小姐说得没错,我是山里来的。”顾青竹身姿修长,笑容浅淡,正如那月下翠竹,清丽挺秀,却又傲骨天成。 “你这一身,啧啧……”金宝珠瞧不上地撇撇嘴,目光下移,突然顿了顿,“你这块玉佩……” “金宝珠,这里不是燕安城,你别太过分!”肖骏用力一扯金宝珠,有些尴尬地对慕锦成解释,“我舅舅只这么一个女儿,金家上上下下把她当眼珠似地宠,说话做事没轻没重,锦成兄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她的娇蛮劲儿,我们昨儿就见过了,我媳妇才不会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慕锦成揽着顾青竹,乜斜了她一眼。 “你这玉佩哪里来的?”金宝珠仍旧不依不饶地问。 她不信顾青竹有,也不信三生会有这般好的玉料和雕工。 少府寺管着燕安城皇宫中的金银玉器,珍宝古玩,金家名声虽大,却也没做成皇商,宫里的贵人们偶尔叫人出来采买,他爹都是战战兢兢侍奉着,还常被挑刺说,玉料不好,雕工粗糙,而面前这件几乎极致完美,堪称绝品。 “金宝珠,你没完了?你要再这般无礼,就滚回燕安城去,我可没脸和你一起丢人!”肖骏恼怒道。 顾青竹嘴角微扬,轻声道:“金小姐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今年上元灯节,偶然遇见九公主,这是她赏下的,七王爷还另赏了一对金玉莲花灯,只是这会儿不便,不好拿给你看。” “这怎么可能……”金宝珠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蒋安上前解围:“大小姐,这会儿还早,咱不如到三生珍宝行和温掌柜谈谈合作的事吧。” 金宝珠悻悻地咽下了其他的话,挥手道:“那走吧!” 慕锦成命人小心拾掇两件玉器,笑着说:“将这两件拿给金老头瞧瞧,他保管高兴。” 一群人离了慕府,直往三生珍宝行,温如礼早接了熊永年的消息,已经在铺子里候着了。 一阵寒暄后,众人分宾主入座,仆人送上那两件玉器。 “这两件可是谢蒋之作?”温如礼细细观赏后问。 蒋安点头:“温掌柜果然好眼力,碧玉如意确实是家兄蒋瑞所作,至于这个玉碗,底部存有铭文,无刀正是家兄师父谢彦。” “谢先生去世多年,这约莫是最后的物件了。”温如礼摩挲了下玉碗边缘,凉薄如未开锋的刃。 “是大姑奶奶保管得好,如今整套存世的不多。”蒋安看了眼玉如意,叹息道,“我哥再没有雕出比这对更好的的玉如意,前年也封刀回乡下老家了。” 众人唏嘘了一番,温如礼亲自收了两件玉器,两个掌柜到内室详谈合作事宜去了。 金宝珠在铺子里看了一圈,摇头道:“这些不是料子不好,就是图式僵硬过时,也就能卖给你们这里没啥见识的人。” 总被这个自诩京城来的小丫头压住头,慕锦成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了,索性撕开伪装,偏头道:“我家的从金银玉料也是从各地大商户进的,怎的,放眼整个大黎国,只你金家样样都好!” 金宝珠瞅了眼他腰间的流苏:“你这块羊脂白玉是籽玉吗?” “这……当然了!”慕锦成不确定,但还是挺挺腰道。 “呵呵呵!”金宝珠拈着帕子,掩嘴笑,“若这当真是块籽玉,你早被抓起来蹲大牢去了!” “金宝珠,你为何这般说?”肖骏拧眉。 “他那分明是块山料,正宗和田玉籽玉只供皇家使用,他连这个都分不清,当真是不学无术!”金宝珠得意地仰头。 慕锦成半点没被打倒,反而说:“山料又如何,这件和合二仙白玉佩,寓意吉祥,图样精巧,莲叶和两个和尚的面部表情,雕琢得惟妙惟肖,俗话说,各花入各眼,我喜欢它,便天天戴着,碍着旁人什么事。” “狡辩!”金宝珠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顾青竹赞许地看了看慕锦成,肖骏则耷拉着脸坐在一旁,早知这丫头这般不省事,就不带她一起来了。 正在这时,门口光线一暗,走进来一个男子:“金小姐,你几时来的,怎么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到码头上接你去。” “哼!”金宝珠一见那日,冷嗤了一声,往肖骏后面挪了挪。 “宋公子,我舅舅早前已与你说明白了,金宋两家的生意就此断了,还请不要纠缠。”肖骏站起来,拦住宋允蟠。 “你说什么?金……金伯父是你舅舅?”“宋允蟠喉头滚动了一下,脸上像瞬间失了血似的,惨白一片。 金宝珠瞪了他一眼:“怎么不信啊!” 宋允蟠一脸谄媚,赔笑道:“肖骏,你有这么厉害的舅舅,咋不早说?” “他有骨气,没有你脸皮厚!”金宝珠跺了跺脚。 慕锦成回头看了眼顾青竹,发现她也在看他,目光交汇,是同一种眼神。 这是场好戏啊。 宋允蟠紧走几步,上前诚恳道:“金小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虽是宋家唯一的嫡子,但只要金伯父一句话,我立时可以北上入赘的。” “呸,你那一家子拿这话骗了我爹多少年,当姑奶奶我也是好哄的!”金宝珠豁得站起来道。 “冤枉啊,这话是怎么说的?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宋允蟠又往前走了一小步。 金宝珠怒笑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这些年,我家金银玉器都是以极低的价钱赊给你,我爹实指望你能像你大伯似的,勤勤恳恳撑起宋家,将来也好和金家门当户对,谈婚论嫁,也算感谢你大伯和大伯母当年的援救之恩。 可你这些年都折腾了什么,不说赚出多少钱,最近还闹成赝品案,你自个自绝后路,不要拖累金家,这次,我爹是伤透了心,你也别再有什么妄想了。” 宋允蟠突然一把抓住金宝珠的手,激动地说:“金小姐,是我没用,但我对你的心,一如既往,日月可鉴!” “放手,你这个泼皮无赖!”金宝珠一脚踢在他的膝骨上,猛地抽出手,怒斥道,“我昨日分明在章台坊看见你进了万花楼,这就是你说的日月可鉴!” “不不不……”宋允蟠吃痛,低身抚摸,眼光溜过慕锦成的背影。 “还敢说不?昨日可不是我一人所见!”金宝珠恨恨道,“翠翎,你来说!” 一直站在金宝珠身后的丫头走上前道:“昨儿傍晚,宋大爷从富祥金银玉器行出来,上了肖六的马车,连家都没回,就赶到章台坊的万花楼,宋大爷好似是那里的常客,老鸨专在门口候着。” 宋允蟠一愣,转瞬摆出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你们一定是看错了,我昨儿一直在家中,根本没有外出,金家想要甩掉我,另择他枝,明言就是,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泼我脏水!” “宋允蟠,你这种倒打一耙的本事了不得,不做戏子可惜了!”金宝珠气得柳眉倒竖。 “怎么?舍了我,你爹是不是看中了他?”宋允蟠指着慕锦成道,“要将你嫁给这个纨绔?” “是又怎样?你管得着么!”金宝珠想都不想,惊人之语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四座俱哑。 隔了半息,原本正看戏的慕锦成跳起大喝一声:“打住!” 他心中暗苦,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俩纠缠不清,扯上他做什么,自家媳妇还坐在这儿呢,若是听进去了,他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今儿晚上还不得跪一夜! “做贼心虚了?慕锦成,你行啊,吃着碗里,还霸着锅里的!”额头青筋暴起的宋允蟠,手指头只差戳到慕锦成的脸上。 “你他娘的疯了吧,我若不是看在故去姑父面子上,我理都懒得理你,更不想掺和你们的烂事!”慕锦成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嫌恶道。 宋允蟠扯着嘴角苦笑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金家的生意这么好做的?金玉平若不是为这丫头找婆家,会看上慕家吗?”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会上当 “我媳妇好端端坐在这里,宋允蟠,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抽死你!”慕锦成瞥了眼绷着脸,一言不发的顾青竹,气急道。 “你装什么装,她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怎么能和金家带来的好处比,就是傻子也知道怎么选!”宋允蟠赤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 “肖骏,这是怎么回事?你说句话呀!”慕锦成转头问道。 若金家有着这样糟心的打算,这生意别管挣多少钱,都不能谈了! 肖骏一时也是懵了,赶忙道:“锦成兄,没有的事,都是宋允蟠胡诌!” “宋允蟠,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高攀的心思,你说的一点没错,我就是要嫁他!”金宝珠突然呛声道。 这话出乎意料,慕锦成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他紧盯着金宝珠,恨不得用眼刀把她杀了。 宋允蟠冷哼道:“狐狸尾巴藏不住了,还在这儿装什么真情,少夫人,你看见了吧,我说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铁拳已经砸在他脸上,慕锦成爆喝:“滚……” 宋允蟠右脸上立时红肿一片,眼泪哗哗地流,他捂住脸,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肖骏一把将他拖向门口:“宋允蟠,你今儿抽什么疯,你再乱说,被他打死可是活该!” 宋允蟠痛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走了。 暴怒的慕锦成冲到内室门口,一脚踢开门:“把话说清楚,否则这生意不要谈了!” 蒋安和温如礼都吃惊地回头,看向炸毛狮子般的慕锦成。 顾青竹走过来,拉住慕锦成衣袖,淡淡地说:“这会儿,快到午饭点了,咱们该回去陪祖母吃饭。” 慕锦成紧紧握着顾青竹的手,指尖微颤,心中更是狂跳不止,生怕她会一气之下离开。 温如礼走到门口问:“三爷,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一点小事,我们先回去了,今儿中午你请金小姐他们到三生酒楼吃饭吧。”顾青竹面色如常道。 “那好吧。”温如礼看了眼外间。 只见肖骏正低声与金宝珠说着什么,两人虽压着声音,但明显是在炒架。 “青竹,你一定信我,我根本没有要娶她!”马车上,慕锦成急急地解释。 “金小姐家世好,人也生得漂亮,你娶她不是正好嘛,门当户对,以后还能多个有力的岳丈帮衬。”顾青竹低头看自个放在膝盖上的手,额发覆盖住了她大半的脸,看不出喜怒。 慕锦成一听,只差要跪下了:“你别信她的鬼话,她好与不好,与我不相干,我说过,我一辈子只娶你一个,永远都不会放手!” “无论如何境地,你都能这般吗?”顾青竹突然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慕锦成立时举起手:“对,我发誓,若有违背,天打五雷……” 顾青竹一把捂住他的嘴:“不必说了。” “青竹……”慕锦成在她手上吻了下,“你不生气吧!” “我为什么生气?”顾青竹反问。 “你不生气就好,宋允蟠和金宝珠都是乱说的。”慕锦成将她的手拢在大掌里。 顾青竹微微一笑:“金宝珠并不是坏人,不过是个在蜜罐子里长大,得到太过宠爱的小姑娘罢了,她心直口快,说那些骇人之语,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我与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气的。 反倒是宋允蟠今日言语十分异常,若是宋家与金家当真有点什么儿女婚约之事,也是他们两家的事,总不至于追到我们店铺里,急赤白脸地说,况且,他比我们更熟悉金宝珠的脾气,情急之下,会有什么反应,大概都被他算计到了。” 慕锦成沉吟:“你这么说,难道宋允蟠他是故意的?激怒金宝珠,引导她说要嫁给我,那目的……” 顾青竹接口道:“目的再明白不过,就是要让我像上次一样,一气之下离开慕家,离开南苍县!” “早上爹急匆匆走了,莫不是贡茶之选定下来了?”慕锦成飞快地调动所有能想到的线索。 “约莫就是了,他们下手可真快!”顾青竹挑了挑眉,“只是可惜,我不会上当!” “青竹。”慕锦成深情地抱住她。 “若让我有一日离开,必须是你亲口说,你要另娶她人!”顾青竹在他耳边低喃。 “不,不,永远没有那一天!”慕锦成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仿佛要将她揉进自个身体里。 若有那一天,他定是先不能活了。 两人回到慕府,在松芝院草草吃了午饭,刚放下筷子,就被慕绍堂叫进了书房。 “我早上去了茶马司,丁副使告诉我,三生选上了贡茶!”慕绍堂喜滋滋地说。 慕锦成和顾青竹对望了一眼,齐声道:“恭喜爹!” 慕绍堂摆摆手,望着顾青竹说:“这会儿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贡茶要赶在立夏前送到燕安城,除去路上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十天时间,十天制一千斤蒸青茶饼不成问题,可炒制五百斤炒青,你可有把握?” 顾青竹站起来施礼:“明日新砌的灶台便可使用,我用一二天时间教会茶工,其他的,只要鲜叶保质保量,五百斤炒青肯定能完成。” “鲜叶,你放心,山庄上有明成盯着,各处收茶铺子都涨了价,守义更把得力的伙计都派下去,深入各村各寨,不愁收不上鲜叶。”慕绍堂胸有成竹道。 “如此,我们只管盯住炒茶就好。”慕锦成点头道。 慕绍堂喝了口茶,微微拧眉道:“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金家来人,你好生陪着,今儿倒好,你把人扔给温如礼不管,自个跑回来算怎么回事?” “爹,事情是这样的……”慕锦成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把他和顾青竹的猜测提了出来。 “宋家?他这是报复我们在赝品案中,没有伸手帮他。”慕绍堂双手交握,想了想又说,“锦成媳妇,宋允蟠说的都是无稽之谈,金慕两家并没有这等休妻再娶的荒唐事。” 顾青竹无声地点头。 她自然知道,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公爹给她吃了颗定心丸,让她安心炒茶。 慕锦成却不如担心道:“爹,我瞧着,这事并没那么简单,金宝珠说她亲眼看见宋允蟠进了万花楼,而宋允蟠死不承认,反咬金宝珠是为了甩掉他,设的陷阱,此后的话头才转了风向。” “万花楼?钱家?这就好理解了,宋家并没有争贡茶的资格,而钱家却有,今年若不是你媳妇以炒青险胜,这次贡茶就是钱家的了,人心险恶,人心险恶啊!”慕绍堂愤慨地拍桌子。 顿了下,他又接着说,“因着你姑母,慕家对宋家从来不曾薄待,每年不知搭进去多少银钱,若不是这次闹得过分,我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和他们断,这次倒好,一下看出人心了!” 慕锦成咬牙道:“宋家不过是钱家捏在手里,对付我们的傀儡,上次害二哥和青竹不成,这次又来设计让青竹离开,咱们以后对宋家大可不必仁慈!” “话是这么说,可……”慕绍堂叹了口气,“你祖母年纪大了,又有允湘住在家里,明面上,慕家和宋家还是姻亲,还是私下多多提防吧。” “爹说的是,我想得简单了。”慕锦成低头应了一声。 “你们明儿开始,只管去茶行,与金家合作的事,暂且让温如礼去谈吧,我已经知会过他了,若是有损慕家颜面利益,直接放弃,金家这块热豆腐,看着软和,却烫嘴,不好吃呢。”慕绍堂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不免有些烦闷。 “我们知道了。”慕锦成见他乏了,遂站起来道。 “你们回去吧,也准备准备,接下来几天必然是苦的。”慕绍堂挥挥手。 慕锦成夫妇行礼,退了出去。 两人走在种满紫藤的游廊下,一串串紫色花穗一嘟噜一嘟噜垂着,这会儿,花还没有开,就已引得蜂蝶乱飞。 慕锦成为顾青竹挥手赶开嗡嗡叫的蜜蜂:“昨儿难怪遇见金宝珠时,她说南苍县都这么无赖,我当时还纳闷,她见了几个无赖,现在想来,她约莫在章台坊看见了宋允蟠进了万花楼,气得跑出来,暗色里,恰巧撞了老冯的车,遂将她那一肚子邪火都发在我们身上。” 顾青竹蹙眉道:“难道他们还真有婚约?” 慕锦成嗤笑:“大约是宋允蟠一厢情愿,金家若是真想找个上门女婿,偌大的燕安城,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是遍地有的。 至于金宝珠,不过是不甘心众多爱慕者之一的人竟然背叛她,还是到最低贱的勾栏瓦舍,她一时气愤而已,倒不是真许了宋家,又悔婚,试想,金家泼天的富贵,精明的金玉平怎么可能找一个这样的草包继承人。” “算了,不说他们了,上次风园里死鱼的事,有眉目了吗?”顾青竹有些头疼,将目光投到不远处的溪水问。 慕锦成摇头:“没啥大的发现,鱼每天还在死,可于婆子日日熬到半夜,连个人影子都没看见。” 顾青竹摸了摸手腕上的赤藤镯,低喃道:“这倒稀罕了。” “我改天和熊永年说说,这么下去,这一湖的鱼还不死绝了。”慕锦成弯腰折了一支娇艳的芍药递给顾青竹。 硕大的粉紫色花冠颤颤巍巍,顾青竹小心捧着,只怕它一下子耷拉下来。 两人回到蕤华院,见院里多了几盆雍容富贵的牡丹,慕锦成笑道:“我本还想带一支春给你们瞧瞧,却不知二巧送了这些,倒把这枝比下去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教茶 “这枝也很好看,等我拿花瓶来养着。”右玉接了花,匆匆去了。 春莺帮顾青竹换下沉重的头饰,慕锦成端来了一杯茶。 顾青竹接过,啜了一口道:“明日就要炒茶了,我还是去茶行看看,不然,心里总是不踏实。” 慕锦成站起来掸掸长袍上的微尘说:“我同你一起去吧,免得出什么岔子。” 夫妻两人坐了老冯的车,直接到了三生茶行,入内没见着韩守义,只有他儿子韩秋生和小余儿在前头招呼主顾。 “三爷,少夫人,你们来了!”韩秋生热情地招呼。 “你怎么回来了?私学里放春假了?今年好像有些早。”慕锦成有些奇怪道。 韩秋生笑嘻嘻地说:“今儿三生选上了贡茶,叶先生知道铺子里肯定忙,就提前几日放了,有路远的一个同窗,家境贫寒,没有路费回去,我就把粮行的差事让给他了,不仅管吃住,还有工钱拿,也算帮了他一把。” “连私学里都知道了?这消息传得够快的。”慕锦成点点头,接着问:“你爹呢?” 韩秋生见他如此问,有些沮丧道:“他在后场新围的院子里,不知在忙什么,连我也不让进。” 慕锦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和顾青竹转到后场去了。 隔开的院门从里面栓住了,慕锦成叫了几声韩叔,韩守义才匆匆走来开门。 韩守义重新关上门,引他们进去:“三爷和少夫人也来看灶台吗?我适才摸了摸,就快干了。” “我瞧瞧其他的物件是不是都齐了,免得明日临到用的时候,一时找不到。”顾青竹四下望了望。 “对对对,少夫人瞧瞧,若还短少点什么,这会儿现买还来得及。”韩守义指指堆在地上的竹匾柴禾屏风等一应物件。 顾青竹随手折了一根烧火的树枝,在鼻端闻了闻。 韩守义急忙说道:“这些都是按少夫人的要求,在茶庄上收集的茶枝和桑条,都是临时急要的,料旁人来不及作假。” 顾青竹点点头,丢下枝条,边走边说:“我瞧着还需要几个炭盆,最后烘茶要用的。” “哦哦哦,瞧我一忙,把这个忘记了,只是这会儿春日了,早不用炭盆,我立时叫秋生到周掌柜的杂货铺里去寻。”韩守义急匆匆去了。 慕锦成陪着顾青竹又在屋里细细看了一遍,各种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 “明日只等鲜茶了。”顾青竹坐在小杌子上道,“可我这心里总有些不放心,只怕钱家和宋家不会这般善罢甘休。” 慕锦成不忍她担忧,安慰道:“你别想那么多,自打春茶上了,三生就一直在做蒸青茶饼,攒到现在,离一千斤也不远了,再说,二哥现在已经亲自在茶山督促,加派人手采茶,鲜叶应该还是有保证的。” 顾青竹蹙眉低声道:“现下正是旗枪上市的时候,按理,五百斤炒青根本不成问题,只是时间太紧,若是鲜叶被人高价截了去,一旦断供,只怕会出问题。” 慕锦成私心里不愿发生这样的事,遂强行分辩道:“如今,蒸青茶饼市价不好,高价截鲜叶,那些人又不会制炒青,难道囤着蒸青茶饼等着赔本吗?” 顾青竹转头望他,目光灼灼地问:“这世上就有一种人,专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与钱家接触多,你觉得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会不会丧心病狂不择手段?” “这……”慕锦成沉吟不语,而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钱家若不如此,如何能在短短十几年间,就从籍籍无名之辈,一下子跻身四大家族,还敢处处掣肘百年三生,觊觎慕家的地位。 “但愿是我多想了。”顾青竹捏捏额角。 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钱家跟一个噩梦似的,让她觉得不安稳。 慕锦成想了想道:“这事关系到三生以后的经营,爹早吩咐下去了,定会全力保证供应,若是钱家敢从中作梗,丁副使也不会放任不管的,毕竟慕家贡茶是经茶马司报上去的,若是有个意外闪失,他也不好交差。” “嗯,但愿如此。”顾青竹微微定了心。 两人待韩守义回来,又交代了几句话,便起身回去了。 傍晚时分,晚霞红遍了西山,慕锦成与顾青竹一起走进慕府,今儿家里喜气洋洋,婆下人们的脸上俱都挂着笑容,见着他们两个,老远便停下行礼。 回到蕤华院,慕锦成一见右玉就问:“今儿家里丫头婆子怎么了,个个跟得了赏似的。” 右玉帮他脱下外裳,笑盈盈道:“可不是,夫人刚给各院派了喜钱,我们院里格外多些,小丫头们喜得找不到北,这会子还不知躲哪儿乐呢,烧水煮茶都找不着人了。” 慕锦成摆摆手:“由着她们玩闹吧,我们跟前有你们仨就够了,一会儿,拿我的体己银子出来,另封三份赏你们。” 右玉掩嘴笑:“爷约莫忘记前几日为几千两银子焦心了,这会儿又想大手大脚打赏。” 慕锦成一拍脑门,懊恼道:“哎呀,我忘记了!” 顾青竹在一旁笑:“右玉去拿吧,等面馆里茶食做上来,后面就会宽裕些了,还不至于短了赏你们的钱。” 右玉摇摇头:“夫人的赏是按份例的,我们仨本就比小丫头们多,又哪里还要贪心要爷和少夫人的赏。” 顾青竹看了眼慕锦成:“那暂且记着,等贡茶顺利交割了,我们请他们去面馆里吃饭,如何?” 慕锦成对她说的“我们”十分受用,遂赞道:“这主意十分好。” 三生争得了贡茶之名,整个慕府都沉浸在巨大的欢喜中。晚间,松芝院开了晚宴,菜品十分丰盛,不仅有慕家厨房做的,还有三生酒楼送来的,罗霜降和慕绍台也一起来了。 男人们喝了酒,席间一时不似以前那般安静拘束,一个个打开话匣子,说个不停,寇氏今日比过年还高兴,自然由着他们闹腾,卢氏紧守规矩,并不插言,赔笑坐在一旁,只有罗霜降面上看不出喜色,还隐隐有担忧之情。 顾青竹只当她与自个一样,在外头听说了些风言风语,为炒茶担心,遂以茶代酒敬了敬她。 罗霜降恍然后觉,笑着呡了口茶,面上随之浮出些笑容。 她心里纵然有万千个不赞成,但这会儿,箭在弦上,已经由不得她反对,且她又该拿什么理由反对。 难道承认她是个重生来的?而前世种种不堪,叫她如何说得出口!就算她能说,慕绍台又该如何看她! 想到这些,罗霜降心头颤栗,她不想失去慕绍台,更不想失去现下十分珍贵的亲情。 她低头百般思量,饭桌上却很热闹。 慕绍台是武将,酒量不低,而慕绍堂之前已有心疾先兆,谭立德不允他饮酒,今儿,慕明成尚在茶庄,故而,大多时候都是慕锦成在陪,叔侄两人旗鼓相当,喝得十分尽兴。 眼见第三坛酒就要搬上来,寇氏开口阻拦:“好啦,酒多的是,待日后庆功时再喝不迟。” 慕绍台豪爽道:“好好好,留着,留待皇上封赏时再喝!” 众人吃了饭,又喝了一回茶,才各自回去。 外间月色皎皎,春日的夜风暖意融融,夹着花草香气,扑面而来。 慕锦成脸色微红,他有一点点醉意,脚下不乱,心里又极畅快,比这春风更惬意,他握着顾青竹的手,无论她怎么说,就是不松,反正借着酒劲,耍赖皮。 顾青竹不知他的酒量,哪里晓得他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只好一路由着他牵手,慕府上下都知慕锦成是个古怪性子,又极得老夫人夫人的宠爱,故而,远远见了,都避开了。 “青竹,我热。” “青竹,我要喝茶。” “青竹,我想亲亲……” 梨花白果然是很烈的酒,入口绵软,后劲十足,洗漱后的慕锦成酒意上头,抱着顾青竹闹了会儿,就歪着睡着了。 顾青竹将他脸上垂下的青丝拨开,他生得极好,剑眉凤目,此刻面若桃花,呼吸间,酒香流转。 “我们会一辈子吧。”顾青竹轻笑。 第二日,天色微明,两人便起身了,收拾妥当赶到三生茶行。 韩守义比他们更早,已经将屏风围好,为了方便顾青竹识别学习三道不同工序的人,他给他们带戴了不同颜色的袖套,这样认起来就很方便。 茶工的工钱一直是按量计算的,炒茶的工钱是蒸青的一倍,故而,顾青竹并不需要额外多说什么,那些人都瞪大了眼睛学。 炒茶分杀青、揉捻、烘干三个基本步骤,顾青竹每做一步,慕锦成就会放开一边的屏风,让学习的人观看,而到下一个步骤,就会换开另一面屏风,故而,顾青竹炒制一遍茶,就是在教三组人。 单一的步骤学起来很快,韩守义挑选的茶工都是年轻有经验的,对茶十分了解,他们在看过顾青竹炒了三锅茶后,便想要尝试。 因着杀青是炒茶最重要的步骤,顾青竹让学习揉捻,烘干的茶工暂时先退出去,专门指导十个学炒茶的茶工。 从火候到手法,顾青竹教的十分仔细,要求也很严,半点差错也不许有,如此方能保证十人炒出的茶,仍旧如出一辙。 经过反复练习,这些人很快掌握了技法,杀青做得有模有样,而后轮到揉捻,春茶娇嫩,男人的力气天生比顾青竹大,五人就足以能够快速完成十人杀青后的揉捻。 至于烘干,虽也要揉搓定型,但只是顺势而为,比杀青的初次塑性要轻松些,主要还在火候把控上。剩下的两人需要在炭盆上做最后的烘茶,这个除了耐心,就是统一挑拣的眼光,在一堆干茶中只保留条索紧致,茶形相似的精品茶。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出事 顾青竹和慕锦成从辰时初到申时末,在三生茶行足足待了五个时辰,除了中午简单吃了点饭菜,都在指导茶工练习,这一日光鲜叶就耗费了一百多斤,各种错漏更是不少,虽然得到的精品茶有限,但已经能看到茶工的技艺一次比一次好。 见外间夕阳西垂,慕锦成拍了拍巴掌,招呼道:“今儿时间不早了,就到这里吧,明天咱们再接再厉,争取多出好茶,多挣钱,另外,诸位最近可能要辛苦些,我让韩掌柜给大家添肉菜!” “好!”茶工们欢呼道。 两人与韩守义告别,将今天少量精品炒青交给他,其他的残次品也另外包了起来。 慕锦成拉着顾青竹匆匆离了茶行:“咱们快些吧,松弟该散考了。” 及到县学,应试的学子陆陆续续出来,慕锦成到前面去了,顾青竹站在大榆树下,抻着脑袋东张西望。 “顾家大姐,青松和我们一起回吗?”柳元走过来,他身后站着几个少年,旁边还堆着很多行李。 顾青竹矮身行礼:“柳先生,青松还没出来呢,眼见着天色将晚,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明儿,我一准将他送到学塾去。” “既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柳元点点头,带着少年们离开。 隔了会儿,顾青山挤过来说: “青竹,你那么忙,还来接青松?” “阿弟第一次下场,不管考的咋样,我这做大姐的,无论如何都该候着他的。”顾青竹微微一笑道。 正说着,就见顾青松顺着人流,肩扛手提,拿了很多东西,顾青竹高举着手,冲他摇了摇。 一见着他们,顾青松欢喜地喊:“阿姐,青松哥。” 慕锦成上前接过他的东西,顾青松扭捏了下,低声唤:“……姐夫!” “臭小子!”慕锦成被他那股子别扭劲儿逗笑, 腾出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走,吃饭去!” “招娣在面馆烧了很多菜,正等着我们回去。”见他们如此亲近,顾青山笑道。 “这……”慕锦成扭头看顾青竹,“我本打算带他到三生酒楼大吃一顿呢。” “我们还是去面馆吧,都是自己人,自在些。”顾青竹拔腿往外走。 “好好,都听你的。”拿着行李的慕锦成急急跟上。 鱼市街,顾家面馆,方玲待一波食客走了,赶忙将歇业的牌子挂在院墙上,顺手关上了大门。 几人七手八脚将桌子拼在一处,又把各色菜肴端了上来,众人落座,以茶代酒,欢欢喜喜吃饭。 “青松,这次考得如何?”方奎搛了一块红润润的五花肉,放在顾青松碗里。 “还成。”顾青松眉眼微拧,埋头吃饭。 顾青水举杯与他碰碰:“瞧这笃定的架势,定是有指望的,来来来,咱提前庆祝下。” 慕锦成望着此刻的顾青松,仿佛看见了前世刚高考完的自个,不由地端杯解围道: “哎呀,先别说他了,今儿哪里还缺值得庆祝的事,三生茶行新出了第一锅炒茶, 你们怎么不祝贺我们呢。” “三爷这话说的,咱们昨儿就听说三生入了贡茶之选,来来来,祝贺祝贺。”几个男人都抢着和他碰杯。 顾青松转头看了眼大姐,一抹浅浅的笑挂在他的嘴角。 “青山哥,明天麻烦你送青松回柳先生的学塾,另外,帮我留意下翠屏镇收茶的情况,三生争得了贡茶之名,于我们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有些人就未必了。”顾青竹咬了下唇,低声说道。 原本喧闹的屋里,被她的话说得立时安静了。 “怎么?你们遇着麻烦了?”顾青山放下茶盏道。 “暂时没有,但我心里到底有些忐忑不安,只怕在鲜叶上出什么幺蛾子。”顾青竹摇摇头。 顾青山拍拍桌子:“青竹,你别担心,我明儿刚巧要回家取几件褂子,会和我爹说的,翠屏镇的三生茶行向来价稳秤准,去年茶饼滞销,很多茶行都拒收鲜叶,只他们还坚持给茶农一点活路,单凭这点,咱山里人也不会忘本。” 慕锦成紧跟着保证:“你和福叔讲,只要往三生送鲜叶,价钱绝对不是问题,肯定是最高的。” 顾青山点头:“晓得了,我爹在村里还是有些威望的,再说,大家伙儿肯定会帮自家人。” “嗯,你这样讲,我放心多了。青山哥,这几日茶食卖得如何,三生酒楼要得多吗?”顾青竹想起另一件事问。 “最近茶食十分火爆,不仅来吃面的食客必点,还有人专门找来,买了回去吃,三生要的多,给的价钱也高,只差价一项上,就赚得比面馆卖得多了。”顾青山乐呵呵道。 “这也没啥稀奇的,三生酒楼毕竟是豪门大户聚饮的地方,吃的也不全是饭食本身,若是菜品过于廉价,反倒丢了请客人的面子。”顾青竹淡淡一笑。 “赚得多,自然好,只有一件事挺奇怪的,罗掌柜隔天结一次账,给的全是现银,她还说,让我别存到钱庄,留着给你。”顾青山拧眉道。 “她……知道山庄上要用银子?”顾青竹转头望慕锦成,“你与罗姨说的?” “没有啊,或许是薛宁说的也不一定。”慕锦成猜测,转而道,“她既是好意,你就收着吧,银票还要提兑,没有现银用着方便。” “如此一说,那等我攒够一个整数,替你送到山庄上去。”顾青山点点头,接着说,“罗掌柜人真不错,她最近想在鱼市街买处僻静的小院子,说是给身边丫头的陪嫁,我给她寻了几处,只等明日相看。” “秋雁多大了?就要嫁人了,家里怎么没听说这个事?”顾青竹有些惊讶地问。 慕锦成也是第一次听说,一头雾水道:“我也不甚清楚,秋雁原是祖母身边的人,到了年龄,许配人家是正常的事,她现在去了西府,见着少了,谁没事总念叨一个小丫头?倒是罗姨出手大方,想着给她买处小宅子,日后自住或是赁出去都是好的。” 几人说话吃饭,不知不觉,外间的天黑透了,顾青山不好多留,出门送他们上了马车。 打第二日起,顾青竹和慕锦成便搬到了三生茶行住,每日卯时正刻开炒,至酉时正刻闭灶,除去中午吃饭休息一个时辰,其余五个时辰都忙得脚不沾地。 不是监督炒茶,就是检视挑选的干茶,中间若有任何一点关于炒茶的事,韩守义都会来和顾青竹商量,俨然已将她当做这次贡茶的主心骨。 慕绍堂一天总要来几趟转转,查看鲜叶品质,以及炒青进展,见他们夫妻两个做事认真细致,心里十分高兴。 梁满仓结束县学的帮忙,就按县老爷吩咐,带着人到了三生茶行,毕竟贡茶是皇差,不能出任何岔子。 茶行里,除了炒茶院子有人看守,他还让韩守义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放贡茶,他命衙役用木条钉死了窗户,大门处更是十二个时辰不断人,严阵以待。 如此风平浪静地过了五日,茶工的技艺愈发娴熟,每天挑剩下的残次干茶越来越少,一切顺遂如意,这让顾青竹觉得自个之前简直就是杞人忧天,太过担忧了。 这日,一如往昔开炉炒茶,未时正刻,顾青竹照旧在炒茶灶间巡视,却见韩守义一头大汗匆匆进来。 “三爷,少夫人,老爷来了,请到前厅说话。”韩守义拧眉站在廊下。 慕锦成丢下挑拣出的茶梗问:“怎么了?我正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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