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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让子佩先回去,我同你在一起。”一旁的谭子衿急忙说。 “胡闹,你跟你妹妹一起回去,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照顾不成!”谭立德说着,拿眼角余光瞥了眼闷头喝汤的慕明成。 众人皆知,独慕明成毫无察觉。 慕锦成想了想说:“子衿姐,你到底是女孩子,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这样吧,熊叔,你带着几个人,留下陪谭叔,彼此有个照应,我回去也能放心些,若祖母问起来,也不会怪我不会办事。” “是。”立在一旁的熊永年躬身答应。 “好吧,我总是拗不过你们的。”见他这样安排,谭立德只得妥协。 熊永年连夜让人往回送信,第二日一早,又去江边赁船,药行后院诸人俱都忙碌起来,整理衣物,打包行李,莫天林指挥带来的兄弟做这做那,一时无暇来打扰慕明成。 长宁也在收拾包袱,慕明成依旧坐在窗下看书,他好几次抬头看向门外,长宁忍了又忍,见他再一次张望的时候说:“二爷,这会儿大家都在准备回家,莫爷大概忙的,不会来了。 “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就你话多!”慕明成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这些日子,长宁难得听主子说一句话,虽是骂他的,他心里也乐呵,看来莫天林的唠叨对他还是有点用的。 这日晚上,慕锦成特意叫厨房多做了些菜,大家伙热热闹闹吃了在燕安城的最后一顿饭。 翌日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来,众人已经整装待发,苏暮春和肖骏赶来送行,慕锦成与他们简单说了几句,互道珍重后,和大家伙儿一起出发了。 这几个月,慕家陆陆续续到燕安城来了四拨人,再加上老鸦岭的人,今日一起离开,浩浩荡荡足有五六十个,全是精壮的汉子,后面又有几辆马车和十几匹马,这样一群人走在街市上,颇引人注目。 有认识药行马车的,少不得指指点点,众人窃窃私语,想来不是议论之前的贡茶案,就是在说叛国通敌案。 慕锦成懒怠理那些闲言碎语,骑马走在前面开道,梁满仓和老荆头在后面押阵。 慕明成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他的耳朵正被莫天林这个话痨折磨,而他本人倒是有闲情看一本神仙话本。 顾青竹和谭家两姐妹同坐在一辆马车,三人说来些寻常的话,顾青竹邀请她们到山庄上住。 谭家那时走得急,除了留几个老仆看门外,其他人都打发了,这会儿突然回来,一时只怕照顾不过来。 “姐,咱们就住山庄上吧,我长这么大,还没数过山里的星星呢。”谭子佩抱着谭子衿的胳膊撒娇。 “此时正是盛夏,山里比县城凉快些,避暑最好了。”顾青竹含笑道。 谭子佩见她这样讲,更想要去了,一味软磨硬泡,谭子衿心里担心慕明成的病,思前想后,终究答应了。 熊永年赁的是一艘大船,他们一众人等和马匹物资,就是占了一半的位置。 盛夏,大江大河里的水位高涨,大船张足了帆,顺风顺水,一路南下,只六七日便到了南苍县的东市码头。 廖青得了消息,天天派几个人来码头上等,仆人今日一早见着率先下船的慕锦成,立时喜滋滋迎上去,另有人飞快地去告诉廖青。 待众人七手八脚地卸了马匹物资,廖青就带着几辆马车急急赶来了。 “二爷,三爷,你们总算回来了!”廖青赶上前行礼。 慕锦成挥挥手:“快别客套了,大家伙儿坐了几日船,累得很,让他们先回府歇歇。” “是是是。”廖青一连声地应。 韩守义帮着指挥搬运箱笼,很快装满了马车,众人说说笑笑一起往慕家去。 “哎呀,三爷回来啦!”街市上不时有人打招呼。 慕锦成扬扬手:“对,我接我二哥回家了!” 慕明成的车帘垂着,外人只能从被风掀开的缝隙里,瞥见一袭烟色衣裳,可明眼人一下子就看见了韩守义等人,他们是同慕明成一起去了,他们回来了,慕明成自然也回来了。 有看热闹不死心的,还跟到慕府门口,亲眼看见慕明成从车里下来,才确信是真的。 慕锦成知道慕明成不想外人知道他伤了腿,故而,他一下车,韩守义就带人围了上去,将他拥进府里。 廖青腾出前厅的几间厢房,给回来的人暂时休息。 安溪自打得了消息,天天在门房候着,刚才人多,不好见礼,这会儿,赶忙上前磕头。 “你起来吧,我不在多时,你怎么还没走?”慕明成面色淡淡地说。 虽然慕锦成已告诉他,全家都搬去了山庄,但他一进府,还是发觉家中比他想象的还要寂寥萧条,原本各处都有仆人丫头待命,现下也就几个人忙前忙后。 慕明成出生时,慕家正是鼎盛时期,虽是庶子,却一直被当嫡长看待,锦绣繁华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而眼下,虽没到衰败的地步,却也让他暗暗吃惊。 旁人都被打发了,为何没了主子的玉兰院,还留着管事大丫头?! 安溪伏在地上道:“夫人说,爷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得留下伺候。” 慕明成心口一拧,似针扎一般疼:“你走吧,适才你也看见了,我就是个没用的废人,你跟着我,没什么好出路的。” 安溪往前膝行两步:“安溪愚钝,伺候爷十多年了,没想过什么好出路,以后也不会想,只求爷还让奴婢伺候左右。” 慕明成似乎很累地叹了口气:“干嘛非要和长宁一样死心眼!” 安溪一下子哭了:“奴婢打小伺候爷,也只会做这一件事,爷叫我走,让我到哪里讨生活去?” “罢了,起来吧,都是可怜人。”慕明成摇摇头,不再说了。 一旁长宁对安溪低声道:“还不快谢主子!” “谢谢二爷,奴婢这就去沏茶。”安溪从地上起来,抹了把眼泪出去了。 喝了两杯茶,慕明成忽然开口道:“去看看吧。” 此时的慕明成远比在燕安城时的状态好,长宁惊讶不已,忙不迭和安溪陪着慕明成往后院去。 “浣纱院呢?”慕明成看着眼前的树木亭台发怔。 安溪低声道:“蔡姨娘用下作的法子怀了孩子,还害老爷中了毒,而她自作自受,不仅胎死腹中,自个也深受毒害,最终也死了,香苹在夜里守灵的时候,纵火烧了浣纱院,待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法救了。” “这是我娘的院子!说毁就毁了!”慕明成赤红着眼睛。 “这也不能怪夫人,当时老爷病重,您又深陷大牢,浣纱院烧得半点不剩,实在没法复原了。”安溪的声音愈发低下去。 慕明成拖着伤腿,快步往慕绍堂的书房去,长宁上前搀扶,被慕明成一把甩开。 “我娘的画像呢!”慕明成望向熟悉的地方,只见那里挂着一张山水图,而原先那张似怒还嗔的美人图不见了。 慕明成发疯地到处翻找,却一无所获。 他颓丧地瘫在地上,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她已经死了,难道连一张画像都不配留不下吗?” “二爷,你别这样!”长宁蹲下身子劝慰。 “二哥,仆人说……”慕锦成一脚迈进来,就见慕明成泪流成河的哭泣。 这么多年,他从没有看见过他流泪,这个样子的慕明成,让慕锦成手足无措。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我留一点念想!”慕明成抬手将身旁的账册,砸到慕明成面前。 “什么念想?”白挨了打的慕锦成一头雾水。 长宁朝挂画的地方努努嘴。 慕锦成愣了下道:“这……这我也不知道,爹中毒后,那张画就不见了,后来等爹好些了,就挂了这个,他希望,咱们慕家如同这幅画一样,繁荣昌盛如滔滔江水。” “定是你娘借爹病重毁了它!”慕明成咬牙切齿道。 “二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母亲,她虽不是你的生母,却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父亲看中你,培养你,她只怨我不争气,却从没给你使过坏,对允湘和婉成也不错。 就算蔡姨娘那般胡闹,可因着她怀着慕家血脉,我娘也多有忍让,后来是她自作孽不可活,还带累了爹,你如何说我娘容不下妾室和庶出子女!”慕锦成红着眼睛争辩。 “若不是她夺了我,我娘怎么会绝望而死,如今所有的人都不在了,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慕明成气得几乎要发疯。 自打知道身世后,他每次来这里,看见那副画,就仿佛见着亲娘一般,如今竟连一张纸屑都找不到了,如何不让他崩溃! “你……”情急的慕锦成还想辩解,却被身后一个人一把捂住了嘴! 第四百五十六章 异样 指尖微凉,有淡淡的茶香,慕锦成不用回头,也知身后人是顾青竹,他一下子清醒了。 顾青竹松了手,走到慕锦成身旁,她并没有对慕明成的失态,表示出过多的惊讶,而是十分自然地屈膝行礼:“廖管家在前头喊开饭了,咱们快些吧。” 慕明成背过身去,望向另一面墙:“我这就来。” “好,我们在外头等。”顾青竹笑了笑,拽着慕锦成跨出了门。 “叫你来请人吃饭,怎么就闹开了?”站在廊下,顾青竹虎着脸轻声问。 慕锦成十分委屈:“二哥为一张画,偏怪母亲,我只是和他辩了几句,并没有胡闹。” “二爷活了二十多年,才知自个身世,一下子从嫡子变成庶出,甚至连自个生母都没见过,他定是将画中人当做亲娘,换做是你遇着这么大的变故,恐怕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再说,谭先生早说他饱受牢狱之苦,情志抑郁,在燕安城,你不是不知道他脾气怪异,不爱与人说话,如今你为何非要火上浇油,刺激他呢!”顾青竹拧眉低斥。 “我……”被媳妇教训了一顿,慕锦成有口难辩,索性闭上了嘴。 外头的阳光正烈,纵使他们站在廊下阴影里,后背的汗珠也已经像小溪流似地滚滚而下了。 里间的人也不知听到没听到他们夫妻俩说话,又过了会儿,已经净面抿发过的慕明成,面无表情地从里面出来了。 五人一路无言,赶到前厅,众人还在等着。 顾青竹轻推了下慕锦成,他上前几步,走到高处的空地上,笑着说:“大家一路辛苦了,今儿到了家,别拘着,放开吃喝,酒菜管够!” “哦!”大家伙儿欢呼起来。 他们不知刚才的事,因着回到家乡,人人都很高兴,特别是那些劫后余生的人,更是兴奋,众人立时哄闹开来,喝酒吃菜,热热闹闹。 与外间的喧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里间这一桌,慕明成分明什么话也没说,只挂着一张寒冰似的脸,就将满桌子菜都冻住了,所有的人跟嚼冰碴子似的,无处下口。 最后连最迟钝的谭子佩也感觉出来了,她看了眼愁眉不展的姐姐,又望向假装无事的慕锦成,默默地搁下了筷子。 慕明成统共只吃了三根青菜,见此,站起来道:“既然都不吃了,就散了吧。” 说完,他起身就走,长宁和安溪紧跟着出去了。 谭子衿担心道:“谁惹明成哥生气了,他之前不爱理人,但不是这样暴躁的啊。” “许是回来睹物思人,有些伤心吧。”顾青竹含混道。 “如今慕家确实今非昔比,他心里不畅快也是有的。”谭子衿低头说道。 慕锦成挺了挺腰,打起精神招呼:“你们再吃点,一会儿,我给二哥另送些吃食。” 他虽这样说,但一桌人早已没了胃口,只潦草喝了点汤,满桌子菜几乎未动。 饭后,脚力行的人和韩守义带去的人,俱都回去和家人团聚,梁满仓和老荆头回了县衙,老鸦岭的人惦记家中父母妻儿,也吵吵着要走,莫天林来向顾青竹告辞。 听了他的话,顾青竹点头道说:“你先回去也好,叫祖母不要着急,我们安排好这边,至晚必回,另外,你将我爹找来,二爷的病,有反复,还得请他看。” “他一路与我一起回来,并未见异常啊!”莫天林挠挠头,不解道。 “或许是失去了最后的牵挂吧,我嫁进府里的时候,浣纱院是蔡姨娘住着的,可之前可能是二爷生母住过的,后来浣纱院被一把火烧毁殆尽,当时家里混乱,遂平了地,如今二爷回来,连一块凭吊的地方都没了,他受不住这个打击,所以……唉!”顾青竹深深叹了口气。 “公子爷就是矫情!”莫天林仰头看看天。 谁心里没一两块不能揭的伤疤呢,可日子还得照过啊。 顾青竹望了他一眼:“这次回去,你和他一处住吧。” “我又不会把脉扎针,我能……” 顾青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眼中慢慢凝聚起点点失望,刚刚还很强硬的莫天林说着说着,就软下来,嘀咕道:“得了,你专会拿这招治我!” “大哥最好了,回去记得找我爹!”顾青竹脸上漫起笑意,挥挥手,轻快地走了。 莫天林嘟囔:“我上辈子欠你的啊,小丫头!” “村长,咱们啥时候回家?”有人等不及,隔着窗高声问。 “走走走,马上走。”莫天林挥挥手,背上自个的行囊。 不说莫天林等人一路回青竹山庄,只说慕锦成给慕明成送饭。 “二哥,中午的时候都是我不对,青竹已经说过我了,你适才吃得少,咱们一会儿还有十几里山路要走,你多少吃点吧。”慕锦成像个认错的小孩,低眉顺眼地说。 “我哪里也不去,就住在这里!”慕明成硬邦邦地回怼。 慕锦成一听急了,语速很快地说:“那怎么行!这里现下只有看家护院的人,饮食起居,实难照顾周全,叫我如何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再说,你回来了,总得给惦记你的祖母磕个头,报个平安吧,还有,你若在这里,各家大爷少不得要来看望你,到时……” “够了!你出去,我要睡觉!”慕明成一下子将手里的书掼在地上,恼怒道。 慕锦成咬了咬牙,暗悔自个又没控制住性子。 长宁为难地上前,躬身行礼低声道:“三爷,请您体谅二爷尚在病中,不要与他计较。” 慕锦成弯腰捡起书,缓了口气说:“那好,二哥先歇会儿,申时正刻咱们才走呢。” 慕明成不理他,长宁接过书,将慕锦成送出玉兰院。 暑热逼人,纵使走在玉兰林里,也不觉半点凉爽,慕锦成一路踢着小石子,心里闷闷的,慕绍台的案子一点眉目也没有,而慕明成又这么不理解他,他觉得自个实在太累了,仿佛一下子泄了气,软坐在林中大石上发呆。 隔了一炷香的时间,顾青竹匆匆走来:“你怎么坐在这里,叫我好找。” “青竹……”慕锦成仰头看她。 见他委屈地像个没人要的狗崽,顾青竹便知他在慕明成那里受了气,她也顾不上他满脸的汗,伸手抱住他:“二爷病着,难免任性些,你都胡闹二十年了,忍他几日还忍不下?” 慕锦成环住她的腰,压着嗓子道:“若是家中太平,万事顺遂,不要说二哥与我闹脾气,就是天天打我,我也忍得,可如今,叫我一人扛下家族兴亡,我真的很累!” “不怕的,还有我,有我和你在一起!”顾青竹忍不住拍拍他的后背,接着说,“二爷只是暂时走不出来,你放心吧,给他时间,他以后会好了。” 顾青竹慢声细语的哄慰,像夏日最清凉的风,吹去了慕锦成心头的雾霾,尤其她说,她会和他在一起,给了他永不枯竭的动力。 “咱们走吧,去找廖青,问问如今南苍县的情形。”慕锦成站起来道。 “我就是为这个来找你的。”顾青竹主动拉他的手。 慕锦成此时的心啊,一下子就轻盈了,几乎要飞上云霄。 在蕤华院,顾青竹打了水,慕锦成简单抹了把汗,两人就去了前厅。 刚忙歇下来的廖青,正坐在前厅台阶上打扇,见着他们,赶忙往里让座。 顾青竹招呼道:“廖管家坐吧,我们出去了一个多月,家里多亏你打点,样样井井有条,实在是太感谢了。” “少夫人谬赞,这都我该做的,当不得谢字。”廖青连连拱手。 慕锦成摆摆手道:“廖管家不用客气,当得当不得,我心里有数,我们在燕安城时,时有消息往来,这一趟水路回来,倒断了讯息,这几日南苍县可有异常?” 廖青说:“钱家这次算是彻底倒台了,所有的店面都贴了封条,钱庄的门差点被人砸烂了,另外,现下正是盛夏,干货还好些,那些鲜货全都坏了,臭得隔壁铺子都没法开张。 这几日,好几拨人去县衙闹,有要兑付的,有要清理污物的,可那些封条是刑部来贴的,林涛也没有法子,听说,他已经递折子上去了,请上面抓紧处置。” “喝茶。”顾青竹倒了杯凉茶,推到他面前。 廖青连忙谢过,端起茶盏呡了一口,继续说:“还有一件离奇的事,前几日,万花楼花魁小翠伙同一众女子,将老鸨和龟公灌醉,集体逃走了,可按说,十多个漂亮女子一同出城,应该是很扎眼的事,可看门的兵士愣是没发现。” “嗯?”慕锦成向来同情弱女子,哪怕是秦楼楚馆里的女子,他没当回事道,“她们也是被钱家迫害的,到这会儿了,不逃,难道还给钱家陪葬不成?” 顾青竹也没理会这个,偏头问:“可还有别的事?” “再就是宋家的事,宋瑞安几天前,突然将宋家所有店铺和房产都卖给了牙行,幸而姑奶奶的陪嫁是记在她自个的名下的,才没有被卖掉。 可这个做了一辈子迂腐读书人的男人,却干了一件最败德的事,他将姑奶奶的铺子做抵押,进了一大批货,又将货转手卖给了牙行,害得债主天天上门闹,扔臭鸡蛋,泼粪,闹得不得安宁。”廖青鄙夷地摇摇头。 “冤有头债有主,那些债主怎么不去找宋瑞安?”慕锦成拧眉道。 “这次宋瑞安好似是有预谋的,一天之内就卖光了所有,然后就跟张氏快速离开了南苍县,如今,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廖青微叹了口气。 “行事这般有章法,不像宋瑞安所为,他若有这个盘算的本事,富祥和宋允蟠何至到今日地步!是哪个牙行胃口这么大,竟然一口能将宋家全吃了?” 慕锦成不太相信地叩着桌子问。 第四百五十七章 山庄团聚 “叫裘家牙行,以前没听过,好似新开的,宋家是他第一笔买卖。”廖青说了打听到的消息。 “裘记?没听说过啊。”慕锦成将南苍县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想了个遍,并没有姓裘的。 顾青竹啜了口茶道:“别管是谁家的了,钱家的案子肯定牵扯到宋家,到时少不得同罚,廖管家,你多盯着点,看最终是谁买了宋家的铺子和货物,到时自然有答案。” 廖青连连点头,赞许道:“少夫人说的有理,牙行买店铺和货物,终归是为了赚钱,最终还是要转手的,谁敢沾这个腥,谁就说不清。” 慕锦成抬头看看外面的日影:“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山庄上去了,箱笼都装好了吧。” “三爷放心,都按您说的准备妥了,老徐正带人在后头看着呢。”廖青点头应答。 “我去瞧瞧二哥。”慕锦成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的浮尘。 顾青竹也跟着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她既担心他把慕明成惹毛了,又怕他自受委屈。 两夫妻刚走进后院,就看见长宁搀扶着慕明成出来,后头跟着背包袱的安溪。 慕锦成一下子笑了,迎上去说:“二哥,咱们回家!” 车轮碌碌,一路上连尘土都是滚烫的,纵使到了翠屏镇,日头下去了些,空气里仍然像藏着火星子,火烧火燎,直到进了山,在繁盛树木荫蔽的小路上行走,身上的火气才一点点消退。 慕明成腿脚不方便,慕锦成将如风让给他骑,长宁为他牵马,他和顾青竹挤在堆满大大小小箱笼的马车上。 寇氏和卢氏早就望眼欲穿,一见暮色起了,就在山门口等着,夏日山间蚊虫肆虐,也挡住她们急切盼归的心。 “来了,来了。”眼尖的慕婉成看见远处的小黑点,高兴地喊。 在众人期盼下,小黑点越来越近,已经能看见来人的眉眼。 “二表哥回来了!”宋允湘一脸喜气。 及到跟前,慕明成滚鞍下马,伏在地上,颤着声说:“不孝孙儿拜见祖母!” “快起来,快起来,地上烫得很!”寇氏用力搀扶他。 慕明成艰难起身,众人才发现,他的腿坏了,俱都露出同情惋惜的表情,而这个表情是慕明成最不想看见的,这基本是无用和废物的代名词,他骨子里的骄傲容不下这些! 在这个当口,慕锦成和顾青竹也到了,寇氏和卢氏都赶去见他们,慕明成站在人群外,自嘲地咧咧嘴。 “走走,我饿了。”慕锦成左手拥着祖母,右手揽着母亲,笑得灿烂极了。 “云栖院里摆了饭,就等你们来了。”寇氏笑眯了眼,脸上的褶子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前面的人都欢喜地走了,宋允湘落在后面,她看见慕明成拖着腿,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正在这时,谭子衿慢下几步,十分自然地挽住慕明成的胳膊,两人缓缓同行。 “醒醒吧,大湘,这样的慕明成,你还会喜欢吗?”小湘冷不丁在她意识里说了一句话。 宋允湘呡唇不语,这样的慕明成,褪去了温润君子的皎皎光芒,跛着腿,神情落寞,一身泥土,从高不可及的云端跌入市侩粗鄙的凡尘,还是她仰慕的那个人吗? 云栖院中,薛宁早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一家子坐定,最高兴的当数寇氏,她一会儿给慕明成搛菜,一会儿又给谭子衿搛,但更多时候是给慕锦成搛,几乎将他面前的碗堆满了。 “祖母,你再搛,我可吃不完了。”慕锦成伸手遮住自个的碗。 “你一去这么久,瘦了不少,多吃点,多吃点。”寇氏觑着眼睛望,一个劲儿地催。 慕锦成拗不过,只得将碗里的菜全吃了,直撑得他捧着肚子,不想动弹。 撤了席面,众人围着喝茶说话,顾青竹将从燕安城带回来的礼物送给每个人,又简单说了事情前后原委,引得一片叹息。 隔了会儿,顾世同来了,见着女儿女婿平安归来,心下十分高兴。 为避免慕明成抵触,顾世同先给罗霜降把了平安脉,她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肚子滚圆,胎儿康健,一切都很正常。 “亲家老爷,给锦成两口子也把把脉,看我几时能抱曾孙。”寇氏笑着说。 顾世同自然照办,慕锦成伤势已愈,身体强健得很,顾青竹虽瘦,身子骨却好,自然一下子就看过了。 他笑着说:“老夫人放心,他们身子都很好,当下虽子女缘尚未到,但您的曾孙肯定会有的,不过是迟早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寇氏喜得直拍手,她望向慕明成道:“你在外头吃了苦,今儿也给顾先生看看,他医术超群,不仅照顾你二婶,就连我的老毛病消渴症都好了不少呢。” 慕明成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自个的伤,不管是身体的,还是心里的,都不想被人窥探,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哪怕是善意的也不行! 顾世同自然看出他眼中的挣扎和不愿,他拱手道:“老夫人,容我先有个私心,我听说我那义子伤重,想先去看看他。” 寇氏是菩萨心肠的人,一听这话,急急地说:“哎呀,莫村长伤了?我就说他今儿回来,看着脸色不太好,亲家老爷,你快去瞧瞧,过会儿给明成看也是一样的。” 顾世同退出去,这时外间已经完全黑了,马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将山庄晕染在一片昏黄中。 “他们车马劳顿,累一天了,赶快安排住处,今儿早些歇着,明儿一处说话的时日还长呢。”寇氏转头吩咐媳妇卢氏。 顾青竹起身轻声道:“母亲,我和锦成住在茶香院,我们原本的屋子一直没用过,就给子衿姐她们住吧。”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屋子早上就已经收拾出来了,她们搬进去就能住。”卢氏点点头,这个媳妇可真是懂事,她对她愈发满意。 一旁的慕锦成说:“二哥,远望院一直空着,你住那里最好了,清静,又离我们也不远。” 慕明成没说话,只扯了扯嘴角,算是答复。 “行了,都别在这儿熬着了,快去洗漱歇息吧。”寇氏对着孙儿们挥挥手。 慕婉成拉着宋允湘走了,卢氏吩咐茯苓再去瞧瞧谭子衿的住所,看还有什么缺的,毕竟,她们姐妹是客,只怕无心短少点什么,她们不好意思说。 谭子佩满心好奇,跟着茯苓去了。 “二哥,我们送你。”慕锦成上前搀扶。 慕明成不着痕迹地偏身让过,长宁及时伸出胳膊,他顺势搭了上去。 顾青竹暗暗拉了下慕锦成的衣袖,两人领头先走,谭子衿跟在后头,也一起去了。 远望院厢房内,顾世同已经给莫天林把了脉,他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要不剧烈拉扯,再养上十天半月,伤口就能痊愈了。 从他的口中,顾世同约莫了解了慕明成的病症,也知道了谭立德下的定论,他捏捏额角,有些为难道:“郁症难治啊!” 正在这时,两人听见纷杂的脚步声,开了门,出来站在廊下。 “岳父,你刚巧在呢,帮给我二哥瞧瞧。”慕锦成紧走了几步,上前道。 “好,老夫人交代过的事,我怎能不办。”顾世同笑眯眯地说。 他怕慕明成拒绝,特意抬出寇氏,慕明成自然听得分明,他一低头,无言地往主屋去。 见他暗允了,顾世同进屋背上医箱,莫天林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自热也跟着去了。 顾世同给慕明成细细把了脉,抬眸道:“二爷的腿伤本不严重,只是耽搁时间久了,骨头错位长歪了,才导致今日的伤。” 谭子衿急切地问:“顾先生可有法子治?” 顾世同微微摇头:“若是寻常法子,令尊只怕早已试过了,我的医术怎可能越过谭先生去。” 被提及不堪回首的旧事,慕明成异常烦躁:“我一个废人,坐吃等死,有啥可治的,不过是浪费银钱罢了!” 被他一顿吼,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长宁,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收拾床铺,我要睡觉!”慕明成径直往内室去了,将一干人等晾在外间。 谭子衿咬了咬唇,一脸歉意地看着顾世同。 “谭小姐不必客气,我是医者,自然不会生他的气,二爷此番入京,不仅身留残疾,心里也受了重创,要想恢复,实属困难,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药物虽可调理五脏,但亲人的陪伴和理解更重要啊。”顾世同环顾屋中几人,黯然道。 “岳父,我适才听您说,二哥的腿伤是谭叔用寻常法子治的,您是不是有不寻常的法子?若他的腿伤能治,或可大大提振信心。”慕锦成满怀希望地说。 “不寻常的法子自然是有的,但我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更何况这还需要病患有极强的体魄和超大的承受力,我认为二爷此时不适合,他敏感又脆弱,万一失败,他恐怕接受不了那个结果。”顾世同摇头,否认了慕锦成的提议。 谭子衿眼中已有泪光,她矮身行礼:“顾先生,你只管开药吧,我一定能照顾好他的。” 顾世同不在说话,伏在桌边,提笔挥毫,很快写了方子。 “这些都是些疏肝解郁的药,他如今脾气暴躁,后面还会延续一段时间,很可能会拒绝吃药,你们还需做好安抚,万不可用强的。”顾世同又叮嘱了一句。 “是。”谭子衿低声应了。 慕锦成提着马灯,和顾青竹一起,送顾世同回家:“爹,村里最近还好吧。” 第四百五十八章 拜访谢莹 “现下天气太热,各家茶园里都没啥事,有劳力的都出去打短工了,前两日,我回来晚,你福叔留我吃饭,说你二婶和你二叔不知为啥事吵了一架,突然离家出走了,到今儿还没回来。 你那二叔也是个没情义的,整日在家挺尸,也不出去找找,这若是进了野狼谷,哪还有命在,若是去了别处,她一个妇道人家,身无分文咋活呢!”顾世同深深叹息道。 顾青竹知她爹是个面硬心软的人,遂安慰道:“二婶家离翠屏镇不远吧,约莫一时生气,回娘家住几天也说不定。” “或许吧,你福叔也是这样说的,叫我不要多操心。”顾世同点点头。 “青松和青英呢?他们可好?”顾青竹说起弟妹,一时有些内疚,她最近一直在忙慕家的事,没法分身关心他们。 “他们好着呢。”说起一双儿女,顾世同语气变得骄傲起来,“我昨儿到南苍县买药材,顺道去看青松,卫夫子特意过来见我,说你弟明年肯定能考上秀才! 至于青英,现如今差不多已经成了柳家闺女了,杨夫人宠她得很,说我整日在外头奔波,无暇照顾她,上次连忙假也没让她回来,柳先生还玩笑说,她若是男儿,状元郎都当得!” 顾世同说完便笑了,爽朗的笑声,在暗夜里传出好远,顾青竹也陪着笑。 弟妹长大了,无论他们将来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这个姐姐自然是全力支持。 慕锦成夫妇回到山庄上,已近戌时正了,云栖院里只有几处暗暗的灯光,女眷们差不多都睡了。 “三爷,少夫人,你们回来了。”薛宁好似一直在等,一见他们,就迎了上来。 “进来说话吧。”慕锦成抬脚进了茶香院。 右玉和春莺已经搬来了,见他们进屋,赶忙送上凉茶。 “可是山庄有事?”慕锦成一坐下便问。 “最近山庄倒是太平的很,只是……”薛宁有些为难,犹豫了会儿道,“咱们现下没啥挣钱的铺子,可茶山和山庄上有几百口子人等吃饭,不是我小气,而是这十几天来,粮食价钱一天一个价,翻着跟头似的涨。 往年春日青黄不接的时候,米不过一百五十文一斗,面顶多五十文一斗,如今的米都快涨到二百文了,而面的价钱更离谱,已经翻番,还不容易买到。”薛宁低声抱怨道。 “啊?”慕锦成原本是个出门不带钱的主,对于粮食价钱,完全不知高低。 顾青竹倒是了解行情,他不解道:“怎么涨成这样?现下新稻未收,旧谷存少,价钱浮动,可以理解,可夏至才刚收了新麦,面的价钱怎么反而高了?” 薛宁细细分析道:“如今慕家不做粮食生意,钱家也被封门打烊,南苍县剩下的粮铺都是小铺子,根本没有能力花大价钱屯粮,他们这么涨价,只能说,外头粮商给的进价贵了。” “难不成今年小麦歉收?可在京中并未听熊管家说起。”顾青竹疑疑惑惑地说。 “唉,不管是什么缘由,外头就是这个价,我前几日在柳家粮铺里抢着囤了五石,可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就这些恐怕也难吃到秋粮上市。”薛宁苦恼道。 “除去慕家人,老鸦岭的百多口,是我请来种茶的,几十个西府老兵担着守卫山庄的职责,二十多个炒茶工是咱的宝,也不能少。”顾青竹扳着手指数人数。 “咱这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可茶山上人太多了,光制蒸青茶饼的茶工就有近二百个,去年到今年,蒸青越来越不景气,以后制得也会越来越少,是不是不再需要这么多人了?”薛宁试探着问。 顾青竹连连摇头:“不,他们得留下,等过段时间,就让他们到山庄上来,另外,咱们除了要加盖他们的住所,还要将茶香院往后扩出五排炒茶房。” “少夫人的意思是?”薛宁已经隐约猜到她想干什么,但没想到顾青竹这么快就要实施。 顾青竹点点头:“不错,正是你心中所想,炒青如今供不应求,咱们要想多赚钱,就得加大产量,鲜叶茶山上多得是,独缺将鲜叶制成干茶的炒茶工。 那些蒸青茶工,虽然不会炒茶,但他们熟悉茶性,只要稍加点拨,就能很快上手,为了明年春上卖出精品明前雨前茶,我决定今年豁出去浪费一季秋茶给他们练手。” “青竹说的对,咱们不能被眼前的一点困难吓倒,买米的钱,我们还是有的,你只管和柳十二订货,我想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慕锦成在一旁附和。 顾青竹解下荷包,取出一张五百两银票递给薛宁:“难为薛管家样样精打细算,这些钱除了买粮食,就给二爷买药,总不能让谭小姐垫钱。” “二爷他……”薛宁接过银票,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毕竟慕明成是慕家东府的二爷,是主子。 “他会好的,你记得一定去德兴找章平津抓药,二哥病的事,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慕锦成没有细说,只认真叮嘱道。 薛宁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一下子就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点头道:“三爷放心,我断不会外传的。” 薛宁走了,慕锦成夫妇才得空洗漱沐浴,直过了二更天,方才上床睡觉。 古床上的席子是慕锦成睡了十多年的,已经油光泛红,睡在上面,遍体生凉,再加上山里风大,夜里十分凉爽。 这一整日,两人都没闲着,这会儿实在累极了,很快就拥着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日,在熟悉的鸟雀争鸣中醒来,慕锦成伸了个懒腰。 还是山庄上好啊! 可惜,并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感慨,吃了早饭,两人带了一篓茉莉花茶,匆匆出了门。 拜访谢家,已是迫在眉睫。 虽然因为时间仓促,他们没有提前送拜帖,但一直在家养伤的谢莹,还是立时出来见了他们。 “恭喜啊,我昨日听说慕二爷回来了。”谢莹的腿行动不便,她坐在椅子上,拱了拱手。 “谢谢,难得谢小姐在病中还挂念着我家里的事。”慕锦成躬身回礼。 “应该的,谁让咱们以后还要合作呢。”谢莹笑了笑。 顾青竹接口道:“谢小姐,我有意将之前的约定提前,你可愿意?” 闻言,谢莹面上并没有什么惊喜之色,反而问:“你们遇着什么难事了?” 聪明人之间说话,一点就透,果然省气力。 慕锦成苦笑道:“确实遇着些麻烦,我们救了得二哥,却没法救二叔,经人指点,今日只得求到谢小姐这里。” “准确的说,你们是想求我义父吧?”谢莹心下明了。 慕锦成连连点头:“正是,现下也只有马守备可以改变圣意了。” “这……”谢莹顿了下,接着说,“你们可能高估我义父的能力了,若如你们所说,他就不会请旨到留都来,不过,我会在适合的时候,与他老人家提一提的,若他肯见你们,愿意听听你们陈述的冤情,或许有些希望。” “多谢谢小姐,若事有转机,我定说话算话。”顾青竹感激道。 谢莹摆摆手:“慕少夫人,我帮你,并不是看中那些既得的好处,而是冲着你给的那张药方,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我怎能对你的事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呢?” 慕锦成有些急切道:“我们几时能有消息?谢小姐莫要怪我心急,毕竟,他们还在牢狱之中,每一天都过得很煎熬。” 谢莹半点不介意他的唐突,爽快道:“明日,义父请的御医要来为我看腿,到时,我择机与他说说,若是顺利,顶多一两日,你们就能当面详谈了。” 慕锦成完全没有料到事情谈得这么顺利,一时十分高兴,他眼睛亮亮地看着顾青竹和谢莹闲话。 因担心谢莹不能久坐,顾青竹夫妻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谢府的门,慕锦成紧紧抓着顾青竹的手,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青竹,二叔……二叔就要有救了,对不对?” “嗯。”顾青竹用力点头。 两人心情极好,趁时候还早,他们去了茶行,邓寒江正与韩守义交割账册钱款,蒸青的价钱太低,两季茶刨掉开支,统共也只剩下五六百两银子。 虽茶工不在这里吃喝发工钱,但每天开门七件事,一样不能少的,慕锦成让他们留着自个花销。 这会儿天气炎热,又不是茶叶上市的时候,故而上门买茶的主顾不多,慕锦成略坐了会儿,便和顾青竹去了珍宝行。 温如礼正在擦拭一件玉器,见着他们,立时让小伙计去倒茶。 慕锦成啜了口茶,低声道:“温叔,我最近想要给个重要的人送礼,他有身份有权势,你这里可有合适的物件,不张扬,但一定是稀罕物才行。” 寇氏和卢氏的陪嫁多是首饰珠宝,最好的几样大摆件,都被他带去燕安城用掉了,如果送一个内侍总管女子的首饰,只怕是要被当初轰出去的,故而他到这里找温如礼想办法。 温如礼想都不想道:“若说稀罕物,不外乎肖夫人送的那两件,一对玉如意和一套玉碗,材质雕工都没得说,更重要的是,这两件可是大黎国仅存的孤品,虽仿得多,却从未有人可以超越,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无价之宝,这要拿出去送人,定是震撼的。” 慕锦成纠结道:“可这是肖夫人送我们的,我们再转手送人,是不是不仁义啊。” “肖夫人既然送给三爷了,自然就是三爷的,是留着自个观赏,还是为了一些不得已的原因,送了别人,我想肖夫人是可以理解的。”温如礼努力解释道。 “这……再容我想想吧。”慕锦成举棋不定。 第四百五十九章 家底 见他犹豫,温如礼只得说:“我先给你准备着,你随时要,随时来取。” 两夫妻又和他谈了会儿生意上的事,还是资金受限的原因,进不了外头时兴的首饰,吸引不来逛店采买的夫人小姐,就算有再好的物品,也卖不出去。 以前的慕锦成可以用五百两银子赌一场斗鸡,而如今的他,已经明确感受到缺钱的难处,没钱买米,没钱进货,甚至就要快没有钱,给三生的掌柜和伙计发工钱了。 这让慕锦成焦头烂额,苦恼至极,可这一时半会儿,到哪儿挣钱去? 无计可施的慕锦成愁得没胃口,不肯留在珍宝行吃饭。 出了门,顾青竹轻声说:“既然来了,我们也去看看青山哥他们吧。” 慕锦成无言地点点头,此时正是中午,马车在炙热的阳光下行驶,街面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有蝉不知疲倦地叫个不停。 夏日炎热,面馆里等着吃热面的客人少了,倒是馒头包子的生意好,顾青山和方奎就单做这些,活轻省,人也没有平日那么忙。 这会儿,刚走了一拨客人,方奎坐在门前大杨树下喝晾凉的面汤,见着他们来了,连嘴都来不及抹,就激动地冲屋里嚷:“青山,青山,瞧谁来了!” 顾青山腰间扎着围裙,满手面粉就跑了出来,见着顾青竹惊喜道:“青竹回来了!” “我也想喝面汤。”慕锦成瞟见方奎碗里的油花,一下子特别想这个味道,“要多加麻油。” “一碗面汤而已,等着,立时就有!”顾青山乐呵呵将他们让进屋,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他就端了两碗面汤出来,上面不仅浮着黄澄澄的麻油,还有碧绿的青菜,底下更藏着雪白的荷包蛋。 “好吃!”慕锦成就着碗边,吸了一口,满足道。 “再来几个肉包。”方奎从蒸屉里拿出包子,堆尖地垒了一碟子。 顾青山又端了一盘酸萝卜,放在他们面前:“昨儿晚上,满仓来过,他说和你们一起回来的,我刚还和方奎说,等闲下来去慕府瞧瞧去,却不想你们就来了。” 顾青竹咬了口包子,抬头问:“你们生意还好吧,招娣呢?” 顾青山微微摇头:“最近天气太热,食客又少,每日虽赚得不多,但总不能关门,我和方奎能做一点就做一点,现下生意不忙,我让招娣回村里歇歇去了。” 顾青竹点头,安慰道:“夏日,人的胃口不开,吃食生意难做,能保本就行。” “这里倒好说,只可惜鱼市街那边的店铺空着好几个月,既没做生意,又没赁出去,白浪费了。” 顾青山颇为惋惜。 “没事,我自个的房子,之前也空过,房子不大,就算有人租,也没多少钱,再说,待到今年秋茶茶市,生意好转,再开也不一定。”顾青竹低头喝最后一口汤。 “一会儿,你们顺道去看看房子吧,我托巡街的衙役帮着留意租户,这几日也不知有没有消息。”顾青山见他们吃完,忙着收拾碗筷。 “好。”顾青竹点点头。 许是梁满仓已经和他们说了燕安城的事,顾青山并没有问顾青竹详情,只将攒下的一些银子交给她,无论顾青竹夫妻怎么推辞,顾青山都执意要给,顾青竹只得满含感激地收下。 顾青山和方奎一早就起来做包子,午后没啥生意,大多时候都要歇晌,为着养足精神,下午继续做包子,顾青竹自然知道他们的辛苦,只略坐了会儿,便和慕锦成离开了。 两人当真到鱼市街去转了转,巡街衙役没遇着,倒看见一个男人往宋家饭馆门上扔烂泥,待他气哼哼地走了,慕锦成凑到破了洞的窗户跟前瞧了瞧。 里面到处一片狼藉,好似被洗劫了一般,桌椅板凳都没了,几只硕大的老鼠跑来跑去,后厨大概有什么东西腐坏了,一阵一阵的恶臭飘过来。 慕锦成捏着鼻子退后,拉着顾青竹离开:“这是我姑母的陪嫁,居然被糟蹋成这样,宋家真是一窝败家子!” “算了,咱们回去吧。”顾青竹回望了一眼被烂泥砸歪的匾额。 顶着热辣辣的太阳赶路,两人身上的汗就没干过,回到山庄,立时洗漱更衣,坐下喝一杯凉茶,心里顿时舒爽多了。 “今儿和谢莹谈得太顺利了,我得告诉二哥去,让他也高兴高兴。”慕锦成摇着扇子,满心雀跃道。 “行,我刚好也去,看看药买齐没有。”顾青竹点头附和道。 两夫妻刚走到远望楼前的榛子林,就听院里传来慕明成的吼叫。 虽听着不甚清楚,但慕明成已然暴怒是肯定的,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院子。 “这是怎么了?”只见地上一滩黑色的药汁,一只可怜的描红梅的碗碎了满地。 慕明成脸色铁青,扭头不说话,一旁的谭子衿硬是挤出一点笑容道:“都是我不好,药没晾凉,就心急端来给明成哥喝,幸而是摔了,若是烫着,可不得了。” 慕锦成笑着说:“好了,好了,我当什么事,安溪,快去把碎碗片收拾了,再去熬一罐药。” 他说着,挤到慕明成坐的榻上,笑容愈深地说:“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保管你不生气了。” 慕明成万般嫌弃地往边上让了让,却没有撵他。 适才本是一件小事,他却突然控制不住的发火,待他看见谭子衿睫羽上微坠的泪珠,方才后悔说的话过了头。 可伤人的话已经说了,一时不好收回来,正尴尬着,慕锦成来了。 若是平日里,他懒得理他,可这会儿,他需要他在这里多多说话。 慕锦成见慕明成不讨厌他,更高兴了,他佯咳了一声,笑嘻嘻道:“我们今儿去见了谢家大小姐谢莹,与她谈得十分顺利,她说,最多一两日就能给我们回复,等守备大人同意见我们的时候,二哥,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啊。” 慕明成没有回话,他的目光定格在书页上,旁人瞧着是在看书,实则他什么也没看进去。 “二哥,你不说话,我只当你答应了!”慕锦成拿出他百试不爽的耍赖功夫。 “谁要跟你去!旁人不过搪塞你几句,你就当了真,还这么得瑟,幼稚!”慕明成没好气地将书一把合上。 慕锦成摇头:“怎么会呢,青竹用提起兑现约定的条件与她谈,她都没答应,显然是真心帮忙的。” 慕明成压了压心头的火,不想和慕锦成理论,遂歪在榻上说:“长宁,送客,我要睡觉!” 慕锦成只得讪讪然起身,嘟囔道:“那好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谭子衿送他们出门,顾青竹握着她的手道:“二爷不是有意的,只是这个病使然,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白委屈了自个!” “我晓得,只是辛苦你们,不仅要在外头奔波,还要牵挂他。”谭子衿眼眶红红地说。 “他是我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带他一起走,哪怕生拉硬拽,我也不会丢下他一人不管的。”慕锦成咧嘴笑了笑。 两人回到茶香院,小憩片刻后,顾青竹把所有的银票都拿了出来,噼里啪啦拨弄了一番算盘珠子。 “咱们统共还有多少钱?”慕锦成倒了两杯凉茶问。 “临走那天,熊管家将没用完的银票都给我了,一共五万三千两,加上卖茯茶和订金,以及我之前剩的,有三万两千四百两,再算上青山哥给凑的一百两,总计八万五千五百两,我身上额外还有几十两碎银,咱们……就这些了。”顾青竹点了点三堆银票道。 慕锦成拧眉道:“这也太少了些,虽说吃饭管够了,可二叔案子还不知要花多少钱,另外,若是让珍宝行进一批货,怎么也得用掉一半。” “实在不行,我把鱼市街的房子卖了吧,我爹手上应该还有一点余钱,应该能凑出两千两。”顾青竹咬了下嘴角道。 “那怎么行!鱼市街的房子是你的陪嫁,如何能动?再说,咱们如今没钱补贴老爹和弟妹,怎还能动用他的积蓄!”慕锦成坚决反对。 “你说不行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顾青竹叹了口气。 “若是宋家没干那缺德的事,我问允湘要处房契地契,卖了铺子也能凑出一点,大不了,等过了这个关口,再买了还她,可现在债主瞪着眼睛等,只怕我卖的钱还不够偿他们呢。”说到这儿,慕锦成分外生气。 “算了吧,那是你姑母留给表小姐的念想,虽现在不能正常开店经营,但好歹还有店铺在,我一会儿把大数收起来,咱们这些钱轻易不要动用,万一二老爷的案子有眉目了,总少不了花销,其他的再想办法。”顾青竹说着,将几张大额银票折了起来。 还没待她收到荷包里,右玉就在外面回禀:“爷,少夫人,西府二夫人来了。” “罗姨?赶快让她进来!”顾青竹来不及收拾,顺手扯了块帕子盖在银票上面,起身去迎,“天气这么热,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罗霜降的肚子高高隆起,宽大的襦裙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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