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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脚将她抬回屋里,顾青竹狠命掐她的人中,宋允湘才幽幽醒转。 苏醒的宋允湘好似没了记性,惊讶地看着围着她的众人:“我怎么了,你们干嘛都这么看着我?” 寇氏只当她哭傻了,一把抱着她哄:“允湘不怕,外祖在这里。” 顾青竹望见她眼里的莫名其妙,突然想到,这会儿醒来的,是大湘! 她赶忙上前道:“祖母,允湘表妹思念父母,一时太过伤心,该让她安静地休息休息。” “好好好,快歇着,你父母的大仇已报,应高兴才是,日后可不许这般吓外祖了。”寇氏拍拍宋允湘的背。 “是,外祖母,都是允湘不好,害您担心了。”宋允湘垂下眼眸,柔柔弱弱地说。 “行了,行了,咱们都散了吧。”寇氏挥挥手,转而又对琳琅道:“你一会儿在我箱子里找几根参,送给表小姐补补,她身子骨几时变得这么差了。” “是。”琳琅低声答应。 众人都走了,顾青竹隔了会儿,偷空折返,宋允湘正坐在屋里发呆,左云被她找了个由头打发出去了,她一见顾青竹,犹如看见救命稻草。 她一把抓着顾青竹的手,神色慌乱道:“三表嫂,小湘不知哪去了,我找不着她,这下怎么办!” 顾青竹将她拉到桌边坐下:“她是不是像上次一样沉睡了?这些日子白天都是她在应付,她精气神不如你,再添忧伤愁苦,自然是扛不住的。” 宋允湘凝神感应了片刻道:“她的气息太弱了,我差点以为……” “她这次只怕要睡得久一些。”顾青竹摇摇头。 “那我怎么办?”宋允湘愁眉苦脸道。 顾青竹拧眉:“你与她共处这么久,仿她有那么难吗?不说难辨真伪,单只是学到像,应该不是难事吧。” “我……我……”宋允湘结巴了两次,到底没说什么。 顾青竹给了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宋允湘低下了头。 她是现代女性,若说模仿一个古代女子,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职场中人,谁还不会演戏,只是要她含胸驼背,声若蚊呐,连走路都迈不开步子,那就太憋屈了。 可如今,小湘再次昏睡,若她不想被当妖怪打杀,就得模仿她,且是越像越好。 顾青竹见她明白自个的意思,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匆匆走了,前头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忙。 这一日,一家子老的伤心,小的也伤心,罗霜降便不敢把担心露出来,茶馆开了,矿藏也捐了,为什么这么久慕绍台还没有回来。 她夜里做噩梦,常梦见,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法改变原本的结局。 每每这个时候,都是一身冷汗惊醒,好在她肚里有个孩儿提醒她,一切还有希望。 晚间得空,顾青竹特意来看罗霜降,她今天表现的太过冷静,顾青竹怕她把情绪藏在心里,影响肚里的小孩。 慕绍台的旧毒复发的消息断然不能讲的,但京中对他们的案子有所松动是真,她得给她些盼头,不管怎样,生孩子如过鬼门关,眼见日子快到了,断不能出岔子。 第二日,卢氏去慈恩寺祈福,慕锦成不放心,两夫妻陪着去了。 顾青竹准备了些茶叶,送给方丈和了然。 了悟大师初夏又到南边讲经,炒青是惯常见到的,倒是头回喝茯茶,听说是贡茶异变而成,不禁念了声佛,世上万物,皆有因果。 慕锦成夫妇去看望了然,卢氏则虔诚地跪在佛主面前,喃喃低语,而后求了签,居然得的是个上上签,听了了悟的解语,一切顺遂,她心里十分欢喜。 三人在慈恩寺吃了斋饭,直到午后方才回来。 他们刚到山口,骑在马上的慕锦成就见薛宁牵着马,匆匆出来。 他忙问:“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薛宁疾走几步上前:“三爷,你回来的正好,守备大人突然来了,我正准备去慈恩寺上找你们。” “这会儿?”慕锦成讶然。 第四百七十五章 战事再起 他想不出他为什么来,上次处斩钱家人,也只是云初到茶馆里说了一声,今儿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居然让他亲自找到山庄上来。 “对,老夫人正跟守备大人在茶香院说话呢。”薛宁拢住如风的辔头,点头道。 他二人说话的当口,顾青竹扶着卢氏下了马车,慕锦成跃下马背,三人一起走进了茶香院。 马三宝依旧端坐在上次坐的位置上,寇氏陪坐一旁。 顾青竹一眼看见他身上的官袍,心下一惊,他居然是从官署直接来的。这是多么急的事,急到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三人行了礼,卢氏是当家主母,在寇氏下首陪坐。 慕锦成再次拱手道:“不知守备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马三宝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二叔的事有眉目了。” 慕锦成一听这话,立时高兴道:“那太好了,二叔几时放回来?我得派人去接,不,我亲自去接!” 马三宝摇了摇头:“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近来,安南海寇屡犯海民,昨日更勾结南蛮,强占了合浦郡辖下的上林县。 破城后,将拒不投降的县老爷吊死在城楼,城中成千上万的百姓惨遭洗劫,海寇奸~淫掳掠,无所不做,一夜之间,满城血腥,尸横遍野。 皇上收到八百里加急军报,气愤难挡,急令兵部三日内发兵攻打上林,收服失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我为你二叔上了请战书。 现如今,只有你二叔重披铠甲,再战安南海寇,才能证明他的清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我二叔他……”慕锦成猛地咬住自个的舌头,将差一点就要蹦出来的字死命卡在喉咙里。 慕锦成深吸了几口气,强行镇静道:“我二叔征战安南五年,受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伤,如今,他已不再年轻,旧伤遍体,伤痛成疾,既然只有战场上敌人的鲜血,方可洗刷慕家冤屈,我,愿代他出征!” “锦成!”闻言,卢氏失声叫道。 “娘,你别担心。”慕锦成给了卢氏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件事太过突然,几乎是眨眼的工夫,慕锦成就独自做了重大决定,顾青竹用力揪着身侧的襦裙,紧张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的一片孝心固然好,可你想过没有,你二叔戎马半生,性情耿直,一世清名被人玷污,你觉得,就算他伤痛难忍,他会缩在家里,等你这个后生晚辈,用性命为他平冤昭雪吗?”马三宝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慕锦成躬身行礼:“那……我便陪他战场上走一遭,请守备大人同意我们叔侄同往,生死与共,斩敌凯旋,洗刷污名!” “三爷,还有我们!”薛宁不知何时,将西府府兵,原慕家军老卒全部带来,齐刷刷跪在院中。 “守备大人,请成全!”慕锦成亦单膝跪地。 “你们大概还不知道,今日上午,所有州县都发了告示,所有安南老兵,不论是种地还是当官,全部集结,两日后开拔,你们不愧是慕家人,慕家军,都是血性男儿,我做为督军,会和你们一同前往。”马三宝起身,郑重地拱手行礼。 众人伏地回礼。 “锦成!”卢氏眼泪汪汪,挖心剜肝一般,可她深知以大局为重,只能低声呢喃。 “守备大人,容老身多问一句,如此仓促起兵,是否有胜算?”关系到慕家两代男丁,寇氏不得不问。 马三宝解释道:“安南海寇之患由来已久,朝堂上,是和是战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止过,如今皇上突然做了决断,却也不是一时冲动,粮草早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秘密准备,前些日子又得了你们捐献的矿藏,这让皇上有了与敌抗争到底的决心,如今上林县失守,出兵师出有名,老夫人请放心,这次是有备而战。” 寇氏默默地点了点头,难怪前段时间粮食的价钱居高不下,如今看来,粮价短时间内不会降。 一旁的卢氏低声问:“二老爷是武将,上战场义不容辞,可我女婿总该放回来吧。” “苏瑾是南苍县县令不假,可他还曾做过户部侍郎,这次粮草押运都是他的事,恐怕也回不来的。”马三宝摇头道。 “这……”卢氏咬牙。这一下子,慕家的男丁,除了病了的慕明成,全上了刀剑无眼的战场。 “娘,姐夫管粮草,是在后方,没事的。”慕锦成忙安慰道。 “后日大家就要到守备官署集结,这两日与家里人多聚聚,另外,慕少夫人是我的义女的消息,我今早叫人散出去了,三爷一走,慕家只剩妇孺,留下这句话,能保慕家无人敢欺。”马三宝接着又说。 不得不说,他思虑周全,这话好似定心丸,让寇氏和卢氏脸上紧绷的神情缓了缓。 闻言,顾青竹赶忙矮身行礼:“青竹见过义父。” 马三宝本想说,这是假的,只为护他们太平的权宜之计,可真看着她真挚的眼神时,他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嗯。” “你与莹儿是旧相识,日后若遇着什么事可以找她,她府里有我的亲卫守护,同样也会护佑你的。”马三宝站起来说。 “谢谢义父。”顾青竹屈膝福了福。 “那就这样吧,官署里,还有些杂务要处理,我先回去。”马三宝告辞。 慕锦成和顾青竹送他离开。 “青竹,我……”慕锦成愧疚地看顾青竹。 “我理解你,二老爷旧毒刚解,身体虚弱,若让他一个人上战场,必定凶多吉少,这幕后之人太过心狠手辣,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见旧毒没能要二老爷的性命,就想着在战场上,借刀杀人,你若不去,倒很可能称了那些人的心。”顾青竹打断了他的话。 “可我一去,可能……”慕锦成低下头,踢脚边的小石子。 顾青竹一把捂着他的嘴:“不要乱讲,你们肯定能平安回来的!” 慕锦成一把握住顾青竹的手,心里思绪翻腾,他要去救二叔,没有错,可又怎么忍心让她担惊受怕! “老祖宗让叫三爷和少夫人呢。”琳琅站在不远处招手。 “来了。”两人跟她一起回到云栖院。 “锦成,你……”罗霜降约莫已经知道慕锦成要上战场,她捧着肚子,一脸愁苦道。 “罗姨放心,我一定将二叔好端端地带回来。”慕锦成安慰道。 “你才多大,那些海寇凶残暴虐,杀人不眨眼,你生来菩萨心肠,如何能赢他们!”罗霜降内心纠结,她当然希望慕绍台平平安安回来,但若慕锦成有个好歹,她拿什么脸面见卢氏! 慕锦成故作轻松道:“薛宁他们也去的,人生总有第一次,杀敌也是一样的。” “我的儿!”卢氏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下来。 “好了,哭什么!绍台在安南五年,怎么和海寇南蛮打仗,心里清楚得很,锦成亦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他每日练刀,难道是无用的? 你们要多往好的方向想,相信锦成定能将他二叔和姐夫带回来。”寇氏跺了跺拐杖,一脸严肃道。 “是,娘。”卢氏转身擦了眼泪,低声回道。 寇氏挥挥手:“琳琅、茯苓,你俩叫厨房多做几个菜,今晚咱一家子一起吃个饭。” 两个大丫头,答应着去了。 “妹子,妹子!”莫天林刚得了征兵的消息,急跑回来,站在云栖院外叫。 “怎么了,出什么事?”顾青竹走出来问。 “我听说锦成要上战场了,我也要去!”莫天林一脸兴奋地说。 “你别凑热闹,锦成是去帮他二叔,薛管家也要带人去,你再走,谁来管山庄?”顾青竹拧眉,毫不客气道。 “那我不走了,但朝廷征兵,老鸦岭的兵役还是要出的,总不能交钱吧。”莫天林双手一摊道。 顾青竹回答:“就算出人,也不过三五个,到时和薛宁的人在一起,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兵,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行,那我先去和他们商量商量。”莫天林一阵风似地刮走了。 晚间在云栖院吃饭,众人心事重重,没有什么胃口,可又不敢在寇氏面前表露出来,故而,这餐饭吃得味如嚼蜡。 罗霜降留顾青竹说话,慕锦成便先回茶香院洗漱。 顾青竹给罗霜降把了脉:“罗姨,脉象平稳,胎儿正常,你想和我说什么?” 罗霜降抚着肚子道:“我本指望将军能在孩子出生前回来,给小孩儿起名字,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我就想锦成是不是能帮着想一个。” 顾青竹浅笑:“锦成毕竟与小弟是平辈,且他又不曾用功读书,哪里会起名,不如这样,咱们到时先取个小名叫着,等二老爷回来,再正式起名,或者请祖母起名。” 罗霜降点点头:“嗯,好吧,是我想的不周到。” “名字不着急,只是眼瞅着日子越发近了,罗姨若是想要走动,一定要让秋雁跟着,遇着雨天,不要出门。” 顾青竹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晓得,你快回去吧,锦成还等着你呢。”罗霜降催促道。 顾青竹回到茶香院,慕锦成已经洗漱过了,正散着头发,坐在桌前写字。 “你写什么呢?”顾青竹走过来问。 慕锦成迅速拿起一张纸,将写了一般的内容盖住:“你先去洗漱,我一会儿写好给你看。” “搞什么名堂?”顾青竹蹙眉。 但她还是依言拿了换洗衣裳,进了洗浴间。 慕锦成又续写了几个字,而后将信笺塞进了一个信封。 他又将抽屉里之前写的,各种茶的制茶方法的纸拿出来,仔细整理了,放在桌上。 而后,点一炉沉香,沏两杯茶。 静坐桌边,一夜太短,他有许多话要与顾青竹讲。 第四百七十六章 迟来的洞房花烛 顾青竹擦着头发,从洗浴间出来,正看见端坐沉思的慕锦成,一身深蓝长衫,挺拔如松,侧颜俊美,眉峰微拧,昏黄的灯光,照不见他眼中复杂的情愫。 仿佛感应到顾青竹的目光,慕锦成回眸,眉眼舒展,已不似刚才:“来,我帮你擦。” 顾青竹坐在桌边,慕锦成将柔软的棉帕子包裹她顺滑如黑绸的乌发,手指轻捻,慢慢吸干发间水气,他这样做过许多次,得心应手,而今更格外用心些。 屋里一时安静了,墙角水钟滴滴答答,声声催人。 今时不同往日,两人分别在即,更觉时光如被外间黑夜吞噬般快速飞逝。 顾青竹心里像塞满了茅草,全不是滋味,隔了会儿,实在熬不住砰砰心跳,遂打破沉默道:“你刚才说,要给我看什么?” 慕锦成收了帕子,将她满头海藻般的青丝松松绾起,用一根青玉簪子别住。 “是这个,我原本是准备等你下次恼我的时候,拿出来哄你的,现在只能暂代七夕礼物了。”慕锦成说着,将写了制茶法子的纸递给顾青竹。 顾青竹一张张翻看,都是她不曾听过,见过的:“这些都能成吗?” 慕锦成笑了笑:“你知道我的,法子,我知道,至于怎么制,还得靠你多实践,有些细节,我或许写得也不周全。” 顾青竹将那些纸放回桌上,垂首道:“你今天只想对我说这些?” 慕锦成一愣,顾青竹非常喜欢茶,当初,为了炒青,整日都想着与他合离,如今怎么会对新的制茶法子完全没有兴趣? “我……”慕锦成呡唇,十分艰难道,“我还有一样东西给你。” 他转身将抽屉里的那封信拿了出来,上面赫然三个大字——和离书! “你……你居然给我这个!”顾青竹脸色瞬间铁青,她咬牙道。 “青竹,你听我说……”慕锦成抱住气极欲走的顾青竹:“自古以来,哪一场战争的胜利不是用鲜血和白骨堆积起来的? 此番去安南,我早做好了马革裹尸,笑傲疆场的准备,可你是无辜的,不能为我困守在慕家,若有一日,我战死沙场,你便带着和离书回顾家坳去吧。 那里山高云淡,茶香水美,若能再遇一懂你的人,生几个小孩,美满幸福过一生,我纵然埋骨他乡,也安心了。” “不!我不要!”顾青竹低吼,忍了许久的悲伤,瞬间决堤,两行热泪奔涌而出。 “青竹,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可自打成亲以来,我没有让你过上一天舒心的好日子,反倒令你跟我吃了很多苦,如今该到了放手的时刻。 你也知道,我是未来穿来的人,也许一朝身陨,就又穿回去了,我们相隔千年,再也不会相见,你……仍旧是完璧之身,我怎么忍心让你枯守一辈子。”见她泪水涟涟,慕锦成心疼不已,但还是硬着心肠说。 他的话,对顾青竹而言,宛如穿心利剑,她突然踮起脚尖,不管不顾地胡乱吻他,她不会,也没有章法,更谈不上技巧,咬了他的唇,磕了他的牙,更让慕锦成尝到眼泪的苦涩。 “青竹……”慕锦成用力推她,“你别这样!” “你不喜欢我吗?”泪珠凝结在顾青竹长长的睫毛上,在灯光下闪着水润的光。 她大大的杏眼里饱含泪水,像极了一只纯良无辜的小鹿,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拒绝她。 “我喜欢,一直一直喜欢。”慕锦成低头,怜惜地吻去她的眼泪。 “我也喜欢你,从来只喜欢你一人。”顾青竹低喃,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 顾青竹极少这样说,更不会如此大胆示爱,慕锦成慌乱得不知所措:“青竹,你……我……” 他的身体疯狂地想要她,而他的理智拼命让他远离。 他一天比一天更爱她,曾经无数次梦想做她的爱人,但绝不是这个时候,他能留给她的,本就不多,怎能做这般对她不负责任的事! “我们是夫妻,我要和你生孩子!”见他一再推拒,顾青竹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还恶狠狠地用牙尖磨了磨。 她的话勾魂摄魄,酥麻的痛感更让慕锦成发热发昏。 顾青竹再接再厉,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只求瓦解他所有的坚持,对着他的唇又咬又吻,更像一只小狗似的,把口水沾了他一脸。 “青竹!”慕锦成嗓音暗哑地低唤。 什么和离书,什么穿越,都统统见鬼去吧。 他要和顾青竹在一起,一辈子,若是命运不公,他就逆天改命! “嗯。”顾青竹柔柔媚媚地应。 她几乎用尽全力,抛却所有的羞涩,只想和他在一起! 她像小兽呜咽般的声音,撩拨了慕锦成的心,几乎燃烧了他的血! 慕锦成展臂抱起顾青竹,一低头,吻上那片微凉润甜的柔软。 烛光跳了下,爆了一个灯花,慢慢暗下去。 迟来的洞房花烛,有情人缱绻缠绵。 帐幔低垂,月移影动,院外虫鸣依旧。 一切如常,又一切似新。 世间多少感情,一见钟情,亦或日久生情,能长长久久的,唯深爱而已。 第二日,天光微明,慕锦成偏头看了眼熟睡在他怀里的顾青竹,莹白的薄肩半露在月白里衣外,微敞的衣襟下,留有他情动的痕迹,他拢了被子盖住她,心满意足地继续拥妻而眠。 两人俱是平生第一次,昨夜堪比大战,窗外的鸟雀,准时叽叽喳喳,顾青竹睡得迷迷瞪瞪,听见声儿,翻身就想起床,却不料浑身疼得发软,一下子扑回到慕锦成的怀里。 “媳妇儿。”慕锦成稳稳地接住她,将早安吻印在她的嘴角。 顾青竹伏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想起昨夜,一时羞得不敢面对他。 慕锦成细细密密地吻她,喃喃道:“你等我,我保证平安回来,和你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嗯。”顾青竹羞答答低应。 “是不是很疼,我给你按摩下。”慕锦成抱着她,抚摸她的背。 “我没事。”顾青竹埋头嘟囔,哪里好意思说。 慕锦成将她抱下来,轻轻柔柔地为她按摩,顾青竹的脑袋整个扎在被子里,不敢见人,他的手法是真的好,隔了会儿,她身上的疼痛就缓解了。 两人起床,顾青竹发现褥单上的点点红梅,连忙扯了下来,团做一团,红着脸抱在手上。 慕锦成接过去,笑着吻吻她的脸颊:“傻丫头,我来弄。” 召回安南旧部的告示,和征新兵的布告,贴满了南苍县的大街小巷,庆丰和宝应看到后,快马加鞭赶回青竹山庄。 “爷,薛管家说你要去安南,我也要跟你去!”宝应一见着慕锦成,就着急地说。 “瞎胡闹!那是战场,随时会死人的,又不是南苍县的戏院酒楼,带你一起去玩!”慕锦成一口拒绝。 宝应皱起眉头道:“可……可爷出门在外,总得要人伺候啊,我打小就跟着爷,饮食起居没有我怎么行。” “我去就是一个小卒,哪还要人伺候!你老实在南苍县待着,帮廖青料理好府上的事。”慕锦成顿了下,又说:“战场上刀剑无情,若是真打起来,我只怕顾不上你,到时白丢了小命,岂不可惜了了。” “爷!”宝应红着眼睛叫。 “行了,别跟个娘们似的矫情!”慕锦成瞪了他一眼,宝应立时不说话了。 庆丰上前拱手道:“爷,我跟你去吧,我的功夫虽说不是顶好的, 但对付一般人还是够用的,说不定还能帮到爷。” 慕锦成摇摇头:“薛宁等人到时要与我同往,山庄上一时少了几十号人,防守必然转弱,老祖宗年纪大了,二夫人又快临盆,你留在这里,听少夫人安排,帮莫天林守住山庄。” 慕绍堂临终让他跟了慕锦成,这种托付,庆丰半刻也不敢忘,他继续劝:“可爷出门总不能一个人都不带,就是到了老夫人和夫人跟前,也说不过去。” 慕锦成眉梢一挑道:“谁说我不带人?我准备带宝兴去,他天生神力,不仅能保护我,还是上阵杀敌。” 宝应一听,急了:“那更要我去了,宝兴那个呆瓜,自个都照顾不好自个,怎还能指望他照顾爷!” 慕锦成瞪眼:“啰嗦,这事就这么定了!” 庆丰和宝应只得把嘴闭上不言。 “那我总可以去看看宝兴吧。”宝应小声嘀咕。 “去吧,他最近常跟莫天林玩,这会儿,八成在矿场呢。”慕锦成挥挥手。 庆丰和宝应出去了。 慕锦成呡了口茶,站起来往外走,这个家里最让他不放心的不是寇氏,也不是卢氏。 在他眼里,祖母就是慕家的定海神针,有她在,慕家不会散,更不会倒,平日里,她只是个乐呵呵,享受天伦的老太太,可每当遇上家族危机的时候,她就是如山般的坚强后盾,杀伐决断,雷厉风行。 卢氏掌家二十年,定力气魄虽不及寇氏,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拎得清的,她纵然万般舍不得唯一的儿子上战场,但当国难当头,家族耻辱,亲人安危,都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尚能理智选择。 慕锦成踱出院子,一边走,一边低头想事情,猛不丁,被人一头撞上。 “大湘,你着急忙慌干什么去了?”慕锦成扶住宋允湘,略带责备道。 “三表哥,我正想找你。”宋允湘大口喘气,草草行了个礼。 慕锦成忍住脾气道:“青竹不是让你多学小湘么,你当真该改改你这毛糙的性子,若是被祖母和母亲看出端倪,我又不在,谁来帮你圆话?!” 第四百七十七章 托付 “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呀。”宋允湘左右望了望,苦着脸小声道,“我实在学不来小湘,要不,你和外祖母说说,让我白日陪三表嫂管铺子去吧,要不然,我迟早露馅!” “为这件事,我早与小湘说过,可她不愿抛头露面。”慕锦成无奈道。 宋允湘急道:“我俩不一样呀,她是宋允湘本尊,做自己就行了,可要我每天从早到晚,时时刻刻警醒自个,要活成另一个人,这比死还难受呢,三表嫂之前说的话,我也试着照做了,可我是真的做不到啊!” 慕锦成叹了口气:“行了,你也就是时机抓得好,我明儿走了,青竹一个人来来往往,我也不放心,这样吧,我一会儿和祖母说说,可若她不肯,你还得继续装小湘。” “好好好,我先走了。”宋允湘合掌抵住下巴,一脸讨好地点头。 眼见她一大步跨出去,慕锦成低声喝道:“像什么样子,步子小点!” 宋允湘的脚还没落地,闻言,硬生生往回缩了一半,还差点踩到自个的裙子,她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本想提起裙子走,又怕身后的慕锦成骂,只得一小步,一小步地轻挪慢移。 她心里嘀咕,三表嫂走路也没收着,怎不见你讲她! 见宋允湘慢慢离开,慕锦成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远望楼前有几棵高大的榛子树,这时节榛子快要成熟了,有零星的果实落在地上,慕锦成弯腰捡了几颗,捏在手心里,走进远望楼。 因慕明成喜静,远望楼只住着他一个主子,故而,这里除了谭子衿,就是安溪和长宁,这会儿,长宁正站在院门口的树荫下。 “三爷,您来了!”长宁满面笑容地迎上来行礼。 “我二哥呢?”慕锦成摆摆手,问道。 “在屋里呢,安溪刚送药进去。”长宁低声道。 “那我去瞧瞧他。”慕锦成撩起长衫下摆,迈步走进院子。 长宁张张了嘴,到底什么话也没说。 他这个主子自出狱以来,性情大变,愈发少言寡语,无论谭家大小姐如何劝慰,都没有半点改变,对他和安溪也是懒怠讲话,更兼家中多是女眷,平日更没有来访的人。 之前,莫天林还常来唠叨,现在他去了矿场,远望楼便如古井般沉静了,得亏这位手足情深的三爷,不管在这里吃过多少次瘪,依然一如既往地常来。 今儿一早,谭子衿去看望寇氏,这院里静得几乎只剩风声,压抑得让人不敢大口喘气,长宁自然愿意慕锦成来,哪怕他们兄弟吵架,也比现在的死寂好得多。 慕锦成边走,边大着嗓门叫:“二哥,二哥,我告诉你件事。” 这是慕锦成惯常的开场白,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而此时,慕明成正在书房里作画,大案上铺着一张宣纸,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美人,他正提笔描眼,被慕锦成惊惊乍乍的声音一惊,手上一抖,墨重了,美人的眼睛成了一个黑窟窿。 恼火至极的慕明成,啪地扔了笔,狼毫中饱蘸的墨汁随着笔飞跃的弧线,在雪白的墙上,溅出一弯黑点,好似一群聚集的苍蝇,让人看着十分恶心。 慕锦成一脸笑容地走进来,却被书房里的情景吓了一跳,团成各种样子的宣纸丢了满屋子,几何没处下脚,一支毛笔戳在地上,可怜的狼毫像练劈叉似的,一根根与地面亲密接触。 “二哥。”慕锦成拈起长衫衣角,踮着脚,绕过地上的纸团,走到慕明成面前。 那副瞎眼美人图赫然入目,慕锦成只要没有眼瞎,就能看出来,慕明成是想复原那张,原本挂在慕绍堂书房里的画。 慕明成看着进来的人,恨不能用眼刀将他凌迟,他画了几天了,明明画上人,在他的脑海里那般鲜明清晰,可画到纸上,却完全达不到他想要的样子。 满地废弃的画稿,全是因为那双微怒薄嗔的眼睛画不好,他刚画的这张,最有可能复原,却被一滴墨尽毁了,他心里的火腾腾地往上冒! 慕锦成一看自个闯了祸,连声道歉:“二哥,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想故意不成!成天没事就往我这里跑,我能不能有清静的时候!”慕明成脖颈青筋暴起,怒吼道。 一旁的安溪将黑稠的药汁端上来:“爷,你别生气了,吃药吧。” “吃药,吃药,我没有病,为什么天天吃药!”慕明成猛地一挥手,将安溪手中的托盘打翻,药汁全部倒在安溪的手上,药碗跌落,剩余的药汁四处飞溅。 慕锦成见安溪皱了下眉头,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没事!”安溪将手藏在袖中,低头往外走,“两位爷不要动,我立时来收拾。” 慕明成也没想到这么巧,药汁正好烫到安溪,他神色一愣,绷着脸不再说话。 安溪很快拿来了抹布和扫把,将药汁和墨汁清理干净,而后,又送来了两盏茶。 慕锦成连连摆手:“你别忙了,去找少夫人要些烫伤膏,你可不能伤着,二哥还指望你伺候呢。” 安溪躬身行礼,默默出去了。 慕锦成搬了张椅子,挨着书案边坐下。 他将几颗榛子放在大案上:“二哥,二叔的事有眉目了,只是,我们还需到安南走一遭。” 他话说得很轻巧,不想慕明成担心。 慕明成往后一歪,倚在椅子上道:“你现如今是慕家之主,既做了决定,来告诉我做甚!” 慕锦成摇头:“二哥,你说错了,爹早就看好你,一直将你视作慕家未来家主来培养,我明日和薛宁他们一起走,家里可就交给你了。” 慕明成冷冰冰地看着他:“你说谎话,也不带脑子,慕家百年,怎么可能让一个庶子做家主!” “二哥,事到如今,我只能与你实话实说,我本不是这里的人,而是带着前世的记忆,从千年后的时代,意外穿越而来,我终有一天要离开,慕家只有交给你,才能传承下去。”慕锦成十分严肃道。 他的话太过震撼,比话本子上的神怪故事还离奇,慕明成怔怔地看着慕锦成,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似的。 慕锦成抱着慕明成的肩膀,有力摇了摇:“二哥,你快点好起来吧,咱们就像这些榛子,聚在一起才是家,如今我陪二叔上战场,家里就需要你来支撑!爹为什么给你起名叫明成,就是因为,有了光明,才有之后的锦绣繁荣啊! 所以,无论你是怎样的出身,他都已将你视作慕家未来的领头人,他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你别让他在九泉之下失望!” 慕明成一时完全不能接受慕锦成的说词,他头脑一片空白,仍强辩道:“你就别在这儿胡诌骗人了,你不惜代价救二叔,难道不是想让他支持你当家主吗? 怎么,当真要上战场,就怕了,怂了?至于管家管铺子,你媳妇顾青竹有的是本事,哪里要我这个废人出面做事!” “青竹,她到底是女子,总有不便之处,二哥,你为什么不肯信我的话!”慕锦成红着眼睛道。 “我为什么要信你?!”慕明成拧眉。 慕锦成心里,似被火烧过的草原一般,荒芜焦黑,他的苦心,慕明成到今儿,为什么还是看不见! 慕明成心里乱如一锅粥,他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不想见你,更不想听你说这些胡话!” “二哥,我还有一事相求。”慕锦成忍住心中悲伤,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封,放在大案上。 慕明成的目光瞥过来,合离书三个字,好似三个炙热的火堆,灼烧了他的眼。 他偏过头道:“果然是妙机道长的徒弟,苦肉计都使上了,可惜对我没有用!” 慕锦成咬了咬后槽牙:“此去安南,山高水长,海寇入侵了上林县,比五年前的安南战事还要严重,如今要想收服失地,将敌人赶出大黎国,必然少不得恶战。 虽然我答应青竹,一定平安归来,可战场上生死难料,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不知何时能归,亦不知是否有命归来。 昨夜,我想将这个给青竹,可她不要,我这才请二哥帮忙,若我不幸遇难,请将这个给青竹,还她自由。” 慕明成心中一凛,面上却未动,冷哼道:“这种事,不是该由母亲决定吗?找我做什么!” 慕锦成没有解释,只是起身,退后半步,恭敬行礼:“二哥,拜托了。” 外间传来谭子衿和安溪说话的声音,约莫是问慕明成喝药了没有,安溪只说自个不小心,打翻了药,正在重新熬。 谭子衿每日照顾慕明成,已经十分辛苦,慕锦成不想再给她添烦恼,便告辞离开了。 “明成哥,锦成怎么来了就走了?”谭子衿一脚跨进来。 慕明成拉开大案抽屉,一挥手,将那封和离书扫了进去。 “他整日游手好闲,谁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慕明成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没好气地说。 谭子衿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低声道:“我刚从老祖宗那里知道,锦成要去从军,帮二老爷平定安南之乱,昨儿留都守备大人亲自来的,薛管家也要带着西府府兵一起去,还有……” “这关我什么事!你这么关心,来我这里干嘛!”慕明成心里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谭子衿咬住嘴角,不再说话,弯腰想要将地上的废纸团捡起来,却听慕明成大吼一声:“谭子衿,你还是南苍县公认的大家小姐吗?整日在我这儿当丫头,还当上瘾了?!” 闻言,谭子衿全身都僵硬了,好似在数九寒天的冰水里泡过一般,冷得她只打哆嗦,她一手捂住嘴巴,飞快地跑出了远望楼,连安溪的呼唤也听见。 风炉上还熬着药,安溪只得让长宁进来看着,她紧跟着去追谭子衿。 第四百七十八章 抱一辈子 安溪心里很清楚,谭子衿对慕明成一片痴心,而慕明成对她的感情,半分不少,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最好的归宿,只不过慕明成伤了腿,又知悉了自个的身份,不想拖累她,才每每恶言相向。 不过一转眼的工夫,谭子衿就跑不见了,安溪在远望院周围寻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人,只好硬着头皮去云栖院找,可她们姐妹住的屋子门窗紧闭着,显然没有人在。 这个时候,谭子佩正和慕婉成一起教老鸦岭的小孩子读书认字,谭子衿不会和不谙世事的妹妹说自个的苦楚,那会去哪儿呢? 安溪有心到主屋那边找找,但又怕老夫人问起缘由,到时少不得又要惹事端,正当她踌躇犹豫的时候,顾青竹从罗霜降的屋里出来,正看见她站在墙边揪衣角。 顾青竹走过去,有些意外地问:“安溪,你怎么在这里?” “少夫人。”安溪赶忙屈身行礼,“我……” “二爷怎的了?”顾青竹一见她欲哭无泪的样子,心里一慌,只当慕明成出了什么事。 “不是二爷,是谭小姐,二爷适才话说重了,谭小姐哭着跑出去了,我怕她一时想不开,想来寻她,可……”安溪说着,眼光瞥了瞥主屋。 “我一直在这里,不曾见着她来,这样吧,别惊动老夫人和夫人,我们分头找找,我若是寻着人了,就让右玉去远望楼说一声,你若寻着了,也来知会一声。”顾青竹低声道。 “谢谢少夫人!”安溪感激地说。 两人出了云栖院,分开走了,顾青竹怕出事,立时回了茶香院,叫上右玉和春莺,三人各去一处找。 青竹山庄占地万亩,开出来居住的地方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其他的地方除了山石,就是树木丛林,现下又是夏末秋初,树茂草密,想要在其中找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顾青竹不敢大声呼唤,只得一点点去树林蒿草中找,一直走到那片草场,她才看见谭子衿抱膝坐在一棵大树下。 顾青竹走过去,轻笑道:“这里的秋景果然好呢。” 此处一眼望去,是整片青绿的草地,白色的羊群散在其中,慢悠悠吃草,而远处的树林渐变了颜色,火红,明黄错落在碧绿间,一树树,仿佛正开出姹紫嫣红的花来。 谭子衿转头,眼泪扑簌簌地落:“青竹,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是何等聪明的人,慕锦成即将离家出征,顾青竹若不是知道了她跑出来,怎么可能到这里来,他们该争分夺秒在一起才是。 顾青竹挨着她身边坐下:“并没有,我反倒很佩服谭小姐,二爷入了狱,伤了腿,你依然对他不离不弃,一般人可做不到这样。” 谭子衿将脸埋在膝上:“我……我晓得明成哥对我恶言恶语,不过是想赶我走,他一心让我嫁得富贵人家,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可他不知,天大的富贵哪抵得上彼此的真心!” “二爷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若你真离了他,他还不定悔成什么样子呢,放心吧,我和锦成都只认你是大嫂。”顾青竹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你也学了锦成的油嘴滑舌,尽说什么胡话!”谭子衿转头嗔怪道。 顾青竹站起来拉她:“好了,咱们回去吧,安溪急得到处找你呢,若你今儿不想去远望院,就到茶香院坐会儿,免得被老祖宗看出来,平添烦恼。” 谭子衿刚才在这里,将很多事又细细想了一遍,觉得自个不该和一个病患计较,她这样跑出来,若是惊了旁人,只怕又要多出事来。 好在是顾青竹找到了她,谭子衿便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两人拍掉身上的草屑,一起回茶香院,半道遇着右玉,顾青竹便让她去远望院报个信儿,只说,她留谭子衿喝茶。 右玉急急地去了,长宁正焦急地守在院外,得了消息,立时去回慕明成。 书房里的纸团全不见了,坐在大案后的慕明成,手里拿着一本书,书页已经很久没有翻动。 当他听了长宁的回禀,漫不经心地掀开一页,头也不抬道:“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告诉我作甚!” 长宁暗暗呲牙,不由得腹诽:“有本事,你别收拾地上的东西呀。” 不说长宁急急去寻安溪,只说茶香院中,两个丫头不在,慕锦成也不在,大概是和薛宁谈明天出发的事情去了,顾青竹亲手泡了两杯炒青,与谭子衿坐在屋里聊天。 她们说的,大多还是慕明成的病症,顾世同说过,郁症难治,顾青竹有意多收集他的病情变化,等下次顾世同来的时候,好与他讲讲,方便诊治调整用药。 隔了会儿,慕锦成回来了,问坐在廊下绣花的春莺:“少夫人呢?” “谭小姐来了,少夫人正陪着说话。”春莺丢下绣绷道。 慕锦成抬脚进屋,笑呵呵道:“子衿姐,你可是稀客。” 谭子衿不想再提之前的事,遂看了眼顾青竹说:“你明儿就要出门了,我过来瞧瞧,外头不比家里,万事小心,可别莽撞逞强。” “我晓得,有薛宁和宝兴了,出不了事!”慕锦成大咧咧道。 慕锦成和顾青竹成亲还没有一年,明日就要分开,不知有多少知心话要说,谭子衿不便久留,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子衿姐出什么事了?”慕锦成挨着桌边坐下问。 谭子衿面皮薄,他没有当面提,但谭子衿眼眶红红,分明是有事,这可骗不了人。 顾青竹噘噘嘴道:“还不是二爷,他只顾着自个心安不愧疚,生逼着谭小姐走,哪里想过她心里到底愿不愿意。” 慕锦成凑到她唇上啄了一口,笑嘻嘻道:“乖啦,别为他们烦恼,自古一物降一物,你别看二哥现在仗着生病,作威作福,待以后有他受的呢。” 亲昵来得猝不及防,顾青竹脸一下红了,目光慌乱地没地方放。 她面上的红迅速蔓延,慕锦成探手将她揽在怀里,愈发想要逗她:“你这会儿怕什么,昨儿那股虎劲儿哪去了?” “你还说!”顾青竹羞得没处藏,捏着拳头打他。 慕锦成的胸膛结实宽阔,她那两下,半点不疼,更像暧昧的撒娇,他低头吻上怀里的人,昨夜有毒,他甘愿饮鸩止渴。 及到傍晚,琳琅来请,慕锦成和顾青竹手挽着手去云栖院吃饭。 饭桌上,慕锦成状似无意道:“祖母,我明儿就出门了,青竹一人来来回回,我不放心,不如让允湘陪她一起吧。” 寇氏摆手拒绝:“允湘平日都待在屋里,连大门都不出的,如何能管铺子?你若是不放心青竹,我让薛宁留一个护卫就是了。” 慕锦成拉摇摇寇氏的胳膊道:“我这不是想给青竹找个说话的伴嘛,要护卫有何用!” 宋允湘赶忙说:“外祖母,我在慕家长大,就是慕家人,婉成可以教小孩子念书,我比她大,自然应该做更多的事,现下我虽不会管铺子,但可以和三表嫂学呀,将来总有用处。” 慕锦成接着说:“她还真应该学了,姑母留下的那些铺子,现在虽有点麻烦,但将来都要她自个管,总不能任凭旁人忽悠。” “你当真能行?不是外祖母不想你学做生意,只是你的身体太差了,中元节的时候,你一下子哭晕过去,把外祖母吓都吓死了。”寇氏的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 “我如今好多了,这亏外祖母送的老参,您瞧,我说话嗓门都高了。”宋允湘着意拔高了声音道。 卢氏也在一旁说:“娘,你就让允湘去吧,咱家的姑娘,都不是弱不禁风的闺阁小姐,她母亲当年那么能干,她也不会差的。” 见众人皆劝,寇氏只得答应:“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和青竹一起去吧,只是,你身子弱,倘要是身子不爽利,可一定要说,不能硬撑!” “嗯,谢谢祖母!”宋允湘万分高兴地点头。 今儿是慕锦成留在家里的最后一夜,寇氏只让他们陪坐了一会儿,就推说困了,将他们赶回茶香院。 两人携手走在暗夜里,秋风飒飒,带走了白日的热气,让人倍感凉爽,却又生出些许萧瑟。 一路低声细语,回到茶香院,右玉和春莺早将一切准备妥当,两个丫头锁了院门,便回了自个的屋子,将最后的时光留给两人。 分别在即的紧迫,初尝情爱的美妙,都注定这一夜刻骨难忘。 如果说,昨夜是疾风骤雨,雨浇海棠,而今夜,则是水到渠成,鱼水尽欢。 共赴云雨,同攀巅峰之后,慕锦成抱着顾青竹,闭着眼睛在她颈窝厮磨:“青竹,你一定信我,等我。” 他的声音暗哑,带着令人迷醉的蛊惑,顾青竹早已沉沦其间,除了软软糯糯的答应,什么也想不起,说不出。 夜再长,也会天亮。 东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顾青竹便起了,今天,她要亲手服侍慕锦成穿衣梳洗。 顾青竹将他乌黑油亮的头发挽起,戴上白玉发簪,再为他穿一身深蓝锦衣,纤细莹白的手指慢慢将衣袢扣起,她探手帮他围上同色绣暗纹的腰带,仿佛是在拥抱他。 一直以来,他们总是很忙,慕锦成大多时候不要顾青竹服侍,今儿这般细致,还是头一遭,他心里又酸又涨,忍不住顺势抱住顾青竹。 “怎么了?”顾青竹伏在他怀里,低问。 她心里何尝好受,只怪自个平日里对他不够好。 慕锦成用力咧开嘴笑:“就想抱抱你,抱一辈子都不嫌多!” 第四百七十九章 从山庄出发 顾青竹伸手环上他的腰,轻声道:“我等你,等你回来抱我一辈子。” 慕锦成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怜惜地说:“青竹,我这一走,你就更加忙了,茶馆那边有韩守义,山庄上有莫天林,他们虽能为你分担一些外务,但家里的事,还得你操心。 祖母年纪大了,母亲身体不好,罗姨即将临盆,婕姐又多烦恼,允湘和婉成实指望不上,至于二哥……二哥的状况越发不好了,我昨日请他出面主持家中事务,又被他误会,还说……” 顾青竹踮起脚,粉嫩印在他的唇上,也把他余下的话堵住了:“你既决定这样做了,何惧人言,你放心,我定将家人照顾好,二爷的心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劝好的,我自会随机应变,相机行事。” “青竹!”慕锦成加深了这个吻,将她的名字当蜜糖,在心上唇间叫上千万遍。 寇氏卢氏等人俱来送行,夫妻携手出来,慕锦成给祖母和母亲磕了头。 卢氏将一块玉佩交到他手上:“这是上次在慈恩寺求的,了悟大师开过光,能保你平安。” 慕锦成双手接过,挂在海纹香囊的旁边。 寇氏拉着他的手,拍了拍道:“你二哥病着,怕过了病气给你,遂让子衿捎了话来说,叫你在外多加小心,不可逞能斗狠,头脑需灵活些,看着刀剑来了,万万躲快点。” “嗯嗯嗯。”慕锦成连连点头。 他自然知道,这话不可能出自慕明成之口,但他不得不感激谭子衿的良苦用心,这些话定是她自个说的,却是要为慕明成,拢住他们兄弟情义,他心照不宣,并不说破。 寇氏万般舍不得这个孙子,但仍狠心道:“你们还要赶去宁江城,早些出发吧。” 山口,薛宁已经带着一群老卒在等候,送行的人围成一圈。 当初慕绍台收留的都是无家可归,带有伤病的将士,如今将要重返战场,个个心潮澎湃,但薛宁还是留下了一些伤势过重,腿脚残疾的人,毕竟战场犹如阎王殿,好生生的人,都未必能全须全尾全身而退,更不好说行动不便的人了。 经过薛宁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十多人留下了,相交于战场,他们对山庄来说,更重要些, 可以辅佐莫天林守护这里。 慕锦成走过去,人群主动让开了一条道,长案上已经摆好了一碗碗梨花白,慕锦成端起一碗,朗声道:“感谢各位愿与锦成同往,救二叔,收失地!” 话毕,一饮而尽! “救将军,收失地!”众人振臂齐呼,纷纷上前,一口灌下烈酒,豪气冲天! 慕锦成接过缰绳,正欲翻身上马,却听前面薛宁道:“亲家老爷,你也来送行。” 慕锦成赶忙挤过去:“爹,你怎么来了?” 因为怕顾世同担心,两夫妻并没有将慕锦成要从军的事情告诉他,顾世同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紧赶慢赶,总算没有错过。 “你……你……”顾世同跑得太急,大口喘气,话不成句 “爹,你慢点讲。”顾青竹也走过来,帮他顺气。 “他要去安南,你怎么不同我讲!”顾世同难得对女儿生气,他卸下背上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塞到慕锦成的手中,“这是之前在安南战事中遇见的各种病症,我将病情状况,治疗药方,后续恢复等等都写在上面了。” “爹,这太重要了!”慕锦成如获至宝,他虽不懂医,但有了这个册子,军医就有了参照,治病救人,事半功倍。 “这呀,还是青竹当初让我写的,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顾世同瞥了眼顾青竹。 想当初,自己只是顺口一句戏言,没想到老爹竟然当了真,顾青竹心里一时感动不已。 “还有这些药丸和药膏,你也带上,至于方子,我写在册子上了,可以在安南就地取材熬制。”顾世同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大蓝布包袱。 慕锦成赶忙接过,沉甸甸的,都是实打实的成药。 顾世同面色严肃道:“安南战事又起,我虽不是在册的兵士,但我也足足在那里待了五年,按说也是个老兵,我原该和你们一起去的,可夫人即将生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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