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罗霜降一愣,心中暗忖:“不是说好了闲聊吗?慕家当家夫人突然开口保媒,这是什么意思?” 寇氏见她不说话,只当她犹豫,遂说道:“我儿与你一般,也是个命苦的,你来南苍县五年了,想必也听说过他三娶三亡,如今又在战场上见多了袍泽战死,现绝了续娶的心才过继锦成为子,可今儿……” 寇氏咳了一声,不说了,罗霜降抬头看着她,一脸疑问。 卢氏是富户嫡女,又是慕家当家夫人,这会儿为了儿子,也是豁出去了:“还是我来说吧,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二叔看上你了,听你的话也是喜欢大英雄的,既你能自主,可否考虑他?” 罗霜降砰砰心跳,满面飞霞,低声道:“我……我自然是敬仰将军的!” “好姑娘!”寇氏悬着的心一下落了地儿,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卢氏面上一松,轻快地说:“我即刻叫二叔来!” 慕绍台进来的时候,手心里全是汗,就算在南边临阵对敌,以少敌多,他也没这么慌过。 灯火被他带进来的冷风一激,跳动个不停,一身绯衣的女子静静站着,端庄妩媚,眉眼俱是春~情,嘴角微翘,笑意如三月杏花雨,撩得人心痒。 “罗……罗姑娘。”慕绍台本想叫她罗掌柜,临到嘴边,不知为何,他改了口。 罗霜降盈盈一福,婉转低回:“将军!” 她的声音像蜜糖,甜酥了慕绍台的心:“我……我是个粗人,时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莫恼。” 罗霜降见他一脸窘迫,安慰道:“将军言重,若是霜降能做到的,定然不辞,若是办不到,也会竭力帮将军达成心愿。” 她的温言软语,半点没有安抚到慕绍台,反将他胸膛里燃着了火,他急切地说:“我……我想今晚,现在,马上,立刻和你成亲!” “啊?!”罗霜降被吓着了,石化当场。 慕绍台见她惊得白了脸色,小心问:“你不愿意?” “霜降虽是抛头露面的女掌柜,可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父母纵使不在,我也不能自轻自贱到如此地步!”罗霜降冷下脸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慕绍台急得直搓手,急急地解释,“你听我说,适才在府门前,我一见你,就……就觉得剩下的半辈子,全是你了!” “我对将军……,但不是如此草率!”罗霜降咬唇,她活了两辈子,上辈子所遇非人,这辈子,她是来找他的,但他若不是她想要的,她只会潇洒转身,天地之大,山林田野,哪里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寇氏幽幽地看了眼小儿子,叹了口气道:“这不怪绍台,实不相瞒,今儿的确是迫不得已,要不然也不能这般委屈你,你们俩互有情义,按理,慕家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可今日锦成逃婚离家,更兼新娘喜轿失踪,你是三生的掌柜,自然晓得其中厉害,我这个老婆子虽是存了保全三生颜面的私心,但你们若是无情,我也断难开这个口,眼下如何办,我们只看你的选择。” “这……我……”罗霜降心中天人交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嫁慕绍台,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可这般仓促潦草,不是她所愿,但她若今日不嫁,三生和慕家的名声不保,日后,慕绍台岂会娶她这个,置他家族危难不顾的女人! 屋里的人都静静地看着她,无声无息,而这却是最大的压力,几乎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砰砰砰”寂静中敲门声格外惊人。 “老夫人,夫人,这会儿离酉时不到两刻钟了。”屋外传来熊永年压抑的声音。 “晓得了,你先去准备着。”寇氏沉声道。 屋里静得只听见水钟的滴答声,慕绍台眼巴巴看着罗霜降,这么高大威猛的男人,这会儿竟然像个乞求爱抚的奶狗一般,让人不忍拒绝。 当下是最艰难的时刻,罗霜降平心静气,闭了闭眼,低喃道:“我……” 第一百九十五章 酒楼做聘 “我嫁!”罗霜降猛然睁开一双秋水美眸,坚定地说。 她重生了,重生在霜杀百草的霜降时节,那株娇弱白莲花早已熬不过霜刀雪剑,前世就枯萎了,这一世,她要活出自个想要的样子。 “罗姑娘!”慕绍台一下子抓住她的手,仿佛等的是一辈子的救赎,他涨红脸道,“我就晓得你会答应的,我会一辈子,一辈子对你好的。” “将军!”罗霜降一双柔荑被他紧握着,抽也抽不出,不由得偷瞄四周,满面红潮。 寇氏和卢氏婆媳颇有默契地别过脸,只当看不见,卢氏隔门唤:“茯苓,快去叫丫头婆子们进来服侍!” 慕绍台这才撒了手,嘿嘿笑着站在一旁,盯着罗霜降看,眼睛半刻也挪不开。 “傻笑啥,还不去换衣裳!”寇氏笑着将他撵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工夫,呼啦啦进来一群婆子丫头,绞脸匀面,梳妆打扮,不消一刻钟就帮罗霜降装扮好了。 慕锦成成亲,是近几年慕家办的最隆重的喜事,就连新郎新粮的喜服都做了好几身,接亲服、拜堂服、敬酒服,虽说是分不同场合穿着,但都是大红色的,只是花纹略有不同罢了,眼下,正好取了一套来应急。 换了喜庆衣裳的寇氏亲自给罗霜降整理衣襟,轻声说:“我晓得你深明大义,日后一应礼数,我都加倍补偿你!” “谢老夫人!”罗霜降屈身福了福,“霜降是孤女,看中的只有将军这个人,所幸,他眼中心里亦有我,如此便是两全,旁的,不过是身外之物,大可不必在意。” 正说着话,熊永年在门外低声道:“老夫人,时辰差不多了。” “秋雁,打今日起,你就跟二夫人去西府服侍。”寇氏对身边一等大丫头说。 “是。”一个穿海棠色绸面袄裙的圆脸姑娘笑着应下。 “谢老夫人。”罗霜降感激地矮身行礼。 寇氏颔首,拢拢鬓边的发钗,拄着拐杖,由一群婆子丫头簇拥着往正堂去了。 一块喜帕遮住了罗霜降如玉美颜,也将她略显紧张的心情微微遮挡,秋雁扶着她的手,款款而行,满院灯火通明,将她的绰约妙曼的身姿拉出袅袅娜娜的影子。 正堂各处红烛高烧,众多宾客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寇氏在婢女搀扶下坐在主位上,一时有些疑惑,慕锦成成亲,不是该拜慕绍台么,就算他是过继的,最对再多拜慕绍堂夫妻而已。 “今儿请诸位观礼,让大家久等了,这就请出新郎官和新娘子来。”慕绍堂满脸喜色地上前说话。 话音一落,一身箭袖大红喜袍的慕绍堂,便用一根红绸将蒙着喜帕的罗霜降牵了出来。 “不是,这到底谁成亲?” “新娘是谁?外头咋什么风都没透?” “咦,这是怎么回事?慕绍台不是天煞之命吗?哪家姑娘这般大胆,嫌命长呢!” 一见来人,底下宾客一下傻了眼,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慕绍堂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笑着说:“绍台到南边为国尽忠,一去五年,如今得胜还朝,国泰民安,人到中年,他自个也该有个家了。” “绍堂,你这口风够紧的,这新娘子哪里人呀?”王延晋扯着嘴角问。 “她祖籍虽是青州,可大家都认得。”慕绍堂眼角的细纹笑皱了几分。 “谁啊,谁呀?” “不知道,没听说这事!” “赶紧的,别卖关子了!” 众人哄闹着,大家都想知道,在南苍县,还有谁敢冒死嫁给三娶三亡的慕绍台! “是三生的罗掌柜。”慕绍堂抱拳朝宾客行礼。 “嘶……” “是她!” 底下人一片吸气声,在坐的,在南苍县都是叫得上名号的,谁人不知三生的大掌柜罗霜降蛾眉皓齿,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更兼柳腰花态,步步生莲,美艳不可方物,正是一颗待人采撷的熟透蜜桃。 这些年,想她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可除了生意上的往来,其他时候,她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雪美人模样,再说,她背后可是三生,故而,南苍县那些狂蜂浪蝶才不敢招惹。 如今,她悄没声息就嫁了克妻狂魔慕绍台,这令太多人扼腕叹息,如此风流标致的人物隔不了多久就要变成一抔黄土,着实可惜了! “你这不是拉郎配吧,先前不是说锦成成亲的,怎么换了他老子了?”钱有财瞪着一双三角眼,疑惑地问,转而又扬声道,“罗掌柜,你莫怕,三生若是胁迫你,你只管吱声!” “谢钱老爷抬爱,若说起来,霜降早在五年前,一眼便相中了出城领兵打仗的将军,所幸,他亦属意我,今儿不过是得偿所愿,了无遗憾了。”罗霜降自喜帕之下,轻声说道。 她声不大,清脆如晨鸟初啼,听得出满腔的愉悦和欢喜。 钱有财冷嗤一声:“世风日下啊,既是南苍县的新娘子,我们怎么没见三媒六聘地过聘礼,三生做事几时如此不地道了?” 慕绍堂拱手笑道:“有财兄,此话差矣,罗掌柜是三生的西府夫人,她的聘礼岂会是寻常的物件,我家老太太做主,将三生酒楼送与她,这样的聘礼,诸位觉得可还算说得过去?” 用一座每年能赚流水般银子的酒楼做聘礼,这般大手笔,也就三生拿得出手,钱有财剔牙,不说话,众人更是缄默无语。 “来来来,快拜堂吧,莫错了吉日良辰!”谭立德从旁打圆场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司礼先生高声唱和。 多少双男人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一抹红色窈窕身姿,直到她被女婢扶了下去,方才收回目光,自此以后,又少了一个可以惦记的美人儿。 “这会儿,慕二叔抱的美人归了,慕锦成咋还不出来!”十七八岁的王老八跳脚喊道。 慕绍堂借口慕锦成着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他,不让他见人。他这会儿陪着一群谈生意的老头都要闷坏了,宋允蟠倒是对他巴结讨好,可他根本不对他的胃口,也没玩过他玩的,简直就是个土老冒,根本没法说到一起去。 钱溢一肚子坏水,向来喜欢作弄他,故而,没有慕锦成在身旁,他不想和钱溢多搭讪,生怕他又使阴招,骗自个上当,给他数钱都不知道。 “就来了,就来了,这好时辰可不是接二连三的,慈恩寺的了悟大师说,一年里唯有今儿有两个好时辰,大家请先用着,好饭不怕晚嘛。”慕绍堂笑着拱手行礼。 慕绍堂匆匆离开,熊永年和薛宁带着仆从上前伺候,有好奇的宾客抓着他们问东问西,他们俱都是含笑斟茶,却是半点底细也不露。 却说慕锦成一路纵马狂奔,回到幕府东院,跳下马鞍,疾奔大门。 “我的爷,你可回来了!” 迎面正撞见准备出去继续寻找的宝应,他一把抓住慕锦成,仿佛无价珍宝失而复得! 慕锦成顾不上喘气,薅住他的衣襟,急切地问:“婚礼……可还赶得上?” 宝应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爷不是逃婚了么,这会子突然回来,瞧这语气是巴不得要成亲? 他一时懵了,嗫喃道:“藏龙坳的花轿没有来,吉时到了,大老爷让二老爷和罗掌柜成了亲,先糊弄过去了,现正打发人再找你呢。” “什么!他俩?他俩怎么会成亲!”慕锦成惊诧地张大嘴巴。 在慕锦成眼里,罗霜降就是一朵开到荼蘼的蔷薇花,美艳却有刺,弄得那些个爱惜羽毛的伪君子爱憎不得,而慕绍台活脱脱就是一只强壮的猛虎,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能在一个屋檐下过活的呀。 “小的哪敢揣度老爷的心思,但老夫人,夫人,老爷们可真是为爷急疯了,您可再不能跑了!”宝应死死攥着慕锦成的衣袖。 “你去告诉我爹,说我回来了,要成亲!”慕锦成说着,拽开他的手,往自个的蕤华院疾走。 宝应见他这样说,一时喜得眼泪汪汪,一路小跑着去西府禀报。 “右玉!右玉!”慕锦成还没有进院子,就开始大声呼唤。 “爷!”右玉慌慌张张跑出来,一见他,赶忙拉住,上下打量他身上破损的衣裳,哑着嗓子道,“你今日一天,到哪里去了?” “先别说那些了,赶快去准备参茶,不,熬血糯粥,不,还是先煮碗解酒汤吧。”慕锦成心乱如麻,话说得颠三倒四。 “到底要哪样?”右玉从没见他为吃的这般慌乱,这才出去一天,难道就犯了癔症?她心里七上八下,十分不安。 “全都准备上,她能吃哪个吃哪个!”慕锦成挥挥手道。 “谁?谁要来?”右玉一头雾水,追问道。 慕锦成拧眉道:“好姐姐,先别问了,你快去吧!” 右玉无法,只得亲自去小厨房吩咐婆子立时做上。 正当慕锦成想把贵妃软塌铺得软和些,慕绍堂已经抢进门来,一巴掌抡在他脸上,大喝一声:“孽障!” 慕锦成的脸上顿时起了五指印,卢氏抱着被猝不及防打倒在地的慕锦成,哭道:“老爷,你这又是何必!” “爹娘,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慕锦成翻身,垂首跪在地上。 慕绍堂捂住胸口:“你可晓得你几乎害了慕家和三生!” “大哥,你别激动!”随后赶来的慕绍台抱住兄长,“锦成回来的正好,一切都可挽回!” 卢氏捧着儿子的脸,泪眼婆娑:“你这个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娘,我以后不这样了。”慕锦成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地摇了摇。 寇氏在婢女搀扶下,踩着小碎步进来,觑着眼睛望他:“乖孙,你跑哪里去了,瞧这一身泥一身土的。衣裳都撕坏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双喜临门 “我……”慕锦成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抠身上的破洞。 慕绍堂气哼哼地说:“你倒是讲呀,若敢有一句假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也怪不得我呀,若我知道……”慕锦成挺起腰辩解,可说着,又软下声去,渐渐不闻。 众人焦急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去管他的小别扭,只一再威逼利诱地追问。 慕锦成只得将事情原委一一说了。 闻言,寇氏惊喜交加,忙不迭合掌念佛:“阿弥托佛,这桩姻缘也是奇了,绍台说她福旺财旺,这会儿看来还真的是呢。” 慕绍堂对这件离奇的事,也十分惊异,回头问道:“绍台,你可让薛宁去接了?这会儿,只怕要进南苍县了。” 一旁的慕锦成正用热鸡蛋揉脸,插嘴道:“我回来时,正遇着府里的府兵,我让他们迎着去了,现下八成已经遇着了。” “你这一天也就这件事做得靠谱!”慕绍堂看他脸上红痕渐消,心下稍安。 卢氏拈掉儿子头发上的一根草屑,万分心疼道:“赶快洗洗,把这脏衣裳都扔了,去去晦气。” 新郎已在屋中,新娘正在路上,寇氏等长辈都把心放回了肚里,忙乱了一整天,这会儿终于有了放松的心情,坐在正屋里喝一杯舒心的茶。 浴房里早备好了热水,慕锦成只让右玉帮着脱了外裳,便将她打发出去了,他浸在浴桶里潦草地洗了洗,便披着衣裳出来了。 他心里惦记着,顾青竹今儿被强掳到山上,衣裳和妆容都花了,又兼着呕吐犯晕,只怕也要洗个澡才好,他只怕自个时间长了,耽误她。 喜房设在将军府的榕华院,一应衣饰也在那边,右玉服侍他穿上家常锦袍,慕绍堂怕误了时辰,催促他从风园直接入西院,去应付那些越来越安抚不了的宾客。 慕锦成散着乌发,围上织锦棉斗篷,临走,只带了大丫头左云过去服侍,将办事沉稳,心思细腻的右玉留在蕤华院中,让她等顾青竹到来。 且不说慕锦成在西院与两位父亲周旋那些赴宴宾客,只说顾青竹好不容易忍着眩晕进了南苍县,城门口早有薛宁在等候,他已将守门兵士打点停当,车队半刻不停,直接进了慕府东院。 今儿发生了太多事,一切都乱了,早不能按寻常喜事来办,陶婆子和春莺将裹着雪狐斗篷的顾青竹扶进了蕤华院。 右玉早准备了热热的饮食,顾青竹勉强吃了一点血糯粥,兼着屋里有地龙,暖意融融,她身上的寒意方才散了一些,一室烛火明亮,她略略环视一周,虽不识那些瓷器玉石摆设,却也觉得是个清雅别致之所。 “少夫人路上奔波,定是乏了,不如先洗浴,也好让奴婢重新为您上妆。”右玉听慕锦成说了脱险过程,对自个这个未来的女主子自然而然有了好感。 瞧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婢,顾青竹也觉身上黏~腻,之前出的汗和灰尘混合着,脸上很不舒服,她微微点头:“好,麻烦你了。” “这都是奴婢该的,当不得少夫人的谢。”右玉说着就要帮她解衣裳。 顾青竹本能地一下子红了脸,可外裳实在太难穿脱,她只得由着右玉和春莺帮忙,脱衣卸了钗环,可是里衣她却是怎么也不肯假手于人。 右玉突然觉得,两个少主子还真是登对,不仅相貌,连癖好都是一样的,故而,她也就随她了。 车队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若按常理,这会儿早过了吉时,可瞧着这府里不急不慢的,也不知是怎么安排,故而,顾青竹不敢多耽搁,虽然她十分疲惫,很想在那一桶加了花瓣和香露的温水多泡一会儿去去乏。 洗去胭脂水粉的顾青竹精神好了些,脸上泛着桃花般的粉色,一头乌发黑绸似的光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仅右玉看着发愣,就连一路陪着来的陶婆子和春莺也觉得,这会儿的她才最动人。 顾青竹见她们都盯着她看,有些心虚道:“我穿错衣裳了?” 陶婆子笑道:“少夫人长得实在好,这会子,晃了老婆子的眼了。” 右玉和春莺赶忙屈身赔罪:“奴婢们失礼了。” “我……”顾青竹窘了,脸色更红,一时摸着赤藤镯,不知该说什么。 陶婆子将她扶到铜镜前坐下,喜滋滋地说:“让丫头们伺候上妆吧,今儿是喜日子可得好好打扮。” 顾青竹被重新绾发上妆,春莺手巧,不一会儿便收拾停当,西府那边,早打发可靠的婆子将喜服又送了一套来。 重新盖上喜帕,出了蕤华院,有一顶红轿等在外头,陶婆子和春莺一路陪着,出了东府入西府,顾青竹不知这是什么道理,又不好问,只得由着陶婆子领着她往里走。 将军府门前,鞭炮齐鸣,足燃了一刻钟,持续炸裂的焰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噼啪的声响更是传出很远,整个南苍县都知道慕家办喜事。 慕绍台今夜突然成亲,且娶的是三生女掌柜,这个轰动的消息实在太惊人,以致于慕锦成的婚礼完全被比下去了,众人心不在焉地观礼,连一直想要讥讽南苍县首富之子娶个乡下姑娘的人,也没兴致对新娘子评头论足。 唯有一个人见到慕锦成一脸笑意地牵出蒙着喜帕的新娘,立时变了脸色,明亮的烛火照在她半边妆容精致,此刻却已经扭曲的娇颜上。 “我饿得心口疼,先回去了。”钱漫蹙着一双蛾眉,歪头对钱有财道。 “急什么,那么久都等了,也不在这会儿!”钱溢笑得幸灾乐祸。 钱漫想慕锦成做夫婿,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儿她本可不来的,却偏闹着来,这会儿,不知为啥又要提前走。 这点打击都受不起,还做什么钱家人! 钱漫根本不睬他,见她爹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她只当是默许,也不等司礼先生说完吉利话,便很不礼貌地站起来,疾步离开了。 钱涨回头望了她一眼,而钱有财只盯着新郎官和新娘子对拜,看见好笑处,咧嘴一乐,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的举动。 慕锦成也没心思管底下人的哄闹,他手心里满是汗,烛火摇曳,光影朦胧,眼前一切仿佛梦一般不真实,他不能思考,不能动弹,像个木偶似的按司礼先生说的的话拜天地,拜父母,与顾青竹对拜的时候,两人差点碰着头,引得他那些狐朋狗友一阵哄闹。 好不容易挨到礼成,顾青竹几乎又湿了里衣,不是屋里太热,而是她心里十分慌乱,这就糊里糊涂成亲了? 陶婆子和春莺将她送到榕华院的新房,陪着她坐了会儿,顾青竹心神不属,一直无声地抚摸赤藤镯,而陶婆子和春莺到底是下人,也不好废话多嘴,偶尔问一句喝不喝水,其他的便无话了。 隔了会儿,喜婆进来说了好些吉利话,送了合卺酒并八样果品点心,之后,带着人出去了。 屋里只剩顾青竹一人,她悄悄掀开喜帕一角偷瞧,屋子很大,燃着热烘烘的火盆,她慢慢挪到桌前,将一把小银剪子藏在枕头下,方才心下稍安。 刚才拜堂时,她实在紧张,只看见一双修长的手,想来那人不是武夫,她打算好好与他说说,好合好散,若是实在不行,只好以死相逼,反正她没想这么早,在这深宅大院里苦度春秋。 正堂的喜宴足闹到戌时,父子同日成婚,这可是双喜临门,不管是好意道贺,还说嫉妒揶揄,慕绍台都是来者不拒,他身体强健,又逢喜事,称得上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倒把那些个宾客喝得咂舌了。 慕锦成心里惦记顾青竹,又不知怎么过见面那一关,实在无意饮酒,正巧,长辈宾客都由两位父亲陪了,只剩下那些大小纨绔,他则是能赖就赖,能痞就痞,又有二哥适时出面挡酒,他倒没喝多少。 见他如此,直恨地钱溢连连跺脚,扬言道,过些日子一定要把他好好灌一回,王老八罕见地表示同意,慕锦成面上笑哈哈地答应,心里却叫苦,若能过了今晚,方才好说日后。 宾主尽欢,父子出门送客,外间不知怎地突然下了雪,薄雪覆盖着路面,只听车轱辘碾过,发出喳喳的细微声响。 慕绍台回到自个的南山院,婆子丫头见了他,纷纷行礼,他挥挥手,那些人悄悄地退下了。 罗霜降端坐在铺就花团锦簇大红色的罗汉床边,她听到门响,一下子从前世的回忆里醒来,她有些紧张,竟连丝帕绞红了手指也不知道。 “霜儿,我能这般叫你吗?”慕绍台挨着她坐下,将她手上的桎梏轻轻扯下。 “将军!”罗霜降心中一颤,这男人是领兵杀敌的猛将,竟将如此的温柔给了她。 “叫我绍台或夫君。”慕绍台最受不得她如羽毛划过心尖的声音,有些微醺地附在她耳边低喃。 酒的温热喷在罗霜降的面颊上,立时将她的脸染成酡红,如中魔咒,她低低地唤一声:“夫君。” 慕绍台揭了她的红盖头,一朵盛开的蔷薇,绽放在他面前。 他笑,拉她起来,倒了两杯酒,递与她一杯,强有力的臂膀穿过她纤细的胳膊,仰头喝干,又看着她轻启朱唇,一抹酒液滑入喉中,吞咽的时候,看的他立时热了身子。 放回两只杯子,慕绍台抚上她的柳腰,将她拥入宽阔的怀抱,微闭眼道:“霜儿,我好似早已认得你的。” 罗霜降终于忍不住落泪,她伸手环住他的腰,低泣:“妾一直在等夫君!” 火热的唇袭上来,仿若久旱逢甘霖,罗衫轻解,帐幔低垂,罗霜降第一次看见男人身上纵横交错,或深或浅的伤痕,她虔诚地吻过他背上的刀疤,胸前的剑伤,每一处都留下她微凉的唇和滚烫的泪,冰火两重天,慕绍台颤栗不已。 窗外白雪纷飞,几点红梅落于雪上,惊红绝艳。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怎么睡 慕锦成打发了宝应,一路行到榕华院,在廊下轻轻跺了跺脚,掸落双肩上的琼花。 右玉听到声音,忙从厢房里出来,“这么大的雪,爷该打发人叫奴婢去接才好。”说着,帮他拍打后背上的雪沫。 “你们也忙了一天,人困马乏的,去歇着吧。”慕锦成挥挥手。 今夜是洞房花烛,右玉自然是不便打扰的,只得躬身退下,不过,她是慕锦成院里管事大丫头,主子成亲,她整夜都得候着,只怕到时要叫水叫茶伺候。 慕锦成见她退回厢房,自个往内室去,在门前站定,伸手想推门,转瞬又变掌握拳,如此这般,足犹豫了一刻钟的时间。 早晚都要面对,慕锦成顺了顺大红锦袍,咬牙一下推开了门。 屋内红烛高烧,烛火被他大力开门带进的风,吹得跳动不已,慕锦成赶忙回身将门轻轻掩上。 他深吸了口气,往屋中大床走去,床沿上并没有他意料中端坐的新娘。 他再一瞧,不禁苦笑,只见顾青竹和衣歪在床上,居然睡着了! 慕锦成在顾家坳住过几日,晓得山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会儿都一更天了,况且,顾青竹今日哭嫁、醉酒、斗智、奔波,又没有好好吃东西,再好的精神也熬不住。 “醒醒,脱了衣裳睡。”慕锦成坐在床边摇摇她单薄的肩膀。 喜帕落在一边,她的脸半拥在百子百福的锦被里,纵使睡着了,眉眼都是拧着的,不知有什么烦心事,慕锦成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她的黛眉。 适才,顾青竹一个人等得太久,起先是靠在床栏上打瞌睡,不知怎么就滑到了床上,这会儿睡得迷迷瞪瞪,一睁眼,就见伸过来一双手,惊呼一声,立时迅速地起身后退。 “你……你怎么在这里?”顾青竹一见面前的人,吓了一跳,惊异地问。 慕锦成双手一摊:“这是我的家呀。” 顾青竹心急道:“乱说什么!还不快走,你这人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这会儿闯到我新房里来,慢不说连累我坏了名声,若是你被拿住,少不得打个半死,何苦来哉!” “你担心我呀!”慕锦成被她的话一下子暖了心,先前的担心一下子去了一半,嘻笑往前凑了凑道。 顾青竹心中哀叹,她只想把他赶快打发了,好一心一意和新郎谈和离的事,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你再不走,我喊人了!”顾青竹见他没个正形,肃着脸道。 “这真是我家。”慕锦成无奈,他指指自个身上的大红锦袍,低声说:“我还是你的新郎。” 他的低语如同五雷轰顶,震得顾青竹大惊失色,连声音都抖了:“你……你说什么!” “你瞧我俩的喜服。”慕锦成将她的广袖扯过来一点,叠加在他的锦袍上,很明显是一样的面料,一样的花式。 “怎么会是你?你分明是三生的三爷。”顾青竹扶额,有些头疼。 慕锦成苦笑:“慕将军是我亲二叔,他过继我为子,可不就凑一块了嘛。” 顾青竹理清了这个关系,突然觉得不对,蹙眉道:“今日既是你成亲,你跑到老鸦岭做什么?” “我……我……”怕什么来什么,慕锦成张嘴结舌答不上来。 顾青竹一下子跳下床,兴奋地说:“我晓得了,你不愿成亲,想逃婚!” 这个好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顾青竹困意全消,既然他和自个是一个想法,合离的事就好办了! 慕锦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怕什么,是就是,放心,我又不会说出去。”顾青竹心情大好,眉眼飞扬地接着说,“咱可讲好了,这桩姻缘都是老辈们的心愿,咱们凑合两个月,之后找个由头和离,你还是慕家少爷,我仍旧回顾家坳,岂不是皆大欢喜!” 慕锦成一听她的话,当即愣住了,心里一酸,原来这丫头根本没想嫁他! “你……你可是嫁过人的,若是和离回顾家坳,会被人耻笑的。”慕锦成试探地问。 “这有什么,大不了立个女户!”顾青竹想都不想道。 她一心只想着炒茶,根本想不到流言蜚语对一个和离女子的伤害。 女户,活着是孤户,死了是绝户,一般人谁肯孤苦一生。 顾青竹宁愿过那样的生活,也不想嫁他,慕锦成心里凉得仿佛整个胸腔里都灌满了外头的冰雪。 顾青竹见他不说话,只当他默认,遂拍拍手:“我说的都是你的心里话吧,行了,就这么定了!” “我才没有这么想!”慕锦成恨恨地说。 顾青竹冷哼道:“不是这样想,你偷跑什么?再说,你在老鸦岭见到我一身嫁衣,为什么隐瞒你其实就是新郎?还有陶嬷嬷和春莺,她们大概也知道你逃婚的吧,居然还一起骗我!” “那不是在土匪窝嘛。”慕锦成辩解道。 顾青竹恼了,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那你出了翠屏镇,为什么不说,而且我问过陶嬷嬷,她只说你走了,可见,她也说不准你是老老实实回家成婚,还是继续跑路,所以不敢说真话!还有……” 慕锦成心乱如麻,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头哀求:“祖宗,你小点声吧,一会儿把爹娘祖母招来,你与他们说吧。” 顾青竹鼓着腮帮子,强行把剩下的话咽下去。 细长的手指攥在手心里,温热柔润,慕锦成恍惚有了心定的感觉。 “旁的不说,我今儿算是救了你的命吧,我又不要你金银答谢,只是想回家,你晓得我弟妹还小,老爹更是连自个都照顾不好,这叫我怎么放心,你把这当报答也好,或各取所需也罢,反正到了三月,我就要回去。”顾青竹抽出手,压低声音说。 听了她的话,慕锦成心里很不是滋味,阴差阳错,他们遇着了,还万分曲折的成了亲,可惜,她的心不在这里,更不在他身上。 慕锦成望了眼窗外,满地的雪反射着冰冷的白光,“三月还早,到时再说,这会儿都快二更天了,早些歇着吧,明儿还有的应付呢。” 顾青竹听他这样讲,只当他是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怎么睡?”屋里只有这么一张大床,顾青竹为难道。 慕锦成没好气地说:“自然是一起睡!” “你睡地上!”顾青竹毫不犹豫地说。 “这是我的院,我的床!”慕锦成蹬了靴子,翻身上床,四仰八叉地睡在被子上。 顾青竹拿眼刀剜他,偏这无赖假装看不见,还在床上打滚,嚣张至极。 “得了,看在你救我一回的份上,我留一半给你睡,要是你不想冻生病就上来。”慕锦成拍拍床里面。 顾青竹咬牙,这会儿虽说是正月里,可还是四九天呢,外头下着雪,若是坐一夜,可真会病倒的。 她气闷地坐在妆台前卸钗环,因她从来没戴过,这会儿那些垂挂的金穗子缠了头发,自个摸索,一时很难拆。 “我来吧。”慕锦成从床上起来,帮她一点点解。 顾青竹本想让春莺来帮忙,但她不惯使唤人,又恐她们睡了,只得由着慕锦成给她摘钗拔簪。 难得平日里像只小老虎的顾青竹此刻手足无措,安静如斯,将她半围在怀里的慕锦成倒是受用,又怕弄疼了她,头低的只差吻上她的发顶,两人的影子映在窗幔上,显得恩爱缠绵。 “去洗洗再睡吧。”摘下最后一朵鬓边珠花,慕锦成说道。 内室里有一间洗浴房,热水和换洗衣裳早备好的,顾青竹提着长裙,觉得不方便,可慕锦成在屋里,她又不好当他面脱。 “要丫头们来伺候吗?”慕锦成只当她脱不了繁复的衣裙,低声问。 顾青竹脸一下子红了:“我……我可以!” “我帮你!”慕锦成摇头,这丫头死犟的脾气也不知啥时候能改改。 顾青竹僵住了:“我……你……” “别瞎想,我可没给别人脱过!”慕锦成闷声道,将她那些胡思乱想,扼杀在萌芽阶段。 顾青竹翻了白眼,他这个浪荡富家子说的话,谁信呢! 慕锦成背身坐在桌边吃点心,洗漱后的顾青竹,趁他不注意,麻溜地爬上了床,只把一颗脑袋露在被子外面。 “吃点吗?”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慕锦成转过头来问。 顾青竹摇头:“太腻了,不想吃。” “按规矩,还有一杯合卺酒呢。”慕锦成举起酒壶道。 “一定要喝?”顾青竹将眉毛蹙在一起。 慕锦成煞有介事地说:“嗯,不喝不吉利。” 顾青竹只得将身子往上蹭了蹭,慕锦成将酒端给她,两人交臂而饮。 待慕锦成洗浴回来,就见顾青竹裹着被子蜷成一团,只露出一头海藻般的头发,而床中央横着一个三尺长的大抱枕。 “只盖一床被子,夜里冷!”慕锦成侧身上了床道。 床侧沉下去,顾青竹心里慌得很,闷声道:“我不冷!” “把你枕头下的小银剪子拿给我吧。”慕锦成叹了口气,“我在你心里,当真是个无耻之徒?” “你要干嘛?”顾青竹歪过头,警惕地问。 慕锦成将一块雪白的棉帕托在手中:“你明日拿什么交差?” 顾青竹不解地眨眼。 “笨!”慕锦成怕她羞,少不得自个摸出了剪子。 “嘶”手指被锋利的刀口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奔涌而出,慕锦成疼得咧嘴。 血珠一滴滴洒在棉帕上,晕成点点红梅。 “你!”顾青竹见此,一时红了脸。 慕锦成含住手指,嘟囔道:“行了,别感动,只当我报你救命之恩的万一了。” 将剪子和棉帕搁在床边小几上,慕锦成躺下:“你别蒙头了,放心睡,我又不是禽兽,还能真吃了你。” 顾青竹望了他一眼,这人说话做事有时十分幼稚,有时又老练的不像话,可真是个难以琢磨的人。 红烛彻夜高烧,火盆渐渐熄灭,帐幔里隔着抱枕睡着的两个人慢慢相拥。 雪一直下,唯有抱着你,才能抵御漫漫长夜的寒冷。 第一百九十八章 行不行,你试试 红烛燃尽,化作几缕烟尘飘散,瑞兽铜香炉里的沉香袅袅,淡雅的香气随着外间天色愈发明朗。 百子百福锦被下的顾青竹动了动,她向来醒得早,恍惚间,心中疑惑,今日怎这般安静,窗外惯常的风声鸟啼哪里去了?最不济,院里的鸡也该打鸣了。 身上的肌骨像挑了一百斤柴禾似的,直觉得累得很,顾青竹伸伸腿,却突然感觉动弹不得,似被什么压住了,她心头一惊,猛地睁开眼。 此时,她彻底醒了! “啊!”看见近在咫尺的俊颜,惊慌失措的顾青竹大叫。 这一声还没完全放出来,顾青竹就被慕锦成迅速地翻身压住,他一掌捂住她半张的嘴巴,尖叫变成了小兽般的呜呜声,听着挠人心肝。 “别叫,再叫,我就亲你了!”慕锦成显然还没睡醒,声音暗哑地威胁。 顾青竹口不能言,气得乱蹬,抖得那架百年老床咯咯作响。 慕锦成伏在她身上,一心只想她安静,遂将前世今生学的本事,除了打架,都在这儿派上了用场,他手脚并用,紧紧锁住了怀里胡乱扭动的人。 由于男女体力上的差异,顾青竹完全动弹不得,慕锦成松了口气,他手心里传来绵软弹跳的触感和一呼一吸的湿热,而此时,他们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男上女下,手脚交缠,几乎不留半分缝隙,而血气方刚,清晨觉醒的某处,更让他心猿意马。 他赶忙侧过半身,软语低声道:“你别喊,我就放开你。” 顾青竹眨了眨眼睛,又羞又气的泪珠儿滚落在枕边,她此时鲜红的里衣半褪,露出一侧肩头白嫩如牛乳的肌肤和完美凹陷的锁骨,再往下,隐约地隆起,不大,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却是更加撩人。 而慕锦成身上同色的里衣更是大敞,显出宽肩窄腰的身形,他肌骨强健,没有半分赘肉,却又不似蛮汉粗壮凶悍,加之,他生得容颜俊俏,冰肌雪肤,当他穿上长袍锦衣,依然是令人爱慕的翩翩佳公子。 慕锦成只当她同意,遂松开手,滚到一旁,扯过被子盖住自个,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 “你……你昨天不是说……”顾青竹红了眼睛。 男人,特别是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多半不能听,可她每次都上了当! “分明是你钻到我被窝里来的好吧。”慕锦成偏头瞪眼,“你那一身骨头架子,还不如我的锦夫人抱着舒服呢。” 此时床上已经一片混乱,两床被子连同大抱枕都堆在一处,哪里分得清谁钻了谁的被窝? “你……”顾青竹后知后觉捂住差点泄了春光的胸前,恼怒地瞪他,“那你只和你那位夫人睡去!” “昨儿,我们不是三个一起睡的?”慕锦成促狭地笑,将不远处的大抱枕揽过来。 顾青竹腾不出手,抬脚踹他:“没廉耻!” 慕锦成一把握住她白皙的玉足,将抱枕塞到她怀里,戏谑道:“我冬日里有锦夫人,夏日还有竹夫人呢,不过是抱着睡觉的玩偶,你这小脑袋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松手!”顾青竹闹个大红脸,又被捉住脚,羞赧道。 顾青竹急于挣脱,小巧的脚几乎在慕锦成的手中弯成了一张弓,五个粉嘟嘟的脚趾并拢在一起,从大到小挨挨挤挤,仿佛五颗晶莹剔透,嫩红的玉豆子。 “不放,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蹬我的!”为了惩戒她小野猫似的凶悍,慕锦成作弄地挠她的脚掌心。 那一处最碰不的,谁受得了这种酥麻难耐的感觉,顾青竹徒劳无功地挣扎,一时忍不住,嘴里溢出嗯嗯啊啊的低吟。 她的声音魅惑若毒酒,却又清纯如朝露,让人只想不畏生死,一口吞了才快活。 慕锦成两世都是童子鸡,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谁还不曾看过几部肉搏战争大片,再说,钱溢那个色鬼回回带他到万花楼,不仅用图册诱惑他,还差点要赤膊上阵亲演教他。 这会儿,引火烧身的慕锦成苦不堪言,刚压下去的蠢蠢欲动,又昂首挺胸,他丢了顾青竹的脚,撩起帐幔,翻身下床,胡乱穿了一件衣裳,才算堪堪遮住尴尬。 顾青竹急急地窝进被子里,警惕地看着慕锦成,只怕他一会儿变了狼,将她拆穿入腹。 见她如此,慕锦成认命地摇床,老床不堪重负,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你干啥呀,别闹了,行不行!”顾青竹不知道他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这会儿被他晃得几乎要吐了,裹着被子挪到床边道。 “行不行,你要不要试试!”慕锦成气得翻白眼。 他是来自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大学生,哪怕自个忍得正难受,也做不来像钱溢一般的禽兽,不顾一切将顾青竹扑倒,满足自个,况且,他喜欢顾青竹,想她有一日心甘情愿与他鱼水共欢。 顾青竹不知道哪里说错话,只得怯怯地改口道:“那你先让我下来?” 慕锦成本就是为了避她,见她伸腿下床,气得拧了她一下,这丫头,惹火不灭火,还最会装傻! “啊……”顾青竹猝不及防,本能地呼痛。 “好了。”慕锦成又用力摇了几下,顺手将小银剪子拿了,转身坐到桌边,倒了盏凉茶,一口喝尽。 顾青竹摸着腿,一时懵了,不知是下来好,还是继续窝着。 胡乱抹去衣襟上的茶渍,慕锦成转头看不知所措的顾青竹,心下有些不忍,她不过刚刚十六岁,平日里只顾着赚钱养家,出嫁也没有母亲私下告诉她闺房之事,大约很多事都不懂。 慕锦成指了指床边小几上的帕子道:“一会儿去了祖母那里,单凭这个,可不容易糊弄过去,陶嬷嬷昨儿没听着声儿,这会子定然还在外头,你适才叫得好,这下倒是能过关了。” 听他这样讲,仿佛自个是个坏女人,顾青竹只差没气晕过去,捡了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就砸向慕锦成,她圆瞪着一双杏眼,无声控诉。 慕锦成凌空接住枕头,将它搁在小腹下,咳了一声道:“过会儿要去请安,祖母冬日不会起这么早,你是和我再睡会儿,还是去泡个澡?” 被他百般捉弄,顾青竹哪里还有面皮和他再睡,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躺回去!”慕锦成低喝了一声。 他竖抱着枕头,走到床边,放下帐幔,扯过被子睡了上去,吓得顾青竹离他远远地,抱膝坐着。 “你若想在这里安安生生住到三月,就到我怀里来。”慕锦成忍住心中火热,故作嫌弃地说,“我是为你好,要不然,谁喜欢被一把骨头硌得全身疼。” 顾青竹无语,只得捂住胸口,拘谨地蹭进被窝,慕锦成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揽到身边,如此看着,起码他们脑袋挨着很近,至于被子里的腿在哪儿,也就不勉强了。 “闭眼!”慕锦成看着顾青竹委委屈屈,一双圆眼睛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 闭上眼睛的顾青竹全身紧绷,心里如擂鼓似地砰砰狂跳,她根本无暇顾及身旁,如同热烘烘火炉般的男人身上的异样。 “右玉!”慕锦成换了一个慵懒的腔调,充满饕餮后的满足。 而屋外,陶婆子早在顾青竹第一声惊呼时,就已经站在外头倾听,这会子见慕锦成唤,只当事情圆满了,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喜颠颠地回老太太去了。 右玉在屋外也听见里面的动静,她面皮薄,躲到厢房里去了,这会子听见主子叫她,急忙推门进来,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看见床边小几上折叠的帕子,隐约透着红,一下子热了脸,抬手将帐幔挂在金钩上,入眼,被褥狼藉,她立时低头不敢看。 慕锦成眼眸微眯,懒懒地说:“去多放些水,伺候少夫人洗浴。” “是!”右玉垂头举臂,将顾青竹扶下床。 心里慌乱的顾青竹赤脚踩在脚踏上,不小心滑了一下,在右玉看来,她这是被大魔王慕锦成折磨的体力不支,不由得有些同情地用力托住她。 一瞬间,顾青竹不仅面上,连全身都腾地红了。 右玉赶忙弯腰将绣鞋帮她套上,偏看见她近脚踝处的小腿上有一处指甲大的红斑微微泛紫,显然是新印记,她不由得心口小鹿乱撞,急急地撇开目光。 给浴桶里铺满玫瑰花瓣,又倒入几许香露,右玉打算伺候女主子脱衣洗浴,却被顾青竹坚决拒绝了,右玉只当她新婚,不好意思让旁人看见,只得屈身行礼出去了。 顾青竹脱了衣裳,沉入温热的浴桶里,不大会儿,热水蒸腾出香气,整个洗浴间里水雾氤氲,影影绰绰,让人半点也感觉不出冬日的寒冷,被暖意包裹,她适才慌乱的心,渐渐安定。 慕锦成终于可以一个人四仰八叉,毫无顾忌地躺在大床上,他可真佩服顾青竹那一滑,这下可算是坐实了他们夫妻之实了。 “入了我的院,上了我的床,还想走,丫头,你想得美!”慕锦成望着帐顶傻笑。 翻来覆去痴想了会儿,忽又有些担心,按理,他们隔会儿要去给长辈请安,陶嬷嬷就会带婆子们来收帕子,检视被褥,这屋里能骗得了未经人事的右玉,可骗不了监督过慕家大老爷二老爷新婚夜的陶嬷嬷。 腹下火气持久不消,还差的那一味儿,只得慕锦成亲自动手添上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慕家人 顾青竹对此一无所知。 她离了洗浴间,与慕锦成吃了一点早膳,而后,就被右玉和春莺围着,匀面上妆,绾发更衣,像个布偶似地任由她俩安排,她本不想戴那些坠着脑袋疼的金钗宝钿,但一看她们一脸为难,只好抿唇不语。 慕锦成倒比她快,饭后神清气爽地洗浴,再由左云伺候着束发换衣,这会儿,已经悠闲地坐在一旁边喝茶边等她了。 “是不是迟了?”顾青竹心里没底,瞥了他一眼问。 “迟不是正好嘛。”慕锦成将一盏热茶递到她手里,笑着说,“我们不可以去那么早的。” 顾青竹不甚明了,但隐约觉得他接下来说的不是啥好话,遂低头喝了一口茶,将疑问咽了下去。 慕锦成本还等着她上钩,好趁机捉弄她,见她学聪明了,反倒无趣。 于是说:“这里不比顾家坳,用不着起那么早,再说,咱们新婚,贪睡才正常!” 右玉和春莺还在一旁,他却如此毫不顾忌,顾青竹脸一下子红了,忍不住斜了一记眼刀。 慕锦成只当看不见,半点不恼,笑着喝茶。 昨夜的雪一直扑簌簌地下,天地一片银白,黛色的琉璃瓦覆盖着厚厚的蓬松一层,就连海棠花窗的格挡里也或多或少地存了雪白,院中花木虽被荡去了积雪,却似被冻傻了,木头木脑地杵着,几朵红艳艳的海棠花被晶莹包裹,在冰天雪地里,留住刹那芳华。 粗使婆子早早将院中的雪扫出一条小径,这会儿又落了薄薄一层,穿着同色绯红衣裳的慕锦成和顾青竹一前一后站在廊下,院里的婆子丫头都停了手里的活,垂手问安。 慕锦成摆摆手,右玉给每个人都封了赏钱,三爷向来大方,又不苛责下人,婆子丫头都为能到榕华园伺候高兴。 仰头看看外间的雪帘,慕锦成裹了裹鸦青色貂皮斗篷,一脚踩了出去,右玉撑伞跟在他身旁,穿着之前的雪狐斗篷的顾青竹跟在后面,春莺帮她打伞。 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几人离了榕华院,府中通往各处的道路已经清扫出来,游廊凉亭里有三三两两候着的婆子,只要积雪存了半指厚,就会立即扫除,时刻保持道路通畅。 府里刚刚办了喜事,处处还沉浸在一片红色里,廊下的红灯笼,树枝上的红绸,与铺天盖地的白雪相映,分外喜庆妖娆。 因着昨儿的亲事一波三折,兼着雪下得太大,老太太便没有挪回东府,今儿就在松鹤院接受子孙请安,东府的人也早早地过来了。 老太太身边管事大丫头琳琅拢着手站在廊下翘首以待,见着他们,一脸笑容急急地迎上来。 “琳琅姐姐,我可来迟了?”慕锦成笑着问。 琳琅帮他掸去肩上的雪花,弯了眉眼道:“不迟,不迟,三爷来得刚刚好,二老爷和二夫人刚刚敬过茶,正陪着老太太和大老爷大夫人说话呢。” 右玉和春莺帮他俩解了斗篷,由琳琅在前面领着进去,慕锦成和顾青竹并肩,他伸手轻轻攥住了她的手,握在他的大掌中的手指,并没有寻常闺阁女子那般柔腻无骨,而是如她的人一般指节分明,硬硬的,指端还有些薄茧。 顾青竹本欲挣脱,却听见他的低语:“既要装,就装得像一些。” 这几乎是顾青竹的软肋,慕锦成拿捏得刚刚好,见身边人抿唇不说话,他满意地牵着她跨进松鹤院正堂。 因着天降大雪,原本是要在堂屋举行的敬茶仪式,改去了老太太内室的西暖阁,这会儿东府一干人等和慕绍台夫妇都已经到了,只等姗姗来迟的慕锦成小两口。 顾青竹一路行来,只觉整个府邸十分大,道路四通八达,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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