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偏执成狂_po18h.com > 第57章

第57章

人了?”慕锦成左躲右闪,莫名其妙地说。 竹枝挽出剑花,宛如千百条青蛇吐信,将慕锦成笼罩其间,他身上暗纹锦衣已经被竹枝划破了好几处,露出了内里月白的中衣。 “师父,你们别打了!”顾青竹艰难的扶着墙挪过来道。 妙机冷哼:“我是在教他……”教他做人! 慕锦成看顾青竹行走痛苦的样子,心里不忍,遂道:“对,昨儿,是我带她学骑马的,哪知道练过了头,害她受伤,我急得一夜没睡,一早就让宝应去德兴要了跌打膏药。” “骑马?”妙机手下一顿,旋即势头不减,继续缠斗,嘴上更是得理不饶人:“我就是这样护短,谁害她受伤,我就让谁倒霉!” 顾青竹忍痛冲进两人的战场:“师父,烤鱼好了,咱们吃饭吧。” 妙机收了竹枝,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老道是不是老糊涂了!”慕锦成摸摸身上披挂的碎布条,嘟囔道。 “师父是不是在教你什么招式啊,你好好琢磨琢磨。”顾青竹看了眼他身上衣裳,只是外裳碎裂,中衣却是完好无损,想来他并没有释放最大的内力。 “徒儿,快来把这两个鸡腿吃了。”妙机已经砸开了泥壳,扒开四五层软烂的白菜,露出里面肥美鲜嫩的鸡肉,他毫不犹豫地扯下鸡腿道。 “师父你吃吧,你不是一早就想吃了。”顾青竹摆摆手。 妙机不由分说将鸡腿塞到她手里:“俗话说,吃哪儿补哪儿,吃了鸡腿,明儿,你的病症就好了,我可不想明天还没人给我做饭吃!” 第二百六十四章 风雨欲来 见他这么说,顾青竹再不好推辞,春莺将从私学饭厅带回来的饭菜热了热,这会儿早过了午饭的点,几个简单地吃了些。 慕锦成进屋换了衣裳,下午是三生粮铺大掌柜关百昌来讲课,顾青竹行动不便,只得让他去听,晚间回来再复述给她。 慕锦成临走的时候,将一瓶药膏递给她:“你去屋里躺着吧,就算睡不着,捂着也好,总胜过在这儿坐着,春日里虽回了暖,但到底地气未升,若再着了风寒,更难好了。” “嗯,刚吃了饭,我略坐坐,等日头下去,我就回屋。”顾青竹点点头。 慕锦成走了,妙机和顾青竹又说了些话,这个时候的顾青竹,并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深意,大多一知半解,可妙机仍然填鸭似的给她灌输各种思想,仿佛错过这几日便错过了一辈子。 太阳滑过屋脊,屋前的阳光被遮住了,冷意迅速爬了上来。 “今儿就到这里,你回去歇着吧,晚上,我不吃的,别叫我。”妙机说着,打了个大哈欠,转身回东屋了。 顾青竹蹒跚回到西屋,擦了药,拥被坐着,将妙机说的话,用炭笔一句不差地记在小册子上,她看着那些话,句句都藏着深意,可她看不透,思来想去,不免困乏,一时歪着睡着了。 “怎么这样睡,筋骨怎么能不疼!”天色微暗,屋里更黑些,慕锦成捡起滑落的小册子,将她放平躺着。 “你回来了?”顾青竹只是浅眠,被慕锦成一折腾,便醒了。 见她问,慕锦成在床边小杌子上坐下:“我给你们带了饭食,春莺正热呢,一会儿送来给你吃。” 顾青竹眨眨眼,她慢慢适应了屋里的黑,慕锦成穿着烟霭色绣玉兰花的锦袍,那烟白色竟然成了屋里唯一的亮,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目若流星。 他长得实在好,顾青竹有些不自在地避开目光:“今儿,关掌柜说的啥?” “都是些管理铺子的经验,我听着有几点:一、货真价实,二、待客热情,三……”为了晚上回去给顾青竹复盘,他头一次十分认真地听了课,总结了一些关键点,他先一一罗列,再逐一展开来详说。 顾青竹细细听了,偶尔问一两句,慕锦成几乎调动前后两世的知识储备来回答,在不知不觉中,他越来越在乎在顾青竹面前的形象,为了不让自个在她面前显得无能而蠢笨,他在不断改变自己,这种改变潜移默化,连他自己尚且还不自知。 “都是我忙昏了头,怎么让爷和少夫人摸黑坐着。”春莺端着托盘进来,有些懊恼道。 在她心里,顾青竹和慕锦成是夫妻,这会儿在私学里虽是分开睡的,但两人在一处说话谈心,本是寻常的事,根本不用避讳旁人。 “正和你们少夫人说话,点不点灯,也无妨。”慕锦成摸到桌上的火折子,点着了烛台。 昏黄的灯光瞬间充盈了整个屋子,让人暖暖的。 “少夫人,你吃些,这都是三爷从私学饭厅取的。”春莺将托盘放在桌上,准备给她端到床上。 顾青竹摆摆手道:“春莺,你别忙了,我起来吃一样的。” 她本就是和衣躺着的,这会儿套上褙子就可起来,春莺担心她不便行走,上前搀扶,却不料,顾青竹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半点不觉痛楚。 “少夫人,你不疼了!”春莺诧异道。 “嗯?”顾青竹后知后觉,她踢踢腿,摸摸腰,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慕锦成面上闪过一丝精光,按常理,伤了筋,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容易恢复的,可顾青竹不过大半日就好了,难道还真应了妙机那句,吃哪儿补哪儿? 联想到妙机之前的障眼法和千斤坠,他有理由相信,他给顾青竹吃的鸡肉,并不是凡品,起码也是额外加了料的。 顾青竹不知道这些,只惊喜道:“德兴的药膏当真厉害,擦了两次就好了。” “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又要热!”慕锦成将筷子塞到她手上。 第二日,是妙机在三生逗留的第五天,顾青竹早早起了,和春莺到外头早市上买了一堆新鲜的食材,她要好好做一顿美味孝敬师父。 妙机依然在菜肴的香味里醒来,但当他看见满桌的菜肴,一时愣住了。 “师父,快去洗漱,一会儿等慕锦成回来,咱们就开饭了。”顾青竹说得随意,仿佛是寻常人家的平凡日子。 “啊!好啊,好啊。”妙机转头走了,顾青竹看不见他一低头,眼里的水汽。 散学的钟声刚响过一会儿,慕锦成就提袍跑了回来,闻着勾人馋虫的香味,嘟囔道:“哎呀,我饿了!” 三人围在桌边吃饭,顾青竹给两人搛菜,慕锦成依旧陪妙机喝酒,只态度谦恭了不少,妙机不说,可眼角飞扬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师父,我想起来一件事,你教过他一种计数的方法吗?”顾青竹在吃一根烤羊排,突然想起来问。 “什么?”妙机问,可他的目光却瞥向慕锦成。 “就是这个。”顾青竹说着,倒了茶水在桌上,用手指蘸着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数字。 彼时,慕锦成为了圆谎才说是妙机教的,而他云游在外十多年,除非幼年教授,又或者是在梦中学的,再说,阿拉伯数字在这里根本没出现,妙机又怎么可能教他? 慕锦成面有乞求之色,他在妙机酒盏下碰了下,仰头喝尽。 “对呀,他教了你?”妙机神色凝重。 “不能教吗?”顾青竹见他如此,以为闯了什么不得了的祸事,连连辩解道:“他没教我多少,我只是认得而已。” “咳,你是我徒儿,他能学的,你自然能学,今儿还有更重要的课要讲,这个,你以后慢慢向他学吧。”妙机轻咳了一声,望了眼慕锦成道。 “好好好,我日后定用心教。”慕锦成连连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隔了会儿,顾青竹去厨房看汤,妙机挑眉道:“你还打着我的旗号做了什么骗她的事,最好一次交代清楚,如若不然,下次可没这么好过关!” “没了,没了,只此一回。”慕锦成汗都下来了。 谎言这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碰,因为不管是善还是恶,终究是有揭穿一天的。 顾青竹端来了一钵汤,见他们说话,笑着问:“你们说什么呢?” “妙机师父与我讲,你做的菜好吃。”慕锦成抢着说。 顾青竹笑眯眯地给他们盛汤:“这还不容易,师父几时想吃了,只管找我。”她忽而又惊诧地说,“慕锦成,你刚才叫我师父什么?” “妙机师父啊。”慕锦成颇有些尴尬道,他一直叫他牛鼻子老道,臭老道,因着他治好了顾青竹的伤,他才从心里认可了,这会儿改口,还怪不好意思的。 顾青竹笑着捂嘴道:“师父,你有没有啥武功秘籍赏他呀。” “真汉子,不仅能用拳头说话,还能用脑子论输赢,有句话说得好,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他的拳脚师父太多了,不差我一个,不如多读读书吧。”妙机从袖笼里抽出一卷书,拍在慕锦成的手里。 他的袍袖看着飘荡荡,空无一物,居然还藏着一卷书,顾青竹有些咋舌,她突然想看看,那个袖子里到底还有啥宝贝。 慕锦成看了眼书脊,将书拢在袖中,拱手郑重行礼。 妙机挥挥手:“免了这些俗礼吧,我的徒儿在你家,不说欺负谁,但凡被谁欺负了,你要不能找回场子,就等我回来,到时,我可是要带她走的,一个连自个媳妇都护不好的人,能有啥大出息!” “妙机师父,请放心,我早说过,她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慕锦成沉声道。 “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越听越糊涂?”顾青竹颇为不满道,“我是那种惹是生非,要强霸道的人吗?再说,谁能欺负得了我呀!” 慕锦成笑,促狭道:“可不是,慕家掌家少夫人,前几日刚处置了几个婆子,立威扬名了呢。” “你在师父面前,说这些作甚!”顾青竹微恼,斜睨了他一眼。 看着面前的小儿女,妙机清矍的面庞上,漾着淡淡的笑意,这一刻能长长久久多好呀。 酒酣耳热,妙机一睡不醒,晚间依旧没有起来,只鼾声小了好多,像无边大海上的浪波,在月华里慢慢涌动,整个院落里的人都沉睡在甜美的梦境中。 一夜好眠,朝霞满天。 顾青竹醒来,精神充沛,她起来准备做早饭,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恍然觉得没了妙机的鼾声,院里静得让人不安。 “师父!”她敲门,穿着练功服的慕锦成陪在她旁边。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顾青竹心中一沉,急急忙忙提裙进屋。 床榻上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屋里更是洁净得仿佛从来没有人住过。 “师父……他……他走了?”顾青竹白着一张脸,转头看慕锦成,尤不相信道。 “他说过,只留五日。”慕锦成握住她冰冷的手。 “可……可……我还没有和他告别。”顾青竹鼻音很重,她努力克制着。 慕锦成心里酸酸的,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得说:“你们师徒有缘,总会再见的。” 南苍县东门外,一袭青衫的男子摘下斗篷,转身回望,只见西边一大团厚重翻滚的铅云,正往这边压过来,所过之处,天地变色,苍茫寂寥,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文卿,我尽力了,各路冤孽齐聚,一场风云变幻在所难免,我等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男子呢喃一声,转身走过一个大榆树,消失了身影。 第二百六十五章 离开私学 这日午后,正应了妙机的话,下了好大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春日里电闪雷鸣,着实罕见。 且不说妙机去往何处,只说顾青竹与慕锦成在三生私学里上课听讲,一晃又是五六日,妙机来无影去无踪,叶禀泉早已习惯,他见顾青竹情绪不振,免不了开导一二,她渐渐从妙机不告而别的伤感里走出来。 这两人在这片小天地里过了一段无忧无虑地求学生活,却不知外头正暗流涌动,酝酿着天翻地覆的大事。 那场突然而来的倾盆大雨,将很多人困住了,春风客栈一间不起眼的客舍内,正一站一坐两个人。 外间大雨如注,天地昏暗,被狂风肆虐的树枝剧烈摇晃,隔窗望去,像地狱里挥舞的无数魔爪。 “既然走不掉,我不妨再提醒你几句。”屋里没有点灯,坐在桌边的人隐在暗色里,看不分明,只他的声音冷得让人在春日里也遍体生寒。 躬身站着的人一言不发,似乎在等他说下文。 “我要的,不过是两件东西,一是慕家,这不消我说,你也很明白,慕绍堂和慕明成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宁愿你倒闭,也没有伸出援手,是我,也只有我,才可以救你,救你的铺子!”冷苛的男声愈发像数九寒天屋檐下的冰锥,寒芒毕露,足以刺破所有的虚妄。 站着的男人更年轻些,他无言以对,亦或是正被说中内心所想,他的头愈发低下去。 “还有一个……”冷如寒冰的男人拖长了声,仿佛是错觉,那声音软了几分,“自然是你堂妹了。” “这……”站着的男人猛然抬头,但一对上那双仿佛永远睡不醒的眼睛,他惊恐地又垂下了头。 男人轻笑,那笑声滑腻冰凉,像蛇吐信子:“怎么,少夫人的头衔还不够吗?我可不是我那二弟,已经有了十九房妻妾,近日还准备再凑一房。” “可是,她……她怎么可能任由我做主?”男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坐着的男人探身向前,邪魅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她一个孤女自然由家里长辈做主,等你做了我的大舅哥,那些旧账,自然是一笔勾销的,你说,这是不是一桩好买卖?” 站着的男人捏着拳头,咬牙点了点头。 此时,一道闪电劈下,天地骤然一白,坐着的男人,伸手掩面,只见他一身黑色暗纹锦衣,肤如淡墨,唇如薄刃,颔下半寸长的胡须修剪得很精致。 而站着的男人身形清瘦,着一袭松青色长袍,许是穿了多日,衣裳上满是褶皱和微尘,显得狼狈不堪。 雨下个不停,毫无停下来的意思,两个男人再无什么可说的,坐着的男人,皱皱眉,起身开门出去了,这时,站着的男人才像被抽了脊梁骨似地瘫坐在椅子上,大张着嘴喘气。 再说三生私学,慕锦成十分难得地在这里上了这么久的课,据说还是陪着新婚小媳妇一起上的,这让南苍县大大小小纨绔蠢蠢欲动,隔了三两日,钱溢、王老八、柳十二等人纷纷回到学堂上。 因着他们都是老生,不能和顾青竹韩秋生这样的新生在一起上课,但也让慕锦成再没法陪顾青竹。 老生课堂上原本就不安定,这些个膏粱子弟一来,睡觉放屁斗蟋蟀,磨牙吵架看春宫,弄得整个课舍乌烟瘴气,几位夫子都被气得称病不来了,单靠叶禀泉一人管着,实在力不从心。 他们不仅如此,还闹着要见顾青竹,慕锦成怎会让自己媳妇见这帮财狼,自然少不得又被他们说成是惧内。 慕锦成原本尚能容忍他们,虽平日里不和他们一般乱来,但也没觉得他们多有错处,可如今突然对这样的活法,生出十万分的厌恶,一刻也不想和他们一处待了。 这日晚间,他们回到妙机住处,慕锦成拧眉道:“青竹,明儿我们回去吧。” 顾青竹扎着围裙在灶台上爆炒青虾,她回头看他,有些意外地说:“怎么了?你前些日子,课不是上得好好的,叶夫子还说你有长进呢。” 因着这几日,慕锦成突然不想在私学饭厅吃饭,又不喜旁人做的,顾青竹只得让春莺每天早上出去采买,择洗干净,待她回来现炒。 慕锦成挠挠头:“我们离家十多日了,祖母和娘该想我们了。” 顾青竹扑哧一下笑了:“你找个躲懒的由头,也请过过脑子吧,我们出来上学,正是祖母和母亲巴望的,她们怎么可能会想我们半道回去。” 慕锦成早知糊弄不过去,只得搬出早就想好的一个说辞:“我都在这儿学了好几年了,夫子和教习教的东西,我都懂,再待下去,也没多大意思,倒不如回去慢慢研习妙机师父留下的那卷书,说不定大有裨益呢。” “你真想回去啊?”顾青竹盯着他眼睛看。 他的眼睛狭长飞挑,眸色如墨,宛如深海幽潭。 “嗯。”慕锦成连连点头。 顾青竹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好强求,遂道:“那好吧,明日我们和叶夫子告个别就回去。” 慕锦成赶忙说:“不要这样麻烦,一会儿,我吃了晚饭,去和他说一声就是了,另外,我让他把你的书找出来,一并带回去。” 顾青竹狐疑道:“为何这般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慕锦成见她起疑,只得实话实说:“钱溢等人来了,叶夫子被闹得有苦难言,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若走了,他们自然不会在这儿待,私学里就安生了。” 顾青竹一听这话,气恼道:“我们?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与我何干!” “是是是,他们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可你是我媳妇,他们……”慕锦成偷偷瞧见顾青竹变了脸色,遂顿住,将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隔了会儿,他低喃,“所以,我就说要回去嘛。”声音几不可闻。 顾青竹烧好了菜,解下围裙:“我们先吃饭,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告个别,明儿一早就走。” “好。”慕锦成帮着端菜。 叶禀泉知慕锦成离开,是给他解围,故而也没有过多客套挽留,只将各种书籍收集了一些,送给他们夫妇。 路过韩秋生居住的新生居所,听见里面笑闹的声音,顾青竹说:“带来的宣纸还有好些,你送给秋生吧,他若愿意送旁人,也算是份情谊。” “我都听你的。”慕锦成拎着捆扎得结结实实的书,走在她身侧。 第二日,顾青竹和慕锦成很早起身,春莺昨夜就把东西收拾好了,正和宝应一件件往马车上搬。 “我们来帮忙。”韩秋生带着几个同班的男孩子,挽了袖子上前道。 “谢谢哈。”宝应笑嘻嘻地说。 他们来时,吃穿用度的东西,杂七杂八地堆了一马车,如今回去,东西少了些,却又添了书,总还是满满当当的。 叶禀泉和彭冲来送行,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慕锦成夫妇登车离开,这个时候,不过才传来惯常起早的学子说话洗漱的声音。 嗒嗒的马蹄声敲打着清晨沉寂的街道,这会儿的南苍县静谧安详,只有几家早点铺子开着门,橘红的火焰舔着锅底,高高的蒸笼屉子冒着滚滚热气,肉包菜包豆沙包的香气飘散在清冷的街市上。 春莺和宝应挤在车辕上,她有些冷,抱着双臂,吸了口气,轻声道:“真香呀。” “春莺,这时候回府太早,咱们先去梨花巷丁家面馆吃早饭。免得扰了老夫人和夫人。”车帘后,顾青竹浅笑道。 “好嘞!”宝应高兴地大声应下。 他一甩马鞭,发出脆生生的一声响,两匹骏马欢快地跑了起来。 梨花巷两边的梨花盛开如雪,一团团一簇簇,颤颤巍巍,压得枝条低垂,早来的蜜蜂嗡嗡嗡叫着,飞来飞去,繁忙一片。 还隔着百多步,就已经能闻到丁家面馆大肉包的香气,宝应再接再厉,抖抖缰绳,吆喝了一声,“驾!” 这会儿还不是满上客人的时候,但也有早起的左邻右舍坐在店中,慢悠悠吃着面条馄饨,站在门口大蒸笼旁卖包子的大丫,一眼瞧见跳下马车的宝应,急忙迎了出来:“青竹,青竹。” 慕锦成将顾青竹扶下马车,两个小姐妹立时拥着,兴高采烈的一起走了,慕锦成落在后面,好笑地摇摇头,他自然是不能争的,好似也争不过。 这会儿后厨不忙,方奎给他们四人依各自口味做了面,一早忙活到现在,热腾腾一碗面吃着,十分舒服熨帖。 “青松哥和招娣呢?”顾青竹边吃边问。 “我哥和招娣去鱼市街那边了。”大丫一股脑儿说,“你好些日子不来,鱼市街那边,只三两日就收拾出来了,东西也置办上了,总不好空放着,我哥前几日回顾家坳把青水哥、方玲和小花叫来了,说要先试试那边住户的口味,等日后你定下个好日子,咱们再正式开张。” “那我一会儿过去看看。”顾青竹点点头道。 大丫笑道:“嗯,你去吧,青水哥他们才来不久,跟我们当初差不多,忙得团团转,还做不出事来,这几日正发愁呢。” “这里住处太小,你们现在都搬去鱼市街住了吗?”顾青竹看了眼后院问。 第二百六十六章 顾家面馆治无赖 大丫点头说:“嗯,女孩子都在一处住了,两人一间,奎哥不放心店里,他留在这儿睡,等以后鱼市街那边红火起来,我哥和青水哥也会和他倒换的。” 顾青竹想了想道:“鱼市街到梨花巷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坐车一刻钟,若是走路,恐怕得大半个时辰,咱们不如买个马车吧,来往快捷,以后买东西也方便。” “买马车啊!”大丫一脸兴奋,旋即,又焉头耷脑地说,“我哥连牛车都舍不得买,哪里肯买马车嘛,他总说,牲口吃得比人多,挣的钱都喂了无底洞了。” 顾青竹拍拍她的胳膊道:“放心,我一会儿见着他,与他说说。” 说话间,日上三竿,进来吃早饭的客人渐渐多了,店里只有方奎和顾大丫两人,一时忙起来,无暇和顾青竹说话,四人吃了面,打了招呼就往鱼市街去。 不过一盏茶工夫,马车就到了顾家面馆门前,拆掉的围墙,改成了一个宽敞的大门,看着颇有些气势,门头上空着,只差一个店铺招牌了。 顾青竹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听屋里一声脆响,接着是桌椅倾倒的声音,她赶忙提着裙子往里跑,慕锦成脚下快走几步,挡在她前头进了院子。 只见屋里逆光站着几个面目可憎的不速之客,顾青山和顾青水挡在前面,将招娣、方玲、顾小花三个女孩子隐在身后,另有几个食客站在院内往里张望。 一个中等身形的男人,一脚踩在凳子上,冷哼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你知道吗?你也不打听打听,就敢在这儿开店,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在我自家的铺子里卖东西,与旁人何干!”顾青水扬头怒瞪。 “但凡在鱼市街做买卖的,每月都要交一两银子开门费,若是不交,哼哼,你只等着我一天来砸八百次店,砸到你交为止!”男人用力一蹬,将凳子踢倒在地。 旁边的人好似得了暗号,举手就要砸东西打人。 “住手!”顾青竹闯了进去,怒道:“鱼市街在南苍县地界上,就是交税赋也是交给县衙,几时由你们说了算了!” “哎呦喂,哪儿来的一个美娇娘,啧啧啧,你想为他们几个穷鬼出头,也不是不可以。”男人转头一见顾青竹,淫笑着伸手,想要抓她,“让小爷快活了,什么都好商量!” 另几个男人跟着一起肆无忌惮地笑。 “青竹,快过来!”顾青山惊见是她,想都不想,举着板凳冲过来救人。 可还没等他到跟前,一个高大的人已经一脚将那领头的男人踹翻在地,踩在他脸上道:“哪家的狗,在这里狂吠,搅我生意!” “三爷!”紧紧攥着板凳腿的顾青山,欣喜地叫了一声。 慕锦成沉声吩咐:“把青竹带过去,这事,我来处理。” 原本还想冲上去救人的几个家伙,一见是慕锦成,立时傻了,一个个龟缩着不敢靠前。 “三爷饶命,三爷饶命!”被踩在地上的男人苦着一张脸,连声讨饶。 “孙子,你刚才不是还很横嘛,一两银子,我给啊,你敢拿么!”慕锦成咬牙,脚下的鹿皮靴用力碾压那张丑恶的嘴脸。 男子一双三角眼几乎被慕锦成踩爆了,他赶忙说:“肖六不敢,肖六不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家大爷和您家里是亲戚,我们的大小姐还住在您府上呢!” “原来是宋家的狗奴才,宋允蟠卖假货赔了钱,想靠这里敲诈勒索填窟窿呢。”慕锦成蔑视道。 “哪能呢,这条街上,有宋家几间铺子,这不……这不是……隔壁邻居,帮着关照,关照嘛。”肖六腆着脸强行解释,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几处店面,大概还是我姑母的陪嫁,记在她名下的,如若不然,只怕早被宋家变卖抵账了,如今你们不想着好好经管,倒干起这种花钱消灾,不给钱就砸店的勾当,宋家没落到如今地步,少不了你们这帮兔崽子的功劳!”慕锦成越想越气,一脚踢在他的胸肋骨上。 只听很闷的一声响,肖六立时捂住伤处,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你别想装死!”盛怒的慕锦成还想再踢。 顾青竹一把拉住他,朝他轻轻摇头,她蹲下细观肖六,见他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看着不像假装。 “这是个纸糊的么,踢一下就废了?”慕锦成冷哼。 他这些日子,每天训练,将各路功夫融会贯通,身手和力道皆与日俱增,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认得这人!”顾青竹惊讶地说。 慕锦成不相信道:“你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认得他?” “当初,我和大丫招娣在码头上卖包子,他不肯给下货苦力买,还动手抢我们的。”顾青竹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他那张脸被慕锦成蹂躏得不忍目睹,但那双三角眼却是不会认错的。 招娣凑过来一看,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哼,真该一脚踢死你!”慕锦成作势要补一脚。 肖六一把抱住他的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求:“三爷饶命,小的狗命不值钱,别污了你的贵脚啊。” 正在这时,一队巡街衙役接到报信跑了来,带队的正是张西,他一见屋里的狼藉,立时明白了几分。 慕锦成甩开肖六的纠缠:“你们来得正好,这帮人盘踞在鱼市街,仗势欺人,强行收取什么开门费,还将我的新店砸得一塌糊涂,这该怎么办?” “三爷放心,欺行霸市,压榨勒索,县衙自有公断。”张西拱手行礼,随即一挥手,“把人带走!” 肖六疼得无法行走,衙役只得指派两个人回富祥店铺里卸副门板来抬他。 “张西,满仓哥最近还忙吗?”顾青竹趁忙乱的工夫问道。 “前几日,宋家突然有了一笔钱赔给买家,赝品案不了了之,而聚宝钱庄之前一直没有头绪,前天,肖公子不知在哪里找了一个开锁匠,整整捣鼓了一日一夜,终于把地下钱库的锁打开了,在里面发现了失踪多日的肖老板尸体,已经…… 为了这桩案子,梁捕头这两日忙疯了,据说,那歹人不仅害了肖老板的性命,还偷了两箱金银,现在初步锁定是和肖老板同一天不见的葛五,到目前为止,他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顾青竹瞪大眼睛,一脸惊疑道:“肖老板死在地下钱库里了?这怎么可能呢,那日我去找满仓哥,县衙的看门人还说,看见他锁门离开呢。” 张西摇摇头:“梁捕头问过看门人,他说的和你说的一样,可他年纪大了,又隔着一条街,他未必看得真切,见到的约莫是一个穿着同样衣裳,身形偏瘦的人刚巧从钱庄旁边经过。” 顾青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不懂衙门办案,只是隐隐觉得不安。 张西忽然想起来道:“哦,对了,梁捕头说,让我带你们去看赏赐的山林,你们最近几时有时间?” 顾青竹看了眼慕锦成:“不如后日吧,今儿我们刚回来,总要在家里陪陪长辈。” “好,后日早上,我去你们府上候着。”张西点点头,他见衙役们准备妥当,遂告辞而去。 桌椅倒伏,碎瓷遍地,早上的生意显然做不成了,顾青山关了院门,几个人一起收拾,扫地擦桌子,忙了大半个时辰,才将饭厅收拾干净。 招娣煮了茶,几人坐下来歇歇,顾青山叹口气道:“我们在这里开了六七天,你做的优惠卡片还是很有用的,刚有几个住户尝过味道,觉得不错,又带了朋友来吃,可经今儿一闹,生意只怕又不好做了。” 顾青竹啜了口茶,摇头道:“我瞧着,咱们挑破了脓疮,反倒好了,刚才的巡街衙役是谁找来的?肯定不是你们,那就是同样被欺负的其他店铺人偷偷叫的,往后大家都没了开门费,收入多了,再加上我们口味有保证,还有优惠,生意必定会好的。” 顾青山握着杯子,深深地皱眉:“所幸,这铺子是你的,如若不然,光靠咱们挣的钱,连赁金都付不起。” “这在准备开铺子时,咱们不就料想到了嘛,青山哥,你别担心,春茶马上就要上了,最多两个月,面馆就会有转机。”顾青竹倒是胸有成竹,笃定地说。 她向来聪明,顾青山自然信她:“嗯,刚好青水他们还不能完全上手,趁这个机会多练练。” “青山哥,咱们买个马车吧,一来,你们两处跑着也方便,二来,若是到东市摆摊,马车的位子大,人能腾挪得开。” “不行,不行,且不说买一辆马车得花六七十两银子,就是平日养一匹马,每日草料豆粕就得几十文,咱们上哪儿挣出这许多银子去!” “银子是靠挣的,光靠省能省出多少钱,别的不说,你们在梨花巷和鱼市街之间,靠两条腿走,来回得用大半个时辰,若是有马车,两刻钟就能往返,省下的时间又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 再就是,在东市摆摊,咱们以前只能挑担子,卖简单的馄饨和包好的包子,若是有了马车,就能卖更多的吃食,比如各种水面炒面,更甚至能把蒸笼带去,让食客能吃上口热包子,如此,这挣的钱可就要比去年多得多了。 还有,我们现在开了两处店面,用的主料配料都很多,现在可以用人背,以后等鱼市街生意红火了,若还按以往的方式,光采买就得耽误很多时候。 再说,咱们以后回顾家坳……” “好了,好了,买,买还不行嘛!”顾青山挠头,无可奈何地看着顾青竹。 他如果不答应,她能滔滔不绝讲出更多的理由,直到其中一条说服他为止。 第二百六十七章 银票不会变废纸吧 顾青竹一下子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慕锦成握拳掩在唇上,然而笑意已漫到眼角,哪里藏得住。 “我晓得刚过了年,面馆还没挣出什么钱,买马车的钱,我先垫着,等年底一起结算。”顾青竹笑着,从荷包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次顾青山没有推辞,小心收了,转身和顾青水商量,想等下午不忙的时候,和方奎一起去牛马行相看相看,三个人有个商量,大几十两的一个花销可得慎之又慎。 “青竹,没事的话,我们该回了。”慕锦成在旁边小声提醒。 这会儿,私学可能早就将他们离学归府的消息传回慕家了,老夫人夫人若是久不见人回,必然担惊受怕,倘是派人出来寻,到时又要闹得满城风雨。 顾青山看看外面的日头,催促道:“约莫巳时正刻了,你们快走吧,回去记得挑个好日子,咱们好热热闹闹开张。” “好。”顾青竹点点头。 四人离开,顾青山等人送出门外。 过街,斜对面是一家饭馆,二楼临街的窗口,站着两个年轻男女,正看见慕锦成扶着顾青竹上车离开。 男人清瘦,一袭青葱色的织锦长袍穿在身上,好似一棵久不见光,长得伶仃细条的葱,而穿鹅黄色绣百蝶逐花襦裙的女子生得极好,娉婷婀娜,面容精致,肤色更是洁白如玉。这两人眉眼间有那么一丁点模糊的相似,不是旁人,正是宋家堂兄妹,宋允蟠和宋允湘。 “之前,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今儿瞧见了吧,咱宋家如今落魄了,但大伯母留下的店铺田庄,我半点都没动过,还不是留给你将来做陪嫁用的。 如今,慕家老太太疼你,可架不住现在掌家的是那个乡下丫头,你瞧瞧,她才管家几天啊,就在外头置宅子开面馆,不知贪墨了多少。 咱们这家饭馆,虽说挂的是富祥的招牌,但谁不知是慕家三小姐带来的,咱不能和三生酒楼相提并论,但那丫头也不至于在咱店旁边开家吃食店吧,这不是明摆着挤兑你么!”宋允蟠说着,悠闲地走回桌边。 满桌的菜肴基本没动过,他提起酒壶给自个倒了一杯,端起酒,浅呷了一口,眉眼舒展道:“好酒!” 宋允湘沉默片刻,冷声道:“你找我来,就想说这些?店铺田庄你没捞着卖,是因为它们是记在我娘名下的,只有我才能继承,可你虽不能变卖,但每年的进项回报也不少,我可是半分没拿到,如此说起来,她,在哪里开店,开什么店与我何干!” “我的傻堂妹,你久居慕府,难道就以为自个是慕家人了吗?算起来,你今年也十八了,那一家子,谁给你张罗一辈子的事,老太太疼你不假,可说句天打雷劈不敬的话,她老了,只想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哪里想到那么多。 至于你大舅母,眼里只有慕锦成那个纨绔,前些日子,更是把掌家的大权直接交给一个乡下丫头,却对你这个出自名门的外甥女教都不肯教,而西府你二舅母,自个还是个美娇娘,又有生意要忙,更不会管你,允湘,你到底是姓宋的,我和我爹日日牵挂你呀。 我晓得你心悦慕明成,若是我宋家,富甲一方,家世显赫,就算他早定有娃娃亲,也能为你夺得姻缘,可如今你堂哥力不从心啊。”宋允蟠捏着酒杯,紧拧着眉头,仿佛正为宋允湘愁得茶饭不思。 “我看念棋是不能留了!”宋允湘心思急转,厉声道。 “关一个丫头什么事,慕家那点腌臜事,还能藏得住吗?”宋允蟠有些心虚,眨巴着眼睛,强辩道,“我说的这些也是听外头传的,你说什么也是我宋家姑娘,我自然分外留意,至于你的喜欢,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堂哥打小就看出来了,咱宋家就算再穷,也不可能亏待你的。” “你到底想要怎样?若想叫我让大舅借钱给你,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还是免开尊口吧。”这个换了芯子的宋允湘不耐烦与他周旋,自接了当地说。 宋允蟠一愣,旋即一抹喜色浮上眉梢:“钱的事情,我已经解决好了,再过五日,你给慕明成送个信,我和他谈谈。” “谈什么?”宋允湘警惕地问。 宋允蟠淡淡地笑:“宋家和慕家说起来,也是正经亲戚,十多年前也是旗鼓相当,要谈的自然比较多,比如你的亲事,再有那乡下丫头贪墨家财,在外开店的事,另外肖六不能白白被那几个泥腿子打了。” 宋允湘眉头一跳,她喜欢慕明成,更想把顾青竹踩在脚底下,若是真能如愿,她就算是逆袭成功,改写结局了,到时,她就能从这个书中穿回去了,但,这是不是太平铺直叙了?一本好小说该有的跌宕起伏呢? 宋允蟠见她垂头不语,遂道:“你若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宋允湘压住心里的不安:“你说的这些事,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你为啥不和我大舅说?” “我这不是留点回旋余地嘛,因着赝品的事,你大舅对我冷若冰霜,若我与他说这些事,只怕他以为我另有所图,难免不肯信我,倒不如先与慕明成说说,成,皆大欢喜,不成,我再想法子。”宋允蟠说得十分诚恳,由不得人不相信。 “信,我可以帮你送,只你……”宋允湘脸色微红,斟酌用词道,“只你不可逼迫大表哥,我以后还要见人呢。” “知道了,我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宋允蟠松了口气,面色愉悦地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 宋允湘接过,信又轻又薄,里面约莫只有一张纸,她仔细收在袖中。 两人各有所思,一桌饭菜全冷掉了,他们原本就无心吃饭,事已谈妥,便前后脚离开。 再说慕锦成和顾青竹坐马车回府,顾青竹忍不住说:“难怪鱼市街这么好的房子贱卖,我爹还当捡着便宜,却原来是宋家在这里捣鬼。” “你爹出门五年才回来,怎么知道这里便宜?”慕锦成疑惑不解。 顾青竹摇摇头:“他乍一回来,哪里里晓得什么贵贱,还是西府薛管家帮着买的。” “薛宁?”慕锦成笑,“不怕,待我回去,找他讨个字,当是今日受惊的补偿了。” “讨字做什么?”顾青竹不解得问。 “你几时和呆瓜一样呆了?”慕锦成伸手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子,笑道,“咱们还差一个‘顾家面馆’的匾额,薛宁擅写楷书,端正大气,气度雍容,最适合做匾额。” 顾青竹摸摸鼻子,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这人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 鼻尖上几点小雀斑在微微变红的肌肤上显得十分俏皮,让慕锦成莫名有些心痒。 顾青竹被他盯着不好意思,只得拧眉找个话题说:“聚宝钱庄的肖老板死了,我在那里的银票不会变成废纸吧。” “这……”慕锦成一时也说不好。 按理,寻常店铺里,老子把家业传给儿子,天经地义,一般都是平稳过渡,不会引起骚乱,但肖老板是被人害死的,外头还传丢了金银,这显然很容易造成恐慌。 若是再遇见有心人煽风点火,大量储户一起涌来兑现,很容易将一家钱庄掏空,因为,钱庄靠的是钱生钱,只有将钱贷出去,才能有的赚,再不济也是与同行拆借,有点利息收入,如此一来,一旦遭遇变故,资金很难回笼,一时间被抢兑,境况必定堪忧。 顾青竹心里着急,那一万一千两,可是她的家底和以后开垦万亩山林的资金来源,她忍不住说:“我们去看看吧。” “也好。”慕锦成见她一脸愁容,遂对外面的宝应道,“改去聚宝钱庄。” 在他心里,顾青竹就是个财迷,这刚得了笔横财,若真变成废纸,还不把她逼疯了啊。 宝应调转马头,扬起马鞭连抽了几下,辕马飞快地跑起来。 陡然加速,让顾青竹一个不稳,直接往车壁上撞去,旁边的慕锦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清新的气息,一下子涌入鼻端,令人迷醉,慕锦成岂会放过机会,放由本心,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只当是为救她索一点回报。 唇上一热,转瞬无觉,顾青竹刚从惊魂一刻中镇定下来,只当是撞上了慕锦成,未曾多想。 顾青竹很想问宝应,是不是故意专拣大洞小坑上走,害得她上下颠簸,坐也坐不稳,只得由慕锦成抱着,才免于受伤。 马车很快就到了聚宝钱庄,他们一下车,立时被面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全拥在聚宝钱庄门前,大多是壮年男子,间或有几个妇人,他们一个个挥舞银票单据,大喊:“兑换,兑换!” 县衙拨了七八个壮衙役组成一堵人墙,每次只放十个人进去,待一批出来了,再放另一批,故而进程十分缓慢,等在外头的人心急如焚,生怕银票变成一张点火的废纸。 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地挤作一团的人,慕锦成头疼,想要从这里插队进去,只怕还没走到门口,就会被愤怒烧昏头脑的人打死了。 他灵机一动道:“让让,让让,大家伙让让,我是肖骏的朋友,带钱来的,请让我们先进去。” 一听他的话,原本像鸭塘般闹腾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人们纷纷转头望过来,见是慕家三爷,立时让出了路。 慕家三爷就是行走的银票,家底不用说了,慷慨是出了名的,这会儿他带钱来,背后就有三生支持,这样一想,挤作一团的人们心里安定了许多。 第二百六十八章 更好的法子 慕锦成拉了顾青竹就往里走,宝应和春莺想跟上,却被合拢的人群挡住了,急得宝应跳起来大叫:“爷,爷,咱们还赶着回去呢,免得老夫人和夫人惦记!” “你们在外面候着!”慕锦成回头看了他一眼。 宝应只得和春莺站在大门外的墙根下,他抬头瞄瞄太阳,像个小老头儿似的叹口气道:“嗳,咱们这位爷啊,自个的事尚且拎不清,又蹚这个浑水!” 春莺回眸瞪他:“胆肥了,爷的闲话,你也敢说?” “不敢!”宝应嘟囔一声,捂着嘴不说了,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慕锦成和顾青竹走到钱庄门口,时常跟着肖骏的小厮金盛自然认得他,赶忙上前迎了他俩,径直往里间带。 走过钱庄大堂,顾青竹瞥了一眼,柜台外面站着几个人,有穿短打的,也有着长棉布长袍的,都不像富贵人家,他们拍桌子打板凳,吵嚷不休,柜台里头有两个伙计,埋头算账,算盘珠子清脆的声音夹着其中。 金盛将两人请进一间屋子,朝上拱手道:“爷,慕家三爷来看你了。” 屋中陈设简单,那张摊满账册的黑漆大案显得十分显眼,案后椅子上坐着一个浑身素袍,扎着孝带的年轻男子,他正掩面不知在想什么,听见金盛的声音,方才缓缓放下双手。 顾青竹看见他眼角处的肌肤发亮,显然是哭过了。 “阿骏,你没事吧。”慕锦成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这才几日不见,平日里那个白净清爽的少年郎,几乎变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颓废大叔,目光涣散,神情呆滞,他的眼珠循着慕锦成的话望过来,一眨,再眨,瞬间泪流满面! 他张张干得起皮的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苦涩的眼泪一下子灌进他的嘴里。 金盛给慕锦成夫妇倒了茶,又赶忙给他续了一杯:“爷,你喝点水。” 咕咚咕咚,肖骏好似渴极了,一口气就喝光了。 金盛走到慕锦成身边,哀求道:“三爷,你劝劝我们爷吧,自打发现老爷……,他整日不知道饥饱,若不给他吃食,他就不吃不喝,如给多了,吃撑了也不知道停,这可咋办?” “你去吧,我来劝劝他。”慕锦成挥挥手,金盛行礼出去了。 慕锦成走上前,拉住他的手道:“阿骏,伯父出了事,我们也伤心难过,可你得撑住了,你是肖家独子,你娘和钱庄可都指着你呢。” “锦成兄,我爹死得惨啊!”肖骏一把抱住慕锦成,泣不成声。 许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朝慕锦成和顾青竹行礼:“小老儿是肖家管家金福,见过三爷和少夫人。” 慕锦成拍着肖骏的背道:“金伯免礼,我上次来,阿骏尚未如此,今儿,怎的……” “嗳,我家老爷一辈子谨小慎微,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竟然这般残忍,将老爷捆在地下钱库里,用茶水打湿十数张账页蒙在他口鼻之上,那账页都是厚实的桑皮纸装订而成,吃饱水之后,哪里还能透气,竟是活活……将老爷……闷死了。 前日,少爷发现时……老爷尸身已经……,只能在仵作验过伤后,草草掩埋,丧事刚办完,钱庄就出现疯狂兑现的情况,少爷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金福低声说着,不时用袖口擦眼泪。 “爹!”肖骏大吼一声,晕厥过去。 “阿骏,阿骏!”慕锦成心如刀绞,大声呼唤。 “无大碍,他这是急火攻心,迷了心智,不如让他睡一会儿吧。”顾青竹赶过来,搭过脉后,用银针扎了他的穴位。 肖骏很快就醒了,但整个人似没魂一般,呆愣愣的,不知看着何处。 金福唤了两个小厮将肖骏架到里间休息,这里原本是肖添寿的居所,里里外外一应俱全。 “少夫人懂医术,还请救救我家少爷!”金福俯身作揖。 “他的身病不难治,只他的心病,我是没法子的,不如快些请谭先生吧。”顾青竹不敢托大,她的医术治治伤风咳嗽还行,这种,她可不敢应承。 “小老儿何尝不想请谭先生,可少夫人也看见了,门口围着那些人,若是知道我家少爷病了,还不得把钱庄和肖家都砸了!”金福顾虑重重,叹了口气道。 顾青竹蹙眉:“我们来时,见他们嚷着兑现,你兑给他们不就行了。” 金福细细解释道:“少夫人多有不知,钱庄收进来的现钱大多是要贷出去的,钱库里最多留三成应付每日提款的人,如今,账本少了十几页,全被茶水弄花了,钱库里的银钱无法对账,外头人手里拿的兑现票据是真是假,我们还要一一甄别,最重要的是,钱库里的现钱有限,若是全部的人都来兑换,聚宝钱庄就要被提空了,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必定会做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来。” 顾青竹想了想道:“你既然是贷出去的,总还是你的钱,出了这么大的事,再要回来就是了。” 慕锦成前世学的是经管,多少懂点皮毛:“凡事哪那么容易,钱庄是靠钱生钱获利的,在契约上不仅约定了借贷金额,利钱几何,还明确了钱款使用期限和违约赔偿,这些本是为了保证钱庄稳定的获利,可现下,要想收回本钱,聚宝就得支付违约赔款!” “若是如此,小老儿甘愿赔款回笼资金,可惜,做不到啊!”金福懊恼地跺跺脚。 “这又怎么说?”慕锦成讶然。 金福叹口气道:“在南苍县,聚宝钱庄比不上三爷家里的三生分店遍布各地,也比不过钱家昌隆资本雄厚,大生意都紧这两家做了,聚宝也就做些零头巴脑的小买卖,比如大户田庄上买牲口种子,绸缎铺子去苏杭进货,粮行米店屯粮食,再有就是几家钱庄之间临时拆借,给个几分利钱。 现下正是春日,无论粮食种子还是绸缎布料,都是买卖进货的时候,今年钱贷出去的特别好,老爷还指望着夏天秋天能赚上一笔,哪晓得出了这样泼天的祸事! 自发现老爷失踪,有几家拆借了万儿八千的钱庄都陆陆续续还了我们钱,利钱随人家心意,多少也给了些,偏昌隆上月末在老爷手上周转了二十万两,这会儿怎么也不肯还,说是钱有财回老家清明祭祖,没有他的印鉴,拿不出钱来,你说,这不是急死人么! 这些七七八八加起来,统共有三十多万两亏空,而我们手里其他钱庄的银票,还不到十万两,钱库里也不会多过十五万两,这怎么能一次应付外头拿着四十多万聚宝钱庄银票的那些人!” “这么说,我媳妇手里的银票当真要变成废纸了!”慕锦成听他这么说,脸色难看道。 当初,卢氏让他存在三生,他非要赌气存在聚宝,这下别说利钱了,恐怕老本都要折了。依顾青竹财迷的性子,怎么能接受这种变故! “少夫人在聚宝存钱了?我在账册上没看见啊。”金福惊讶道。 “说来也巧,在

相关推荐: 快穿:万人迷渣男总深陷修罗场   我为儿子穿女装   【ABO futa百合】星际偷心贼   白月光是年代文假千金   P的训练(高H)   快穿:把大佬虐哭后我死遁了   虽然吃软饭,但是老实人(女尊bg)   玉奴   试婚   星际兽世:凶猛兽夫心思有点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