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借这个孩子,以后搞名堂? 顾青竹头脑纷乱,一时理不出个头绪,只听廖青又说:“这次抄家,少一个人还不算事,最令人惊诧的是,钱家钱庄的地下钱库居然是空的,且账本也找不到了。 有人传,地库旁边有个盗洞,有人在这几个月里,神不知鬼不觉,打了洞将钱都偷走了,而那些将钱存在昌隆钱庄的人家,这会儿恐怕哭都哭死了。” 慕锦成一脸错愕:“啊,竟然有这种事?钱庄不是一直有县衙的人在看守么,钱财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廖青呡了口茶道:“我估摸着刑部官员也是这么想的,慕家钱庄自打被挤兑,新老客户都被钱家拉拢过去了,后来肖家聚宝钱庄也关张了。 照此计算,他们钱库里的金银应该相当可观,夏季进货采买的商户并不多,根本不可能全部放贷出去,现银储备没有一百万两,也不会少于五十万两。 官老爷们本是算好的,有多少可以上缴国库,有多少可以私藏,结果这么一来,计划全落空了,回去完全没法交代,据说,林涛这次难辞其咎,已经被带走了。” 慕锦成看向顾青竹,低声道:“钱家已经没有人在外面,谁动了这样的手脚,难道是白夜残留的海寇余孽?” 顾青竹摇摇头:“不好说,我们最近一直在忙茶馆,倒忽略了这件事,我们能买通徐政,旁人只怕也能买通,钱家已经完全没有活路,砸钱也是白搭,不如另图他谋,以期血脉延续,他年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用顾二妮肚子里的孩子?”慕锦成再次惊讶,他觉得这个想法太不切合实际。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是十八年而已,或许更早。”顾青竹心里像塞了团乱麻,糟心得很。 慕锦成也很郁闷,接着又问:“钱家被抄了,宋家呢?” “宋家就更不用说了,之前已经将宅子铺子全卖了,人跑得影儿都找不到,官差气得直跳脚,只差要发悬赏布告,不过,讲真的,宋瑞安夫妻窝囊了半辈子,如今,跑路的本事倒是一流。”廖青扑哧笑了一声。 顾青竹在心里捋了捋最近的失踪人口,最先是宋瑞安夫妻不见了,然后是小翠带着万花楼一群妓子不见了,而今顾二妮又不见了,她突然又想到,她爹说过,二婶离家出走,至今未归,也就是说,朱氏也不见了。 这么多人,几乎都是在钱家败落后没了踪迹。 这是巧合,还是早有计划? 若不是巧合,又是谁在幕后操纵? 这似乎又绕回到慕家贡茶案,到底是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顾青竹头疼欲裂,她看得见黑暗,似乎还能听见嘲讽,却怎么也揪不住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幕后人。 第四百七十章 请讲古先生 慕锦成见她面色有异,赶忙关切地问:“青竹,你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顾青竹定了定神,又问廖青:“那家裘记呢,官差没去查吗?” “怎么可能不去查,可那些买卖都是白纸黑字写了契约的,裘记真金白银掏钱买了铺子,且已经过了户头,手续齐全,那些铺子早不是宋家的产业了,官差也没有半点法子。” “过了户,这是想自个干?”顾青竹有些纳闷。 寻常牙行一般做些牵线搭桥,介绍买卖的生意,再多,不过是暂时保管,代为收账这些,全款买铺子,并过户的,实在少见。 廖青摇摇头:“暂时没看出动静,不晓得是何用意。” “你在南苍县继续留意,裘记若是当真将宋家铺子都开起来了,只怕这牙行只是个躲避查抄的幌子,也许能通过它找到宋家下落。”顾青竹叮嘱道。 “我知道了。”廖青认真地点点头。 “府里最近怎么样?”慕锦成想起来问。 廖青舒展了眉眼,笑道:“一切都好,如今钱家宋家都被查抄了,更没有啥可担心的,只是庆丰谨慎惯了,半点不肯松懈,每日照常巡查,无有疏漏。” 慕锦成不由得赞他:“嗯,他到底跟了我爹那么多年,做事细致入微,有板有眼,让人省心。”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只听前头渐渐喧哗起来,到了茶馆上客的时候,廖青便告辞回去了。 今日茶馆大堂里客人不多,稀稀落落坐了几桌,雅室大半都空着。 顾青竹招呼韩守义问:“今儿人明显比平日里少,昨天生意怎样?” “昨日人也少,我还当是下雨的缘故,今儿看来并不是。”韩守义往了大堂看了一眼,拧眉道。 “要一间雅室,来壶茯茶。”言郡带着几个客人进来,十分熟络地说。 “言公子好,马上就来。”顾青竹转身拿了钥匙,紧走几步去开门。 只听身后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玩笑道:“言老板忒小气了,怎么请我们到这里来了,我听说,福来茶铺昨儿刚请了一个戏班子在大堂唱戏,好玩得很,难道你是怕花钱打赏?” “在茶铺里能听什么好戏,佟老板,你久不来留都,如今去熙园听戏,到三生喝茶,可是顶时兴的事,这里的茯茶可是和京中天香楼的一样呢,你不想尝尝?”言郡嬉笑道。 “当真?”被唤做佟老板的男人将信将疑。 言郡指着顾青竹离去的背影,言之凿凿道:“那还有假!这位就是三生慕家的少夫人,被定为贡茶的炒青,就是她制出来的,厉害吧。” 佟老板顺着望过去,高高瘦瘦的女子,既不美艳,也不妩媚,干净清爽,让人耳目一新。 顾青竹打发小伙计送了茶汤和点心瓜子,独自坐在柜台后琢磨佟老板说的话。 在茶馆里唱戏,确实很新颖,三生的客人少了,就是福来成功引客的明证。 想来三生的生意最近太好,旁的茶馆碍于马三宝,不敢做下黑手的事,只能另辟蹊径,挖空心思想点子,福来茶铺这么干,也算是光明正大的竞争抢客。 一连几日,茶馆的生意都不景气,茶客越来越少,哪怕韩守义多送一碟五香蚕豆,也没能留住客。 他急得嘴角都起了小火泡,在宁江城,开门七件事,每天的开销都是笔不小的数目,若是卖不出茶,以慕家现在的经济状况,根本耗不起。 这日,客人仍然不多,顾青竹坐在柜台里,绞着帕子,低头沉思,没注意到慕锦成靠过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慕锦成探手将她手指上紧缠的帕子拿开。 “福来茶铺请了戏班子,客人都去那边看稀奇了。”顾青竹仰头看他,眸光闪烁。 慕锦成安慰她道:“我刚才去他们门口看了一下,闹哄哄的,茶馆嘛,喝茶谈事的地方,闹得跟大街上耍猴似的,像什么样子,你放心,那不过是一时的热闹,咱们的茶好,才是留客的根本。” 顾青竹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好茶让我们在宁江城站住了脚,可谁不爱热闹呢,我想了几日,打算去请郑叔来茶馆讲古,既不会像戏班子那么闹腾,又能用故事留住茶客,岂不是两全其美?” “郑叔在外帮人操办红白喜事,怎会有空到茶馆来?”慕锦成有些担心道。 “我请他,他哪有不来的,再说,那些活计都没有定数,一般来说,山里人大多会选冬天成亲,喜宴比较集中,而他一个人,去了一处便不能去第二处,虽忙得热闹,却赚的有限。 至于老人去世,一年难遇几次,郑叔大多是仗义帮忙,若是熟识的,还要多买一刀黄表纸祭奠,更谈不上挣钱了。 另外,招娣将来铁定是要嫁给青山哥的,孙婶一直不满意郑叔没田没地,还没个正经行当,害怕他老了拖累青山哥,到今儿也没松口上门提亲事。 如果郑叔到茶馆来,每月有固定的月例银子拿,攒个几年,买一两亩田地养老,也不是不行,再说,人们更想听上了年纪的人讲故事,故而,他若愿意,能干很多年呢。”顾青竹思虑太久,一下子讲出了很多理由。 慕锦成想了想,当下也没有别的好法子,只得点头:“那咱们今儿早些回去,与郑叔说说。” 福来茶铺正热闹,三生茶馆里只有三五桌客人,想来下午也不会有多大改观,慕锦成和顾青竹吃了午饭,便回去了。 因夏日面馆生意不好,青山让招娣回家了,她这会儿正在屋后挖地,她不在家,他爹又常在外,很少回来吃饭,原先开的一块小菜园子荒了许久了。 她前几日回来刚割了草,见天气转凉,就想种点青菜,之前都是村里婶子嫂子,东家一把辣椒,西家半个冬瓜接济,要不然就只能每天吃咸萝卜干了,现在能种了,自然想种点长得快的菜。 “招娣!”顾青竹一边呼唤,一边提着裙子小跑到她面前。 “青竹,三爷,好久不见你们!”招娣拄着锄头,回头笑。 “郑叔呢?他平日里可舍不得你做这个。”见她汗湿了后背,顾青竹关心地问。 招娣从地里走上来,跺跺鞋子上的泥说:“翠屏镇上有户人家老人去世,我爹去帮忙几天了,今儿约莫要回来了。” 三人正站着说话,就见郑家禄肩上挂着搭袋回来了。 “郑叔!”顾青竹欢喜地叫,慕锦成随后行礼。 “你们啥时候回来的?快进屋喝茶。”郑家禄见着他们也很高兴。 他一眼瞧见园子里的地翻了大半,埋怨道:“闺女,我不是早叫你等我回来挖嘛。” “我一点不累,青竹来了,咱们快回去吧。”招娣拿上锄头,推着她老爹道。 郑家禄顶着太阳,走了一路山路,早渴了,满喝了一碗凉茶,才抹抹嘴道:“青竹,我听你爹说,你们在宁江城新开了家茶馆,不是应该很忙么,怎么倒有空回顾家坳来?” 顾青竹笑着道:“我今儿是特意来请郑叔到茶馆帮忙的。” “请我?”郑家禄一脸疑惑,摸了摸鬓边的霜发笑道,“我能做什么,既不会煮茶,也不会做生意,顶多就是嘴皮子溜一点,可我这个年纪做伙计,似乎老了点。” 听他这般风趣的讲,顾青竹和郑招娣一起忍不住捂着嘴笑。 慕锦成拱手道:“我们是想请郑叔去讲古。” “讲古?在茶馆里?”郑家禄拧眉,“茶馆遇着事了?” 顾青竹轻轻浅浅地说:“不是什么大事,我瞧着别家茶铺请了戏班子唱戏,还蛮新鲜的,我就想着,郑叔讲古,可是咱翠屏镇最有名的了,不如叫宁江城的人也见识见识。” “行,我明儿就去。”郑家禄想都不想,一口应承下来。 “爹~”招娣娇嗔,“你也不问问青竹要你说什么,怎么说,就答应了!” “这有啥问的,她既开了口,我哪有不去的道理,至于怎么讲,讲什么,我心里有数,不过是把茶客们说高兴了,没事都来茶馆坐着呗。 青竹的茶好,我再帮衬个有趣的故事,就好比那下酒的菜,贵不贵的,不打紧,得味儿,就对了,青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郑家禄一脸笑意问。 “对的,对的,郑叔讲古向来精彩,肯定能一语惊四座!”顾青竹轻拍着巴掌道。 一旁的慕锦成心里满是感慨,郑家禄只因顾青竹的一句话,就答应去茶馆讲古,根本用不着说后面一二三点理由,这不仅是因为山里人实诚,更因为顾世同和顾青竹的人缘好。 “闺女,我那件蓝布长衫呢,你给我收哪儿了?”郑家禄拽拽衣角,突然想起来问。 “统共就那么一件,早放在柜子里了,我一会儿找出来晾晾。”郑招娣给顾青竹续茶,接口道。 顾青竹说:“郑叔,你明天和我们一起坐马车去,先一天讲两场试试,下午再与我们一同回来。” 郑家禄豪爽地挥挥手:“用不着这么麻烦,我收拾几件衣裳,和茶馆的伙计一起凑合住就行了,不必来回折腾。” 顾青竹点头:“那也行,招娣你一会儿只收拾几件里衣,外衫我来置办。” “用不着,用不着,现下天气热,换下的衣裳,及时洗了,第二天照样穿。”郑家禄连连摆手拒绝。 顾青竹可不答应,扬眉道:“店里伙计的衣裳都是统一的,你这讲古先生也是一样的,既到了茶馆,自然是要听我的!” 闻言,郑家禄一下子笑了:“行,顾掌柜,我听你的。”语气里满是长辈的宠爱。 “招娣,你看郑叔,他笑话我!”顾青竹皱鼻子,露出女孩子的娇憨。 “我这个爹就是这样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招娣掩嘴笑。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顾青竹就和慕锦成回去了。 落日余晖里,郑家禄父女送到门口,看着他们并肩离开。 “爹,你腿疼还没好利索,不是说要在家歇歇的吗?”郑招娣扭头看身边的老爹。 第四百七十一章没骗你 (给周肥的加更) 郑家禄叹了口气:“你与青竹最要好,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性子,若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她怎么会轻易向我开口,她既来请,别说我腿疼,就是病倒在床上,我也得挣扎着起来,给她撑场子去。 这丫头脾气倔,不肯低头服输,她嫁入慕家还没有一年呢,遇着多少事,扛过多少难,我光听听就心疼得不得了,之前,咱没钱没势的,帮不上啥忙,如今,好不容易有我能做的事了,怎么可能不管!” 郑招娣默默地点点头,进屋帮他收拾衣裳。 第二日,郑家禄刮了胡子,换上唯一的一件长衫,背着包袱,早早去了青竹山庄。 辰时末,三生茶馆内尚没有客人,顾青竹夫妻和郑家禄,以及韩守义,一起站在茶馆大堂内,四下环顾,想要找一处摆放桌案的地方。 “把这张桌子撤了,我就站在这当中讲,保管周围人都听到。”郑家禄走到大堂中央,天井的位置道。 “这儿不好,待到中午,阳光照下来,刺人眼睛。”顾青竹不赞成。 韩守义看了她一眼,他其实也认可这个位置,而且,天井上加了棚子,就算正午时分,也没有她说得那么夸张,但她是东家,这么说定有她的道理,故而,他没有插言。 顾青竹转了转,走到大堂后半部分,正对大门的地方说:“将这些桌椅要重新规整一下,摆成三路,这儿搁那架从府里带来的山水屏风,桌案放在前面。 这里原是粮行过秤的地方,比别处略高,郑叔纵使坐在这里讲,也很有气势,目光还能照顾到全场,且声音可以透出去传到街上。” “如此一来,屏风后面的雅室,恐怕就听不到什么声音,也看不见先生。”韩守义终于忍不住说道。 “屏风起到了动静分割的作用,有人喜欢热闹,就有人喜欢清净,若是遇着想来谈事说话想安静的主顾,坐在那边雅室刚刚好。”慕锦成倒是同意顾青竹的安排。 “那好吧。”韩守义点头,赶忙命人去后面找屏风,重新摆放桌椅。 “不要桌案吧,怪累赘的,我站着就能讲。”郑家禄立在上面试了试。 “那怎么行,总得搁点小东西,比如茶盏,还有折扇,醒木,小锣之类,说到紧要处,带点声儿,更有气氛。”顾青竹说着,眼光却瞥到他的腿上。 坐了一路车,下车时,她才发现他的腿好像有点不得劲,虽然他极力掩藏,但躲不过一个医者的眼睛,想来是老毛病犯了,顾青竹有些懊恼昨日没看出来,但事已至此,她不好明言,只能尽量照顾。 慕锦成不知情,却附和道:“对对对,瞧,就是这个样子。” 他假模假式蹲着,手中虚拿一块东西,嘴中抑扬顿挫说道:“张三爷催开战马,哗哗啦啦啦,来到两军阵前,大战吕布,究竟谁胜谁负,且听下回分解!……啪”他说着将手中的虚无一拍,还模仿了一个撞击的声音。 他的样子,将众人都逗笑了,郑家禄笑得直抹眼角:“三爷,你在哪儿听的,讲得挺好。” “嘿嘿,我就会这一句。”慕锦成跟着乐呵。 在现代,他奶奶有个小收音机,每天到点都要听评书,他儿时记得最清楚的,恐怕就是这句,且听下回分解。 底下伙计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屏风和桌椅摆放妥当,韩守义又打发人到杂货店买了折扇等物件,一切准备就绪。 “咦,今日怎么改了样子了?”一位常来的老客跨进门来道。 顾青竹笑着说:“我们今儿请了位讲古的先生,马上开讲第一场,您赶快挑个好位置坐。” “那有耳福了,我得坐前面去。”男人兴致勃勃地走到正中第一排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又来了三五位茶客,听说有讲古,立时都挤到前头去了。 郑家禄昨儿就猜到茶馆生意可能不景气,今儿一见,一上午只有这几个人,心里替顾青竹着急,故事就讲得格外生动精彩。 他讲的是慕家军征战安南,与敌寇浴血奋战五年的故事。 “……只见来人,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生得双眉如剑,一双豹眼犹如铜铃……”郑家禄开篇讲的就是两军对决,他声音洪亮,更兼手上模拟的动作,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茶客,跟着剧情一会儿紧张,一会儿高兴。 慕锦成靠在柜台上,低声与顾青竹说话:“我先前还怕郑叔的声音不够覆盖全场,现在看来,纯属多虑。” 顾青竹紧盯着郑家禄看,眼角余光瞥了他一下:“山里人住得分散,村村寨寨隔得远,说话跟喊山似的,打小就是大嗓门,你没觉得我说话声音也很大吗?” 慕锦成极认真地摇头:“没发现,我倒觉得你说话清楚干脆,不像小湘声音含在喉咙里,不仔细听,都听不清她说什么。” 顾青竹没回头,继续说:“最近,婉成和子佩教小子们读书认字,有没有找你告状?我听右玉说,赵虎把癞蛤蟆放在婉成椅子上,差点把谭子佩吓着了。” “这话说得奇怪了,赵虎吓唬婉成,怎么反把子佩吓着了?”慕锦成完全不知情,拽拽她的衣袖,好奇地问。 顾青竹扑哧一下笑了:“因为婉成直接把癞蛤蟆塞到赵虎小褂里,彻底把混小子收拾服帖了,这不仅把谭子佩吓着,还惊呆了所有的小孩,要知道,赵虎可是老鸦岭的孩子王,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几时这么吃瘪过。” “擒贼先擒王,这丫头够彪悍的呀,以前没见她这样啊。”慕锦成讶异地惊叹。 顾青竹转眸看了眼慕锦成:“我觉得她这样没啥不好的,被人欺负了,就得打回去,她若告诉我,我自然会替她出头,但远没有她自个动手有效果。” 慕锦成后知后觉,有些紧张地问:“母亲知道这事吗?” 顾青竹托腮道:“已经知道了,因为翠烟怕自家小姐吃亏,着急忙慌跑去找茯苓,许是动静大了,被母亲问出来了,那日吃午饭的时候,母亲还训了婉成一顿。” 慕锦成有些心虚道:“可我瞧着婉成不是还在教他们吗?” “因为,她和母亲说,是有人叫她这样做的。”顾青竹讲到“叫”字时,刻意顿了顿。 “媳妇,我是心疼你辛苦,没想骗你。”慕锦成叫苦不迭,自个掉自个坑里了。 “你骗我什么?”顾青竹眉梢微挑,斜睨了他一眼。 慕锦成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没看出生气的样子,正当他犹豫要不要从实招来的时候,大堂里传来拍巴掌叫好的声音,他趁机也跟着叫:“好!” 顾青竹本就没想深究,见讲古告一段落,她起身走向郑家禄,给他续茶道:“郑叔,你讲得真好!” “还成吗?头回在这么好的地方讲古,我有些不自在呢。”郑家禄搓搓手,端杯喝了一口茶。 “现在时候尚早,只当是试讲,下午茶客多,到时就有气氛了,你肯定能越讲越好。”顾青竹笑眯眯道。 韩守义来请郑家禄下去休息,讲古最费嗓子,吃了午饭,顾青竹去药行配了点药材,交给小伙计,泡了水备着,她又去成衣店,按郑家禄的身形买了两件长衫。 待她准备好这些,下午的客人就登门了,许是故事没听完,上午的茶客又来了,只等着郑家禄开讲。 一天两场,郑家禄在三生茶馆连讲了三天精彩故事。 很快,宁江城就传开了一个消息,三生茶馆请了讲古先生,且这位先生讲的故事十分好听,因郑家禄讲的是慕家军的故事,连马三宝都来听了一回。 这一下三生茶馆更加火爆起来,不仅有好茶,还有好听的故事,只几日,就直接将福来茶铺的风头强压了下去。 隔了三日,顾青竹夫妇带着礼物,去拜访了福来茶铺的东家,他们礼貌又谦逊,福来到底是老店,这点容人的量还是有的。 且,那位东家也知道三生原就是做茶出身,他若是硬要拼,并没有多少胜算,反而让别家得了利,故而,他很客气,两家虽没能化干戈为玉帛,倒也少了恶意竞争,大家相安无事,各做各的生意。 郑家禄就这样在三生茶馆扎下根来,受顾青竹委托,韩守义对他十分照顾,每天雷打不动讲两场,只是时间调到了下午和晚上客人最多的时候。 他吃住在茶馆,每月有五两银子的月例,另外,若有出手阔绰的茶客打赏,韩守义也会一笔笔记下来,月末结算一半的钱财给他。 茶馆的生意再次红火起来,每日座无虚席,跑堂的伙计忙不过来,顾青竹将赵虎几个带了来,他们机灵又能干,练了几日,就能放手单干了。 季节轮换,立了秋,分了早晚,炎热一日日退去,山中感觉更明显些,寇氏晚间已经要加衣裳了,而矿场那边,显然是想赶在冬天前开采出更多的矿石,为了加快了进度,有时到了天黑,还要点着灯干,顾青竹已经好几天没见着莫天林了。 再有一个月,秋茶就要开采了,慕锦成和顾青竹去翠屏镇的茶山查看了一番,督促茶工清理杂草,松土施肥,已壮秋茶叶芽。 通常情况下,为了保来年春茶芽壮叶肥,秋茶只采白露一茬,顾青竹打算给制蒸青茶饼的二百多茶工练手,还想试制茯茶,故而对茶对鲜叶的需求还是很大的。 最近一段时间的晚上,趁顾青竹洗漱的时候,慕锦成一直在偷偷写各种茶的制茶方法,上次在茶馆没说完的话,他还记着呢。 他早想好了,若是顾青竹再生气,他就拿这个哄她,必定管用。 日子一天天过去,忽一日,云初又到茶馆来,慕锦成忙将他迎进雅室。 (给落魄山舔神周肥的加更,书名受限,完整版写在这里。虽然迟得离谱,好歹还是加了,是否有种意外之喜?)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七夕的礼物 云初坐下,喝了一口茶道:“守备大人得了消息说,钱家明日午时问斩,叫我来告诉你们一声,也可告慰慕家老爷。” 虽说这是迟早的事,但乍一听说,慕锦成还是激动得心跳加速,他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钱家父子四人全杀?” 云初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犹豫道:“四人?我不太清楚,守备大人只说是钱家,具体几人没说,若是都被抓进去了,难道还有留着不杀的?” 慕锦成想想也觉得自个多问了,忙连声道谢,接着又问慕绍台的案子,可惜,还是没有半点转机,他心里急,但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陪他喝了会儿茶,说几句闲话,方才送他离开。 因是提前得的消息,慕锦成没和众人说,只在这日晚间,将这事告诉了卢氏。 卢氏听闻此事,连声念佛,起身给慕绍堂的牌位上了一炷香:“老爷,你安心吧,害咱家的人,明日就要伏法了!” 她的语调颤抖,热泪滚滚,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当家主母,在人前可以装冷静,可这会儿,在儿子面前,种种痛苦和悲伤也无需遮掩了。 慕锦成安抚了她一会儿道:“娘,马上就要中元节了,到时,我们好好祭奠一下爹,还有,二哥自回来后,心结难解,你也允他给他亲娘烧点纸钱吧。” 孀居的卢氏伤了新,好似也看透了,放手道:“唉,你们都大了,他也为慕家吃了苦,由着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也不管了。” 慕锦成心里略松,接着说:“那我让薛宁先准备着,祖母那边暂不要说,免得她多伤神。” 卢氏指了指高几上的三五卷宣纸道:“我晓得,你祖母年纪大了,你们又那么忙,我最近无事,抄了些经文,准备过几日去慈恩寺化了,给一家子祈福。” 慕锦成点头:“谢谢娘,你也要爱惜眼睛才好。” “时候不早了,你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卢氏拍拍儿子宽阔的背。 这个少时多灾多病,大了又总淘气的儿子,终于成长为一座山,一座足可以遮风挡雨,给她倚靠的坚定靠山。 卢氏心里有万千感慨,在这暗夜里无人诉说,不过是自个哭一场笑一场罢了。 慕锦成回到茶香院时,已经戌时末了,顾青竹已经睡下了,他们每日往返两处,十分辛苦,虽然可以住在南苍县的家中,但他们又不放心山庄上的人和事,故而一直这样奔波,饶是他们年轻,日日如此,也困顿疲乏。 守在廊下的右玉见他回来,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慕锦成放轻了脚步,屋里灯光暗淡,他洗漱后便上了床,习惯性地长臂一伸,将顾青竹揽在怀里。 怀里的人微动了下,困意深沉的慕锦成,迷迷瞪瞪地搂紧,呢喃道:“媳妇儿,乖,睡觉。” 他的头发将干未干,带着淡淡的山泉水的清气,胳膊搭在顾青竹的腰上,水意微凉,顾青竹没有睁眼,在他怀里挪了挪,寻一个舒适的位置,放松自己,安然睡去。 昏黄的灯影里,慕锦成的枕下露出一缕烟色流苏,与他披散的头发缱绻交缠。 第二日,顾青竹很早就去找莫天林,慕锦成照旧起身练刀,当他翻身欲起的时候,发现手心里的流苏,他掀开枕头,露出一个绣着海水纹的香囊,分明是顾青竹绣了很久的那个。 慕锦成匆匆穿上衣裳,冲门外的右玉问:“今儿什么日子了?” 右玉有些奇怪,这位主子怎么把日子过忘了,但她还是尽责道:“今儿七月初八。” 慕锦成拍拍脑袋,心下懊恼,昨儿青竹肯定是想送礼物的,哪知道,自个不仅把日子忘了,还没准备礼物,简直该跪搓衣板了。 他在院里练了会儿刀,心不在焉,一失手,将院里一棵小树劈成两半,把一旁浇花的春莺吓了一跳。 慕锦成只得强行找由头:“这树碍手碍脚的,过会儿找人挖走。” 春莺赶忙点头,心里却嘀咕,这树一直长得好好的,今儿怎么就碍事了? 慕锦成可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径直收了刀,出门找顾青竹去了。 早晨的太阳刚刚升起,山间雾霭渐散,鸟雀在树梢蹦跶,呼朋引伴地啾啼,偶尔还会从树上俯冲下来,或在鸡窝里抢食,或等着小孩儿掉一两颗饭粒或馒头屑。 秋日清晨的阳光变得温润,连山风都凉爽了几分,依旧穿着小褂的莫天林,蹲在山庄大榆树下喝粥,他手里捏着两个玉米面馒头,穿一身藕色襦裙的顾青竹,则站在一旁和他说话。 “矿场那边开采这么急的?”顾青竹蹙眉问。 “可不是嘛,已经连着干了十来天了,运矿石的马车排得看不到边,我估摸着,起码运走十几万斤矿石了。”莫天林吹了吹粥面,沿碗边吸溜一口道。 “还要这样干多久?”顾青竹想想又问。 “谁知道呢。”莫天林咬了一大口馒头,鼓着腮帮子,仰头看看天,“山里冬天来得早,我听萧大哥说,军器监那边想要趁第一次雪下来前,多采快采,若是按现下这般干下去,到封山前,怎么也得采出大几百万斤矿,差不多削平大半个山头了。” 顾青竹点点头:“这么说,是要长久这么干了,你身体刚好,别那么拼命,也叫你的人注意点,我不稀罕你挣出多少钱来,只盼着大家平平安安的,老鸦岭的老老小小可指着你们呢。” “妹子,你啥时候变成一个啰嗦的小老太太了,我又不是傻子,心里有数,每天顶多干到一更天,萧大哥给我们记上工时,我就带他们回来了。”莫天林咬了口摆在粥上的咸萝卜干,嚼得咯嘣脆,敷衍道。 顾青竹警告道:“你最好说话算话,若让我发现你说谎,我立时叫萧大哥不让你干。” 莫天林一下子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急赤白脸地说:“你可不能这样做,几百万斤呢,那得做多少天工,挣多少钱!” “采这么多矿石运过去,宁江城那边可说一百斤矿石出多少金铁了?”慕锦成更关心这个。 “出多少金子,我看他们恐怕是不会对外讲的,至于铁嘛,我听那些官差讲,炼第一炉的时候,守备大人亲自去了,事后据说是很高兴,给每个人都封了赏钱,连这边监督采矿的官差都有,可见是很满意的。”莫天林将碗里最后一口粥划拉到嘴里说。 慕锦成望了眼顾青竹:“若当真如此,我二叔的事该有些动静才是。” “你也别太急,我以后多和那些官差套套近乎,若是有什么消息,我立马回来告诉你。”莫天林站起来,拍拍慕锦成的肩膀,安慰他道。 老鸦岭几个青年扛着家伙什,结伴走来,领头的朝这边喊:“村长,咱快着点,别一会儿好位置给那帮鳖孙抢去了,今儿又是出力不出货!” “来了,来了!”莫天林将碗和筷子塞给顾青竹,撒腿跑开了。 旁边刚巧走过来一个妇人,笑着将碗筷接走了。 慕锦成拉着顾青竹道:“咱们也回去吃饭吧。” 茶香院里,右玉已经将早饭摆好了,和莫天林吃的一样,粥和玉米面馒头。 “青竹,谢谢你七夕的礼物。”慕锦成握握她的手。 顾青竹一下子羞涩了,低头道:“我……我不过是昨儿刚好缝好,你几时想戴就戴。” 慕锦成在她低垂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给你的礼物,容我迟些后补。” 顾青竹本想摇头说不要,但又觉得不合适,一时红了脸,僵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是好。 她只在男女感情上,才会露出一个女孩子该有的不知所措来,她这样懵懂的,有些犯傻的样子,偏动人得很,惹得慕锦成忍不住又亲了她一回。 两人吃了饭,慕锦成换了件长衫,欢欢喜喜将香囊别在腰上,一起坐车去茶馆。 隔了几日,慕锦成收到肖骏的信,说钱家父子三人全被当众斩首,他亲眼去看的,至于钱漫,因为有孕,又是女子,没有干过十恶不赦的事,只做流放处理,还有宋允蟠,他疯了,疯得很厉害,见着钱漫就打,刑部杀不得,又放不得,只得将他当钱漫家属处理,一并流放。 慕锦成拿着信,发了好一会儿呆。 钱漫居然意外逃过一劫,还和宋允蟠有了孩子,这算什么事,坏人的运气也能这么好! 顾青竹接过信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么大的事,谭叔和熊叔怎么没给我们消息,反倒是肖公子的信先来了?” “嗯?”慕锦成一激灵,亦是一惊,脱口而出:“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青竹怕他多想,忙道:“我就是一说,或许他们的信从陆路来,迟一两天也正常。” 慕锦成定定神,自我安慰道:“云初最近没给我消息,情形应该不会比之前差。” 顾青竹点点头,两夫妻默坐了会儿,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又隔了一日,慕锦成终于收到谭立德的信,信上除了说钱家的事,又说了件令人万分担心的事。 狱中的慕绍台,旧伤复发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紧急求援 慕绍台在安南最惨烈的一场战事中,差点殒命,那次他左胸中了毒箭,伤口离心脏只差分毫,而更糟糕的是箭矢上的毒十分霸道。 当时情况紧急,顾世同不知箭上之毒是由哪几种毒素混合制成,只能一边试,一边解,历经重重困难,才勉强解了毒,虽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仍有余毒清理不尽,而今在狱中,不知吃了什么,或是碰到什么,诱使毒性突然发作。 谭立德不知当时情况,没法对症下药,慕绍台和庆余不是医者,说不清楚用过什么药,如今,只能用药物极力压制毒性蔓延,拖延时间,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两人一时震惊不已。 隔了会儿,顾青竹急切地说:“当初,我爹能治这种毒,如今肯定也能治,你赶快去找他写方子。” 慕锦成翻看了下落款时间,脸色一白:“这封信送来,已经过去六天了,回信再走六天,二叔如何耗得起!” 顾青竹咬了咬嘴角道:“现如今,咱们只能分头行动,你骑马快,回去找我爹,将信上写的症状给他看,他一定会有法子的。 而我马上去找守备大人,求他用官家的传递消息的方式送信,那个肯定比寻常的陆路水路要快。” 眼下别无他法,慕锦成点点头道:“好,让韩守掌柜陪你去。” 顾青竹应道:“你别担心,我与谢莹到底有点交情,再说,我们捐矿藏,图什么,不过是为救二叔,守备大人心里很清楚,应该会帮这个忙的。” 闻言,慕锦成便不再多说什么,出门骑上追云,飞奔而去。 顾青竹略微收拾了发鬓和衣裳,和韩守义一起去守备官署。 看门的衙役认得他们俩:“慕少夫人,韩掌柜,你们找谁啊?” “守备大人在吗?”韩守义笑着上前,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碎银子问。 衙役堆起一脸的笑容道:“哎呀,不巧了,听说茶马司的赵副使,因钱家行贿犯了事儿,守备大人亲自去审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茶马司副使的官职虽小,却是直归守备官署管的,闹出这种事,挂职正使远在燕安城,一推三不知,马三宝面上无光,直接下狠手整治。 “那云初大人在吗?”顾青竹试探着问。 “云大爷也跟着去了。”看门的衙役一脸歉意道。 这时,那位陆爷陆新北不知从何处公干归来,正拾阶而上。 “这是怎么了?”及到跟前,见顾青竹站在门口,陆新北多嘴问了一句。 衙役忙说:“慕少夫人想找守备大人,但大人出去还没回来呢。” “慕少夫人,这会儿太阳晒人,您跟我进去等吧,大人顶多中午就该回来了。”陆新北心里一直认为顾青竹与马三宝有交情,他巴结道。 顾青竹看了眼韩守义,若是回去,在茶馆也不安心,得时时惦记着,还不如索性在这里等,遂道:“那就多谢陆爷了。” “慕少夫人客气了。”陆新北高兴极了,带着顾青竹和韩守义进了大门。 他是书吏,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只是到处都是书,几乎无处下脚,他收拾了,却还是腾不出多大的地方,只得陪着他俩站在廊下闲聊。 韩守义知顾青竹正烦闷,便挡在她面前,和陆新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陆新北本是想和顾青竹多套近乎,奈何她脸色不佳,眉头紧锁,懒怠说话,他便识相地不说了。 直等到中午,马三宝才和云初匆匆而回。 “你怎么在这儿?”马三宝一掸眼看见顾青竹,讶然道。 “我有事求守备大人帮忙!”顾青竹屈膝行礼。 “进来说吧。”马三宝扫了眼她的身后,那些好奇的目光立时缩回去了。 及到屋里坐定,马三宝开口道:“出了何事?怎么寻到衙门里来了。” “守备大人,您可知我家二老爷在狱中旧伤复发,情势危急?”顾青竹直接跪下了。 “怎么回事?!”马三宝眉头一拧,转而问站在一旁的云初。 云初躬身道:“我今早刚得了消息,因急着去茶马司,还没来得及说。” “糊涂!”马三宝抬手将桌上一杯刚倒的热茶,砸到云初脚边,“为一个废物点心浪费时间,若是耽搁了慕将军的正事,我拿你是问!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初单膝跪下,低头道:“慕将军在狱中身体一直很好,前几天不知怎么了,吃了一顿饭后,就中毒似的口吐白沫,而其他人却什么症状也没有。 狱卒见情况危急,不敢担责,赶忙向上汇报,御医院派人去看过,说是中毒,后来谭先生得了消息,进大理寺来诊治,才发现他胸口发黑,是旧毒复发。 御医院没见过这种毒,一时解不了,而慕将军和他的常随,都没法完整地说出当初的药方,这会儿,完全靠谭先生的药物压制着。” “当初二老爷的毒是我爹解的,我夫君已经回去找他了,可宁江城到燕安城,足有千里之遥,就算我们有药方,此去一趟需得六七天,我只怕……”顾青竹一咬牙,“我只怕二老爷等不及!” “那你来是想……”马三宝看她,等着下文。 “我想求守备大人,用官家传递消息的方式,快速将药方送达,若救得二老爷性命,慕家愿以所有做为谢礼!”顾青竹伏在地上磕头。 “我马三宝还不是乘人之危强取豪夺之人,这样吧,只要药方到了,我保证两日内,送到德兴药行,绝不会耽搁谭先生治病救人!”马三宝威严地说。 “谢守备大人!”顾青竹心中大喜,接着磕了三个头。 马三宝转头对云初说:“你送慕少夫人回去,在茶馆等药方,没拿到之前,不要回来!” “是!”云初抱拳行礼。 “慕少夫人请。”云初躬身道。 顾青竹起身,再次福了福,马三宝面色沉静,挥了挥手。 他离了燕安城才多久,那些人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这是想要试探他的底线? 顾青竹不知他的想法,她正为事情办得顺利高兴,马三宝贵为留都守备,居然半点磕绊都没打,满口答应了。 再说慕锦成,他快马加鞭回到山庄,按顾世同惯常的做法,这会儿定然不在家中,慕锦成直接去找莫天林。 莫天林一听这事,着急忙慌地收了工,和其他人一起到村寨去寻人。 山庄上,寇氏年纪大了,中元节将至,她心情本就郁闷,若知此事,又要担惊受怕,而罗霜降就要快生了,这会儿更是半个字都不能透露,故而,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顾世同被莫天林找到,一听慕绍台旧毒复发,立时往家赶,慕锦成正在顾家坳的顾家小院候着。 “信上怎么说的?”顾世同一见慕锦成,便急急地问。 慕锦成将信给他看了,顾世同咬牙道:“到底是谁,这么歹毒的心,将军的毒最忌讳吃一种海鱼,我们这里,不管宁江城还是燕安城,都属于内陆,吃海鱼的机会少之又少,将军定是吃了掺有海鱼的鱼丸,被人算计了!” “如此说来,可有的治?”慕锦成有些绝望道。 “为着将军这个伤,我回来后又细细研究过,将之前的药方改了改,加了几味药,应该更对症。”顾世同说着,在一堆书里翻出一张纸。 他重新誊抄了一遍药方,为留给谭立德用药参考,他又将慕绍台之前受伤后,用过什么药,细细写了一封信,一并交给慕锦成。 “瞧这上面的日子,已经过去六天了,最好在十日内给将军服药,要不然,毒性深入经脉骨血,想拔都拔不出来!”顾世同郑重地嘱咐。 慕锦成将信仔细收在袖袋里:“我知道了,青竹已经去求守备大人了,应该来得及。” “事不宜迟,你快去吧!”顾世同催促道。 慕锦成翻身上马,经老君山,直奔宁江城。 他这一来一回,就到了下午,顾青竹几乎望眼欲穿,方才看见马背上的身影。 及到跟前,韩守义接过如风的缰绳,牵去后场,顾青竹则递了一杯茶给慕锦成。 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了个底朝天,他喉咙几乎干得冒烟,又喝了一大杯,才缓过来。 “爹的药方呢。”顾青竹问。 “在这儿。”慕锦成从袖袋里拿出信。 顾青竹抽出来看了看,点了蜡烛,将口封住。 “守备大人已经同意帮忙,云初在雅室等着呢,我们去吧。”顾青竹低声道。 慕锦成点头,与她一起去见云初。 “云大人,我二叔旧毒复发,定不是偶然,你是否能给我透个底,这到底为什么?”慕锦成一脸担忧地问。 这次若不是谭立德还留在燕安城,及时救治,慕绍台说不定已经毒发身亡,但很显然,这不是以死为目的的暗害,而更像猫捉老鼠的警告。 因为,操纵这件事的人,算准了所有的时间和相关人等,只要及时,慕绍台不会死,但若当真哪里出了纰漏,意外死了,他也不在乎。 如此玩弄人命的人,实在太过可怕了! 云初摇摇头,一筹莫展道:“我的消息大多来自守备大人和京中内线回禀,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其他发现,甚至连导致慕将军毒发的原因,都没找到。” 慕锦成咽了口口水,顾世同已经从几日饮食里猜测到了罪魁祸首,京中居然还未有发现,是因为他们对慕绍台曾经中过的毒不了解,还是根本不想查?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中元节 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当务之急得先救人。 慕锦成想到这里,抽出信道:“这是我岳父写的药方,烦请云大人传递。” 云初接过,收在袖子,站起来道:“你们别太担心,守备大人说两日必达,是启用了最高级别的传递,官署里的亲卫立时出发,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明儿就可送到。” “多谢,多谢!”慕锦成拱手行礼。 云初抱拳回礼,离开三生茶馆回官署去了。 他半点不耽搁,迅速安排人手送信后,再次走进马三宝的书房,那只可怜的茶盏仍旧躺在地上,泼洒出来的茶汁已然干了,只剩几片还没泡开的叶子散在地上。 云初弯腰捡起茶盏,马三宝正批阅公文,头也不抬道:“事情办妥了?” “亲卫已经出发,只是……”云初欲言又止。 马三宝笔走龙蛇,写下几个字后,见云初没了下文,不由得骂道:“磨叽什么,有屁快放!” “爷,八百里加急,可是传递紧急军务才会用到的,这次给慕家传药方,会不会……”瞥见马三宝悬笔不动,云初喉头滚动了一下,将下面的话强行咽下去了。 马三宝将笔搁在笔山上,一脸严肃地问:“会什么?会惹火烧身?你是怕哪些京官参我,还是林坤趁机搞事?” 云初攥了攥拳头:“赵良洲是林坤的人,他今儿吃了明亏,他日必然要报复,再说,这些年等着爷出岔子的,几时少过?爷避到留都来,不就是不想蹚浑水吗?” “是我想简单了,有些事,避不过,如你所言,没错,八百里加急是传递紧急军务的,可又谁说,那张药方不是最紧急的军务?”马三宝从案后站起来。 他踱到云初面前:“慕绍台对慕家人来说,是血脉相连的家人,而他对大黎国来说,是骁勇善战的猛将,他的生死不仅会影响未来安南战局,更可能会牵动京中各股势力。 安南战事后,慕将军解散了,慕绍台解甲归田,只在留都做一个无权无势的闲官,可他的下属袍泽却散在军中各处,慕家管家熊永年和慕绍台的常随庆余,至今滞留京中,他们为什么留下,又四下活动,难道是为了看风景儿? 至于像宁渡薛宁之流,更是遍布江湖山野,如今慕绍台只是羁押在大理寺,尚未定罪,纵使有人蠢蠢欲动,尚师出无名,而若慕绍台一旦身亡,唇亡齿寒,只要有心人一鼓动,一场内战浩劫必然在所难免,到那时,才算是紧急军务吗?” “若是燕安城那些武将肯为慕家出头,慕三爷又怎么会从燕安城回来求见爷呢?”云初低声辩解道。 “之前慕家花大价钱捞人,将成堆的银钱送进了某些贪官的口袋,说句实话,耿直的人是看不上的,更兼着人人得过且过,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慕锦成自然无功而返。 当初,他们通过莹儿求见我,我也看不上他这种将天下官员,都当贪官的商贾之家,可他那位夫人胆识过人,茶艺精湛,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而今,慕家肯将一座山的矿藏捐给了朝廷,这个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若这次慕绍台突然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得寒了多少人的心,造成多么坏的影响,谁还肯信任朝廷,为大黎国舍生忘死,赴汤蹈火? 那些人,不是不动,而是择机而动,是为国奋勇杀敌,还是搅动朝堂风云,都在这一张药方上!”马三宝拍拍他的肩膀。 “我明白了。”云初摩挲着手中茶盏,点点头。 “既然明白了,就赶快倒茶去,我一下午都没得喝,这会儿说了这么多话,渴得很。”马三宝回到大案后,提笔继续批阅公文。 隔了会儿,云初轻手轻脚地送了茶来。 马三宝端起来喝了一大口,问:“最近矿石开采怎样?” 云初躬身回答:“日夜开采十分顺利,整片都是露天矿,每天差不多能采七八千到一万斤。” 马三宝接着又问:“中山冶炼厂那边如何?” “军器监新招募的铁匠全部到了,已经锻打出了一批刀剑箭矢,兵部催得紧,京城那边的军器监正往中山派熟练工匠,力争出多少铁,就打造出多少兵器。” “看来,皇上的抉择就要见分晓了。”马三宝目光凝重。 云初瞥了眼大案上展开的邸报,寥寥几行字,却如刀剑般刺入眼睛。 安南海寇接连骚扰海民,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最近更与南蛮勾结,图谋不轨! 马三宝喝了茶,继续处理公务,云初在旁小心伺候。 再说慕锦成和顾青竹,自打药方送出去后,心里一直牵挂慕绍台的毒,却不敢回家说,实在煎熬,幸而过了两日,云初就送消息来,说慕绍台按方喝了药,病症得到控制。 得了这个话,慕锦成夫妇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这一日,正是中元节,他们早早回去,特意多烧了些纸钱。 慕绍堂今年新丧,慕绍台又在狱中,两个儿子都逢了难,寇氏心里更比旁人痛苦几分。 这么多年,慕明成第一次祭奠生母,他在山庄无人处烧了纸钱,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心里的压抑得到了一点缓解,心情转变些许。 其他人也各有烦恼,慕婉成虽不喜蔡氏,但她到底是将她带到这个世上的人,她没得卢氏允许是不能另外烧纸钱的,故而,只能在给她爹烧纸的时候,默言几句。 隔了十多年,慕绍亭和宋瑞宏的冤案终于告破,宋允湘背地里不知哭过多少回,今日也不例外,身子一下子撑不住,竟然哭昏过去了。 众人七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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