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的,我随时都能让。”说完,她径直走了。 “冤枉啊,我根本没这么想!”慕锦成赶忙跟上,嘴上不停地说:“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海枯石烂不变心……” 他翻着花样说,还不带重样的,直说得口干舌燥,走在前面的顾青竹却突然站住,嘀咕了一句:“糟糕,我不认得回去的路了。” “谁叫你闷头瞎跑的,这下晓得害怕了!”慕锦成趁机掌控话语权,“还不快跟我走!” 可惜他也是个外强中干的路盲,两人问了许多人,才一路打听着,摸黑回到德兴药行。 路上兜兜转转走得太累,顾青竹很快就把之前的事忘到了脑后,慕锦成却深深记下了,他得找机会将这虚名坐实了,看这丫头以后还敢如此不在乎慕少夫人的头衔! 晚间吃了饭,熊永年和慕锦成夫妇在书房谈话。 慕锦成开门见山道:“熊叔,我们明日早上先去看我二哥,下午若是运气好,晚间便能和礼部尚书谈谈,我们现在还有多少银钱可用?” “现银都存在了京城最大的钱庄,统共还有十五万两,银票我收着呢,礼部尚书若真能出来一见,听听咱们的辩解,十万两都是小意思了。”熊永年叹了口气道。 “明日一早,你先取一万两银票给少夫人。”慕锦成没说缘由,熊永年也没问,只点了点头。 顾青竹取出赤金珠莲花灯和牡丹玉佩,问:“如今七王爷和九公主如何了?” 熊永年面上表情难看:“七王爷因勾结海寇,图谋造反,还被关在大理寺里,九公主与他一母同胞,多次在皇上跟前求情,最近可能触怒龙颜,正被禁足在公主府,外头的人根本见不着她。” “这么说,他们尚难自保,青竹,咱们就别给他们添麻烦了。”慕锦成说着,将东西收了起来。 顾青竹有些担忧道:“我们与燕铁衣并没有深交,如何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慕锦成拉着她手:“青竹,我将宝压在他身上,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你瞧他,竟敢直接在茶单上写明慕家茶,显然是不怕牵连的,且他常年在外,将偌大的茶楼交给内眷打理。 说句实话,我并不是瞧不上女子经商,但茶楼鱼龙混杂,并不像买卖铺子那么容易经营,他若不是有强大的背景,就是与一些衙门有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关系,倘是两者皆有,那便更不容小觑。” 熊永年坐着听了半晌,插言道:“三爷,少夫人,你们说的燕铁衣,可是天香楼的东家?” 慕锦成连连点头:“对极,你来燕安城不少日子了,可瞧出啥不同来?” “那位爷神龙不见首尾,我未曾见过,倒是他那位兰夫人,坊间倒有不少传闻。”熊永年啜了口茶,接着说,“有人说,那位兰夫人是本朝阁老蓝浔的私生女,还有人说,她长得和九公主很像,是皇家遗珠,总之,身世扑朔迷离,我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慕锦成若有所思道:“不论是阁老的,还是皇家的,地位都足够显赫,这若是真的,她独自经营茶楼倒是好解释了,起码谁也不敢来找一个公主或郡主的晦气。” “难怪她敢对尚书夫人爽约!”顾青竹微微一笑。 慕锦成满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若是燕铁衣明日约到了人,你与尚书夫人相处如何,会直接决定咱们能不能成功。” “我懂的。”顾青竹微微颔首。 “三爷,若是一切如愿,礼部肯让步,下一关也不好过,因着二爷已被定罪,若想翻案,必须到刑部击鼓鸣冤,像我们这种直接跳过县衙府衙,告到刑部的鸣冤人,必须要先挨三十杀威棍,才能开始陈述冤情。” “这……”顾青竹咬唇。 当下正是夏季,伤口不容易愈合,若要真的生生受住三十棍,非得皮开肉绽见骨不可。 第四百三十一章兄弟相见 慕锦成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只要能救我哥,这点皮外伤,我无所畏惧!” “这样吧,我明日再到徐侍郎家里走动走动,三班衙役归他管,三十棍,下手轻重,区别大着呢,这里面的细微差别,他们拿捏得一清二楚。”熊永年哪里舍得慕锦成实打实地挨打,急着想办法。 “有劳福叔了。”顾青竹点头。 见晚间全黑了,慕锦成站起来道:“那便这么先安排着,那个男人是至关重要的人证,可千万不能出意外。” 熊永年抱拳,郑重道:“三爷放心,你和少夫人早些休息,那间屋子,晚上我会加派人手看管,院子里另有一拨人隐藏着,若真有人来,刚好逮个正着。” 慕锦成和顾青竹回房洗漱,这一路车马劳顿了十几天,今儿可算是能睡个安生觉了,就是外头讨嫌的知了再拼命的叫,听着,也像是催眠曲。 第二日,又是酷热的一天,清晨,慕锦成刚打了一套拳,就已经汗流浃背,他从水盆里捞出帕子拎干,擦了擦脸,又继续练刀。 熊吉送了早饭来,顾青竹盛了两碗晾着,站在窗前凝神看他。 隔了会儿,慕锦成收了刀,转身进来道:“青竹,你等我洗一下,再一起吃饭。” “好。”顾青竹轻应一声。 慕锦成很快洗好了,另换了件水蓝色的长衫,两人吃了饭,带着熊吉赶到前厅。 立德医馆逢十不问诊,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故而,今日病患极其少,来的多是照方抓药的人,此时,谭立德已收拾妥当,谭子衿带了一个三层食盒,不用看,也知是她亲手给慕明成做的吃食。 熊永年早打点过牢头和狱卒,故而,他们一行人,几乎毫无阻拦地进了大牢。 谭立德父女在前面带路,往下的甬道越走越黑,呛人的松枝味混着潮湿闷热,让人胸口一堵。 “明成哥,你快来看,今儿谁来看你了!”谭子衿熟门熟路,很快走到一个监牢前,故作轻松道。 没有应答,牢中黑皴皴的,只隐约看见模糊的一点白坐在最里面。 “明成,你的腿可好些了?”谭立德也跟着问了一句。 里面人仍旧置若罔闻,连动也没动一下。 “二哥怎么了?不会有事吧。”慕锦成急走上来问。 那一句二哥,终于让里面的白影有了反应,身形晃了晃,谭立德赶忙向慕锦成使眼色。 慕锦成会意,扒着栅栏呼唤:“二哥,二哥,我来看你了。” “锦成?”里面的人嗫喃了一声。 “是我呀,二哥!”慕锦成鼻子一酸,所有的磨难涌上心头,语调不自觉地沾上了悲伤。 白影一点点靠近,慕锦成终于看见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昏黄的火光下,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满面胡茬,身上的原本雪白的里衣已经变黄,沧桑落魄,再加上拖着跛行的腿,面前的人哪里还是昔日温润如玉,暖似春风的慕明成! 长发覆额,慕明成依然在慕锦成脸上看见震惊、失望、惊诧、可怜等等交错的表情。 “二爷。”顾青竹矮身行礼。 “你们来做什么?”慕明成偏过脸,冷冷道。 慕锦成看见这样的慕明成,心如刀绞,探手抓住他的手:“二哥,你吃苦了,你等我几日,我一定能救你出去。” 慕明成用力挣脱:“罢了,你别白费力气,爹都做不了的事,你又能有什么法子!” 慕锦成拼命探身,想要给慕明成希望:“二哥,爹虽然不在了,可我答应过他,就算拼尽所有,都会救你!” “你说什么?爹……爹怎么了!”犹如晴天霹雳,慕明成愈发单薄的身形一晃,差点一头栽倒。 “你……”慕锦成后知后觉,转身看谭立德,后者向他摇了摇头。 话已经说出了口,慕锦成咬牙豁出去道:“爹走了一个多月, 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二哥,你振作点,一切都会好的。” “爹……”慕明成突然嘶哑地咆哮,一下子跪下了,两行热泪从深陷的眼窝里汩汩而出。 “二哥,二哥!”慕锦成同样跪在外面,一声声呼唤。 隔了半晌,慕明成止住哭泣,漠然道:“你走吧,我害死了爹,不值得你救,由着我流放边关自生自灭,你才是慕家真正的唯一的嫡子,该去做你该做的事。” 慕锦成急忙接口:“我当下最该做的,就是救你,如今慕家已经被我卖光了,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没有不再走一步的道理。” “什么!卖光了?”闻言,慕明成几乎心神俱碎,厉声大喝,“你糊涂,怎么能这么浑!” 慕明成当了二十年兄长,无论慕锦成如何顽劣,哪怕他在他新婚那日,就知道自个不是慕家嫡长子,他对这个弟弟也恨不起来,可今天听他说,竟然卖光了铺子救自己,更让他觉得自个活着就是个害人的累赘,不仅害谭子衿,如今更把慕家坑了! “爹说,如论嫡庶都是慕家子弟,男子大丈夫,立于人世间,若连亲哥哥都救不了,还谈什么百年家族,代代传承!”慕锦成被他一骂,反倒高兴,起码他能生气骂人,比之前的行尸走肉好多了。 “你从小就跟爹对着干,如今倒半句不离爹说了。”慕明成苦笑一声。 “我就是后悔少时没听爹的话,才落得如今处处被人欺负的地步,二哥,我太难了,等你出来,你把铺子都挣回来好不好?”慕锦成打蛇顺棍上,拿出往日装可怜的劲头来。 “你回南苍县吧,好好过你的日子,这个案子不可能被翻案,你别费力气了。”慕明成摇摇头,走回黑暗中。 “二哥,你别走!”无论慕锦成怎么呼唤,慕明成都不搭话,后来,索性侧身躺下睡觉。 “你别叫了,他今儿还能说几句话,已经很不错了。”谭立德走到慕锦成身边,低声道。 慕锦成仰头看他,老人的眼里有泪光闪烁。 “明成哥,我做了几样你平常喜欢吃的糕点,你记得尝尝。”谭子衿深吸了口气,佯做不在意道。 里面一片沉寂,半点回应也没有。 一直站在旁边的顾青竹上前搀扶慕锦成,他伤的那条胳膊使不上劲儿。 几人依依不舍离了这里,谭立德又带慕锦成去看了韩守义等人,狱中条件差,所幸熊永年使了银子,他们起码都能吃饱,慕锦成说了好些安慰的话,给了他们很大的希望,大家一时又有了盼头。 出了牢房,慕锦成心情沉重地问谭立德:“我哥这是怎么了?” 谭立德伸手遮了遮炙热的阳光,微微叹了口气:“明成虽是庶出,但你爹之前并不知道,且他聪慧好学,你爹一直把他当慕家未来家主培养,而他又十分争气,凡遇之事,从无失败,这让他有举重若轻,清雅温润的气度。 然而,也正因为年纪轻轻,未尝败绩,才让他心理十分脆弱,没有你皮实抗打,贡茶案像一座大山,几乎压弯他的脊梁,我们一直不敢告诉他你爹的事,生怕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如今见你说了,他也只是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反倒让我放心了,或许这会是件激发他斗志的好事。” 慕锦成跺了跺脚,掸了掸衣裳上的微尘:“牢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就是好好人进去,也能被逼疯,我得赶快将他们救出来!” 因着还要等燕铁衣的消息,几人不敢耽搁,急急坐车回到德兴药行。 左等右等,一直没有人来,慕锦成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昨日的判断是不是准确。 顾青竹下午的时候,带着熊吉,准备了礼物,盛装出席兰夫人的茶会去了,慕锦成坐在门口,有些魂不守舍。 越等越没有信心,及到傍晚,慕锦成眼见是没可能了,遂垂头丧气地起身,准备回里间去吃晚饭。 “三爷,请留步!”身后传来地道的京城口音。 “燕先生?”慕锦成转身,有些讶然。 就算办不成事,也不用亲自来道歉啊。 燕铁衣笑,深邃的目光让人看不见底:“让三爷久等了,我在聚仙楼摆了一桌席面,男人嘛,喝茶哪有喝酒得劲儿!” “燕先生够朋友,走走走,你请客我付账!”慕锦成欢喜道。 熊永年早按慕锦成的安排准备了一应物品,他不放心旁人,亲自跟着去,如此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走着,很快到了京中最有名的酒楼——聚仙楼。 这里果然无愧酒楼名字,富丽堂皇,华美异常,也只是神仙洞府才有这般精致。 伙计将两人领上二楼,因着客人还没到,两人边喝茶,边闲话了几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伙计带进来一个穿着深蓝暗纹长衫的浑圆胖子,他大概与燕铁衣 十分熟,一见面就说个不停。 “这位是礼部的郭大人,这位是慕家三爷。”燕铁衣给他们相互介绍。 慕锦成拱手行礼,他对这种脑满肠肥的蛀虫没啥好感,但为了救人,不得不委曲求全。 礼部尚书郭岳,用他那双小眼睛傲慢地睇了眼慕锦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寒暄间,酒楼伙计将菜鱼贯送进来,山珍海味摆了一桌子,燕铁衣招呼道:“喝酒,喝酒。” 因燕地冬日十分寒冷,故而多是烈酒,又喜用大碗盛装,一碗喝下,顺喉而下,如被火烧出一条燎原小径一般,幸而,慕锦成是千杯不倒的量,如论怎么喝,都是来者不拒,还能适时回敬。 一来二往,一大坛酒就见了底,郭岳酒意微醺,燕铁衣红了脸,而慕锦成却是刚刚好。 “尚书大人,我哥冤枉,贡茶被毁,实是奸人所为,我这次进京,再次遇袭,这次我们逮住了一个活口,待到公堂上,必定能证明我哥的清白。”慕锦成躬身敬酒。 第四百三十二章 郭岳夫妻 燕铁衣在旁帮腔:“慕三爷说得不错,慕家茶我茶楼就有卖,且我卖的还是雨后茶,品质还要差一点,可茶客们还是很喜欢喝,由此可见,慕家贡茶确实是被人妒忌而惨遭迫害。” 郭岳心思清楚得很,他翻了白眼道:“我不管你慕家茶是如何被冤如何被害,验货时,一千五百斤贡茶坏了,是不争的事实,若是你处在我的境地,该怎么办这趟皇差?!” 慕锦成试探地问:“尚书大人,我知道全年的贡茶分三季,虽春茶占大头,但夏茶和秋茶还是会征收一点的,我是否能将功补过,用一千五百斤夏茶炒青,填上春茶的空缺?” “这么说,你手上有茶叶?”郭岳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多了思量。 最近夏茶炒青的价钱跟这伏天天气似的,蹭蹭地往上涨,一天一个价,昨儿已经涨到五百文一斤了,眼瞅着,根本没有掉价的可能。 要他用那些折色的现银,买比春茶质次价高的夏茶,比剜他的心肝还疼,原因在于,夏茶价钱疯长,虽只需购买有限的一部分,但谁嫌钱多烫手呢。 慕锦成躬身道:“我家的份额原是一千五百斤,蒸青一千斤,炒青五百斤,这样吧,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全以炒青填补,一千斤现茶,余下的五百斤,我折色成现银,尚书大人意下如何?” “折色?”郭岳心动了一下,“别处折色都是当季的茶,而你的,错过时候了,连本带息怎么也得……十万两!” 如此狮子大开口,就连燕铁衣也惊着了,按现价,五百斤折色银子不过五百两,郭岳开口就要十万两,显而易见,多出来的都会落入他的腰包。 这种索贿隐蔽而高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茶叶还能给他填窟窿,相当于赚双份钱。 郭岳看燕铁衣眼神有些发愣,方才感觉自个好似要得价钱有些离谱,他又怕慕锦成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生了退却之心,遂掩面轻咳了一声:“看在你救兄心切的份上,我给你些折让,五万两再不能少了。” “就依尚书大人。”慕锦成答得爽快。 对慕锦成的“懂事”,郭岳心里十分受用,嘴上却说:“如今暑气逼人,我那些衙门里的兄弟,还要为你家的事奔波……” “尚书大人说得有理,是我考虑不周,我再给各位当差大哥一千两茶水钱。”慕锦成不待他说完,立时接口道。 郭岳见他一点就透,实在挑不出任何毛病,遂看了眼一旁赔笑的燕铁衣:“我与燕掌柜是多年的朋友,他既为你开口了,我少不得给他个面子,你如今主动补上茶叶,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但刑部已经判过此案,至于能不能改,可就不是我说的算了。” 慕锦成站起来敬酒,笑道:“我已经打定主意去敲鸣冤鼓了,刑部无论如何都会受理此案,只要尚书大人肯帮忙,我又有人证,这事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听他这样说,郭岳一惊:“你可想好了,那鼓一响,或可为你哥伸冤,但也可能会送掉你半条命!” “我是从乡下来的,身无长物,能得大人相帮已是感激涕零,为救自家哥哥,舍了半条命,能换一家子团圆,也是值得的。”慕锦成慨然一笑,仰头豪饮。 “你放心,我既应了你,自然作数。”郭岳就是有这点好,收了钱,准保办事。 郭岳有些醉意,他这会儿再看慕锦成,剑眉高鼻,面如冠玉,天生的俊逸模样,加上果决的能力,过人的胆识,他年,或有不一样的成就也不一定。 他微微摇了摇头,最近朝堂因安南海寇之事,纷乱不堪,以阁老南浔为首的主战派,和以右相葛培钧马首是瞻的主和派,每日斗得鸡飞狗跳,而端坐皇位,高深莫测的皇帝,到今儿也没有表态。 慕绍台是强硬的主战派,他虽身陷囹圄,但若战事一开,保不齐就会被重新启用,郭岳今日赴约,就是想为这个一半对一半的可能,争取一个免死的机会。 毕竟忠武将军秋后算账的滔天怒火,不是他能承受的。 慕绍台超级护短的毛病早已有之,据说,他当年为了飞鹰营一个小卒是否有叛国罪的问题,公然和征南大统帅裴应都叫板,虽然他最终失败了,还为此被降了军功,但这个护犊子的脾气可就传开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慕家,慕绍台连一个小卒都要维护,更何况两个血浓于水的亲侄子! 郭岳呡了下唇,他向来只喜欢和气生财,做那件事,他也是有苦衷的,当初来传话叫他办事的人,已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更不要说他背后高不可攀的主子了。 可是他纵是夹缝里的蝼蚁,也想苟且偷生,毕竟只有活着,才能花他攒的那些八辈子也花不完的银子,所以,他今日不仅来了,还和慕锦成谈了交易。 五万两确实是天价,但比熊永年报的价低了一半,慕锦成能接受,但他也感觉到,这里面好似还卖了个人情,但并不全是冲着燕铁衣的面子,可慕家已经沦落至此,还有什么值得旁人忌惮的? “郭大人向来言而有信,慕三爷只管放心,来来来,咱们继续喝酒,今儿,咱们不醉不归!”燕铁衣端起酒碗,向各怀心事的两位敬酒。 三人又喝了半坛,郭岳已经完全醉了,这场酒席方才散场,燕铁衣派人将他护送回家,而他的夫人,居然还没回来。 顾青竹中午的时候,带了两坛茉莉花茶去天香楼,她刚进门,兰夫人就已经闻到了香气,她围着白瓷大罐看了又看,实在猜不到什么茶有这样浓郁的花香。 郭夫人十分守时,半刻不差地进了茶楼大门。 三个女人一台戏,而这场戏的主角自然就是这位丰腴臃肿的郭夫人,兰夫人陪着他说话,顾青竹则在一旁沏茶。 干茶已经很香,这会儿经热水冲泡,茉莉花的甜香四溢漂浮,郭夫人被完全吸引,偏过头问:“这是什么茶,竟然这么香!” 顾青竹将茶端到她面前,奉上一杯:“我夫君说,这叫茉莉花茶,是以夏茶炒青做胚,用现摘的茉莉花熏制的,夫人尝尝味道如何。” “我听说,慕家炒青都是少夫人做的,却不知慕家男人也懂茶制茶。”郭夫人闻香看汤色,漫不经心道。 “慕家百年,根基就是小小的茶叶,我那一点炒青的技艺不过是机缘巧合,而我夫君制花茶就更是侥幸了,论起来,慕家除了我已故的公爹,最出色的当属于二爷,只是……”顾青竹微微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郭夫人,这茶果然不同寻常。”兰夫人轻呡了一口,惊喜道。 经过路上十多天的沉淀和交融,茶香和花香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鲜甜味美,让人饮之忘忧。 兰夫人啜了一口,跟着赞许地点头。 “茉莉是一味中药,清热解毒,镇静安神,又有天下第一香的美誉,而茉莉花茶糅合了花香茶香,不仅香气宜人,还可利湿解郁,夏日喝着极好。 因着是新出的茶品,今年匆忙,制得不多,若是两位夫人喜欢,这两罐就送给你们尝尝。”顾青竹自然知道谁也抵挡不了独享的优越感,适时说道。 “少夫人懂医?”郭夫人十分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顾青竹谦逊道:“家父是行走山野的游医郎中,我粗看过几本浅显的书,不过是略知些皮毛罢了。” 郭夫人叹了口气:“少夫人过谦了,当下哪怕是京中,女医也难寻,女人家的病,不好对男大夫说,只得忍着。” 顾青竹关心道:“夫人那里不适?话说药食同源,药方,我就不献丑了,或许我可以为您拟三两个药膳,多吃几次,定有改善。” 郭夫人没说话,只伸出一条粗壮的胳膊,放在顾青竹的面前。 顾青竹不知她是因为害羞不肯说,还是故意想要考验她的医术,她凝神,淡然地探手诊脉。 “脉细虚浮,夫人是湿热导致的气虚,小日子应该很难受吧,在这个时节,我推荐可以多吃些绿豆,冬瓜、薏米,可以去湿,西瓜要少吃,辣椒尽量不沾,若能如此坚持一段时间,不仅强健身体,还能变窈窕呢。”顾青竹收了手,轻笑道。 郭夫人哈哈一笑:“慕少夫人可真会说话,到了我这个年纪,别的都是虚妄,只求身体康健,无病无灾了。” “少夫人,你也给我把个脉。”兰夫人乐呵呵地说。 顾青竹细细搭脉,兰夫人毕竟年轻,除了癸水有些多外,并无旁的疾病。 经过这么亲密的交谈,郭夫人说话渐渐随意起来,三个女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三开喝罢,茶味逐渐转淡。 兰夫人瞧了眼外头,夕阳渐沉,她提议道:“这会儿,暑气下去了些,咱们喝了茶,到外头逛逛,可好?” 顾青竹自然是没意见的,郭夫人兴致颇高,一口答应了。 三人出了门,丫头仆人跟了六七个,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落日余晖里。 顾青竹第一次进燕安城,随着两位夫人逛完金店,逛绸缎铺子,而后又去看胭脂水粉,顾青竹慢慢琢磨出门道。 兰夫人喜欢热闹新奇,不管贵贱,只要看上的,都会很乐意掏钱卖,而郭夫人则更喜欢金银,看着头面首饰走不动道。 几人兜了一圈,再次走进一家金银玉石店,兰夫人看中了一个碧绿的玉镯,正在试戴,而郭夫人紧盯着一套点翠镶宝的头面目不转睛。 顾青竹取出熊管家之前给她的银票,递给殷勤伺候的掌柜道:“请帮两位夫人将看中的物件都包起来。” “好好好。”掌柜喜笑颜开地接过,仔细算了价钱,又找了几块碎银子给顾青竹。 “这……慕少夫人,你太客气了。”郭夫人嘴上说着,眼睛却盯着干活的伙计的动作,生怕磕碰坏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三十杀威棍 顾青竹轻笑:“这套芍药头面很衬郭夫人雍容的气质,一点心意,还请夫人收下,若夫人得闲能在尚书面前为慕家美言几句,我便感激涕零了。” “你放心吧,咱们在这里闲逛,爷们不是一处喝酒去了嘛,我回去再提一句,这事准保成!”郭夫人喜滋滋接过用檀木盒子装的头面,爽快地拍了拍顾青竹的手臂。 昨日,郭家接连接到两份天香楼的请帖,郭岳自然多心一问,送帖的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心里预先打好了小九九,并告诉他夫人该如何如何做。 无奈这位郭夫人心宽体胖,旁的事都不放在心上,一只痴迷金银首饰,顾青竹投其所好,哄了她开心,这会儿早将那些谨慎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一旁的兰夫人倒是真的推辞:“慕少夫人,玉石镯子我有好几个,你不要破费。” “我虽不太懂玉石珠宝,但这件看着十分通透水润,如同绿蜡做的一般,夏日戴着,必定清爽又凉快,更显兰夫人皮肤白皙如脂。”顾青竹诚心夸赞。 店掌柜也在一旁帮着说话:“这位夫人的眼光十分好,这是上等的碧玉,如今能找到这样大的一块玉料不容易,更不要说做费料子的手镯了,本店只此一件,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兰夫人拗不过,又确实喜欢,遂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但她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就请顾青竹和郭夫人到离着不远的一家鱼馆吃鱼,这家鱼馆只卖用鱼做的菜肴,生意十分火爆,寻常人要等半个时辰才有翻台的空座,因着兰夫人是这里半个东家,故而很快就安排了雅座。 吃了饭,顾青竹又邀她们去听戏,郭夫人今日心情极好,一直给顾青竹讲戏里的故事,直等到家里仆人来说,老爷回家了,她才依依不舍地与她们告别而去。 顾青竹送兰夫人到天香楼后,才带着熊吉回到药行,慕锦成洗漱停当,正准备去外厅,见她揉着腮帮子进来,打趣道:“今儿是不是笑到抽筋了?” 顾青竹横了他一眼:“你还说我呢,闻这满屋子酒气,你没喝多吧。” “无妨。”慕锦成摇头,粉面嫣然地走过来,伸手想要抱顾青竹。 “天气太热,在外头逛了几个时辰,我都臭了。”顾青竹嗔怪着抓住他不安分的手。 “那便再忍忍,庆余从林家回来了,咱们去见见他吧。”慕锦成顺势将她的手包裹着在他的大掌里,温和地说。 “是不是林家有什么消息了?”顾青竹扬起清亮的眼眸问。 “咱们去听听就知道了。”慕锦成拉着她出门。 庆余已经等在外厅,见到他俩同来,立时抱拳行礼。 慕锦成挥挥手,直截了当地问:“可是暮春有事?” 庆余躬身回禀:“苏公子让我回来传一句话,所有的事,皆因贡茶案而起,要想救二老爷和苏县令,如今只有釜底抽薪一条路可走。” 慕锦成听了,思虑片刻道:“这倒与我不谋而合。庆余,你回去同他讲,我知道了,且已经着手开始做了。” “是。”庆余应了一声,也不多耽搁,转身走了。 夫妻两人往回走,顾青竹猜测道:“这么说,苏公子是说动了林尚书令,他肯帮忙了?” 慕家摇摇头:“我听熊永年说过市井传言,说林尚书令年纪大了,过几年就要致仕,尚书省下有六部,六部尚书各司其职,又各怀心思,几乎将他这个尚书令架空了。 再说,慕家的事,与他而言,根本不想管,要不然,礼部和刑部都是他辖下的,如何能将事情发展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次,暮春必是说中了林家某个要害,让他们不得不管。” “这实在太难了。”顾青竹蹙眉叹息一声。 “熬过这一段就好了,等救了他们,咱们回南苍县,做山野散人,不操这劳什子心。”慕锦成握紧她的手,轻声道,“你先回去睡觉,我还有事,得去找一趟熊管家。” 顾青竹点点头,转身进了屋,慕锦成折身去寻熊永年。 “那人如何了?”慕锦成一见他就问。 熊永年放下手中核对的账册道:“这两日,谭先生对他用足了药,内服外敷一样不少,我瞧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那便好,咱们去会会这个家伙!”慕锦成冷声道。 “好。”熊永年顺手拿了几样东西,两人走在暗黑的甬道里,声音极低地说话。 半盏茶后,主仆二人进了严加看守的屋子,因着慕锦成要问话,几个看守便退了出去,站在廊下候着。 慕锦成挨着床边坐下,耐着性子问话,可那人跟个睁眼的死人似,躺着一动不动,除了喘气,连个屁都不放。 慕锦成抬头看了眼熊永年。 这死士居然这么能扛!当下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从长计议! 慕锦成豁得站起来,猛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高大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映照在窗户上,整个都放大了几倍,好似一个庞然大物,而他手中高举的匕首也变成了一把短刀。 “你的命在我手上,你不想爽快的说,不要紧,我今夜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耗!”慕锦成的语气又气又急,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话毕,只见影子手起刀落,站在外面的人,明显听见血液四溅的扑哧声,几滴血更是飞射到窗户上,夏日闷热,血腥气迅速蔓延,随着这个味道而来的, 还有一个男人痛不欲生的惨叫。 “你说不说?!”慕锦成的影子再次厉声问道。 而后又是痛苦的呼号,仿佛被剥皮剜心一般,一声比一声惨烈,如此反复几次。 哀嚎连绵不断,这样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而这些人,不仅包括是廊下的人,还有院里暗处的,乃至藏在浓密树枝里,隐于院墙外的,无论敌我,俱都为之震惊。 所有人都知道屋里这位是南苍县纨绔榜首,绝不是好~性儿的人,平日里,杀鸡宰狗是寻常事,如今憋屈许久,这会儿还不知用什么法子虐杀那人呢。 “你终于肯说了!”慕锦成的声音里夹着如愿的释然,连语调都拔高了许多。 而后,屋里再没有声音,隔了一刻钟的时间,熊永年去请了谭立德。 待谭立德匆匆而来,慕锦成就走了,而谭立德足忙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几个看守进来一看,吓得咋舌。 床上被裹成僵尸的人还活着吗? 看守们胆战心惊看了一夜,生怕他突然死了,好几次忍不住试他还有没有气儿。 第二日清晨,慕锦成和顾青竹正在屋里吃早饭,熊永年匆匆来了。 他抹了抹额角的细汗,急切地说:“三爷,少夫人,我今儿一早听了桩惊人的消息,也不知真假。” “出什么事?”顾青竹停下筷子问。 熊永年压低声音说:“我听外头人讲,安南海寇头领扬言,除非皇上将九公主嫁给他,才才有和谈的可能!” 慕锦成只当听了个十分好笑的事,敲了下碗道:“这要不是市井谣传,就是海寇狂妄作死,大黎国海上征战五年,耗费了大量钱财,故而如今轻易不想开战,但想要集中力量灭掉一群海寇,还是绰绰有余的。” 熊永年摊开手道:“我倒希望这件事是真的,起码能证明二老爷和姑爷是被人诬陷的。” 顾青竹摇摇头:“熊叔,你可以这样想,可在旁人看来,正是二叔和姐夫被关进了大狱,海寇出于报复,才滋扰周边渔民,抢夺财物,乃至进一步逼公主下嫁,让大黎国皇家颜面扫地,以达到救人的目的。” “这……”熊永年一下愣住了。 慕锦成喝光了粥,站起来严肃道:“慕家人到底是不是通敌叛国,打嘴仗是没有用的,得有个实实在在的证明,今儿就是证明的开始。” 顾青竹心里一凛,面上还是强忍住了:“咱们……这就走吧。” 熊永年默默点点头,出去准备。 很快,药行后院出来两辆马车,十几个人,直往刑部去。 刑部大堂外,有一面极大的鼓,寻常人不敢敲,已经数年没有响过了,今儿突然有人拿起绑着红绸的两根棒槌,用力击鼓。 沉闷凝重的鼓声,震人耳膜,内里很快跑出两个凶神恶煞的差人:“来者何人,敲了鸣冤鼓,先罚三十棍!” “慕家贡茶案有冤情,还请青天大老爷重审此案!”慕锦成和顾青竹跪在地上,呈上状纸。 差人伸手接了,转身进去了。 隔了半盏茶的工夫,大堂上传来庄严的声音:“威武……” 有差人来叫他俩进去。 刑部的大堂比县衙的大很多,威严肃穆,朱漆大案后端坐一人,看不清面貌,见他们进来,喝问道:“谁来领三十杀威棍?” “自是我了。”慕锦成跨前一步,挡在顾青竹面前。 “打!”那人不由分说,在签筒里摸出一根红签,用力掷在地上。 两个差人搬来了一张宽长凳,慕锦成不等衙役们催,自个翻身趴在上面。 “啪!”高高扬起的板子,用力砸在慕锦成的屁股上。 虽然,他做足了疼痛的准备,可这种骤然而至,撕裂般的疼痛,还是让他脸上扭曲了一下。 顾青竹用力掐掌心,才能眼睁睁看他受苦。 “……十八、十九……”差人机械地数数。 夏日衣裳单薄,慕锦成今日穿了件湖青色的长衫,此刻,从腰到屁股已经全变成了红色! 慕锦成脸上冷汗滚滚,他用力扒住长凳,咬劲牙关。 眼见面前人皮开肉绽,顾青竹心如刀割,却不得不将眼泪生生忍住。 “……三十!”连差人似乎都不忍见,报这最后一声时,尾音飞扬。 第四百三十四章 白夜中计 慕锦成全身汗湿,半截身子鲜血淋漓,有两个差人抬了一个担架来,将慕锦成挪到上面。 大堂上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案后的男人似乎受不得这个味道,掩唇咳了一声道:“有何冤情,快快说来!” 顾青竹跪在慕锦成旁边,条理清晰地陈诉事情经过。 “你说人家陷害你,口说无凭,有没有人证物证?”案后的男人似乎没耐性听顾青竹细说,半道就打断了她的话。 “有的。”顾青竹从袖中取了一个小瓷罐,“这是我之前制的炒青,若贡茶没有被人使坏,当如这般一样。” 一个差人将小罐拿到大案上,男人将茶叶倒在桌上看了看,抬头道:“这是明前炒青,你家上缴的贡茶该是雨前的,虽说这个更稀少,但在京中,也不是没处寻摸这一点,我可以暂且信你,但却不足以推翻整个案件,你可有其他的,比如人证?” “我们这次来时,临进京城时,再次遇见截杀,万幸逮着一个活口,这会儿就在外头马车上。”顾青竹亮出了最后又最关键的底牌。 “将他带进来!”男人抬手又扔出一根竹签。 两个差人应声而去,很快就到了门外,熊永年撩开车帘,将一个裹着黑袍的人扶了下来。 “嗖”一支飞驰的箭带来了一股盛夏凉风,拂过差人耳边的碎发,“扑哧”一声,直入黑衣人的左胸,鲜血在他身上绽放出妖娆的花! 在刑部大堂外突发猎杀,顿时引起围观百姓的恐慌,众人四下奔逃,慌乱躲避,刑部差人夹在人群中,纵使挥舞着佩刀,却连射箭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而此时慕家护卫全围了上来,熊永年极速飞身追踪箭来的地方,比他快的,是他的女儿熊吉。 她一直隐藏在对面屋脊上,那人一放箭,她便发现并往这边赶,只可惜,那人选的地方实在刁钻,夏日树木繁盛,他就藏在一根正对刑部大门的枝丫上,射出那支箭后,转身就逃,他轻功极好,在树枝间如猿猴一般腾挪跳转,如此不仅能很好的隐藏身形,速度还很快。 熊吉师承缥缈峰,轻功是最拿手的,但屋顶的瓦片溜滑,比不得树枝柔韧,她纵然使足了全身功力,也被那人拉下了距离,眼见着,前面的人影越来越小,几乎就要逃脱了。 而熊永年自后追来,尚赶不上熊吉,离那人则更远了。 正当他们父子着急万分的时候,前面凌空出现四个黑衣劲装男子,他们手中牵着一张大网,朝树冠兜头压下! 此网好似铁刃所制,阳光下泛着冰冷的白光,四人一路下挫,所过之处,枝断叶落! 而那人如同一条落网的鱼,为免被刀网割成碎片,只得跳下树逃跑。 就是这半盏茶的功夫,熊吉已经追到,她跃下屋脊,腰间的软鞭已如灵蛇吐信一般缠上来! 男人抽刀应对,他不敢恋战,欺熊吉是女孩子,刀刀重压,招招致命,只图速战速决。 正当熊吉无法取胜的时候,四个男子弃网拔剑,一起攻上来,他们的功夫出神入化,又配合默契,若不是为了捉活的,那男人不知死多少回了。 熊永年赶到时,正见此情形,因不知来人何意,他也加入了打斗。 以一敌六,神仙也难挡,男人一个招架不及,手臂被刺了一剑,而后动作迟滞,身上连中几处,终于力竭倒地。 四个男子似乎很熟悉死士刺杀法则,第一时间敲掉了他藏毒的牙齿。 熊永年一把拽下他面上的黑布,半点不惊诧地说:“白夜,原来是你!” 被熊吉软鞭反捆住的白夜,冷然道:“没想到中了你们的计!” 熊永年躬身向四位陌生男子行礼:“多谢四位侠士相助!” 领头的人回礼:“不必客气,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不待熊永年细问奉了谁的命令,刑部的差人就已经赶到,他们骂骂咧咧,粗鲁地推搡白夜,熊永年父子跟了上去,没想到,那四个人也一同来了。 白夜来到大堂上,一眼望去,除了慕锦成夫妇,还看见那个原本该被他一箭射死的人,他此刻解了黑袍,好端端站着,他身上不仅没有中箭,甚至没有昨夜被虐打的任何痕迹。 “慕锦成!”白夜几乎把一口钢牙咬碎! 他混迹江湖二十年,居然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纨绔手上,这教他如何甘心! “白夜,咱们兄弟多年,我什么都没说,你居然想致我于死地!”一直捂着左胸伤口的男人,眼光如刀一般恶毒。 “丁武,你上次只身逃回,就已经是死人了,这次又是只剩你一个,你觉得你还能活么!”白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谁在堂下喧哗!”大案后的男人猛地一拍惊堂木。 白夜和丁武齐齐噤声。 之前说话的劲装男子领头人,上前抱拳道:“在下蓝府副统领,江域,奉命协助查案。” 大案后的男子一听蓝府,立时整冠掸衣,小跑到他跟前道:“这等小案,哪劳阁老挂念,江统领请坐,快请坐,与史某共同审案。” 对于他过于热情的巴结,江域冷冷道:“审案是史明史大人的职责,而江某只是一介武夫,今日负责观审,阁老还等着我回去复命。” “是是是。”史明退回到大案后。 不过走了几步,他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一番。 蓝浔突然插手此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朝中局势,因安南海寇变得十分微妙,慕家案已经定案几个月,之前一直无人管,今日不仅有人敲了鸣冤鼓,还有人暗杀人证,蓝家更是强势出手。 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史明心里直打了鼓。 如今别无选择,只好依律裁定了。 “慕家人,继续说。”史明挥挥手,他的语气较之前好了几许。 顾青竹指着丁武道:“这就是那日截杀我们的人,他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他的主子是南苍县的钱家大公子钱涨,而这位急于杀人灭口的正是钱涨的长随白夜,有此两人,慕家冤案定是钱家所为。” 白夜强横道:“一派胡言,是你们毁了我们大少爷的亲事在前,我们才不得不出手报复!贡茶案无凭无据,如何算在我们头上!” 顾青竹圆瞪杏眼,厉声反驳道:“报复?豢养死士来报复?至于亲事,分明是钱家勾结宋家,强娶表小姐,我们若不救她,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姑母!” 说罢,顾青竹伏地磕头:“青天大老爷明鉴,钱家觊觎慕家在茶业中的地位,几次三番设计陷害,后见我用炒青技艺胜了斗茶大会,更是心生歹毒。 不仅半夜火烧贡茶库房,还勾结原茶马司副使丁永道,骗取我公爹的签名,而后故意损坏贡茶,以致慕家获罪,这其中种种,钱家脱不了干系!” “你这些都只是怀疑,做不得数!”史明往椅背上一靠,漠然道。 江域冷声道:“这次慕家遭遇的截杀,我们四个和袁统领恰好遇着了,还和那些人交了手,武功路数确实不像寻常护卫家丁。 史大人,钱家到底是不是贡茶案的幕后黑手,慕家人已经给你这么多讯息,我想,你只要肯查,定会有结果的。” “是是是,我这叫人去南苍县捉人。”史明在签筒里拔了根签扔下去,“速去南苍县拿人!” 他说完,谄媚地看了一眼江域,而后者对他的讨好,视而不见。 一班衙役立时领命而去。 “今儿,就先到这里?”史明厚着脸皮,锲而不舍地问。 “这案子几时再审,我得跟阁老交代。”江域沉着脸问。 “天气炎热,这一来一回,起码得二十天。”史明苦着脸道。 “二十天?”江域眼皮微抬,尾音拔高。 “怎么也得十五天吧。”史明讨价还价,声音却低了下去。 “最多十二天!否则……”江域没说完,已经拂袖而去。 “啊?是是是!”史明看着他的背影,连连点头。 熊永年一直在外头听审案,当得知那日出手相助的是他们,立时赶上来致谢。 江域面含微笑,拱手还礼:“不必客气,还是快些将慕公子送医吧。” 此时大堂上,史明盯着丁武白夜看了会儿,十分丧气地挥挥手,命人将他俩收押,而他则回后堂去了。 熊永年带着四个人进来,将慕锦成抬了出去,马车上早铺了松软的垫子,顾青竹小心翼翼扶他趴着。 为了减少颠簸,马车走得很慢,顾青竹看他背上的鲜红,已经洇湿了整个后背,万分心疼,却又不敢动,只紧紧抓着他的手。 慕锦成感觉到她手心的汗,遂安慰道:“你别担心,熊叔不是早打通关系了么,只是皮肉伤,最多三五天就结痂了。” 顾青竹嗓子里只觉被茅草哽住了,说不出来,只点了点头。 谭立德早准备了热水和伤药,待慕锦成抬进来,就开始清洗上药。 “还算万幸,皮肉虽伤得厉害,筋骨倒是没事。”隔了半晌,谭立德出来,对焦急等待的众人说。 熊永年松了一口气,问:“这会儿能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做。” 谭立德拧眉道:“吃食倒是好办,只是今儿夜里恐怕要起高热,半刻不能离人。” 顾青竹赶忙说:“我懂些医的,夜里就由我来照顾吧。” “也好,但如果高热不下,你一定要来找我!”谭立德点点头,还不忘叮嘱一句。 众人都出去了,顾青竹打了温水,给他擦汗,刚才为了治伤,身上的外衫被直接剪掉了,下面只着一条亵裤,精壮的上身赤裸着。 第四百三十五章 难熬的一夜 纵然自腰上一指到大腿根都被裹上了细棉布,仍无法遮掩他宽肩窄腰,肌肉紧实的完美身形。 而这时的顾青竹,根本没有欣赏的心情,甚至忘记了害羞,她轻柔细致地给他擦拭,一心只想让他清清爽爽,趴着舒服点。 背上虽然敷了药,新鲜撕裂的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慕锦成拧眉偏了下头。 “很疼吗?”见他一动,顾青竹赶忙丢下水盆的帕子,低头问。 她亮晶晶的眼眸近在咫尺,满满的都是担心和不舍。 “青竹,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慕锦成微眯着眼睛耍赖,像一只弱弱的小奶猫。 这分明是句谎话,上次他在顾家坳被野蜂蜇了,也是这样说的,那时她还不情不愿,而此刻,她宁愿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顾青竹伏在床边,勾头在他唇上印了一吻,颤抖微凉。 仍旧是短短的几息,仍旧是记忆里软糯带甜的味道,只是较上次多了害怕失去的紧张。 为了缓解顾青竹的担忧,慕锦成转转眼珠,找了话题道:“青竹,你说,蓝浔为什么要突然插手我们的案子?难道是因为兰夫人?” 顾青竹出去重新打了水,坐在床边给他摇扇子:“应该不会吧,我们进城前,还不认得兰夫人呢,熊叔不是说,蓝浔是主战派,安南局势不稳,他或许是想让二叔重披战甲。 若是如此,总不好让他后院不宁,与其到那个时候被动放人不讨好,还不如现在主动帮忙,说不得还落个感激涕零,精忠报国。” 慕锦成像条虫子似的往前拱了拱,将脑袋枕在顾青竹腿上,他之所以敢如此,就是掐准了顾青竹这会儿心软舍不得他难受。 顾青竹被他大胆的动作,吓得后背发僵,但见他好似舒服了些,也就随他了。 慕锦成阴谋得逞,背上似乎也没那么疼了,遂道:“你说的挺有道理,可我瞧着史明不太想查钱家,若不是江域压着,他今日恐怕就当场驳回我们的请求了。” “你吃了这么大的苦,怎么能轻易算了,我瞧着戏文里常唱什么三堂会审,我们这案子若是会审,史明就不敢一手遮天了。”顾青竹颇有些气愤地说。 慕锦成琢磨了下道:“三堂会审也叫三司会审,需要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审案,若想要这样,就必须将案子闹大,牵扯的人越多,越难办,才会被重视。” “闹大?”顾青竹呢喃着重复了一句。 “青竹,我好困。”慕锦成打了个哈欠。 顾青竹不再说话,只换了一只手拿扇子,不疾不徐地给他扇风。 日影西斜,慕锦成午饭只喝了一点米汤,顾青竹见他睡了一下午,还没有醒,眼看要到晚饭点了,她轻轻唤他:“锦成,锦成。” “唔。”慕锦成拧眉低哼了一声。 他做了一个美梦,正与顾青竹徜徉花海,怎么也不肯睁眼。 顾青竹听出他声音的暗哑,伸手一摸他的肩膀,光洁的皮肤微烫。 显然是起热了,这比谭立德预料得早! 她急忙将他的脑袋挪到枕头上,赶着去拿凉水里的帕子,却不料腿麻了,一下子歪在脚踏上。 顾青竹顾不上自己跌疼了,一瘸一拐地去拿帕子。 熊吉一直在外面,听见动静,敲门问:“少夫人,怎么了?” “三爷起热了,你换盆加冰的冷水来。”顾青竹在给慕锦成擦拭降温,头也不抬道。 熊吉应了一声,飞快地去了,不一会儿,端来了一盆井水,另有一个仆人送来一个用小棉被包裹的冰桶。 眼下正是盛夏,高门大户都在用冰避暑,以致于冰比肉还要贵,熊管家托了人,才高价得了这么一点。 顾青竹用掺了冰的水继续给慕锦成擦,隔了会儿,体温果然下去了些。 这时,慕锦成也醒了,他看见顾青竹手指红彤彤的,自责地说:“我这一伤,倒让你吃苦了。” “今儿天热,我也沾光凉快凉快。”顾青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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