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冲侧目,这要搁在一般人身上,侥幸得了这么个成绩,必然顺坡下驴,算作平手了结,今儿这位是着了什么魔?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顾青竹,心中豁然开朗。 “好啊,再来!”彭冲回身对一个教习做了一个骑马的动作,接着说:“咱比比骑射?” “随便!”慕锦成冷声道。 很快,教习牵来了两匹马,两人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绕场子跑了起来,兜了两圈,彭冲看准机会射出一箭,而慕锦成的箭如影随形,追踪而至。 箭杆再一次发出震动的鸣响,却高下立现,慕锦成的白羽正中靶心,而彭冲的红羽却差了几分,钉在红心边缘上。 结果出乎意料,场上一片寂静,隔了一会儿,韩秋生大喊:“三爷赢了!” 彭冲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按他的经验,他那支箭本该射中靶心才是。 “彭教习,承让了。”慕锦成勒住缰绳,笑得放肆。 “接下来的拳术,你自个当心!”彭冲没想明白自个为什么输,他阴着脸,闷闷地说。 众人已然听出他话里噼噼啪啪隐忍的火星子。 三生私学里的教习各有所长,彭冲最擅长的就是拳,他说这话有绝对的自信。 慕锦成跳下马,无知无畏地笑:“好啊,教习年纪大了,咱们约定一盏茶的工夫定输赢!” 找死找这么快的,三少,你也是极品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妙机道人 这是在场观看的众人心声。 就连韩秋生也不敢看好他的大话:“三爷,这……这不太好吧?” 慕锦成扬手将长弓扔给他:“速战速决,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彭冲几乎气得倒仰,所幸他的武学修为,不仅修的是外在的腿脚功夫,还修内在涵养,他的功夫虽是实打实的硬派打法,但内家修为也不低。 “三爷,那就来吧。”彭冲跨前一步,身体下沉,摆出了开打的架势。 慕锦成双手展开,微微侧身:“来!” 彭冲身形暴起,虎拳夹带劲风,瞬间直奔慕锦成面门! 鬓边的发丝扬起,慕锦成旋身让过,他的人几乎变成了一道影,与彭冲缠斗在一起。 这些年,慕锦成上私学几乎全凭高兴,几个教习年年教的都是老一套,慕锦成虽没有完整地从头到尾地学习过,但奈何他在私学待得年数最长,故而,招式套路差不多也能拼凑出个七七八八。 再者,他时不时跟熊永年学剑学拳,那是一种柔派功夫,讲究以柔克刚,熊永年当初教他,是为了磨他的性子,后来在抗婚期间,被慕绍台逼着学了他的功夫,他的都是用淋漓鲜血总结出来的,更适合实战应用,另外,他还有前世跆拳道和散打的基础,这一类最是快准狠,只求结果不问过程。 慕锦成每样都不精,单拿一种出来,别说撑一盏茶的工夫,只怕一上场,就被彭冲打得头都抬不起来,可他身上这些杂七杂八,像乱炖一样的武学,糅合在一起,偏给了他致胜法门。 彭冲的拳术套路在私学是公开授课的,人人都知道,他属于硬碰硬的纯阳类型,遇强更强,遇弱直接开爆,不会有手下留情一说。 而此时慕锦成正用熊永年的柔派功夫克制他,间或逮着机会,用慕绍台的实战打法攻击,完全没有用到彭冲教授的拳法。 绕场腾挪跳跃七八个回合,由于拉不开距离,彭冲的重拳每每落空,倒是结结实实挨了慕锦成几下撞击,虽然他的力度根本赶不上彭冲一拳爆头的力量,但足以让人看出他略站上风。 场外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顾青竹不懂这些,紧张地看着,只知道他还没被打趴下。 慕锦成的招式诡异多变,彭冲渐渐摸着了门道,伺机反击,拳头擦过嘴角,手肘捶打肚腹,肩膀撞击后背,他的身上贯着三十年内家修为,纵使只使用三成力道,慕锦成也已渐渐不支。 “一刻钟到了!一刻钟到了!”韩秋生冲到空场中大叫。 闻声,彭冲收手,淡然地瞟了慕锦成一眼:“你……可以放学了!”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教习。”慕锦成抹了下嘴角的血渍,冲顾青竹笑。 顾青竹正白着一张脸替他担心,这会儿见他为了逃课,如此儿戏,又一脸愤慨。 “啧啧啧,今儿这么热闹?”一个没见过面的老头儿扒开众人道。 顾青竹转头望过去,老头儿黑黢黢一张脸,面上一双眼睛滴溜溜有神,他瘦得几乎皮包骨,一件宽大的深藏蓝色道袍笼在身上,被山风鼓动,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老头儿突然向她招手,笑眯眯道:“徒儿,到为师这里来。” “你谁啊?打哪儿来的!”慕锦成跳下高台,警惕地护住顾青竹,对老头儿怒目而视。 此言一出,仿佛见着异类,呼啦啦,刚才还围着的人群一下子散开退后,只剩老头儿与慕锦成大眼瞪小眼。 “不得放肆!”远远的,慕绍堂匆匆而来,他身后跟着去而复返的慕明成。 慕绍堂疾步走到跟前,长揖到地:“妙机道长云游归来,绍堂不曾远迎,失礼失礼,小儿无知,冲撞了道长,还望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才好。” 妙机哈哈大笑道:“慕老爷客气了,怎么能说没接呢,我今儿可是坐着慕家两驾马车入的私学。” “您是刚才那位昏倒的老伯?”顾青竹一脸讶然。 她把过脉的,分明是饥寒交迫导致的昏迷,可面前的老头儿,看起来除了瘦以外,精神和身体都很好。 “少夫人宅心仁厚,不愧是我的徒儿!”妙机捻了捻颔下几缕胡须,满意地说。 慕绍堂一下愣住了:“徒儿?道长,这是从何说起?” 妙机点头,缓缓道来:“多年以前,我蒙你家祖上恩情,答应过要保慕家三代富贵,如今正好收少夫人做个徒弟,了却这一段尘缘。” “这……”慕绍堂见他要收儿媳妇做徒弟,心里不得劲儿,遂推推慕明成道,“慕家私学不收女子做学生,你看明成如何?” “不收女弟子,有这个事?”妙机拧眉,想了想道:“我记得当年三小姐可是入过私学的。” “道长云游天外,不知世事,小妹绍亭故去十多年了,家中母亲悲伤,遂令慕家女子都不得再入私学,禁止学习经管之道,只怕她们步了小妹后尘。”慕绍堂眼神悲切地说。 “嗳,三小姐聪慧机敏,可惜了。”妙机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慕绍堂第二次说:“道长不若考虑明成?” 妙机转头望向慕明成,笑道:“十年前,我在翠屏镇偶遇过二少爷,你可买下了那座山?” 慕明成躬身行礼:“谢道长点拨,道长当日所授,明成至今不敢忘,时时想起,尚有新悟。” “如此甚好。”妙机拍拍他的肩膀,“二少爷心思敏锐,善学善思,可你我的缘分就到这里,我能教你的,也就当年那几句话了。” “可……”慕绍堂还想劝,却被妙机打断,“别的话不用说了,徒弟,我只收她一个,若是慕老爷不同意就算了,大不了老道到时亲自来兑现承诺。” 慕绍堂无法,只得转头对顾青竹说:“道长与你有缘,还不快拜见师父!” “嘁,一个糟老头子,你想做谁师父,就做谁师父啊!问过我们同意吗?”慕锦成挑眉扬声道。 他一点也不相信面前黑瘦的老头是个什么神仙人物,虽然他爹对他恭敬异常。 “我们?哼,一个错入的蠢物,你想做我徒弟,我还不收呢!”妙机斜睨了他一眼,不屑地说。 慕绍堂威严地喝止:“慕锦成,不得对道长无礼,赶快道歉!” 妙机摆摆手:“道歉就算了,我在这里待五天,三少若能陪我喝五日翠涛酿,我便……”他忽然凑近他的耳边,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低语,“我便告诉你如何得到她的芳心。” 慕锦成不知他怎么看穿的,一时惊诧,竟然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徒儿,还不来拜见为师!”妙机笑得满脸褶子,望向顾青竹。 进入三生私学学习,是顾青竹梦寐以求的事,她看公爹对这个老道十分推崇,就连慕明成也曾受他点拨,想来是个世外高人,可她刚要行礼,却被一个人的话打住了。 “妙机道长,无论是谁,想入三生学习,需得满足三个条件,如若不然,对其他人不公平。”叶禀泉向来公私分明,他拧眉开口道。 “三生私学这是怎么了,规矩又多,饭还难吃,算了,不在这儿学了,徒儿,我带你出去云游个十年八年,高山大川,森林草原,何处不可讲课!”妙机抓了顾青竹的广袖,作势要走。 “不行!”这是明抢啊,慕锦成急红了眼,张开双臂拦住。 慕绍堂连声劝道:“道长莫恼,若是儿媳妇连这三个条件都不具备,显然是资质平庸,不堪道长教诲。” “父亲说的是,道长不如等我过了三关再收徒。”顾青竹曲身行礼。 妙机的眼中绽放出点点笑意,满意道:“好好好,有胆魄,师父听你的。” 算盘,账理这些都拦不倒顾青竹,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满分通过考核,剩下的就是负重五十到一百斤绕场跑三圈。顾青竹已经十六岁了,算作已成年,故而,按规矩,她要背着一百斤的物品跑。 叶禀泉正要打发人称一百斤的东西来,妙机拦住到:“我虽瘦,总有一百斤吧,让我徒儿背着我跑几圈就是了。” 慕锦成瞪眼,不满道:“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适才要带顾青竹去云游,这会儿又要顾青竹背着跑,这个老道肯定是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兼大色胚! “我能挑得动一百斤柴禾。”顾青竹悄悄拉了拉慕锦成的袖子。 对一个出家人,而且是一个老人,说那些话似乎过了些,但他确实是为自个出头,顾青竹只得顺毛似的安抚。 慕锦成看了她一眼,她那一身骨头不知有没有一百斤,居然敢夸口挑的动一百斤柴禾,她这样讲,显然不是说大话,而是在乡下真的吃过很多苦,他心里又软又疼。 “你们既然夫妻一体,不如你来背我呗。”妙机看了眼他们的手,翘起嘴角道。 “好,我背就我背!”慕锦成打量妙机,干瘦如枯树,满打满算也不过百斤。 负重的规定本就是针对男子的,让女孩子背一百斤跑,简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可规矩不能改,这会儿有人替,叶禀泉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道了。 慕锦成弯腰背上妙机,果然如他所料,未满百斤,他迈开步子奔跑,当跑到半圈的时候,背后的分量突然变重了,慕锦成并没有在意,继续跑动,老人变得越来越沉,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他肩上,他已经没法跑了,但还努力往前迈进。 “你真的不选择放弃?我会压垮你的脊梁!”妙机在附在他耳边说。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拜师 慕锦成将他的身子往上托了托,沉声问:“你不是要做青竹师父吗?压垮我,她就进不了三生私学!” “那又如何,天高水长,我带她云游四海,岂不是更好!”妙机冷哼。 “你别做梦了,她是我媳妇儿,我不可能让她跟你走的!”慕锦成满头大汗,每迈出一步,都震落额头数滴汗珠,汗珠摔在地上,溅起细小微尘。 “慕家三少几时成了痴情人,何必执着于此,不过是个女人,大丈夫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才是真风流,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有什么好的?”妙机幽幽地问。 “我…此一生,只…她一人,她于我,比…性命…更重要!”慕锦成咬牙前行,一字一句地说。 倏忽,背上的重量突然凭空消失了,老头儿轻得如同一片羽毛,慕锦成心神一晃,而后快步奔跑。 他心里念着要跑三圈,自以为到了,遂停住脚步,慕绍堂和慕明成赶忙上前,将妙机搀了下来。 “哎呦,这个臭小子差点把老道我的骨头架子颠散了!”妙机扶着腰,嘟囔道。 “你发什么疯,背着道长跑了十多圈,他一个老人家哪里经得住你这样折腾!”顾青竹将棉帕子递给慕锦成擦汗,低声埋怨道。 “什么?”慕锦成讶然,“我分明只跑了三圈。” “我眼睛又没瞎,你一直不停地跑,连爹也喊不住你。”顾青竹瞥了眼慕绍堂的脸色,见他正含笑和妙机说话,面上的愠色隐去了。 “你没看见我跑不动?”慕锦成更加疑惑了。 难道这老头儿还真是什么神仙不成? “你别抵赖了,当心爹回去收拾你!”顾青竹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慕锦成心中存疑,满身的汗水和酸胀的手臂都告诉他,刚才的事实实在在的发生过,可顾青竹他们看见的却是另外一种情形,难道这就是鬼神话本里提到的障眼法?而那老头儿使的功夫又是什么,重如泰山,轻如鸿毛,竟然能够随心切换。 顾青竹见他低头站在一旁,只当他怕了,遂不再说什么。 慕绍堂执意要办一个正儿八经的拜师仪式,叶禀泉赶忙吩咐仆从去准备。不大会儿,香炉,檀香、蒲团、茶盏等等物件,一一摆到半山腰妙机独居的院落里。 妙机坐在大厅八仙桌前,慕绍堂是长辈,与叶禀泉坐在下首,其他人站在一旁,顾青竹跪下磕头敬茶。 妙机抿了茶,连连抬手:“好徒儿,快起来!” 慕绍堂站起来对她道:“妙机道长既然看中你,你自当好好与他学,不要辜负了你师父的一片苦心。” “是,媳妇知道!”顾青竹矮身行礼。 慕绍堂瞥了眼慕锦成,见他呆呆站着,今日妙机收徒,本是喜事,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下当面发怒责备,只得暂且忍住。 他冲妙机拱拱手道:“我铺子里还有事,先告辞了,改日为道长接风洗尘。” “慕老爷请便。”妙机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慕绍堂带着慕明成匆匆去了,叶禀泉管理着整个私学,他略坐了会儿,就去厨房,看给学生们准备的午饭怎么样了。 “你咋还不走?”妙机十分嫌弃地看了眼慕锦成。 慕锦成挑眉,毫不客气道:“我媳妇啥时候走,我啥时候走!” 顾青竹扯了下慕锦成,上前道:“师父,这会儿快到午饭点了,我们陪您吃饭去?” “罢了,你们回吧,明儿开始陪我在这里住五日,我也只与你讲五件事。”妙机突然改了主意,开口道。 顾青竹一愣,旋即应了一声道:“好。” 慕锦成草草行礼,和顾青竹一起离开,叶禀泉见他们来告辞,有些意外,但到底没说什么。 “我们去哪儿?”出了私学,慕锦成问顾青竹。 “今儿被师父收徒,纯属意外,我们趁今儿有时间,赶快去找青山哥吧,鱼市街的宅子还要早做打算。”顾青竹拢着披风道。 “还有梁满仓那里也要去说一声,老道留住五日,看样子后日是不能离开的。”慕锦成拧眉道。 顾青竹沉吟:“我瞧着爹和二爷,今儿都十分忙,不知铺子里出了啥事?” 慕锦成撩开车帘一角,问外头牵马的宝应:“今儿三生有事?” 宝应点头:“约莫是有事的,我看庆丰和长宁等在外头的时候,嘀嘀咕咕说话,提到富祥,还有钱庄啥的。” 庆丰和长宁是慕绍堂与慕明成的长随,他们说的话多半不会假,因着慕锦成不管府里的事,宝应在他们面前搭不上话,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显要比与宝应好。 “宋家今儿又找爹和二哥了?”慕锦成放下车帘,琢磨了会儿说。 “既然卖了假货,把钱退了就是,哪至于要借钱的。”顾青竹有些想不通。 慕锦成靠在车厢壁上:“你不晓得,宋家主业是做金银珠宝古玩的,卖赝品的钱必定填了之前的窟窿,这会儿要退货,哪有现银兑现,只能到处借钱,解燃眉之急。” “爹会借给他吗?”顾青竹眨了眨眼睛问。 “不知道,这回钱定是不少,要是肯借给他,昨儿就该给了,不至于拖到今日,这会儿恐怕是宋家二老爷亲自来了。”慕锦成并不清楚,揣度道。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丁家面馆门前。 这会儿正逢着上客,大丫和招娣见着顾青竹十分高兴,奈何生意实在好,根本没时间站下来说话,只得在厨房小院里摆了一张桌子,给他们几个做了面食先吃着。 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外头的客人才渐渐少了,帮着洗碗的顾青竹擦了手,与慕锦成一起坐在外头喝茶,陪他们吃饭。 顾青山嘴里嚼着饭,迫不及待地问:“青竹,三爷,你们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我有件事与你们商量。”顾青竹抿了口茶道。 “什么事啊?你放心,你家的茶园桑园,我爹会管的,绝不会荒芜的。”顾青山拍了拍胸口道。 顾青竹摇摇手:“有福叔在,这个我不担心,是这样的,我爹给我在鱼市街置办了嫁妆,是一处三进带院子的宅子,我昨儿得空和三爷去看过了,是处临街的房子,内里比这个大,那边靠着东市,我想着,租给旁人住,还不如我们开间面馆分店,你们看如何?” “这是好事啊!”方奎兴奋得敲碗,“咱们这里就是太小了,每到饭点,客人来了,见人多,都走了,每天光是等不及走的,就少了不少进项。” “你现住着慕家偌大的府邸,外头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若是开面馆,顾家坳的年轻人又能出来几个谋出路,咱往后的日子肯定能越来越好。”顾青山将来可是要接替他爹做村长的,他想得更长远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边不像丁家面馆有熟客撑着,要想生意像这边这般好,只怕一时半会不容易做到。”顾青竹说出心里的顾虑。 “这个不怕,再过一段时间,春茶茶市就要开了,咱们肯定是要到东市摆摊的,到时,我们多多与人说说就是了。”顾青山信心满满地说。 “不如这样吧,我写些标明优惠的小纸片给你们带着,遇着那些外地的管事买吃食,你们就送他们一张,我看鱼市街上大大小小有不少家旅店,那些管事晚间收工回住处,饭总是要吃的,若我们味道好,价格优惠,人家自然会找上门来,我想等春茶茶市结束,这波客人走了,便能吸引周围常住的居民了。” “这主意好,又好吃又好玩。”顾大丫嘻嘻笑道。 “你们都同意做啊?”一直在旁边嗑瓜子的慕锦成插嘴道。 “这么好的生意,傻子才不做呢。”众人俱都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可你们想过面馆叫什么名字吗?”慕锦成偏头问。 “这?”如此简单的问题,突然难住了众人。 隔了半晌,顾青山问:“三爷,你是这里的东家,说怎么办吧?” 慕锦成似乎早料到他这样问:“我是主张叫顾家面馆的,可青竹不肯。” “顾家面馆?顾家面馆!这个好!”众人一下子激动起来。 顾青竹依旧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蹙眉道:“我们到底是依靠丁婶子的手艺才走到今日的,总不好过河拆桥。” 郑招娣拍拍她的胳膊道:“丁家面馆之前只是一个小巷深处的小馆子,也就是周遭熟人来吃,因你才有了今日的热闹,若是丁婶子知道了,说不定还要感谢你,怎会不让你用自个的店铺名字?” “就是,咱们现在能做十多种汤面,还有三爷教做的炒面和凉面,现在早不是当初的几种口味了,你如何不能有自个的招牌?大不了,不说是丁家面馆的分店就是了,咱口味放在这里,就算从头再来,不消几个月,就能再次热热闹闹火起来。”顾大丫也跟着劝,但她说话可比招娣强势多了,不过她有这样的底气和自信。 “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都赞成你挂自个的招牌。”慕锦成笑着看她。 顾青竹内心纠结,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我说个法子,你们看行不行?”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两桩疑案 众人俱都看着她,顾青竹轻咳了一声道:“当初,丁婶子临走时,也说过我可以用自己的招牌,但丁家面馆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真的给过我们一线希望,所以,鱼市街的面馆,你们说用顾家面馆的招牌就用吧,但我想额外拿出一成利钱单存着,算是给丁家面馆和丁婶子的一点回报,她跟虎子哥回乡了,家里不过几亩田地,又添丁进口的,手头未必宽裕。” 顾青山点点头,赞同道:“嗯,你想得周到,咱们既得人好处,自当要晓得报恩,那一成利钱从公中里出,剩下的咱再谈红利,这样比较好。” “若是顾家面馆开了,青水他们是不是要来帮忙?”方奎扒拉完碗里的饭菜,迫切地问。 “青水,方玲,小花,他们都可以来,其他的人还是由青山哥做主吧,我不能经常出府,外头自然还是交给你们打理。”顾青竹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些碎银子,“鱼市街的宅院里家具物件都挺齐全的,后院收拾下就能住人,前厅需要置办些吃饭的桌椅,加上另起一个灶台,院门也要再扩一扩。” 顾青山将大部分银子推还给她:“哪里就要这许多钱了,桌椅要现银买,垒灶台,开院门,我和方奎偷空就给干,犯不着花钱请瓦匠师傅。” “那行,我带你们去认认门,也好早些准备起来。”顾青竹不与他们客套,收了钱起身。 一行人坐上马车去鱼市街,两处离着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很快就到了。 大丫和招娣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里外三进,她们细细看了,天井里养荷花的大缸里,居然还有几尾红鲤游来游去,两人傻笑着,拉着顾青竹看了半天。 三个男人在院子里指指点点,商议何处垒灶台,院墙拆几尺比较合适,慕锦成干别的不行,倒是吃喝玩乐的行家里手,南苍县的饭馆酒肆,他差不多都去过,家里又现有一个三生酒楼,他自然比顾青山和方奎有见识,便由他定了厨房灶台的位置。 明儿不得空,今日必定还要去找梁满仓,眼见太阳西斜,顾青竹留下了钥匙给他们,与慕锦成先走了。 “大叔,今儿梁捕头在不在衙门里?”顾青竹问耳房里看门的衙役。 “今儿一早对面聚宝钱庄出了大事,这会儿整个衙门里除了留我值守,一个人都没人!”看门衙役约莫四五十岁,他遥遥地指了指街对面。 “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顾青竹大吃一惊。 衙役摇头,絮絮叨叨地叹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晓得今夜睡下,明早还能不能看见太阳,昨儿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我在这里看见肖老板比平日里晚了一会儿出来,给铺子落了锁,就背着手,慢慢悠悠走了,可今儿一早,他儿子来报官,说他爹昨儿突然没回家,到处找了一夜,竟然音信全无。” “怎么会这样?”顾青竹回头看了眼慕锦成。 慕锦成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我与肖骏认识,遇着这种事,总该去看看,你刚好去找满仓。” “嗯,好。”顾青竹点点头。 两人过了街,就见聚宝钱庄门前有衙役进进出出,一个个神色凝重,梁满仓靠在墙壁上,正听张西低声说话。 顾青竹走过去,隔着不远道:“满仓哥。” “你们怎么来了?”梁满仓见着他们,有些意外,他撇开张西,嘴角挤出一丝笑意。 顾青竹低声问:“肖老板可有消息?” “你们也知道了?这消息传得够快的。”梁满仓拧眉,有些遗憾道,“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连他常去钓鱼的河边也打捞过了,什么也没找到,这人就这么平白消失了。” “我认得肖骏,能进去看看他吗?”慕锦成看了眼带刀守在门口的衙役,显然这里被县衙接管了。 “张西,你领着慕家三爷进去,顺便禀报老爷,外头没啥发现。”梁满仓挥挥手。 慕锦成看了顾青竹,跟着张西走了。 顾青竹与他一起站在墙边说:“我们本不是为这事来的,是看门的衙役告诉我们的,还说他昨儿傍晚还见着肖老板呢。” “真的?”梁满仓沉吟,“这么说,肖添寿是自个偷跑了?还带着伙计葛五? 这样想,感觉十分别扭,也不合常理,他家里只有一个老妻,一辈子连个妾都没有,不像是为女人做糊涂事的人,更不可能为个男人了。” “老板和伙计,两个男人一起离家出走,简直没法想象。”顾青竹也觉得不现实,摇摇头道。 “关键是,肖添寿带走了地下钱库的钥匙,他儿子肖骏想接手钱庄,却开不了库门,仿佛坐在金山上,做无米之炊。”梁满仓烦闷地捏捏额角。 “不过是把锁,砸了不就完了,非得要钥匙?”顾青竹想都没想地说。 “你以为肖骏没试过吗?地下钱库是在聚宝钱庄下面挖出来的一个大洞,专门放钱庄里贵重的金银,门和锁都是玄铁打造,烧不烂,砍不断,没有钥匙,全是白折腾。” “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顾青竹束着手,一时也没啥好主意。 “照今儿的情形,后日,我不能陪你到五子山去了,最近南苍县不太平,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这个月的休沐只怕又要泡汤了。”梁满仓有些抱歉道。 “不着急,等你有时候再去也不迟。”顾青竹顿了顿,接着说,“我今儿也正是因为后日不便出门,方才来告知你的,却没想到遇见这事。” 梁满仓摆摆手:“改天我让张西陪你们同去,富祥赝品案,肖添寿失踪案,一件比一件离奇,我只怕最近都腾不出时间。” “富祥……现下怎么说了?”顾青竹见慕锦成还没出来,遂顺嘴问了一句。 “宋家自然不肯承认卖了假货,可那些买家死咬着说,是在宋允蟠手上买的,这会儿,为了保住铺子,宋家正四处借钱,我听最近的消息说,三生慕家竟然拒绝再借钱给宋家,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富祥只怕要一蹶不振了。” 顾青竹有些讶然:“一文没借?我今儿见到公爹和二爷,他们来去匆匆,想来这事也没那么简单。” 两人正说着,慕锦成从门口出来,他走到顾青竹面前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去吧。”梁满仓微微颔首。 坐在马车上,顾青竹问:“你见着肖少爷,他怎么说?” “傻了呗,平日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这会儿,老头子突然没了,他两手一抹黑,钱庄里的事,问啥啥不知,里里外外的事千头万绪,一样也理不清,幸好他是独子,家里没有庶出的兄弟,如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慕锦成嗤了一声,淡漠地说。 顾青竹听他说的话,莫名胆战心惊,遂岔开话题道:“我听满仓哥说,爹和二哥没借钱给宋家。” “宋瑞安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宋允蟠又没能耐,爹总不能做亏本买卖,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有那么多填他的无底洞,可若当真没借钱的话,宋家只怕再不会依附慕家,很容易被别家拉走,若是钱家这时候出手,恐怕……”慕锦成没有说完,他觉得自个说得有些可怕了。 “恐怕怎样?”顾青竹追问。 慕锦成没有接着说,他很不喜欢刚才冒出来的念头,他甩甩头,强势换了种说法:“我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一个整日扛着我已故姑母旗号坑慕家的商号,不要也没啥,再说,像他们这种不做生意没活路,一做生意就死路的,谁敢跟他挨得太近,难道不怕过了晦气触了霉头!” “要不然,你和爹说说,我觉得你的担心也有些道理。”顾青竹蹙眉道。 “得了吧,他今儿因为妙机看不上二哥,反收你为徒,不定窝着什么火呢,我若去了,还不成了出气筒?我又不傻,我才不去呢,再说,不是还有二哥么,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万不会出岔子的!”慕锦成向来怵慕绍堂,平日里恨不得绕着走,这会儿,让他上赶着反对他的决定,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嗯,还有二爷呢。”说到他,顾青竹一下子释然了,连连点头。 见她这般,慕锦成心里一下子醋意翻滚,但又无可奈何,谁让自个不如人呢。 及到宋府,两人下了马车,就见熊永年指挥人往马车上装酒坛,慕锦成瞥了眼,约莫有十坛了。 “熊叔,这是送到私学去的?”顾青竹也看见了,遂开口问。 “可不是,晚间老爷请妙机道长吃饭,他最馋翠涛酿,这些都是送他的。”熊永年拍拍手上的灰尘道。 慕锦成挥挥手,豪气道:“再装五坛,牛鼻子老道今儿收少夫人为徒,我们明儿过去住五日,少不得陪他喝酒,若是酒少了,不够尽兴,反倒不美气了。” “真的?少夫人做了妙机道长的徒弟,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呢。”熊永年一脸惊喜道。 “我师父这么厉害的?”顾青竹偏头笑。 在她的认知里,妙机就是个干瘦的老头儿,还没见着什么通天的本事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做鱼 待他们回到蕤华院,顾青竹迫不及待的想要卸下头上繁重的金饰,虽然在去丁家面馆之前,春莺已经帮她摘了垂珠坠宝的梅英采胜步摇,但戴着其他七八只沉甸甸的簪钗花钿走了一日,肩膀和脖颈都极不舒服。 春莺帮她换了外裳,绾了简单的随云髻,只用紫竹簪别着,顾青竹扭扭僵硬的脖子,春莺放下篦子,给她轻轻地捏肩膀。 慕锦成换了家常袍子,走出来打趣道:“我瞧着你,戴着这些倒比我负重跑还累。” 顾青竹白了他一眼:“哪天让你试试,一整日挺着脖子,保持微笑,是啥滋味就知道了。” “算了吧,我可受不得这个罪。”慕锦成笑着在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递给顾青竹一杯,“咱们晚上吃什么?” 右玉挑帘子进来,满脸笑容道:“适才珍珠姐姐来说,西府二夫人给老夫人送了玉粳米,叫你们去吃饭。” “这个一年统共不过能买到十斤,一定得去尝尝。”慕锦成喝了茶,兴致勃勃地说。 小丫头掌了灯,两人走去松芝院,隔了会儿,卢氏扶着茯苓也来了。 “珍珠这丫头,做事不过脑子,怎么去扰了你,你正病着呢。”寇氏免了卢氏行礼,指着旁边的软座道。 卢氏面色暗黄,微笑道:“总卧着也不见好,心里闷得慌,倒不如出来到老夫人这里走走,沾沾老祖宗的福泽。” “嗳,你少烦恼些,心下放宽,别和自个较劲,自然能好。”寇氏觑着眼看她,摇摇头。 “媳妇明白。”卢氏垂头应了一声。 所有的道理,她想得通,也很明白,可她的心气却不容她放过自己。 “娘,现有桩喜事,我告诉你,保管你一高兴,病就去了一半。”慕锦成歪在椅上吃核桃脆,笑嘻嘻地说。 “啥喜事,难不成你出息了?”卢氏一脸不相信地问。 慕锦成拍掉手上的碎屑,喜滋滋地说:“老祖宗,娘,三生的妙机老道你们知道吧,他今儿收了青竹做徒弟!” “真的?妙机道长在外云游有十多年了吧,那时,还是绍亭未出阁的时候见过一面。”灯火摇曳,寇氏面色晦暗,沉思道。 卢氏虽没见过妙机,但总听慕绍堂提起,在三生私学还有他独立的一处院落,那里十多年无人居住,却有两个仆从专门打扫,这些月例开支都是从她手上过的,她自然也晓得这人不一般。 “自是真的,他只在这里留五日,我们明日便搬去私学里住,让青竹多跟他学学。”慕锦成连连点头。 寇氏点点头道:“当年慕家祖上还是个收茶卖茶的小商贩,后来机缘巧合救了妙机,他给祖上指点了一二,后来竟然连着做成了几笔大买卖,又用赚的钱买了山头种茶,还劝祖上让三子进学塾,自此以后,慕家一路顺风顺水到如今。 现下,难得有人入得了他的眼,妙机素有算无遗策的本事,若肯传授,慕家将来不可估量,锦成媳妇,你可得好好学,想那时,你姑母……若不是被那宋家大爷迷了心窍,失了机缘,也不至于……” 寇氏一说三顿,明显是想起往事,心里难受。 慕锦成见此,故作夸张地扳着手指头,打断她的话:“哇,照祖母这么说,那妙机不得百多岁了?我瞧着年纪也不大呀。” “该打了,嘴上没遮没拦,得道的仙人自然不同于凡人肉胎,明日万不可在道长面前乱说。”寇氏忍下心里翻涌的痛楚,嗔怪道。 正说着,慕婉成和宋允湘结伴而来,也没有谁故意说这么,四人俱都不再提顾青竹拜师的事情,只专心吃饭,玉粳米~果然极好,煮熟的饭,颜色如新叶,色泽似美玉,味道更是清香扑鼻。 慕锦成连吃了两小碗,若不是卢氏拦着,他还能再来半碗,寇氏见他喜欢,就让琳琅匀了一半米给他带回蕤华院自己煮了吃,慕婉成和宋允湘对此从来不争,争也争不到。 回到自个院里,顾青竹开始制作优惠卡片,慕锦成挽了衣袖,帮她裁纸研磨,顾青竹的簪花小楷写得很漂亮,清秀隽逸,为了美观还在四角画上缠枝花纹,慕锦成提议要防止伪造,遂又在背面给每张卡片做了编号,慕锦成还拿出私人印章给每个盖了戳。 两人忙活了一个时辰,足做了一百张,想来暂且够用,方才去洗漱安歇。 第二日,慕锦成将卡片用布包着,让宝应直接送到丁家面馆去。 因着他们要到私学暂住,右玉很早就起来打点,寇氏和卢氏又赏了好些东西,若不是顾青竹和慕锦成坚持不肯多带东西和人,右玉差点就要将蕤华院直接搬去了。 纵使他们一再拒绝,但杂七杂八吃喝穿用的东西还是装了一马车,春莺和宝应照旧跟着。 因着临行前要与寇氏和卢氏辞行,故而耽搁了时间,两人到私学的时候,学生们已经上课了。 慕锦成索性不肯去课舍,只跟着顾青竹上了半山腰妙机的住所,许是昨儿喝多了,这会儿,满院子找不到一个人,只有重如天雷的鼾声此起彼伏。 这处院子十分紧凑,前后三进,正屋左右三间,厨房浴房齐全,还有从山上引来的山泉水,可见慕家对这位是极度重视在乎的。 顾青竹和春莺正准备归置带来的东西,就见一个男仆提着一个木桶回来。 他放下木桶,恭敬地向顾青竹行礼:“道长昨儿吩咐了,少夫人今早来,请先做菜。” “做菜吗?”顾青竹有些疑惑,望了眼那个木桶,只见里面有十来条一指长的小鱼正欢快地游来游去。 “对,这是我们今早在溪水里现抓的。”男仆又一次行礼。 “出家人不是吃素吗?这老道疯了吧!”听了这话,慕锦成气得冲水桶踢了一脚。 他媳妇儿昨儿正儿八经行了拜师礼,可不是来给牛鼻子老道做厨娘,受折辱的。 “不过是做一碗鱼,我好久不做菜了,但愿味道能让师父满意。”相较于慕锦成的恼怒,顾青竹倒是淡定得多,她挽起广袖道。 “小的在外院候着,少夫人若有吩咐,只管差遣。”男仆躬身出去了。 “少夫人,还是我来吧。”春莺准备上前提桶。 顾青竹拦住她:“你去把东西理一理,咱们好像还带了一些菜,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春莺只得和宝应去了。 “你当真要做?”慕锦成气哼哼地说。 顾青竹提着木桶去厨房,毫不介意地说:“既是师父,我给他做几回饭也不算什么,再说,咱们也是要吃的。” 慕锦成一路跟着:“我做点啥?” “大好的时光,你不该去上课吗?”顾青竹斜睨了他一眼。 “我要听妙机讲课,你都给他做饭了,他怎么也得讲出点干货吧,我怕我不在,你被他忽悠。”慕锦成凤眼微挑道。 顾青竹听不懂“干货”“忽悠”等奇奇怪怪的词,但她和他相处久了,多少可以意会他的意思,遂道:“你别为自个逃课找由头了,一会儿若是师父嫌你笨,可不许使性子。” “嘁,我一个……”慕锦成本想说,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但他很快刹住了,接着说,“还不如一个惯会坑蒙拐骗的……” 顾青竹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忘了昨儿老祖宗交代的话了?” 唇上有软软的触感,指尖一股子青草淡香直窜脑门,慕锦成心跳如鼓,嘴上终于软下来:“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顾青竹收了手,低头杀鱼:“你要不上课,就帮我烧火。” 自打那日她看见他的枯寂和落寞,便不忍狠逼他,慕家有慕明成,把生意经营的风生水起,如日中天,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慕锦成不争有不争的好,不过是平庸顽劣些,总比那些兄弟阋墙,互相坑害强。 她有面馆,还有万亩山林,将来合离了,大不了算他一份股做补偿,若是以后西府的日子不济,有她这里一份利钱,总可以活命,不至于流落街头,饿死冻死,再说,他与慕明成是亲兄弟,东府总不会不管他的。 慕锦成哪里知道她心里的百转千回,见她同意,自然十分高兴,他在这里没进过厨房,可前世他的童年是在山里茶园度过的,大灶烧火还是会的。 顾青竹动作麻利地刮鳞剖肚,这些鱼都是山里冷泉中长的,个头不大,却都是肉滚滚的,煎了红烧最是美味。 厨房里很快溢出鱼香,勾得肚腹里的馋虫叫嚣,妙机循着鲜香来了。 他负着手,伸长脖子,嗅嗅鼻子:“这味儿,好些年没闻到过了。” “好似你曾经吃过似的。”坐在灶间烧火的慕锦成嗤笑。 妙机瞪了眼穿着一身华贵暗纹锦袍坐在柴禾堆里的慕锦成:“你这个乱入的蠢物,可晓得繁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空有这一身好皮囊还不如柴禾有用,柴禾起码可以烧火做饭,你这块朽木哪里堪雕!” “你若真有本事,只管教我媳妇,别磨折她给你做饭,瞎耽误工夫!”慕锦成扁扁嘴,在他看来,妙机不仅是江湖骗子加色胚,还是个贪吃鬼。 妙机的胡子都被他气翘起来了:“你…你…你,好好好,我不与一个蠢物一般见识,我偏要我徒弟这五日天天给我做饭,有本事,你不要吃!” 眼见着“战火”蔓延,顾青竹只得使出杀手锏,她将装满鱼的碟子递到妙机面前道:“师父,鱼好了,您现在吃,还是等其他菜一起吃?” 第二百五十八章 谁说了算 美食当前,不可抵挡,妙机笑眯了眼,砸吧着嘴道:“还是我徒儿心疼我,现吃味道最好!” 妙机喜滋滋端着鱼走了,才迈出两步,又回身看慕锦成:“蠢物,话说你还有一样顶用,快过来陪我喝酒!” 顾青竹冲他使个眼色,充满警告意味,慕锦成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低声道:“放心,我保管将他灌醉,把他肚子里的干货都给你掏出来。” 顾青竹微张着嘴,愣在当场,她分明只是要他不要胡闹而已。 隔了一会儿,饭厅里传出一老一少喝酒划拳的声音,顾青竹又炒了几样菜端上去,只见一个空酒坛已经歪在一旁。 “快来坐,快来坐。”满面红光的妙机连连招手。 顾青竹解了围裙,坐在桌边,刚拿起筷子,就发现妙机将小鱼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副骨架放在旁边的骨碟里,鱼骨完整的连一根鱼刺都没有少。 “这么小的鱼,你是怎么做得如此完整且鲜香无比的?”妙机注意到她的目光,状似无意道。 顾青竹不明就里,老老实实地说:“我用热油煎过两面,然后放足了调料和水,大火烧开,小火慢炖,一刻钟就好了,师父,你若喜欢吃,我明儿再给你做。” “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做鱼?”妙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师父,徒儿愚钝。”顾青竹不解地摇摇头。 妙机扭头看慕锦成:“你可晓得?” 慕锦成正专心对付碟子里的那条鱼,他喜欢吃鱼,但这种满身是刺的小毛鱼,在慕家喂猫都不配,更别说上他的餐桌了,他这会儿又想吃又怕卡,正一点点剔刺,弄得满盘子鱼肉乱糟糟的。 “臭老道,你有话就讲,有屁就放,别在这儿故弄玄虚!”慕锦成头也不抬地骂了一句。 他最忍不得这种说一半留一半,让人抓肝挠心,吊人胃口的话了。 顾青竹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慕锦成仰头假笑道:“道长,请讲。” “你会不会吃啊,瞧你弄得跟猫吐的似的!”妙机瞥了眼他的盘子,万般嫌弃,还不忘恶心他。 慕锦成推开盘子,瞪眼,却也只能眼巴巴看他将一条鱼塞到嘴里,从头到尾嗦干净,然后吐出一个完整的鱼骨,动作行云流水,半点磕绊都不打。 “师父,您别和他一般见识,还是说鱼的道理吧。”顾青竹给妙机又斟了一杯酒,打断他们互相看不顺眼的局面。 “被他一打岔,为师差点忘了说到哪里了。”妙机抿了口酒,舒坦地吧唧嘴,“话说,管理一个大家族,或者经营一个商号,就跟你煮这些小鱼一样,油盐酱料一次加好,掌握火候炖着就是了,可千万不能乱翻,要不然就和他碟子里似的,烂糟稀碎,一个家族就覆灭了!” 顾青竹有些茫然,她一时理解不了妙机话里的玄机。 妙机见她如此,也不多话,只说:“这会儿,你不懂也是常理,你只需记住就好,若有一日,你自然明白为师的意思。” 慕锦成也不甚明白,煮鱼和管家管铺子有啥关系,故而,他只当妙机说的都是骗吃骗喝的把戏,也不放在心上。 说完这些,妙机便只顾吃喝,那一碟鱼大多被他吃了,酒也喝了两坛,他的酒量不高,偏还好酒,醉了,连房间都没进,直接倒在桌边呼呼大睡。 顾青竹只得唤了门外的男仆进来,将他抬回他屋里,那鼾声震得屋顶细小灰尘扑簌簌往下落。 收拾了厨房,院里实在没处躲鼾声,想来他这一觉不睡到天黑是醒不来的,顾青竹想去课舍,她现在是三生私学里通过考核的新生,去听课理所当然。 慕锦成自然是要跟着去的,他俩从后门偷溜进第二处课舍,顾青竹选这里,是因为上次看见韩秋生,他是她认识的唯一新生。 讲台上,夫子正抑扬顿挫地念书,他的目光扫过去,见是他们,只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连声调都没有变一下。 夫子在讲解内容,顾青竹伏案记录,卷翘的睫毛宛如蝴蝶的翅膀,一扇一扇的,坐在旁边的慕锦成一时恍惚,仿佛回到大学里,陪顾篁上课,她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书记笔记,而他只专注看她长长的睫毛和面颊上细软的绒毛。 可顾青竹与顾篁是两个世界的人,名字不一样,性子也不一样,顾青竹敢做敢干,财迷又凶悍,而顾篁温婉柔和,宛如和风煦日,这两人一个是秋风扫落叶的金秋,另一个则是绿了江南岸的繁春。 慕锦成分不清自个更喜欢哪一个,难道,他是传说中的渣男,一只脚踩两只船? 这好像也不对,他在现代喜欢顾篁,而在这里,他只有顾青竹,可如果有朝一日,他回到现代,他是继续喜欢顾篁,还是该为顾青竹守身如玉? 他把自己纠结住了,仿佛作茧自缚,他歪在椅子上思前想后,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傻笑。 顾青竹一脚踩在他靴子上,冲他侧脸呲牙,显然,他发出的声音严重影响了夫子讲学。 脚上痛极,慕锦成神思归位,他微咳了一声,端正了坐姿,台上的夫子又开始说那些催眠的话。 “散学了!”顾青竹站起来,摇身边的人。 这家伙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真太丢人了!顾青竹暗暗地想,以后再不和他一起听课了。 “少夫人好。”韩秋生夹着一个书袋,走过来行礼。 “韩秋生,我们认得的。”顾青竹一见他,笑着说。 韩秋生不太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东家,偷瞥了眼,疑惑道:“我们见过?你是?” “去年正月里,我在你手上买过米面,卖秋茶的时候,还在三生茶行见过你。”顾青竹说了两件事提点他。 “啊,是你!”韩秋生想起来了,有些激动地说:“我爹一直夸你茶叶做得好,却不知你功课更好,昨儿,我们都亲眼看见你通过考核,比我强多了。” 顾青竹笑着摆手:“我都是侥幸,你就别谦虚了,叶夫子已经告诉我,你是这批学生里第一名呢。” “你们聊啥呢?不上课了?”慕锦成幽幽醒转,迷瞪着说。 “上什么课,夫子都被你气走了!”顾青竹没好气地说。 慕锦成打了哈欠,翻过脸,迷迷糊糊道:“那……我再睡会儿。” “那你待着吧,我走了。”顾青竹撇下他,自顾离开。 韩秋生摇摇他的肩膀:“三爷,这会儿散学了,你再不走,一会儿叶夫子来锁门,定然又要数落你。” 慕锦成一惊,睡意全无,他挠挠头,和韩秋生一起离开了课舍。 不远处,香樟树下站着顾青竹,她正和春莺说话,他快步走上前。 “你俩说什么呢,咱晚上吃啥呀?”慕锦成问。 今儿中午他没吃饱,被妙机气饱了,这会儿,肚子开始闹饥荒。 “春莺说,宝应向男仆打听过了,我师父一旦喝醉睡下,少则半日,多则半月,谁也不知道啥时候会醒,咱们今晚别做了,就在私学里吃吧。”顾青竹转头看他。 “这个老道,不会一觉睡掉五日吧。”慕锦成像只磨牙的野兽哼了哼。 “私学的饭食不错的,咱们可快着些,若是迟了,只怕连汤都不剩。”韩秋生笑着说。 众人跟着韩秋生,直往私学的饭厅,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吃饭,韩秋生找了处僻静,放下书袋,算是告诉旁人这里有人了,而后,几人一起去排队领饭食。 三生私学有免费的饭食供应,都是三生酒楼的厨子轮换来做的,提前一份份分好,学子们看中哪个拿哪个,吃多吃少,饭厅里的管事不会管,但若是剩下很多的话,就会被告到叶夫子那里去,被罚不吃饭算轻的,严重的话,会被私学赶出去,以后都没有资格再进了。 免费饭食排着长长的队,慕锦成不耐烦等,他越过人群,对里头的人道:“给我做一桌菜!” “啊?好。”里面的人一愣,但很快忙碌起来。 慕锦成折回来道:“走走走,别等了,他们一会儿会送过来。” 几人回到原来的地方,却见空位已经被人占了,韩秋生的书袋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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