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的,不过几步远。”慕锦成说着,自顾挑帘出去了。 隔了会儿,安溪进来收拾茶具,就见慕明成负手站在大案后,出神地看着窗外一丛茂盛的兰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溪不漂亮,但不代表她不聪明,她轻手轻脚收拾了东西,贴心地关上了门。 慕锦成还了算盘,心里畅快无比,脚下生风地穿过玉兰树林,刚拐出紫藤游廊,准备回蕤华院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顾青竹与春莺说话的声音。 他立时站住,仰头看紫藤,冬日的紫藤光秃秃的,连一片枯叶都没有,除了粗壮的藤蔓没啥可看的,慕锦成就那样傻乎乎地望着,仿佛要在老藤上瞅出一朵花来。 “你在干啥?”当慕锦成的脖子都仰酸了的时候,顾青竹走过来问。 慕锦成回眸看她,脉脉含情道:“我再等春风。” “啥?春风?”顾青竹以为自个耳朵坏了,蹙眉问道。 春莺站在顾青竹身后,掩嘴偷乐,慕锦成急朝她使眼色,她默默退出一箭之地。 “我在等春风。”慕锦成重复了一遍,接着低声道,“也在等你!” 这本是慕锦成不知在哪儿看过的一句浪漫的话,他以为此情此景会感动到顾青竹,却没想到,换来的只是一句扫兴至极的话,“毛病!” 顾青竹只当他闲得发霉,拿她逗闷,遂理也不理他,昂头走了。 “嗳,等等我!”慕锦成跑了两步,追上她。 他想拉她手,她不让,两人一路打闹着回到蕤华院。 两人才走到院中,顾青竹便说:“你快把算盘拿下来,今儿耽搁了半日时间,我得抓紧练习!” 慕锦成偏头问:“我还没问你,你咋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还不是那个香苹,在园子偷懒不做事,被管园子的婆子们联合告到庞嬷嬷那里,庞嬷嬷就罚她给婆子们洗衣裳。 结果,你猜怎么的,她把婆子们的衣服都剪了一个口子,还说他们的衣裳不结实,一洗就烂,婆子们自然不依,一起打她,后来不知怎的,香苹撞破了头,寻死觅活闹腾了大半日。 母亲为这个气得不轻,已经请了章大夫来瞧过了,说是磕到了石头上,养几日就没事了,母亲让庞嬷嬷好生看着,过些日子养好伤,就找人伢子卖出去。” “咱府里打我记事起,就只有买人,从未卖过人,看来娘是真恼了。” 两人说着话,一同进了屋。 慕锦成踮脚取下犀角算盘,得意洋洋地递给她:“给你!” “这是哪来的?二爷那个呢?”顾青竹惊讶道。 慕锦成将算盘放在桌上,垮着脸道:“这个自然是我在外头给你找的,二哥只是客气,难道你好意思白占着人家东西?” “二爷不是说送我的吗?”顾青竹眨了眨水眸道。 慕锦成火气腾腾地冒:“谁的东西你都要,我又不是买不起给你!” 他的脾气顾青竹始终摸不准,这会儿不知那句说的不合他心意,眼瞅着又要闹,顾青竹转身欲走,她是真的不想吵架,有那工夫做点什么不行。 “你到哪儿去?”慕锦成最见不得她这种爱答不理,对他实行冷暴力。 “我不走,难道留在这儿和你吵架,你才开心呀!”顾青竹翻了个白眼,一步跨出屋子。 “你……”慕锦成气得坐在桌边大喘气。 这丫头是真不开窍,还是假不明白,慕明成送这个算盘,明显是别有用心,她竟然傻乎乎地要收下,简直气死他了。 顾青竹手伤着,不能沾水,什么事也做不成,只得在院里溜达了一圈,叫呆瓜的鹦鹉已经认得她了,一见她就大声叫:“少夫人,少夫人。” “三爷大坏蛋!”顾青竹恶作剧地教它。 “三爷……”白羽鹦鹉求生欲极强,瞪着乌亮的眼珠叽叽咕咕,“……风流倜傥,人中龙凤!” 顾青竹拍它的小脑袋;“你就是个马屁精!他这会儿又听不见,就算你骂了,谁还能拔你的羽毛呀。” “慕锦成大坏蛋!”顾青竹不厌其烦地教。 许是有些拗口,通人语的鸟学了好一会儿,只会说三个字,“大坏蛋”,字正腔圆,气势十足! 春莺循着声儿找了来,低声说:“老太太那边传饭,让爷和少夫人快些去。” 顾青竹只得回到屋里,慕锦成已经在等她了。 “走吧。”慕锦成一见她,明显松了口气。 顾青竹不答话,两人一前一后同去,除了该有的礼貌,顾青竹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直到吃了饭回来,慕锦成到底忍不住,“你闹哪样?没完了!” “分明是你无理取闹,倒怪我!”顾青竹气恼道。 慕锦成只觉自个好心都做了驴肝肺:“我不是为你好嘛,为个算盘,至于与我这般别扭么?” “是你莫名其妙!”顾青竹哗啦一声晃了下算盘。 慕锦成觉得头疼,之前不过是为一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争执,这会儿怎么能掰扯清楚谁对谁错,不过是越描越黑罢了。 “算了,都是我不好,你赶快练算盘吧。”慕锦成息事宁人道。 顾青竹见他如此说,忽觉得自个过于小气了,也就不再说什么,找出口诀,低头拨珠子。 慕锦成歪在一旁的软榻上看闲书,耳边是顾青竹拨动犀角珠子碰撞的声音,因着她口诀不熟,手指又不灵活,故而,总是隔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像初学弹琴的人,将一首曲子弹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婢女们在外间伺候,及到很晚还能听到一声半声珠子的声音,纳闷慕锦成今儿倒不嫌弃声大了。 此后一连数日,顾青竹除了去朝晖院听家事处置,就是在蕤华院练习算盘,她的手渐渐好了,手指恢复如初,加上口诀烂熟于心,每日的进步几乎是一日千里的。 蕤华院最近多了一个好玩的游戏,所有的人随便报一个数,顾青竹就能在最后一个人报完数后,得出正确的结果,有时为了有趣,还会用到减法,她依旧运算自如。 说实话,慕锦成打心里佩服她的,佩服她那种认真做事,一做定要做到极致的精神。 明日便是第十日,顾青竹有些紧张,晚间练习的时候,错了好几次,她有些懊恼地坐在桌边发呆。 慕锦成将热好的牛乳递给她:“你现在不是技艺不熟,只是过于想要求胜,反倒使得心绪不稳,不如早些睡,明日精精神神的,放松了,反倒有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真的?”顾青竹握着杯子,将信将疑道。 “自然是真的,我能骗你么!”慕锦成口气坚定,不容置疑。 他只差告诉顾青竹,这是他上辈子的真实体验,高考三天,他统共只睡了几个小时,若是有现在的心态,说不定,早就考个一本了。 “哦。”顾青竹咕嘟咕嘟喝了牛乳,洗漱上床。 隔着帐幔,慕锦成听见那架百年老床不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显然是顾青竹在上面翻来覆去,遂低语:“你还没睡呀。” “嗯。”她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窗棂,却又很清晰,没有半点睡意。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慕锦成轻声道。 “好。”顾青竹低低地应。 “再过一千年,在一个叫现代的地方,有一个人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那里群山环抱,梯田茶垄,层层叠叠……”慕锦成睡在软塌上,半眯着眼睛说。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对还是错 那些尘封许久,无法与人言说的过往,像一叠画卷,在今夜徐徐打开,那些曾经以为早已忘记的旧事,仿佛溪水里的石头,待到冬日干涸,全都裸露出来,无论是喜悦还是伤悲,半点都没有少过。 夜色深沉,讲故事的人,听故事的人,不知谁先睡去,只留一盏微光燃到天明。 次日,难得慕锦成在顾青竹之前醒来,他躺在榻上,瞪着屋顶,纳闷自个昨夜到底着了什么魔,竟对她说起那些,他所说的,是这个时代根本不能想象接受的事情。 床上的帐幔动了一下,一双脚伸了出来,慕锦成往里翻了个身假寐。 “春莺,我的算盘,咱们要快些!” 慕锦成听见顾青竹洗漱吃早饭,催促春莺的声音,他以为她走了,遂从床上坐起来。 顾青竹突然探头道:“你快着点吧,宝应在外头都候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有,你昨儿说的故事比折子戏有趣,下次得空还讲哈。” 慕锦成一愣,哭笑不得:“你快去吧,迟了,当心娘责罚你!” “走了!”顾青竹莞尔一笑,摆了摆手。 宋允湘自打知道顾青竹学打算盘,自个也加强了练习,她很小就被接进慕家,一直住在她母亲慕绍亭的闺阁——槿华院,内里的陈设物件原封不动地都归了她。 老太太素来心疼她,衣食用度都按嫡女规制,专门请了西席先生教授琴棋书画,因着慕家是商贾之家,打算盘看账册是根本,她虽是个女孩子,但从她母亲的遗物里也学到不少。 今儿,卢氏有意考校顾青竹,特意将一摞账册拿出来,让她当场核算款项数目。 顾青竹坐在桌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从春莺手里接过算盘,一手翻账册,另一手拨珠,一颗颗奶黄色的角珠在她手指间飞快地跳动。 “大舅母,三嫂一个人做这个多辛苦,不如让我帮她吧。”宋允湘咬唇道。 “你想试试?”卢氏扬起眉梢,瞥了她一眼道。 宋允湘矮身行礼:“外甥女愿为大舅母分忧。” “好!你俩正好比比。” 卢氏对顾青竹的表现十分惊讶,她虽暂时看不出对错,但光她拨珠的速度已经令人惊叹了,根本不像一个才练习十日的人。 见卢氏应允,宋允湘一挥手,念棋便将一个古朴的盒子捧了上来,她从里取出一把精致的算盘,红木为框,青玉为珠,这是慕绍亭的旧物。 两人对垒,珠子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顾青竹心无旁骛,只专注于自己的计算,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得出了结果,可却与账上记载的误差一百三十两。 稍等了片刻,宋允湘也算出了一本,结果,她算出的与账面分毫不差。 茯苓将计算结果报给卢氏,她拧眉问顾青竹:“你这十天到底有没有用功练习!” “我算的不会错!”顾青竹坚定地摇头。 宋允湘在旁劝道:“三嫂,错就错了,你从乡下来的,只练十天,没有错得很离谱已经非常好了!” 顾青竹依旧坚持:“我没有算错!不信,我可以重算!” 宋允湘一脸无奈:“三嫂,你这样犟就不好了,难道外头的账房先生和掌柜,还会向大舅母报错账么!” 听见她们吵闹,卢氏捏了捏额角,不耐道:“行了,别争辩了,今儿就到这里,日后好好练,下次再出错,可没这么容易原谅你!” 顾青竹不服气:“母亲,我真没有算错!” “不是你错,难道是我错么!”卢氏呵斥了一声。 顾青竹低头站在一旁,不再出声,可她袖笼里的手紧紧攥着,一点也不甘心。 隔了会儿,卢氏缓了缓语气道:“明日,苏府里办满月酒,我们是外祖家,自然是全都要去的,届时恐怕南苍县其他人家也会去,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准备,别到时有什么错漏,丢了慕家的脸面。” “是。”顾青竹和宋允湘一起答应。 两人告退出去,茯苓小心地揭开账本上覆盖的两张小纸片,露出底下不同的字。 卢氏瞥了一眼,淡淡道:“对了又怎样,磨磨她的心性,对将来有好处!” 回到蕤华院,顾青竹问春莺:“夫人让准备,我该准备什么礼物吗?” 春莺轻笑:“礼物什么的,不用少夫人操心,熊管家早该备妥了,再说,咱院里就算送礼,也是三爷张罗,他有的是奇巧精致的玩意儿,少夫人只管把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行。” “我这样还不够好吗?”顾青竹顺了顺衣袖道。 “还要再气派些才好。”春莺看了眼顾青竹的头上绾发的点翠嵌宝钗,“其实,高门大户里的夫人小姐聚在一起聊天喝茶,无外乎就是各种攀比。 从衣着打扮到各种技艺,如此一比,嫡庶立判,家境高低也显露出来,最重要的是这种聚会,还常常附带着婆婆相看媳妇的意思,故而,家里有适嫁小姐的,都要削尖脑袋钻进各种聚会。” “这好像与我无关。”顾青竹撇撇嘴,不在意道。 “嗯,若说起来,这种事,表小姐该多上心些。”春莺点头低语道。 及到下午,慕锦成回到蕤华院,见顾青竹仍旧在练习打算盘,有些纳闷,遂向春莺问起早上算账的事,春莺哪里敢隐瞒,将早上的事一一说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慕锦成瞧着顾青竹捏筷子的手指发颤,遂心疼道:“错了就错了,何必和自个过不去!” “我没错,我要说多少遍你才信!”顾青竹气闷道。 慕锦成摸摸鼻子,低声道:“我自然信你,一会儿,我将账本偷来,叫你好好算算,看外头账房先生错在哪儿。” 顾青竹扑哧一下乐了:“别了吧,一会儿叫婆母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我支使你干坏事!” 慕锦成继续安慰道:“像这样笑笑多好,就算宋允湘赢了你,也没啥可炫耀的,她可是从小就摸过算盘的,而你才学了多少日子。” “我没要和谁比。”顾青竹低头无声地喝汤。 慕锦成一时不知说什么,人生在世,不是你不想和旁人比,旁人就会放过你,他是这样的,顾青竹自然也不能幸免。 “明儿,婕成姐的小妞妞过满月,我给你准备了几件首饰,都是春上新出的款式,一会儿,你看看喜欢戴哪件。”两人吃了饭,慕锦成用热帕子擦手道。 “除了这个玉簪,其他的让春莺选吧,我对这些又不太懂。”顾青竹除了一眼看中那支雕竹叶的白玉簪,其他的首饰看花了眼,不知选哪个是好。 慕锦成洋洋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 “你好歹做了舅舅,可额外准备了什么礼物?”顾青竹偏头问。 慕锦成笑眯眯道:“我前些日子,画了图纸,让宝应找外头手艺好的木匠师傅打造了一个小推车,能坐能睡,还能推出去玩呢,我敢保证,这肯定是最好最实用的礼物了。” 顾青竹被他说的不免有些心动:“这么神奇的,我能瞧瞧不?” “我寄放在木匠铺子里呢,明日会直接送到苏府,你想看还不容易,等咱们以后有了……”慕锦成一高兴,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这会儿,话说一半,发觉不对,赶紧强行刹住话头。 顾青竹咳了一声,尴尬地打岔:“你晚上还讲故事不?” “好啊,你爱听,我便说与你听。”慕锦成连连点头。 满是宠溺的话比那句没说出来的更情意绵绵,顾青竹红了面颊,抿唇不语。 正在这会儿,右玉进来回话:“老爷打发人来叫爷,让到书房回话。” “我最近都老老实实去上私学了呀,怎么还要找我!”慕锦成闻听此言,如霜打的茄子,顿时头疼不已。 因着之前为了舒适,已经散了头发换了衣裳,这会儿,右玉帮他重新绾发,左云则急急开了衣橱挑外裳,屋里一下子忙乱起来,气氛陡然紧张了。 “父亲找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顾青竹见他们如此,不明就里问。 “我哪里知道?”慕锦成苦着脸,继而又转向右玉道,“若我过一个时辰还没回来,你就赶快去找老夫人搬救兵!” “奴婢知道了。”右玉一脸沉重地应了。 慕锦成围了鸦青色斗篷,苦着脸,慢吞吞去了,右玉和左云一时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他们主仆这般,把初来乍到的顾青竹唬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屋里寂静无声,没人说一句话,只剩屋角水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一声声敲击在心头,让人喘不上气来。 漫长的等待,实在难捱,不过半个时辰,仿佛过了半日一般,院门一声门响,外间突然喧哗起来,顾青竹赶忙跑出来看。 就见慕锦成兴高采烈地回来,好似得了什么天大的奖赏似的,见到她,一个健步冲上来。 “你没事吧。”顾青竹望着他的眼眸问,伸手帮他解斗篷。 “你知道你有多棒!”慕锦成猛地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 当着满院子的丫头如此,吓得顾青竹连连拍打这个疯子:“啊,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进屋说去!”慕锦成才不管她的张牙舞爪,抱着她跨进了屋子。 随后出来的右玉和左云急忙关了屋门,将小丫头们赶去做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顾青竹被慕锦成放在桌上坐着,身子被他双臂困住,她躲不开,只得硬着头皮问。 “你又上了风雅集!”慕锦成仰头,将她的手盖在自个的脸上揉了揉。 “风雅集是什么?为什么是又?”顾青竹莫名其妙。 慕锦成从袖笼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你自个瞧瞧这个。”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为难 册子并不起眼,桑皮纸的封面写着三个字,薄薄的几页纸,捏在手上轻飘飘的。 “这上面有什么?”顾青竹瞧了眼慕锦成,低头翻开第一页。 入眼,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眼帘,顾青竹惊诧地念出声:“纨绔排行榜?” “不是,不是这个,翻下页!”慕锦成勾着脖子瞧。 “花魁……排行榜!”顾青竹气恼地一把将册子拍在慕锦成的俊脸上一推,自个利索地从桌上跳了下来,低哼,“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哎呀,是这里!”慕锦成哗啦啦快速翻到第三页,殷勤地递到她面前。 “闺阁排行榜?”顾青竹在那上面扫了一眼,疑惑地问,“哪里有我?” “这……这……第三个,慕家少夫人!”慕锦成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第三个名字,也是最后一个名字。 “哦。”顾青竹低应了一声,她对慕家少夫人的头衔不太适应,在她心里,说到她,自然而然,还只认顾青竹三个字。 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喜,慕锦成有些郁闷道:“咱慕家现只有你一个少夫人,这上面说的自然是你无疑的,难不成,你想不承认!” “承不承认会改变结果么!”顾青竹瞪了他一眼,转而问,“为啥旁的排行榜下面都是一串名字,这个只有三个?” 她的话说得很别扭,但慕锦成听着放心,他顺了顺耳边的头发道:“风雅集从来不按常理做事,我也不知道为啥,或许,整个南苍县能入琅景轩眼的,也就三人吧。” “谭家大小姐一直高居第一名吗?”顾青竹指了指第一个名字问。 慕锦成笑道:“可不是吗,谭子佩自及笄后,就一直霸占着那个位置,压得钱漫回回做老三,今儿,你顶替了她的位置,她肯定要气疯了!” 顾青竹又将那个册子翻了一页问:“你先前说又,是怎么回事?” 慕锦成爬上桌子,从书架一个暗格里拿出十多本风雅集,按照折角标记找出一本,展开给顾青竹看,他开口说:“去年中秋佳节过后,你的馄饨入了风雅集的美食篇,这可是最好的不要钱宣传,所以,后来才会有那么多人慕名到丁家面馆吃馄饨尝鲜。” 顾青竹有些讶然道:“哦,原来如此,这个小册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慕锦成点点头:“可不是嘛,要不然,爹和二哥怎么能这会儿巴巴地将我叫去问话。” “那咱们怎么做呢?”顾青竹转眸问。 “嗐,还不是老生常谈,无外乎是教训我一顿,告诫不要惹是生非,不要过于招摇,免得被那些眼红的人嫉妒。”慕锦成一脸无奈道:“难道我们有了好名声,高兴一下都不行,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公爹总有他的考量,你不出去帮铺子,就安分些吧!”顾青竹低头继续翻册子。 慕锦成无奈地看着她。 隔了会儿,她蹙眉轻念标题:“勇救九公主,结识七王爷,慕家发达在即!” 后面洋洋洒洒,长篇累牍地写了一整版,顾青竹实在佩服写文字的人,看他写的,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似,一些细节写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方才各自休息。 第二日,一家子拾掇得齐齐整整,巳时出门去了苏府。 因着慕婕成给苏瑾添了一个小女儿,他新买了一处紧挨着县衙旁边的宅子,去年腊月里刚搬进去,今儿才第一次招待这么多客人。 男人们在外头大厅里坐着喝茶聊天,女人和孩子则在内室,寇氏和卢氏是长辈留在里屋逗孩子,顾青竹和慕婉成宋允湘,以及别家其他年轻的姑娘媳妇,坐在暖阁里。 “允湘,你怎么不给大家伙介绍介绍?”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挤眉弄眼道。 宋允湘笑道:“这是我三嫂,鼎鼎有名的慕家少夫人!” 许是大家都知道了风雅集上的排名,听了她酸掉牙的话,一起哄笑起来。 一个圆脸庞的姑娘道:“嗐,人要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随手一救,就是个金枝玉叶!” 另一个瘦高个的女孩说:“救了九公主又怎么样,乡下人终究是乡下人,没见识,我听说,她只要两盏莲花灯,白瞎了这么好的机遇!” “哈哈,两盏莲花灯?”又是一阵娇笑声。 有昨夜公爹的告诫,她不好与她们争辩,又不愿听她们乱嚼舌根,便起身在小院子里转转,这里被原房主种了几杆修竹,还有一丛腊梅,她细细看了,顺手摘了几片竹叶在手心里。 “呦,这不是榜上第三名吗?”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尖锐刺耳。 顾青竹回头,眉梢微拧,真是冤家路窄,来的正是钱家三小姐,钱漫。 “怎么,一朝登了高门,忘记当初怎么摇尾乞怜,求我买你的竹笋野鸡了?”钱漫嗤笑道。 顾青竹正色道:“不过是做生意,你情我愿,你付了我钱,我自然给你山货,有什么求不求的!” “呵!好大的口气,你一箩笋一只野鸡,就赚了我一两银子,我要不是可怜你山里来的,会出这样的高价吗?!”钱漫咄咄逼人。 “你买的可不是一箩笋一只野鸡,而是四道现做的饭食,再说,你给的一两银子,我称过,只有九钱多,你吃了我做的一桌菜,还少给我钱,这般行事,哪是大家小姐所为,难怪要从榜单上掉下来!”在屋里忍下的那些气,循着这个由头,这会儿一股脑儿发泄了。 “你……”钱漫气得脸上红白交替,咬牙道:“你登得了榜三,我倒想知道你除了侥幸还有什么!” 谭子佩正走进来,听见她的话,淡然道:“她绣的帕子,飞鸟鱼虫鲜活如生,她纺的丝锭,能织最好的锦缎,她做的茶,恐怕一般人家喝不到,试问钱三小姐,她哪里不配上榜!” 钱漫见谭子佩替她说话,气更不打一处来:“那些个粗鄙的活,我在乡下一抓一把,绣花纺锭,几时成了风雅集排行的评判标准了!” “琅景轩的评判标准无人猜透,可纵使不是这个,也不会视三小姐骑马鞭奴为本事的!”谭家和钱家两个女儿为争南苍县第一,明争暗斗好些年了,最近又为着各家织坊,斗争日趋白热化。 宋允湘轻移莲步走过来道:“两位姐姐莫吵了,里面还有几位姐妹,若是大家无聊,可以弹琴解闷呀。” 钱漫向来看不上宋允湘,这会儿听了她的话,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道:“这还算知趣!” 说着,她摇着马鞭,晃了进去。 谭子佩走过去,亲亲热热地拉着顾青竹的手:“你别怕,今儿吃的是县老爷闺女满月酒,她们就是有心闹,也不敢在这儿放肆。” “我没有怕的。”顾青竹摇头,淡淡地说,“榜单不是我想上的,且上的也不是我,不过只是一个身份而已,钱三小姐生气,大概更在乎的是这个吧。” 顾青竹又不傻,那日在昌隆做菜,她就看出钱漫对慕锦成有心思,对慕家少夫人之位势在必得,如今被她这个乡下来的突然顶替了,由此生怨生恨,也不难理解。 谭子佩挽着她的手臂回暖阁去:“她向来跋扈惯了,认为谁都该让着她,你不睬她就是了。” 暖阁里,已经有一个女孩子在弹琴,另一个女子随乐起舞,其他人看着津津有味,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人轮流弹奏,宋允湘弹得最好。 “允湘,你三嫂会什么,让她也给我开开眼呀。”一个穿碧色合欢花的女子嘻笑道。 宋允湘掩嘴,假做为难道:“你们就别为难我了,我三表哥说了,他媳妇是乡下来的,不允许我们欺负她!” “三爷真这么说的?简直是一朵喇叭花插在白玉堆上,只可惜了玉树临风,俊雅风流的三爷!”众人齐齐惋惜,啧啧之声不绝于耳。 另一个带着三生珍宝行新品衔玉宝簪的姑娘道:“宋允湘,你莫不是说错了吧,我听外头都传三爷是个老婆奴,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上私学,就是陪媳妇画眉烤肉,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她身旁一个娇俏的女孩撇嘴道:“你都是在哪里听得这些诳语,我听说,他俩成亲不过一日,少夫人就在西府迷了路,一个在自个家里都能走丢的人,三爷怎么可能看得上!” 顾青竹在一旁听着,她不恼这些人胡说八道,却敏锐地发现,慕家几乎没有秘密可言,连蕤华院里这么点事,都能传到坊间去,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钱漫嘴角噙着一丝笑,藐视道:“慕家少夫人,你表妹不好为难,你总该给我们这么多人一点面子吧,有什么才艺能拿出手的,不防展示一下, 也无愧你榜三的美名。” “想要听曲子,我来就是了。”谭子佩上前道。 “谭大小姐的琴艺,高山流水,娴熟大气,世人无不知晓,今儿就别折煞那些小的了。”钱漫皮笑肉不笑,转头看屋里那些人。 “你……”谭子佩气闷。 她这招实在狠,用赞誉硬生生将谭子佩架了起来,使得她没法帮顾青竹。 “你们别太过分了,欺负我三嫂不通音律!”慕婉成红了脸道。 钱漫微微弯下腰,邪魅道:“四小姐,要不你替你三嫂来一曲?” “允湘表姐!”慕婉成求救地看过去。 “没有金箍棒就别做孙悟空,求旁人算什么本事!”钱漫冷哼一声。 “大家就这么想听我演奏的曲子?”顾青竹笑,眼中寒意渐起。 钱漫一脸嘲讽:“怎么,你这是打算来一首?” 第二百二十七章 百鸟朝凤 “一首而已,有什么难的,不知钱三小姐有没有兴趣与我赌一局?”顾青竹脸上漾开粼粼春水般的笑容,只这笑容入不了寒潭般的眼眸。 “赌?”钱漫桀桀冷笑,“你可知南苍县最大赌坊就是钱家的昌隆,你与我赌,拿什么做筹码?” “既然是筹码,必然是你想而不得的,若想要,你得先赢了我,若是不能,我可是要向你讨一样东西的!”顾青竹轻轻浅浅地说。 钱漫对她胸有成竹的气势有些许疑惑,但反过来一想,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能有什么才艺傍身,就是练断了手指头现学,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她的琴艺虽赶不上谭子佩宋允湘,但好歹也弹了七八年,赢一个初学者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地说:“比就比,我若赢了,你必须立刻与慕锦成合离,滚回你的小山村去!” “钱漫,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玩的过火了!”谭子佩急急地说。 钱漫仰头哼了一声:“是她要赌的,愿赌服输!” 旁边的女孩子都傻了,一个不通音律的要打赌,另一个以拆散别人姻缘为赌注,这可是一场豪赌啊。 “青竹,你别听她的,姻缘天注定,不能轻易拿来做赌注!”谭子佩拉住顾青竹,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 而一旁的宋允湘嘴角微扬,事不关己,站在围观人群外面观望,慕婉成见势不妙,悄悄后退,见没人注意她,提了裙角快步往里屋去。 顾青竹感谢地看了看谭子佩,浅笑道:“二爷与你,般配登对,可真是天赐良缘。” “这会儿说这些做什么,你别闹,听话!”谭子佩摇摇她的胳膊,像对谭子衿。 “哈哈,你怂了,不敢比了么!”钱漫继续激将。 “愿赌服输,这可是你说的,你心心念念想坏我的姻缘,可我不屑干这种无德的事,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如拿你酒楼下注?”顾青竹面色阴沉道。 “好。”钱漫睨了眼顾青竹,奚落道,“你会写合离书么,不如我受累先帮你写一张!” “我又没合离过,自然不会写那劳什子东西,却不晓得钱三小姐竟然这般熟练的!”顾青竹嘴角微扬,她的话声不大,却足以让全场的人都听见。 众人不由得身上一寒,这丫头到底是乡下来,骂起人来,粗鄙不堪。 “耍嘴皮子功夫有什么用,别指望拖延时间,这事就过去了,这里有这么多人做见证,你到时不演奏就直接算你输!” 钱漫本想讽刺顾青竹不识字,却不料反被顾青竹骂嫁了几回人,这会儿,她烦躁地直想用鞭子抽她。 “那请你们竖起耳朵听!”顾青竹将两片竹叶放在嘴里。 转瞬,轻灵的声音溢出来,仿佛晨光点亮山林,鸟雀初醒,懵懂慵懒,呼朋引伴觅食,相互啄羽嬉戏。 不过三五息,窗外飞来了一只麻雀,接着是两只三只七八只,它们大胆地落在竹枝上,过不了一会儿,又来了群长尾喜鹊,听着声儿的画眉、斑鸠、鸽子也落在院墙上。 各种大大小小的鸟越聚越多,它们不停地叽叽喳喳叫唤,仿佛是应和顾青竹的竹叶声。 那声儿由轻灵转向激昂,有鸟儿扑簌簌飞起又落下,仿佛朝见王者。 屋里的女孩子惊呆了,不要说顾青竹的乐曲,招来了大批鸟儿的应和,就是她用两片竹叶吹出了清越隽逸的曲调,就已经让人匪夷所思了。 钱漫的脸色更难看些,她没想到面前这个没胸没身段的丫头,竟然有这般本事,坑她坑得死死的,脸皮对她来说,不值一文钱,可若真要她将酒楼输出去,那才是剜心割肝似的疼呢。 乐声吸引更多的鸟雀飞来,展翅啾鸣,几乎要盖住顾青竹的声音,就在这时,一管萧声横空出世,空灵清绝,与顾青竹的曲声完美相和,凤凰昂扬,百鸟低徘! 此情此景,蔚为壮观,吸引了所有前来道喜庆贺的人,就连在屋里逗娃娃的各家女长辈也闻声而出,看见这一幕,无不惊讶称奇! 曲声渐弱,萧声余音袅袅,鸟群眷眷而飞,盘旋三匝方才渐次散去。 “钱三小姐,该你了。”顾青竹笑意盈盈道。 竹叶吹奏的曲调召唤百鸟?谁能有这么神奇的本事!任是谭子佩也做不到,更不要说平日里疏于练习的钱漫了。 可她岂会轻易认输,一时急中生智,大声道:“你不过是侥幸而已,苏家女儿贵不可言,百鸟贺生,却刚巧被你沾了光!” “是我的本事,亦或是我的运气,都不打紧,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弹奏了?”顾青竹翘起嘴角,冷言道,“按你定的规矩,光耍嘴皮子功夫的,都算输,你啥时把昌隆酒楼签字画押过给我?” “休想!”钱漫咬牙切齿,“我们何时订了这个赌约?” “哈,这么快就不认账了?在座的都可以作证呀!”顾青竹低哼了一声。 “我瞧瞧谁为你作证?”钱漫狠厉的目光扫过一屋子的人,大有违我命者不可活的凶悍。 屋里的人,目光躲闪瑟缩,一时间死一般沉寂,谭子佩跨出一步道:“我为她作证!” 钱漫不屑地撇嘴:“你们将来是一家人,谁信你的证词!” 顾青竹原本只是想煞煞她的威风,并没有真想要她的酒楼,这会儿听她这样讲,气恼道:“这里紧挨着县衙,咱们明儿大堂上见,请县老爷评断!” 就在这时,苏府女主子慕婕成上前,细声细语地说:“弟妹,谢谢你呀,这个满月礼可真别致独特,但愿柔儿将来得此吉兆,万事顺遂,一生喜乐,你来看看她吧。” 慕婕成生产时吃了大苦头,如今虽有慕家送的各种滋补品养着, 可一时半会儿补不上亏空,脸色白得仿佛寒夜的月光,惨淡无华。 顾青竹不敢让风吹欲倒的慕婕成久站,只得跟着去了。 “昨儿,你公爹千叮咛万嘱咐,叫锦成不要闹事,一转眼,你今儿就敢闯祸!”卢氏坐在厢房软塌上,不悦道。 “是钱漫不讲理,她还要……”顾青竹咬唇不说。 卢氏沉下脸道:“还要怎样?无论如何,你凭着一个赌约,就想要人家的酒楼,这算什么事,若是传出去,还以为慕家媳妇贪婪成性,对三生的名声也有损。” 一旁的寇氏息事宁人道:“算了,不说了,咱们过府来看妞妞,本是高高兴兴的事,这会儿被搅了兴致,你们婆媳再为此吵一架,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是,娘。”卢氏低头道。 顾青竹连连道:“谢母亲,谢祖母!” “过会儿,宴席就要开了,你别出去,在屋里抱抱妞妞,沾点喜气,你们别整日瞎折腾,也不知啥时候也怀一个。”卢氏叹了一声。 顾青竹一听,面上顿时全红了,低头站在一旁,不敢搭话。 外间大厅旁最里面的隔间里,坐着与慕锦成常在一处玩的几个人,苏暮春正在仔细擦拭紫竹萧管。 “那院里到底是谁有这个本事,待会儿,我一定要好好认识一下。”王老八万分憧憬地搓搓手。 柳十二一脚踢在他大粗腿上,“你就别痴心妄想了,那院里都是女眷,哪怕宴席散了,你也见不着人。” “是我傻,还是你傻,咱们不是有钱大小姐做内应,到时一问便知!” 王老八毫不在意地掸了掸锦袍上的灰尘,继续说。 “我可没空等你们,一会儿,我还要去万花楼,最近新买了一批雏儿,整日寻死觅活的,还没打服帖呢。”钱溢漫不经心地说,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件件死物。 慕锦成乜斜了他一眼:“你悠着点哦,孽障太深,下辈子做不了人!” “这辈子吃好喝好,风流快活够本,管他什么下辈子,八辈子!”钱溢咧嘴一笑,露出满嘴大黄牙。 “得了,当我没说。”慕锦成没好气道。 “我不像你,家里有个给你添福增寿的乡下媳妇,你是不是早就与她海誓山盟,要一生一世,三生三世了?”钱溢促狭道。 慕锦成瞪了他一眼:“你再啰嗦,信不信,我与你一刀两断!” 钱溢万分嫌弃道:“行行行,你也就这招管用了,我八成是被你吓唬大的。” 慕锦成不理他,转头问苏暮春:“我听着那声,不像琴也不像琵琶弹奏的,你觉得是哪样乐器?” “箫笛也不太像,但一定是吹出来的,那声音婉转悠扬,仿佛被注入了灵魂,能与鸟雀共鸣嬉戏,这个曲子叫《百鸟朝凤》,无奈我手上只有残缺的半本,也就勉强能和上她后半段。”苏暮春颇为遗憾道。 慕锦成点头:“到底是女孩子,气息弱了点,也得亏你加入,不然就被那些鸟雀反客为主了。” 苏暮春眨眨眼,十分憧憬道:“我若知道她是谁就好了,不说能借阅全本,但一定好好和她讨教一二。” 慕锦成趁机笑话她:“你三舅母也在内室,我晚上代你问问,到底是哪家姑娘,若是没有婚配,嫁与你倒是一定能琴瑟和谐。” 苏暮春一时红了脸:“小娘舅最会作弄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莲花灯 说话间,仆人来传话开席了,众人整理衣冠,移步大厅。 苏瑾为人低调,不喜张扬,请的人并不多,除了慕家和不得不请的几个大家族,其他的也就是几个同僚朋友。 大厅里一开四桌,慕绍堂是老丈人又是南苍县大家族之首,他自然坐在中间主位上。慕锦成见他如老鼠遇猫,根本不想往他跟前凑,他远远地择了个僻静位子坐了,王老八,柳十二等人与他一桌。 王老八最喜附庸风雅,他急切得想知道吹奏乐曲的是何家女子,故而,宴席上,酒也喝得急,菜也吃得快,不一会儿就捧着肚子打饱嗝,可主桌上还在宾主交谈,觥筹交错,他们是小辈,按规矩不可提前离席,只得又浅尝慢酌起来。 慕锦成打趣道:“猴急什么,噎死你得了!” 王老八将酒当水牛饮:“嘿,我不信你不想知道!” “肯定不是我媳妇,我知道不知道有啥意思?”慕锦成不以为然地晃晃脑袋。 钱溢搛了块腰花塞到嘴里:“我说你是娶了个女人,还是侍奉观世音菩萨,搞得你这个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泼猴,像被带上了金箍,如今是转了性还是咋的,好几次送帖子叫你到万花楼来玩,你都爽了我的约,怎么,你女人在床上比我调教出来的姑娘还好?下次一定要带给我瞧瞧!” 慕锦成笑着朝地上唾了一口:“呸,快死去你的万花楼吧!” 钱溢长叹一声:“当真是着了魔了,我看坊间说你是老婆奴半点不假!” 正闹着,王老八瞟见主桌上了面条,显然宴席快结束了,几人等自个这桌面条上来,各自吃了一点,便跟在长辈后面出门。 苏暮春陪着父亲送客,慕锦成不想和父兄一起走,故意在后面磨磨蹭蹭,王老八和柳十二惦记那个吹奏的人,想留下打听,只有钱溢急匆匆走了。 苏瑾送了客,便进去招呼别的事,门口只剩苏暮春等人,隔了会儿,钱漫板着脸一个人出来了。 王老八一见,立马迎上去,殷勤道:“钱大小姐,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二哥呢?”钱漫睨了眼他浑圆的身子问。 “令兄刚才走了,我们若不是好奇先前是谁吹了那曲《百鸟朝凤》也走了。”王老八笑嘻嘻地说。 “呵,你们等在这儿,原来是为了这个!”钱漫脸色阴郁,像暴雨将来的天空。 王老八可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他继续说:“你知道?快说来听听!” “我自然知道。”钱漫看见他们身后的慕锦成,转了转眼珠道:“这个人可了不得,一出手就救了金枝玉叶,一吐口就吹出世间绝响!” “你……你说的是锦成媳妇?”王老八脸上的肉原本将眼睛挤小了,这会儿拼了吃奶的劲大睁,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这消息实在太过劲爆,慕锦成头一个不信:“钱漫,你别胡说八道!” 钱漫翻了个白眼道:“一首曲子吸引百鸟来朝,这分明是美誉啊,我吃饱了嫌撑,要为她说好听的?” 苏暮春心中忽上忽下,面上极力压制着问:“她拿什么吹的?” “两片竹叶。”若是以往,钱漫打死也不信两片竹叶能吹奏乐曲,可顾青竹真的只用了两片竹叶。 “啊?”王老八惊诧得面上的肉抖了抖。 钱漫见慕锦成也是一头雾水,诡异一笑:“看来她藏得够深的,连慕三爷都不知道,你们可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吹吗?” “为啥?”柳十二迫不及待地追问。 “因为她要求与我打赌,而赌注是……”钱漫故意拖长了音,却没了下文。 王老八似乎比慕锦成还急,催促道:“到底是啥?” “赌注是她与三爷的姻缘!”钱漫冷哼一声。 她是声虽轻,却似晴天霹雳,慕锦成只觉五脏六腑都被人揪住了,疼得冷汗涔涔。 眼见慕锦成白了脸色,苏暮春几不可见的退了一步,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扬声道:“钱三小姐,这个赌注是你提的吧,这么说来,你输了,输的很惨呢。” “是我说的又怎样,她敢答应拿这个做赌注,就证明她对你并没有几分真心!”钱漫不搭理苏暮春,却目光灼灼地锁住慕锦成,句句诛心。 “她有这个信心赢你,何必在意拿什么做赌注!”慕锦成强打起精神,撑住一口气道。 “哼,你好自为之吧,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别说我没提醒你!”钱漫懊恼的一甩袖子,也不要人送,袅袅娜娜下了台阶自去了。 “哎呀,我还当是什么神仙姐姐,却是锦成媳妇,罢了,罢了,回去了。”王老八拱拱手告辞。柳十二也跟着走了。 “小娘舅,你没事吧。”苏暮春一脸担心地问。 慕锦成摇摇头,搓了搓脸道:“我没事,这都快二月里了,这鬼天气怎么还这么冷。” 正说话,却瞧见熊永年提着袍子从马车上下来,远远见着慕锦成急急地招手。 “怎么了这是?”慕锦成有些惊讶道。 “三爷,老夫人夫人少夫人呢?”熊永年一口气道。 慕锦成望了眼内里:“她们可能还在看小妞妞,咱府里有事?” “燕安城的赏赐下来了,来人正在府里喝茶,老爷打发我来接人。”熊永年低声道。 “这是天大的好事,我这就叫丫头们进去回禀。”苏暮春一听,十分高兴,急忙转身进去了。 慕锦成有些不安道:“谁给的赏赐?” 熊永年摇头:“不晓得,十几人的马队来的,单瞧着那些人的衣着骏马都十分气派。” 两人略站了会儿,慕家三代女眷都出来了,各自坐了原先来的马车,急急地回府。 慕家东府大厅,慕绍堂和慕绍亭都在下首陪坐,而上首坐着一位面白无须的人,穿一身华贵的缂丝锦袍,看不出多大年纪。 “咱家奉了皇上的旨意,跋涉了几千里才到了你们这儿,我与慕将军是旧相识,却不知慕家是做茶的大家,茶好,烹茶的技艺也十分了得。”那人翘着兰花指,端起茶,轻抿了一口道,他的语调尖细,仿佛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 慕绍台一声不吭。 慕绍堂恭敬地说:“万公公谬赞,难得您喜欢乡下粗茶,我送您一些带回去尝尝,等明年春上,我再着人送新的莲心茶饼。” “咱家在皇上跟前伺候,有幸也喝过些好茶,你这个比那些个贡茶也不差。”万泉细细尝了,慢条斯理道。 慕绍堂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仍然谦卑地说:“慕家茶传承百年,尚不敢奢望能做贡茶。” “你不争,怎知做不得贡茶?”万泉眼皮微掀,眸光瞟了他一眼。 “是是是,万公公教训的是。”慕绍堂手心里全是汗。 他的话一下子坚定了他一直以来的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像一粒种子,在他心底藏了多年,自打顾青竹救了南宫羽,那粒种子便开始吸水膨~大,这会儿终于顶破了包裹着它的那层皮,嫩芽即将破土而出! 外头一时人声喧哗,寇氏带着一家子女眷回来,慕绍台起身将老母亲接了进来。 “谁是慕顾氏?”万泉朝进来的三个女子问。 “民妇正是。”顾青竹上前行礼。 万泉的目光满含探究,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而后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咱家宣读皇上旨意。” 慕绍堂领头跪下,众人依次跪在他身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慕顾氏不畏烈火,勇救安平公主,其情可嘉,其心可表,特赏赐金银一箱,南海珍珠一斛,南苍县境内万亩山林一座。”万泉展开圣旨黄轴,念得抑扬顿挫。 “谢主隆恩!”慕家人齐齐伏地磕头。 待一家都站了起来,万泉道:“这是皇上感念慕顾氏救了九公主的赏赐,我今儿来,七王爷还托我带来了你那日求的一对莲花灯。” 说着,他挥挥手,一个小内侍端来了一个红漆托盘,上面蒙着一块黄绸。 万泉抬手揭开,露出里面的一对莲花灯。 众人一见,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就是见多了三生珍宝行里奇珍异宝的慕绍堂,见了那一对莲花灯也挪不开目光,因为那两盏灯实在太漂亮了! 莲花灯高不过一尺,显得小巧玲珑,三层莲花瓣全是黄金薄片打造的,内里的花蕊用的是一簇金丝,而小莲藕是用一整块青玉雕琢而出,上面嵌着八颗东海赤金珠,夜里放在屋中,比灯烛更明亮。 慕绍堂慌忙又带着家人叩谢。 万泉挥挥手,小内侍将托盘一并交给顾青竹。 女人们都退了出去,慕绍堂殷勤地挽留万泉,可他却借口要赶着回去复命,很快带着人离开了。 顾青竹头脑晕晕的,捧着那两盏灯,仿佛有千钧重,她跟在卢氏身后,进了松芝院。 “这么精巧的灯,我还是头回见。”寇氏细细看了,感叹道。 顾青竹急急地辩解:“因着祖母说,我们屋里要挂旁人送的莲花灯,我本靠猜谜赢着了,可惜后来又被踩坏,这才想要一个上元节灯展上的花灯,哪曾想七王爷竟然送来这么金贵的一对。” “皇家送礼,岂会送一个纸糊的,颜面何存?”卢氏有些无奈的看看顾青竹,这个没见识的媳妇真让人头痛。 顾青竹苦着脸问:“祖母,母亲,这可怎么办?” 寇氏笑眯了眼:“傻丫头,既是你求的,自然要挂在你们屋里,这才不辜负连生贵子的好兆头。” “啊?”顾青竹傻愣住了。 若是早知道是这个意思,她打死也不会和旁人要的,更何况是跟一个王爷要,这笑话都闹到皇城去了。 宋允湘看着那两盏灯和顾青竹一片懵懂的脸色,心里怒恨交加,今儿,这个乡下人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先用竹叶引百鸟朝贺,后得千两金银万亩山林,更有如此精致的花灯,偏她还能装不知道,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凡学,恶心至极!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没心肝的么 “你先回去吧,到底是七王爷赏的,让丫头们挂起来。”卢氏摆摆手,催促道。 她先前还以为她是小孩儿脾气,既没要金银珠宝,也不为慕锦成谋前程,任性地要两盏花灯,却原来是因为老祖宗一句子孙绵绵的话,为此,她看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 顾青竹曲身行礼,捧着花灯退了出去。 蕤华院中,右玉和春莺等人得了消息,高高兴兴把屋里重新拾掇了,腾出挂灯的地方。 “往东一点……不,再往西一点……”左云爬上竹梯挂灯,右玉和春莺在底下指挥。 顾青竹趴在桌上看另一盏灯,细观之下,发现莲花灯不仅用料昂贵还很精巧,在底座上有个开关,用来控制着花瓣的张开程度,从花骨朵到全盛绽放都可以完美呈现。 另外还可以调节赤金珠的亮度,当莲花灯是花骨朵状时,三层金瓣闭合,一点亮光都透不出来,而慢慢展开花瓣时,赤金珠的光华渐次铺泄满屋。 正当她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慕锦成黑着脸从外头蹬蹬蹬回来了,经过这些日子相处,顾青竹已经能分辨他走路的声音。 她专注于手上的莲花灯,头也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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