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偏执成狂_po18h.com > 第81章

第81章

在她头顶上蹭了蹭,懒懒道:“你今儿怎么这么乖了?” 顾青竹幽幽回答:“我觉得明天会比今天更难些,故而,先容你喘口气。” 慕锦成一下子笑了,乌云尽散,他牵她的手:“谢谢媳妇儿,我满血复活了,咱们回去吧。” 他私下里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语言,顾青竹早习惯了,只当是他那个时代特有的词儿。 回到蕤华院,慕锦成将顾青竹打发去洗漱,他自个在书案上摊开一张宣纸,磨墨提笔,从贡茶开始写起,一件件一桩桩,细细列明缘由。 足写了十来行,慕锦成搁下笔,盯着纸上的字沉思,从这些事件中,他渐渐捕捉到两个最关键的词,海寇和造反。 以送贡茶进京为起点,慕家一直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控,无论是他爹进京救子,还是他二叔被冤入狱,乃至苏瑾受贿,都逃脱不了这两个词。 就连梁满仓也是受此牵连,原因有二,其一,他原是慕家军中人,其二,他哥哥梁满兜就是临阵叛敌被诛杀的,虽然,他从不认同这个判定,也一直在申述,但他没有确凿有用的证据,到今天,他哥的死,还是个未解之谜。 慕锦成挠挠头,实在想不出其他什么眉目。 海寇,他遇见过,还交了手,显然与慕家是敌非友。 但到底是谁?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让慕家勾结海寇,叛国造反的泼天罪名一步步按着他的设定,几乎成了真! 顾青竹从洗浴间出来,见他蹙眉凝眸,遂探头看了看。 他字写得不好看,还有一些字被他自行简化了,顾青竹连蒙带猜,勉强看得懂。 “别瞧了,我瞎琢磨的,快睡觉吧。”慕锦成将纸折了折,收在书架上。 外头更夫敲着梆子,一路吆喝着走过慕家墙外,听声音已经是二更天了。 顾青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疲惫地爬上床,头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夜里下了雨,第二日天气阴沉,右玉见两个主子昨儿回来得晚,着意不叫他们,两人一下子睡过了头,比平日迟了半个时辰。 今日还有件棘手的事情有待处理,两人匆匆洗漱,各自喝了一碗粥,便出门了。 刚到蕤华院外,园子里种花草的二巧就伸手拦住了他们。 “三爷早,少夫人早!”二巧绞着衣角,有些扭捏地行礼。 “怎么了?你一早就来了?”顾青竹看见她洗得泛白的布鞋自鞋底往上湿了一圈,显然是被地上的水浸透了,鞋面上更是沾了不少泥点。 “我有事想求少夫人。”二巧头埋得更低了。 “你父兄都跟二爷去了宁江城,陶嬷嬷这次没把你留下吗?”顾青竹心思微转,想了想,二巧求的约莫就是这件事了。 “陶嬷嬷留了,可我……”二巧飞快地抬头看了顾青竹,接着说,“这会子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若是就这么荒废了,实在太可惜了!” “你在这里等半天,就是为了这个?”顾青竹有些讶然。 这个痴人,为了花,宁愿在泥水里干站着。 “求少夫人还让我在园子里种花吧。”二巧见顾青竹没有生气,大着胆子道。 “园子肯定是要封的,你想种也不成。”顾青竹摇摇头,转而说,“不过,你也别太着急,我让右玉与婕姑奶奶说说,将你分到蕤华院,我们院里刚好有个小园子,你能搬过来多少,就搬多少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谢谢少夫人,谢谢少夫人!”二巧高兴地连连鞠躬。 这时,右玉拿着裹着包子的帕子追出来,顾青竹接过,简单的和她交代了几句。 右玉拉住二巧,低声嗔怪:“你呀,为这点事,白耽搁三爷和少夫人的时间!” 二巧的脸一下子红了,神色惶恐的又要行礼,顾青竹摆摆手,和慕锦成快步往大门去。 庆丰站在马车旁,慕锦成问:“宝应他们可有信儿来?” “暂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庆丰拱手回答。 顾青竹低低地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说不定青山哥他们已经找着他了。” “希望如此。”慕锦成说完,撩起长衫下摆,准备登车。 庆丰突然说:“爷,小余儿怎么突然跑来了?” 慕锦成收回脚,回头一看,果见茶行的小伙计飞跑而来。 “这是怎么了?”慕锦成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兆。 “三爷……茶行里好多人……他……他们……要退铺子!” 小余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像缺水的鱼似的,大张着嘴喘气,话说得断断续续,隔了一会儿才说全了一句完整的话。 “都是哪些铺子?大户的铺子可有退的?” 苏瑾出了事,对慕家来说,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昨儿还暗暗庆幸铺子是在之前卖的,且卖得差不多了,可不曾想,今儿就有人来退铺子。 小余儿喘匀了气,咽了口唾沫道:“邓管事说,都是些小铺子,统共十来万两。” 慕锦成咬咬牙:“强扭的瓜不甜,退就退吧。” 顾青竹问小余儿:“钱二爷可到茶行了?” 小余儿叉着腰,恨恨道:“他早来了,还和那些退铺子的人聊得火热,专干煽风点火的坏事,邓管事都气白了脸。” 顾青竹心中明了,今儿来退铺子的,十有八九是钱溢撺掇的,另外一些人本想借买慕家铺子,攀上县老爷的关系,如今苏瑾自身难保,这铺子就丧失了买的意义,自然是早退早好,免得再把钱家得罪了,两边不落好处。 “谢小姐来了吗?”顾青竹接着问。 小余儿皱着一张脸,苦巴巴地说:“还没呢!邓管事正为这个着急,他打发我来找三爷和少夫人,另外叫秋生到谢家去了。” 闻言,顾青竹心中的急切按捺不住,赶忙道:“你先回去,让邓管事先控制着,不要乱,我们绕到谢家去瞧瞧。很快就到。” 小余儿答应着,飞快地去了。 顾青竹看了眼慕锦成,两人心有灵犀,当下苏瑾出了事,钱家更不会放弃三生酒楼,如今若是谢家惧怕了,不肯出头竞价,难道要将酒楼拱手让给钱家吗? 若是如此,他爹在地底下只怕也不得安生! 辕马在青石板上轻跑,还没到谢家,远远就见秋生垂头丧气地走过来。 “吁”庆丰勒住了缰绳。 慕锦成挑帘跳下马车,秋生见到他们,立时跑了过来。 “谢小姐不肯去茶行?”慕锦成拧眉问。 秋生苦恼地摇摇头:“邓管事让我来请谢小姐,谢家门房却告诉我说,谢小姐原本一早就出门了,因为下雨路滑,马车突然脱钩,导致车厢翻到一旁的沟里,谢小姐的腿被重物压折了。” “这……”慕锦成回头看顾青竹。 顾青竹沉吟片刻:“这会儿,不管谢小姐是真伤,还是装伤,我们都没时间进府一看,南苍县看骨伤最好的还是德兴药行,咱们去问问章大夫,自然就清楚了。”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万物生长,气候宜人,除了年老体弱者,生病的极少,故而,药行里看病抓药的人并不多。 “小哥,章大夫在吗?”顾青竹问柜台里正在理药的小伙计。 小伙计抬头见是顾青竹,赶忙笑着说:“慕少夫人,章大夫刚给谢家小姐看诊回来,这会儿正在后院配药,你若着急,我这就去叫他。” “带我们进去找他吧,只是问一句话而已,不用耽误他太多时间。”顾青竹尽量保持平稳的语调。 小伙计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答应了:“那……好吧。” 药行后场,章平津正在草药架子上挑挑拣拣,顾青竹瞥了他手中小箩里的药材。 第三百八十三章 金福竞价 杜仲、续断、三七……,入眼全是骨伤用药! 见此,顾青竹心中一沉,慕锦成不识药材,但他看见顾青竹嘴角微垂,便知事情不好。 章平津抬头见他两人面色严肃,遂关切地问:“三爷,少夫人,你们怎么来了?老夫人夫人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慕锦成动了动眉眼,露出温和的笑容,拱手道:“家里长辈都好,谢章大夫惦念。” “那你们……”章平津有些犹豫地问。 一旁的顾青竹矮身行礼:“章大夫,眼下形势紧急,我们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我们想知道谢家是谁受了伤,伤得重不重?这件事对慕家很重要,还请如实告知。” “少夫人,这……”章平津赶忙还礼。 他是医者,按理,应该为病患保守秘密,可谭立德临行前,嘱咐过,若是慕家有事,要不惜一切代价帮忙。 他思及此,遂据实相告:“是谢家大小姐,她伤得不轻,磕了头,又伤了腿,这会儿还昏迷着,她的腿虽没有完全断,但一两个月内肯定是下不来床的。” “多谢章大夫!”顾青竹又行一礼。 她转头看慕锦成,看来谢家并没有欺骗秋生,谢莹果然翻了车。 至于谢家为什么说一半留一半,不外乎是想自保,谢莹是谢家当家主事的人,若她有什么不好,只怕被有心人趁机搞鬼,毕竟谢家在南苍县根基尚浅,又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家族。 谢莹今日受伤,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钱家在这里面有没有动手脚,慕锦成没精力猜,他唯一确定的是,谢家无法参加酒楼的竞拍。 两人出了德兴药行,已是巳时,太阳高悬,蒸腾着昨夜刚下的雨,空气中潮湿又闷热,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慕锦成眯着眼睛,回望德兴的招牌,若是谭立德或谭子衿在,今日尚可请他们出面为慕家与钱家竞价,可他们一家去了燕安城,如今叫他到哪里找人来保酒楼? 韩秋生看看日影,小声提醒道:“三爷,咱们赶快去茶行吧,邓管事这会儿只怕扛不住了。” “走!”慕锦成一挥手,撩袍上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日终归是要有个说法的。 此时的三生茶行,已经宛如沸油炸锅,七八个商户围着邓管事高声叫骂,吵嚷着要退铺子,邓寒江鬓边额角全是细汗,他讲得嗓子都哑了,商户们也不肯听他半句,小余儿本想帮着劝,却被那些人推搡到一边去了。 在门外就听见里面的污言秽语,慕锦成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厉声道:“这是做什么,生意不成仁义在,你们都活了一把年纪,若我爹在,我还得尊称各位一声叔伯,这会儿堵在我店里骂爹骂娘,也不怕坏了你们的名声,昨日,是谁一个个生怕抢不到,今儿倒上赶着要退! 咱们同意书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若是成交后反悔的,要扣三成违约金,你们想明白了,就在邓管事这里签字画押,到三生钱庄领钱,我慕家如今是有些时运不济,但拿出区区十几万两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或许是他的气势太大,亦或是他语气过于强硬,那些原本闹着要退铺子的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群人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半句话也不说。 慕锦成撸起两边袖子,抬脚踩在凳子上,痞痞地笑:“刚才不是还很能闹么,我来了,怎么都不说话了?今儿,小爷心情好,允许你们退铺子,赶明儿,遇着我不高兴,若再提这茬,将你们狠揍一顿也说不定,如今我爹不在了,我姐夫也不做县令了,谁还能管得了我!” 他这一番话,终于让那些商户想起来,眼前这位可是当街纵马,勾女欺男,拿东西不付钱的纨绔之首,当初还有慕绍堂和慕明成为他收拾残局,如今父死兄入狱,可不就成了脱缰的野马,当真是无法无天,没人管束了! 这几个月,他家中坏事连连,这会子已经败家卖铺子了,倘若真把他惹急了,打一顿出气都是轻的! 商户们大多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中年人,扒拉算盘珠子是内行,论打架就不中用了,慕锦成放了狠话,他们一时又怕了。 商人最擅于揣摩人心,计较得失,慕锦成这会儿虽是笑着说可以退铺子,可若前脚刚退,后脚被他偷摸打个半死,还赔上三成违约金,想来想去都不划算。 之前的话已经放出去了,这会儿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商户们一个个像鹌鹑似的挤在一处,谁也不敢做第一个出头鸟。 钱溢摇着扇子走过来道:“锦成,这些小铺子算什么,你退给他们,我过会儿在酒楼上给你多出点,不就扯平了嘛。” 慕锦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真大方,只是可惜了,谢小姐今早伤着了,没有人和你竞拍,酒楼没法卖了!” 钱溢转身就拽出一个胖呼呼的中年人:“别介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是遍地都是,你看,我这就给你找了个竞价的来。” 连陪着假装竞价的人都找好了,显然,钱溢早已知道谢莹来不了。 慕锦成挑眉一笑,对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道:“万老板,你几时与钱二爷走得这么近了?我记得你家小女儿快及笄了吧,二爷在我面前不止一次夸过,说万小姐美艳不可方物,若是…… 呵呵,瞧我,话说得有点多了。 您几时招女婿?凭钱二爷和您的关系,不考虑一下他?” “没有的事!”万老板像看一条毒蛇似的又惊恐又厌恶。 慕锦成不恼,仍旧笑道:“既然不打算翁婿联手,你自认为你有多少资本,敢跟钱二爷叫板,竞买三生酒楼?” 万老板是被钱溢一万两好处费骗来的,这会儿想到钱溢变态好色的品行,生怕他糟蹋他的小女儿,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钱溢眼见万老板打了退堂鼓,立时上前道:“锦成,你哪那么多话,就不能成全我想帮你的心?” 慕锦成敛了笑容,肃着脸道:“为公平起见,找不到一个真正有实力的竞买对手,我是不会卖酒楼的,要不然,旁人会对慕家竞拍心生怀疑,慕家百多间铺子,总不能因为你一人,让大家觉得自个买的都不值吧。” 钱溢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慕锦成,你家的酒楼迟早是我的!” “这可不好说!”门口进来一个人,扬声道。 “金伯?”慕锦成诧异地看向来人。 金福快步走到慕锦成面前,骤然扬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慕锦成没有防备,金福又是使足了劲儿,他白皙的脸上,立时鼓了五道红痕! 事发突然,众人都懵了,顾青竹拦在慕锦成面前道:“金伯,你这是做什么?” 金福情绪激动,歇斯底里道:“做什么?他姐夫吞了你存在聚宝钱庄的钱,我家老爷就是被你们夫妻间接害死的!我就说,你们放着自个的大钱庄不存,为啥偏存在肖家这么个小钱庄里。 我今儿才算看明白了,你们原来是联合起来害我肖家,最后还假惺惺入股帮阿骏,我们眼瞎啊,对自个的仇人还抱着感激之情,今儿,谁也别拦我,我无论如何也要拍下酒楼,让你们知道自家家产被仇人谋夺的痛苦!” 顾青竹赶忙解释:“金伯,你别被外面的谣言骗了,苏县令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满仓哥也一直在帮肖家追查凶手,怎么可能是杀害肖老板的真凶?” 金福狠狠推了她一把:“你走开,我不和女人计较!” 顾青竹蹬蹬蹬后退了几步,慕锦成赶忙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声问:“你怎么样?” “我扭着脚了。” 顾青竹攥着手,朝慕锦成眨了下眼睛。 旁人看着,只当顾青竹娇气,忍不住疼,似要哭了。 “我扶你进去。”慕锦成意会,半扶半抱着顾青竹,往内室走。 “嗳,别走啊,赶快竟拍酒楼!”钱溢只当他们要走,不甘心道。 金福凑过去,拉住他,低声道:“钱二爷,一会儿竞拍,咱们结个对子,你高抬贵手,容我拍下酒楼,出出气,也全了我们夫人的心,她今儿得了这个坏消息,已经哭厥过去好几次了。” 钱溢翻了白眼道:“那怎么行!我早相中酒楼了。” 金福咬牙,豁出去道:“肖家是势在必得,钱二爷不肯也不要紧,反正,我会奉陪到底,直到你放弃为止!” 钱溢气得跺脚:“你是不是蠢,你这样是报仇,还是给他们送钱!” 金福铁了心,半点听不见劝,反倒拧着脖子道:“钱二爷与慕三爷交好,你是想送钱为他脱困,我则是要报仇,不仅要用原来的掌柜伙计厨子,还要挂三生的招牌,但赚的钱却要流进肖家的口袋,我就是想这样日日寒碜他们,让慕家永远记得这个耻辱!” “算你狠!”钱溢扯了扯嘴角。 隔了会儿,慕锦成一个人走了出来。 钱溢幸灾乐祸道:“现在有两个人了,开拍吧!” 金福跟着催促:“对,快点拍,我还赶着拿了酒楼房契,去回夫人。” 慕锦成脸色铁青,将后槽牙磨得咯咯响,其他人也不叫嚷退铺子了,全都围了过来。 他将场上的人都看了一遍,幸灾乐祸的有之,作壁上观的有之,还有的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能真正为慕家和三生讲一句公道话的都没有。 慕锦成绝望地闭了闭眼,哑声对邓寒江道:“开拍!” 邓寒江走到高台上,举锤敲了一下:“三生酒楼,底价二十万两,每一百两加价一次。” “二十一万两!” “二十五万两!” “二十六万两!” “三十一万两!” …… 第三百八十四章 竞价真相 一开场,钱溢就一万一万的往上加,金福大概气糊涂了,他直接几万几万往上摞,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好似肖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半点不心疼。 观战的人全看傻了,一个个大张着嘴巴,这般挥金如土,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不仅要有雄厚的家底,还得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酒楼的价钱就飙升到五十万两,已经翻了一倍有余,钱溢抬袖子抹了把汗,偷瞟了眼金福,见他眼珠赤红,双颊鼓胀,显然是不得酒楼不罢休的架势。 说实在的,三生酒楼虽好,但五十万两已经超出了它在钱溢心中的价值,与其和金福继续竞价,让慕锦成得到更多救钱庄的钱,不如就像金福说的,让酒楼成为慕锦成一辈子的耻辱。 想到这里,钱溢一拍桌上道:“算了,算了,金管家一心护主,我也同情肖老板的不幸遭遇,酒楼我 不要了,归你了。” 金福朝他揖了揖:“多谢钱二爷成全。” 邓寒江最后敲了一下小锤:“三生酒楼,五十万成交!” 慕锦成板着一张脸,他原生得面若桃花,可这会儿却满面寒霜,极不情愿道:“金管家既然得了酒楼,就请到里面交割。” “哼,你也有今天!”金福一抖长袍,昂首走进了内室。 而那些在退不退铺子间摇摆不定的商户,全都伸长了脖子张望着看热闹,巴不得慕锦成邪性发作,把金福打得屁滚尿流撵出去。 邓寒江见此,催促道:“各位老板,若想退铺子,请到这边签字,若是无事,还请早回,莫耽误了诸位的生意。” 众人彼此观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为难。 一个商户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急什么,我瞧过金管家的房契,再说不迟!” 旁边的人俱都附和,慢慢散开,各找相熟的人坐下聊天,钱溢摇着扇子,混在他们中间。 赶不走,劝不动,邓寒江没法子,只得坐在柜台里,眼睛不错地盯着这帮人,韩秋生和小余儿把着内室的门,不让他们靠近。 内室中,金福一入内,就要撩袍跪下:“小老儿该死!还请三爷原谅我情非得已!” 慕锦成一把扶住他:“金伯,你打我一巴掌算什么,今儿该我们给你磕头,感谢你救了酒楼。” 顾青竹走到慕锦成身旁,两人郑重其事地给金福行礼。 金福哪里肯受这般大礼,赶忙侧身避开:“三爷,少夫人,折煞小老儿了。” “金伯,你如何知道我们遇着事了?” 慕锦成将他让到桌边坐下,顾青竹给他沏了一杯茶。 “早些时候,我家夫人叫我卖了钱庄和房子,以及一些用不上的物件,在离南苍县十里外的村子上买了几十亩田地,我们搬到那里去了,原先遣散的仆人,他们有的还留在南苍县做点小生意,昨儿县衙挖出金银的事,就是他们给我们送的消息。 我家夫人虽没与县老爷打过交道,但因着老爷的事,与梁捕头见过几次面,她认定他不是凶手,必是被人陷害,她叫我今儿进城来打听消息,还着意让我来看看你们。 没想到,钱家还真在闹事,看来我家夫人预料得不错,慕家出事,钱家逃不掉干系!”金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慕锦成面色阴郁:“钱家觊觎我家的产业地位不是一天两天了,钱溢一心想得到酒楼,羞辱我,昨天谢家小姐刚与他竞价,今天一早就翻了车,压折了腿,这其中必有蹊跷,而且,他今日还想拉一个人假装竞拍,虽我被揭穿,但依然不依不饶,若不是金伯您来了,今儿还有的闹呢。” 金福连连摇头:“嗳,这算什么,与你们当初冒着风险,出手救聚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慕锦成拱手:“金伯,今日价钱虽拍到了五十万两,但酒楼价值,我心里有数,你只按三十万结算便可。” “夫人在家里帮你算过,没有一百万两,三生钱庄是保不住的,我们卖了聚宝,买了田庄,还剩下五六十万两,本就打算拿来帮你。” 金福说着,翻开长袍衣襟内里,那儿有个暗袋,他从中取出一大叠银票。 慕锦成感激道:“肖夫人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可我们也不能只顾自个,阿骏虽去了燕安城,但终归是要回来的,成家立业,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呢。 再说,我舅舅给我筹了一些,谭叔也借了我一点,加上卖铺子的钱,现在七七八八也凑得差不多,再有二三十万两,就足够了。” 金福见他坚持,只得说:“既如此,就按你说的吧,反正三生酒楼还是三生酒楼,半点没有变化,就是赚的钱,我也是代你保管。” 慕锦成面色泛红,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如今慕家天塌了,各处生意都不景气,酒楼若能维持收支平衡,都是金伯操劳的心血,我哪里还能要利钱,若当真能赚一些,自当是肖家拿着。” 金福也不与他争,只宽慰道:“现将眼前的事应付过去吧,其他的以后慢慢再说。” 顾青竹将酒楼房契找了出来,又写了一张买卖契约,金福签了字,数了三十万银票交给她。 外面的人等得心焦,见内室的门开了,一窝蜂涌上去。 金福抖着房契,洋洋得意道:“打今儿起,三生酒楼就是肖家的了!” 众人的目光越过金福,瞥见房门半掩处,慕锦成一脸阴沉怒意,好似要杀人喝血一般。 金福收了房契,出门坐车,扬长而去。 钱溢扯了扯嘴角,他虽没有直接买下酒楼,但有肖家的仇恨在,想来慕锦成的日子更不好过,他重重呼了一口气,自个一文钱没花,就如了愿,可真太划算了。 他摇着洒金扇子,哼着靡靡小调,满意地跨出了三生茶行,直往万花楼去了。 各家商户不知谁带头,纷纷找邓寒江签字,要求退铺子。 慕锦成凶神恶煞地走出来,将大把的银票摊在桌子上:“退铺子的,也别到钱庄了,都到我这儿来现领!” 众人见此,更加确信金福是来报仇的! 退铺子的商户战战兢兢,被慕锦成杀人的眼刀看得瑟瑟发抖,他们硬着头皮等着拿银票,心里半刻也不想多待。 正在商户们排队难捱的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生得不算漂亮,倒是眉清目秀。 她见到屋里排队的人,有些惊讶,遂走到邓寒江面前问:“请问今儿酒楼竞价结束了?” 邓寒江抬眼看了看她,点头道:“是呀,请问你是哪家?” “我们谢家还没有到,怎么就将酒楼拍出去了?!”女子拧眉急道。 “你是?”顾青竹走出来问。 女子胆子倒大,她上下打量顾青竹,曲身行礼:“少夫人,我是我家小姐的管事大丫头,您叫我忍冬就好。” 顾青竹有些惊讶一个丫头能代主子出面,谢莹来历不明,她家的背景看来不是外人能估量的。 她和煦道:“忍冬姑娘,你家小姐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正想得空去看望,至于酒楼,非常抱歉,经过正常竞价,已经被肖家买去了。” “那……”忍冬眼珠转了转,看着那些拿着银票离开的人。 “他们反悔了,在退铺子。”顾青竹浅浅一笑,解释道。 “他们退的,我全要了!”忍冬毫不犹豫道。 她们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被那些商户听见了,当他们听到忍冬语气里那种如获至宝的迫切感,立时又觉得自个好似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瞬间生出了动摇之心。 可惜,等不得他们开口,顾青竹已经一口答应:“好呀,请随我到里面结账。” 顾青竹和忍冬进了内室。 商户们的心思蠢蠢欲动,慕家的铺子果然还是好,他们刚退,就有人来接手,悔不该听钱溢那厮蛊惑,白损失三成本钱不说,还得罪了面前这位一副吃人模样的阎王爷。 这些人心思不定,患得患失,做不了大生意,挣不上大钱,也是情理之中,慕锦成懒得看他们变幻不定的脸,坐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见邓寒江空闲下来,就将银票点出十万两,让他慢慢挨个退。 商户打心里怕他,见他起身去了内室,心里反倒松快了。 慕锦成进去的时候,顾青竹正和忍冬说话。 “我们答应谢小姐的事,自然作数,还请忍冬姑娘好生照顾你家小姐,愿她早日康健。” 忍冬起身行礼:“谢少夫人,我家小姐说您最值得信任,果然是没错的,我这就回去告诉小姐,让她放心。” 顾青竹点点头,将她送了出去。 待她折返,屋里已经没了人,邓寒江正在收拾账册算账,他手指噼里啪啦一阵拨弄,抬头笑着说:“少夫人,咱们这十几间铺子一进一出,赚了三万多两!” 顾青竹笑着说:“不止呢,谢家每间铺子加价五成,这两项加起来,差不多额外多出十万两。” 邓寒江扶额感慨道:“三爷和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三生钱庄的困境总算能渡过去了!” 顾青竹拍拍柜台:“这些天辛苦你了,我们马上将钱送到钱庄去,你关了店面,好好歇几日,夏茶就要上了,还有的忙呢。” “是不是该通知茶工回来了?”邓寒江问。 “不了,这里不安生,我打算换个地方。”顾青竹摇摇头。 邓寒江见她没有明说,遂也不多问,只道:“那这里的炒茶房怎么办?” 第三百八十五章 药方结交 顾青竹望了眼通往后场的门:“眼下情形不好,这里暂时用不上,你找人将门窗全部封堵,院门锁死,夜里找几个得力的人看守。” “好,我知道了。”邓寒江点点头。 慕锦成收拾了东西,走出来道:“青竹,咱们走吧。” 两人在三生钱庄中,看着杨广儒将五六本账册反复算了好几遍。 两刻钟后,杨广儒拎着算盘横梁一荡,上下珠子归位,他如释重负道:“三爷,少夫人,有了这些钱,三生钱庄再不怕存户挤兑了。” 听了这话,慕锦成和顾青竹俱都松了口气。 慕锦成说:“这些钱还请杨大掌柜亲自调配,毕竟总额有限,免得一处多了,另一处又不够。” “三爷放心,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好的。只是上次脚力行的一些人,到燕安城送钱,被刑部认为是宁渡的同党,一并拿住,下了大牢,这会儿要往各处送钱,只怕人手不太够。”杨广儒皱眉,脸上的褶子拧在了一处。 慕锦成肃着脸:“没有人手怎么行?这可是我们最后的家底,万不可出一丁点意外!” 顾青竹咬唇沉吟:“薛宁带的人和满仓哥都有一身好功夫,可是他们一个不能出山庄,一个下落不明,这一时半会儿,上哪里找可靠又得力的人去?” 三人一时没头绪,又商量不出个结果,喝了一杯茶,慕锦成和顾青竹便先回家了。 及到蕤华院,右玉送进来一小篓红樱桃和一张花样,顾青竹不解,偏头看她。 右玉忙说:“今儿早上,门房说,有个姑娘送来这些,说是给少夫人的。” 慕锦成拈了颗晶莹剔透的果子吃:“现下已是五月了,樱桃可是少见呢。” 顾青竹拿起花样,细细看了看,只见上面画着一匹脚踩祥云的乌黑骏马。 她突然笑了,对右玉说:“樱桃娇嫩,不能久放,我们留一些,其他的送给老夫人和夫人尝尝。” “好。”右玉捧着篓子出去了。 慕锦成一脸疑惑,挤在她旁边,低声问:“你瞧出什么了?” 顾青竹笃定道:“青山哥他们回了南苍县,满仓哥已经找着了。” “你怎么这么确定?”慕锦成不明所以。 顾青竹指了指花样上的马蹄子:“这是大丫的花样,给满仓哥绣荷包的,另外,这时节的樱桃只有慈恩寺北崖有,那里紧挨着我的山庄,把这两个联系在一起,不就是满仓哥到了山庄嘛。” “还是我媳妇聪明!”慕锦成笑,不得不说,这种暗语也只有她们知根知底的小姐妹们懂。 两人吃了午饭,还为没有人手发愁,琢磨了几种方案,都因风险太大,全都否决了。 隔了会儿,茯苓来请,说卢氏有事要和他们商量。 “娘,出什么事了?”慕锦成刚跨进门就着急着问。 “你别急,瞧这一头汗,先坐下喝口凉茶。”卢氏心疼地拉住他。 慕锦成心急火燎,端杯子灌了口茶,等着卢氏开口。 卢氏看了眼儿子媳妇,叹了口气道:“刚才,私学的叶夫子来过,他说,私学的生员大多都走了。如今,慕家的铺子卖了大半,也确实不需要继续培养掌柜。 另外,青竹上次代理家事,只给私学拨了半年资金,他的意思是,私学既然无人可教,不如就关了,免得浪费银钱。我今儿叫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慕锦成垂头道:“关便关了吧,依慕家现在的能力,当真供不起,光那么大一片房产找人看,每月还需不少费用。” 卢氏接口说:“叶夫子说,他在私学干了半辈子,不想走,自愿留下来看房子,当然,我们也不能白让人看,总得给他一些钱的。” 顾青竹想起来问:“我记得私学里有十来个教习,除了彭教习带去燕安城的,应该还有七八人,他们是什么打算?” 卢氏望了她一眼,无奈道:“我听叶夫子的意思,他们在私学干久了,在外头一时没法找着活,他婉转地问我,能不能给他们在别处派活,看门护院也行,可我不晓得你们的意思,没敢答应。” 顾青竹暗暗扯了下慕锦成的袖子,他们刚还为人手发愁,这不正好嘛。 慕锦成也想到这个,遂道:“若他们愿意留下来,钱庄的脚力行刚好缺人,只是这行当风餐露宿,远途奔波,要比私学里辛苦些。” 卢氏摆摆手说:“叶夫子讲了,只要有活干,他们都愿意,再说,脚力行虽辛苦,但拿的钱多,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男人,开门七件事,哪样不要钱啊。” 慕锦成慢慢喝了口茶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要不要我现在去一趟私学?” “你难得在家半日,别去了,让廖青跑一趟。”卢氏心疼儿子。 这才两个月,慕锦成就瘦了一圈,做母亲的,嘴上不说,心里不是滋味。 “廖青?”慕锦成意外道。 卢氏解释说:“是你认识的钱庄管事廖青,前不久肖家卖了聚宝钱庄,咱家的钱庄也撑不了多久,最近家里诸事繁杂,熊永年留在了燕安城,薛宁也没法回来,外头没个管事的总是不行,他家几代都是咱府里的家生子,又是你爹送他上的私学,人靠得住,我便问杨大掌柜要了他来做管家。” 慕锦成笑了笑:“之前,我与他打过交道,廖青做事认真细致,母亲的眼光极好。” 卢氏扶额道:“也得亏是他啊,将外头多余的小厮仆从都打发了,要不然还得闹一阵子。” 慕锦成问:“园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清理了吗?” 卢氏苦笑一声:“那些个势利的,眼看婕成带着柔儿住在家里,心里估摸着慕家没了靠山,一个个跑得贼快,倒省得我多说废话了。 至于其他的,都交给婕成处置,她到底做过县老爷夫人,说话做事自有一套,办事十分妥帖,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慕锦成不失时机地哄老娘高兴:“婕姐有今日,都是娘在家里教的好。” 卢氏感慨:“嗳,我也是庆幸自个当初待她并没有过于苛刻,读书、女工,琴棋书画一样不差的请了师父教的,不然,哪有今日的得力。” 母子婆媳又说了些旁的话,卢氏歇晌,两夫妻才回去。 入了五月,天气渐热,外间日头白花花的刺眼,右玉送了温水进来,两人净面洗手,方才舒服些。 顾青竹伏在书案上写字,慕锦成提袖替她研磨。 低头瞧着像一个药方,慕锦成问:“你写给谁的?” 顾青竹没抬头,一笔一划地继续写:“谢莹,她伤着头和腿,德兴伤药有名,但我爹治跌打也很在行,我送她一个方子,她用也好,不用也好,总之,是我们的心意,她当感谢还是结交,都可。” 慕锦成不解道:“她虽未食言,但我们也没有违约,你这又何必如此上心呢?” 顾青竹将饱蘸浓墨的笔锋在砚台边舔了舔,低声道:“她之所以翻车,十之八九是因为竞拍酒楼的缘故,再者,我看谢家不像寻常人家,一个大丫头就能做十几万的主,你看忍冬和右玉,同样是大丫头,差距却明显得很。” 慕锦成望了眼窗外,此刻的右玉大概正坐在廊下绣花吧,她很好,但处置事情的机敏,却远不如忍冬。 “这会儿日头大,你要亲自去吗?”慕锦成见她搁下笔,遂问道。 “不,让廖管家去,额外再送两样礼物。”顾青竹摇摇头,抽出一张慕家专制的信封,将折好的信笺放了进去。 见慕锦成不甚明白,遂道: “我若去,难免惹人注意,再则,我去了,她少不得要亲自见我,可她伤着,总不方便,如此,不如不去。” 慕锦成点头:“嗯,不管她是什么来路,上赶着,难免做作,倒不如这样淡淡之交,反倒好了。” 顾青竹将信递给慕锦成:“我不去,自然还有其他的安排,咱们过了晌,去趟山庄,见见满仓哥,府衙那边只怕要审案了,咱们总要先理清整个案件的进展,方才好帮你姐夫翻案。” “好。”慕锦成答应了,走出门,将信交给右玉去办。 夏日日头长,过了未时,太阳还高高挂着,两夫妻出门坐车,直奔翠屏镇。 顾青竹自打上次来过,又隔了几个月,山庄已经大变样了,狭窄的入口修得十分牢固,还有人藏在山石后专门看守,见是他们,早有人飞跑着去通报。 莫天林疾步迎了出来,远远地扬手打招呼:“妹子,你可算来了!” 他身上穿着件粗麻衣裤,难得没有补丁,也还算干净。 莫天林对慕锦成视而不见,只围着顾青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羊长大了,鸡下蛋了,茶树全活了。 顾青竹顿了顿脚步问:“我满仓哥呢?” “我就知道,你是为他来的!”莫天林叉腰,既怨愤又无奈道,“义父正给他诊治呢!” “你吃哪门子醋,我有时候都顶不上他,你还想比?”慕锦成朝莫天林瞪眼,低语。 莫天林不理他,昂头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山坡上有一溜三排大屋,门窗都装上了,梁满仓就躺在中间一排最东一间,顾世同正给他换好药的伤口包扎。 “爹,满仓哥!”顾青竹走进来唤。 “青竹!”梁满仓扬起失血的脸,露出一点笑意来。 “你们怎么来了?慕家这会儿处境危难,你们该在县城守着。”顾世同回头见女儿女婿,皱眉道。 第三百八十六章 山庄安排 慕锦成赶忙说:“爹,你放心,我们今儿筹够了钱,三生钱庄有救了。” 顾世同将梁满仓胳膊上的布条打了个结:“哦,那便好,但你们也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坐会儿,就赶快回去,家里只剩妇孺,实在叫人不能放心。” 顾青竹嗔道:“爹,我又不是来玩的,是有正经事找满仓哥,苏县令被抓了,不日就将开审,我们肯定是要去理论的。” “好好好,不妨碍你们说话。”这个女儿向来有主见,顾世同遂不再多说什么。 他收拾了药箱,和莫天林出去了。 顾青竹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道:“肖家案一夜之间变成叛国案,简直匪夷所思,满仓哥,你将查到的事情都与我们说说吧。” 梁满仓苍白的脸上涌起一丝淡淡的红色:“说来惭愧,肖家案,我查了几个月,几乎将与葛五有关系的人家都跑遍了,连个人影都没发现,我甚至怀疑葛五是不是早就不在人间,可偏那日老荆头收到一张纸条,他劝过我,恐是个骗局,只可惜我破案心切,一时竟上了当!” 顾青竹接着问:“你去了废宅,可见着葛五人了?” “我自始至终都没见着葛五,那日,我赶到宁江城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当时还奇怪,为什么过了时辰,城门还没关,这会儿想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只等我上钩。 那个废宅很好找,不过是个两进的院子,我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人,正打算走的时候,府衙的人就点着火把冲了进来,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是来抓我的,还和他们说,葛五不在这里。 直到他们抡刀砍过来,我才自保逃脱,那时城门已经关闭,我骑着追云,跑了大半个宁江城,才甩掉那些衙役,但是我胳膊被箭射中了,又不敢到医馆看,直到第二天傍晚,我换了粗布衣裳,混在人群里出了东城门。 因着东门离南苍县远,夜路难行,直到第二天,青山在城外找到我,将我送到山庄上,讲了县衙的事,我才发现,肖家杀人案居然被人生生做成了一个陷害我和苏县令的圈套,亦或者,肖添寿之死,本就是圈套的一部分。”梁满仓面色凝重道。 顾青竹转了转手腕上的赤藤镯:“肖添寿是燕安城金家的女婿,因着这门亲事男女地位悬殊太大,金家并未向外公开,知道这事的人甚少,若说是有人故意弄死肖添寿,难道是把金家也谋算在内?” 慕锦成坐在桌边,手指绕蓝花粗碗的边缘画圈:“以慕家的贡茶之名为始,二哥入狱,二叔被冤,这些事都不是偶然,我姐夫就更不会是巧合,所有的事情都在幕后人的掌控中,如今,慕家已近倾覆,但这恐怕还不是那人最终想要的结果,至于是不是还会牵连其他人,皆不可知。” 此言一出,屋里一下沉寂了,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到目前为止,连那个幕后人是谁都猜不出来。 隔了会儿,梁满仓说:“令兄,令叔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眼巴前,若想为苏县令翻案,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地牢里的那个海寇,但这是最后的筹码,轻易不要拿出来,以防被杀人灭口。 另外,知府林坤不可信,据老荆头讲,自打慕将军被刑部带走后,苏县令每天一道上奏申述的折子递到府衙,要求知府大人上达天听,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惹怒幕后人,加快动手。” “海寇关在地牢里,牢头杜金海可靠吗?”慕锦成拧眉问。 梁满仓点点头:“可靠,他素有黑面阎罗之称,这个说法,不仅是说他对待犯人下手狠辣,对于县衙里的人也是这般不通情理,我去了这么久,他除了买老荆头的账外,其他的人,没有苏县令的同意,地牢里的犯人谁也休想靠近,这也是他为什么脾气那么臭,苏县令还留用他的原因。” 慕锦成端起碗,喝了口茶:“如此便好,暮春已经给他外祖写了信,我们只要拖延府衙审案,让这件案子有机会调到燕安城去查,我姐夫才能有机会洗刷冤屈。” 梁满仓忿愤道:“过几日,我的胳膊就要好了,我会回南苍县查那张纸条的事,幕后人诱我上当,但也留下了破绽,我就不信,循着那骚~味,揪不住狐狸的尾巴!” 顾青竹担心地摇摇头:“宁江城和南苍县到处都贴着你的悬赏告示,你这样回去,太危险了。” 梁满仓毫无惧色地笑了笑:“俗话说,灯下黑,恐怕谁也想不到,我会有胆子在这种情况下返回南苍县,再说,我是慕家军飞鹰营的,刺探暗杀,躲避追踪,是我们最擅长的事,退一万步讲,就算衙门里的那些兄弟见着我,也只会帮忙遮掩,断不会为难的。” 慕锦成屈指叩叩桌子:“你要回去查,我也不拦着,这毕竟关乎你的名声,在南苍县,遇着衙役们不打紧,但你若见着钱家宋家人,一定记得避开,他们不定憋着什么坏,且不知与林坤有多深的勾结。” “我晓得。”梁满仓若有所思地点头。 三人正说着,顾大丫拎着食盒,一步跨进来:“满仓哥,我娘给你熬了鸡汤!” “大丫!”顾青竹笑眯眯地迎上去。 “哎呀,你们来了,可我只带了满仓哥的。”顾大丫一脸懊恼。 慕锦成站起来打趣:“瞧你说的,我纵使好吃,也不至于和伤患抢吃的呀。” 顾大丫的脸一下红了,她绕着衣角,不自在地看了眼顾青竹。 慕锦成伸手拉顾青竹的衣袖:“咱们去山庄上转转,顺便看看薛管家。” “你们别走啊。”大丫看着他俩离开,脸更红了。 虽说进了五月,山里远比县城凉爽,风卷起鬓边碎发,扑打在脸上,酥酥麻麻的。 莫天林见他俩出来,忙邀功似的领着去看茶园,了然上次赠的茶苗全都活了,用茶种种的,苗出得也很整齐,还有一大片地专门用来扦插,为了区分,还划了片,几垄是青竹家的茶枝,几垄是大丫家的,还有方奎家的,青水家的,这些都是各家春末修枝剪下的,莫天林生怕茶种不同,一一做了标记。 长势最好的,还是在外头买来的成年茶树,经过细心照顾,已经全部定根存活,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嫩芽,为了明年春茶有一季好收成,今年的夏茶和秋茶都不采。 三人人站在高坡上,莫天林居高临下,伸手划拉一个半圆:“妹子,你让青山给我的钱,我都没有乱花,瞧这一片,还有那一块,都是我在外头买的,福叔上次说,我这里成年茶树起码有千儿八百亩了。” 顾青竹手搭凉棚,望着底下绿油油的茶垄道:“茶苗和扦插的,隔一两年就能少量采,只有茶种种的时间长,有了这些,我们等得起。” “眼看着天热了,我怕茶树移栽不活,最近没敢买,山庄里没啥事,我琢磨着开些地,种上苞谷和红薯,冬天的口粮就有了。”莫天林与顾青竹商量道。 他虽没有去南苍县,但薛宁某日突然带人来了,梁满仓又受伤,再联想外面的流言,他们交谈的只言片语,自然晓得慕家出了事,惹了大官司。 顾青竹从来没对他说过境遇有多难,但这个时候,他这个义兄可不能光嘴上说说,总得拿出点行动来,他想来想去,也就能从自力更生上下些功夫了,能省些粮食钱也是好的。 顾青竹望了他一眼:“山里没别的,就是地多,想种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不必事事和我说,另外,我想在山庄炒茶,你可有合适的房子?” 莫天林领头往里走:“除了那三排房子和我们自住的,薛宁还在别处造了,我领你去看看。” 三人拐过一片榛子林,豁然开朗,砖石木材散了一地,薛宁正带人砌墙。 “三爷,少夫人!”薛宁一见来人,急忙丢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 顾青竹透过还没完全围起来的围墙,看出房子已经完工了,是个三进的大院子,院墙边有一溜厢房。 薛宁指指忙碌的众人:“这里是少夫人的山庄,以后少不得要常来,没个像样的住处可不行,外头的离入口太近,不安全。” 顾青竹听了这话,心里想着另一件事,遂问:“除了这里,可还有别的?” 薛宁扬手一指,繁盛的树叶后露出一片屋脊:“还有一处,离这儿不过百步,已经造好了,少夫人放心,这里我们都做了防御,也留了其他通道,来去都很安全。” 慕锦成看过之后,提议道:“再造一处,与这两处形成呼应,外围再加些房子,内外兼顾,可防可守。” 薛宁赞许道:“三爷说的是,我正有这种打算。” “既如此,炒茶房就放在这里吧,外头的房子给茶工们住。”顾青竹想了想道。 薛宁点点头:“这里明日就能全部完工,少夫人想怎么安排都行。” 慕锦成和薛宁去周围看看,细细讨论安全的问题。 莫天林陪着顾青竹站在树荫下,他踢着旁边的小石子问:“慕家的事,我多少知道些,如今都到了卖铺子的境地,你索性搬来山庄住吧,离了那些纷争,落个清净。” 第三百八十七章 陆丰铭的良心 阳光穿过摇曳的树枝,将点滴碎金洒在顾青竹的发顶,她看了眼莫天林:“炒青是我制的,若不是我年轻气盛,太想赢,就不会有今日劫难,我既是慕家媳妇,就不能藏头缩尾求自保,我要证明慕家茶不负贡茶之名,更要解救因此被冤屈的亲人。 再说,就算我想退让,想清净,可一心想着慕家覆灭的钱家不会同意,制造冤案的人更不容我安逸!” “钱家?”莫天林拧眉,低低重复了一句。 “你认得?”顾青竹疑惑地看他。 “钱家有位大小姐吗?”莫天林突然问。 “没有啊。”顾青竹本能地回答。 “你认得钱漫!?”绕了一圈回来的慕锦成,刚巧听见这句话,他眯起狭长的眼眸,极危险地盯着莫天林看。 钱漫排行老三,在顾青竹的意识里,她是钱家三小姐,却不知旁人为了恭维她,一直叫她钱大小姐。 莫天林瞪了他一眼:“什么认识不认识的,我连她长啥样都没见过,当初,有个男人找到冯驼子,说钱大小姐出一百两银票,叫我绑一位新娘做压寨夫人,仅此而已。” 慕锦成气哼哼道:“所以,你就绑了青竹,还为一百两银票,死守着什么道义规矩!” 莫天林拧着脖子分辩:“我守道义规矩没错啊,错的是钱家,如今他害我

相关推荐: 被逼死的疯批反派   橙汁分你一半(1v1)   【西幻】我有两个马甲(NPH)   斗罗:绝世翎光   我想要你(美攻x强受)   大长公主娶妻   甜草莓(H)   指腹为婚(百合abo)   清清   快穿:渣女她只攻略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