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彼得潘的囚笼_第26章

韶华小说> 【gb】彼得潘的囚笼 > 第26章

第26章

不过他倒是从来没有变过假脸，可见他自己也对这张地府第一帅的脸非常满意。我唯一一次见他脱下那身袍子的样子，便是十五年前的那场大战。那日，罗酆山六大鬼王瞧准了冥王不在地府的时机，倾原鬼之力，发动了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承平日久的地府一时招架不住，连连败退。眼看着原鬼就要打到忘川，原本在太清境听元始天尊讲道的纪忱忽然现身，一把断剑出鞘如游龙，以一敌六，同六鬼王纠缠在一起。打斗之中，纣绝阴天宫鬼王扯下了他的袍子。最后，纪忱以折损自己半数修为和三分之二无常军的代价，换来了地府压倒性的胜利：六宫鬼王死其三，幸存的原鬼不足万，罗酆山也被生生烧去大半。纪忱和无常军站在罗酆山的熊熊烈火之中，组成了地府最后的防线。阿白说，那场大战是他来阴间以来，最惨烈的一场争斗。地府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可是没有一声欢呼。没有任何鬼发出命令，我们却整齐划一地做了同一件事——行天地礼：双膝跪地，先张开双臂、后仰身躯，行面天礼，而后行叩首贴地，行俯地礼。魂魄本是天地阴阳造化的产物，魂飞魄散之后，便超出轮回的牵引，化回阴阳二气，归于天地。所谓天地礼，是为终于摆脱轮回、魂飞魄散的鬼魂送别之礼，也是幸存者的感恩之礼：感谢天地赐我来此世上一遭，无论为人为鬼，仍得苟延残喘。纪忱没有下令，无常军便不敢有动作。其他鬼差行完礼后，也都垂头站在原地，等待重伤的十殿阎罗发话，一片死寂之中，我竟然头脑一热，做了第一个贸然行动的人。我捡起了地上的黑袍，爬上罗酆山，走进火海里，为纪忱披上。而我也因此看到了他平时真正想要遮挡的东西，他的致死伤：他左胸口原本盛放心脏的位置空空如也，只留一个空洞，伤口上全是爪子抓过的痕迹。纪忱裹上黑袍，收起断剑，往山下走去，问道：“情况如何？”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汇报道：“无常军在内，魂飞魄散者三千多，重伤者不足一千，好在原鬼未曾踏过忘川，没对地府的基础建设造成实质性伤害。” 也许是那时的纪忱伤势太重，一声本不该被我听到的呢喃才落在了我的耳边：“还好，这次没有晚。” 阿白曾经告诉过我，纪忱生前原本不姓纪，是死后在奈何桥上与国君相遇，得知国破，悲怆不已，便以国名为姓，祭奠自己的祖国。两千年以国为姓，两千年仍在后悔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家国，我不信纪忱对这人间没有眷恋，更不信纪忱的内心真的如他淡然赴死的神情一般毫无波澜。 “好，但这个不能走报销。” 我心说，你报销也就报销冥币，我攒的冥币都够我死后在这里住上三百年了。今天是8月15号，阴历七月十五，时值中元节，俗称鬼节。除基层轮岗鬼差外，地府全体鬼差带薪休假一天，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要不是碰上这天，纪忱这工作狂还未必肯赏我这个脸。虽然说要给纪忱庆祝，可我也是一时兴起，实在是没什么准备。我是个无趣的人，平常出去约会，都是莫琛找好吃饭的地，安排好玩的东西，我只负责别把自己弄丢。刷了下手机，碰巧看到江月在朋友圈秀她男朋友给她拍的照，我才知道大明湖边开了个中元节主题的灯会，便带着纪忱去凑了凑热闹。然而这个灯会除了挂上各式各样的红灯笼，整了一个汉服时装展，其余的都是些小吃小摊，和平日的芙蓉街没什么区别。我已经在掏出手机搜附近的餐厅，纪忱却在一个打枪的摊子前站好，抬了抬下巴，我背着他翻了个白眼，而后狗腿地给他扫码付钱。纪忱问我：“想要哪个？” 摊子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十元三十枪，连续打破十个气球得小玩偶一个，连续打破三十个气球得中号玩偶一个，连续打破五十个气球得大号玩偶一个”，这些玩偶都挺可爱，但自从十岁那年我烧掉自己所有的娃娃之后，我就再也没给自己买过娃娃，而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要其他的娃娃了。纪忱见我不说，就道：“那就各要一个吧。” 纪忱端起气枪，连打了三百枪，枪枪打中气球，打到最后，来围观他打枪的人比来玩的人还多，有的人还举起手机想要录视频。我捅了捅他，示意他见好就收。有个小姐姐大胆地挤了过来，对纪忱道：“帅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打枪啊？” “够了吗？”纪忱没理她，反而歪头问我。 “啊？”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纪忱不是为了在这儿炫技，连忙道，“够了够了。” 直到选好娃娃，我才反应过来，纪忱这是在花我的钱给我送礼，还顺手装了一把好逼。被无视了的小姐姐又道：“帅哥，你方不方便加个微信啊？” 纪忱指了指我，说：“我没有微信，你可以加她的。” ……虽然他说的是大实话，可是怎么听起来就像是男生用自己女朋友挡桃花用的借口？小姐姐尴尬地笑了笑，拉着自己的朋友走了。 “准头挺好啊。”我调侃道。纪忱放下枪，盯着自己的手，淡淡道：“自然，我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纪忱打下的娃娃实在是太多，我一个人根本抱不过来，只好让店家给我装进袋子里，在地上拖着。只是这样的回头率实在是太高，我顶不住大家的目光，索性掏出娃娃来，给每一位迎面的小孩送上一个，不一会儿娃娃就送空了。 “自己不留一个吗？” “留着也没什么用，”我摸了摸孩子的头，拍拍手站起来，“反正我想要的娃娃，从小到大，都只有那一个。” 鬼不需要吃饭，但我需要。本着纪忱难受我就好受的想法，我成功克服了自己的社恐，把纪忱拉进了海底捞，并趁着调小料的时候，告诉服务员纪忱今天过生日。海底捞果然不让人失望，服务员一会儿就拿着灯牌跑了过来，拍着手给他唱：“……和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和所有的快乐说嗨嗨，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祝你……” 我颤抖着拿着手机录像，终于在一位员工给纪忱戴皇冠时发出了一声爆笑。纪忱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