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床上,头顶白炽灯光刺目,耳畔老旧的风扇嗡嗡作响。 崔管家的话语仍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透过窗户,她看见警校侧门音像店还亮着灯。 一个念头闪过,祝晴猛地起身,快步走向校外。 十几分钟后,她攥着租来的旧碟片回校,试探地敲了敲宿管处的门。 “能借用电视吗?” 宿管阿姨推了推老花镜,脸上浮现慈祥的笑意,认出祝晴:“是你啊。” 她这位同学印象深刻。 当时终极毕业试创下多项记录,说是他们那届的传奇人物都不为过。 宿管阿姨请她进了屋,慢悠悠地拉开抽屉找到按键磨损的遥控器。 “还没吃饭吧?食堂早就关门了。”阿姨递来半个叉烧包,“先垫垫肚子。” 她道了谢,将叉烧包塞嘴里,低头专注地研究那台VCD机。 机器是内勤处去年刚配的,但平时没人会用,积了层薄灰。祝晴蹲下才发现,红黄白三色线胡乱插在电视接口,她重新接好,按下电源开关键。 “这机器我按来按去都没反应……”宿管阿姨话还没说完,电视机突然亮起蓝光。 “有了有了——”她激动道,“能看了!” 曾经的警校生,成了警署madam,顺手还能搞定电器。 VCD机传来读碟声,宿管阿姨想到将来值班时还能看碟片,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电视上的影像逐渐清晰。 那是十多年前,昔日港姐三甲盛佩珊曾参演的剧集。 小巷中,盛佩珊一身旗袍,打着伞,在濛濛细雨里穿梭。 镜头推进,她蓦然回首,眼中噙着的泪光晶莹,将哀愁演绎得淋漓尽致。 宿管阿姨拆着毛线团,眼睛都要黏在屏幕上:“说哭就哭,演员真有本事。” …… 第二天黎明时分,天边刚翻起鱼肚白,祝晴就已经坐上前往观塘的早班车。 在寂静冷清的观塘后巷,她找到死者何嘉儿父母经营的那间报摊。 铁皮亭亮着昏黄灯光,何父正整理当天的早报,何母则用长夹子拾捡昨夜别人喝多了酒丢下的易拉罐,这都是能换钱的废品。 听了祝晴的来意,何母放下易拉罐,在身上反复擦拭双手,带着祝晴绕过狭窄的巷道回家。 公屋是需要排队申请,何母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抽中这套公屋,一家人整宿没睡着。 单元房逼仄陈旧,因屋子的空间过于狭小,生活杂物摆满,经过都要绕着走。 里间稍大一些的卧室,是何嘉儿生前的房间。杂物从不往里面堆放,即便十年过去,房间仍一尘不染,保持着原有的模样。 “衣服、鞋子和手袋,都在这里了。”何母打开衣柜,短短几天,她的声音又沙哑了几分,“上次其他警官来的时候,也看过。” 剪裁考究的连衣裙、锃亮的名牌高跟鞋,还有皮质柔软的手袋……它们被挂放在简陋陈旧的衣柜里,显得格格不入。 但却非常平整干净,甚至褶皱都抚得平整。 很多衣物连吊牌都没有拆。 “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杀了她?”何母突然哽咽,“嘉儿很乖的,就算脾气倔了些,但绝不至于纠缠他……” 祝晴的视线,掠过那些昂贵的衣物,落在斑驳墙面。 透出霉斑的墙壁上,贴着何嘉儿从小到大得到的奖状。 “这些——”她上前一步,“需要带回警署。” …… 此时的盛家,盛佩珊推着轮椅停留在儿童房外。 菲佣玛丽莎站在她身后,恭敬回答二小姐刚才的询问:“小少爷没有发脾气,就是……一直不说话。” 儿童房的门虚掩着,盛佩珊的视线越过身形臃肿的玛丽莎,望向儿童房内。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心那杯温热的牛奶。 其实,她和弟弟的关系并不亲近,也并不擅长哄孩子。 从前,盛家小少爷骄纵任性,是名副其实的小霸王。只是因为孩子实在生得可爱,粉雕玉琢的小脸一垮,嘴角往下弯,没人舍得真和他计较。 然而,在盛文昌和覃丽珠死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保镖不再寸步不离,佣人也愈发散漫,短短几个月,盛放就算是闹,大人也是视而不见,不责备、机械地收拾他留下的残局…… 渐渐地,盛放拿手的一切戏码都失效。盛佩珊在想,这个小不点,是不是也会怀疑自己? “二小姐,要不要请madam来?”玛丽莎小心翼翼地提议,“小少爷很喜欢她,那天还打电话去警署和她聊天。” 飘窗上,那道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盛放背对着房门,手里攥着钢铁侠模型,一动不动,安静地不像话。 “祝警官确实和小弟很投缘。”盛佩珊轻声问,“他们聊了什么?” “我听见……少爷仔说,原来不是所有父母都会保护小孩长大。” “好像是madam告诉他——” 盛佩珊:“她也没有父母。” “二小姐,你怎么知道?”玛丽莎惊讶道,“少爷仔在电话里说,madam是孤儿仔!” 盛佩珊没有接话,将温热的牛奶递给玛丽莎。 “你送去吧。”她说,“我累了。” 刘姨上前,推着盛二小姐的轮椅转回卧室。 房门关闭前,盛佩珊突然开口。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我在等一通电话。” …… 祝晴回警署时,恰好赶上晨会。 白板上白骨案的线索还没有被撤下,箭头与照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在莫振邦的示意下,祝晴将新的信息添在白板上。 盛佩珊曾因风水问题推迟搬家的时间,这和陈潮声叫停夜晚赶工的施工队……是否有一定的关联? 还有,盛佩珊出车祸的时间点,也是在半山那套别墅的施工期间。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盛二小姐不一定像表面上一样单纯吗?” “三十七岁的人了。”黎叔说,“就算十七岁,在盛家那样的环境长大,又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摸爬滚打,能有多不谙世事?” 如果在三五天前,黎叔这样说,曾咏珊是一定要跳起来为盛佩珊据理力争。 可是现在,那些矛盾的证词缠绕在一起,她也迷糊了。 “你们记不记得……”曾咏珊回忆,“那天二姑爷自杀,向二小姐 要笔录的时候,她说,如果要想不开,十几年前就该想不开了。” “这和管家的话完全对不上。”祝晴说,“半山豪宅的‘风水’有问题,所以就算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也躲不开那场严重车祸,那是十年前的事。” “难道——”徐家乐蹙眉,“她在故意模糊车祸的时间点?” 祝晴眸光骤然一紧。 她重新打开案卷,翻找夜总会小姐妹的笔录。 “这个阿May说,最后一次见何嘉儿,是一个开豪车的来接她,后备箱塞满奢侈品袋子。” 祝晴:“从头到尾,没人真正看清过,车里坐的究竟是男是女。” “啊?”曾咏珊一脸惊愕,突然反应过来,“是啊……谁说开豪车的就一定是男人?” 他们被根深蒂固的观念误导。 实际上,当年握着方向盘的,是尚未残疾的盛家二小姐。 但是,她为什么这么做? 第15章 第15章 查到了! 尽管莫沙展带领警员们开了庆功宴,但调查并没有停止过。陈潮声自杀时,酒杯里的毒物,已经证实购买源,只是暂时无法确定购买者的身份。 为这栋豪宅改风水的大师,如今已经风光不再。毕竟,外界都知道他与盛家的渊源,如今暂且不提盛家其他爆炸新闻,光是盛文昌与覃丽珠夫妇于空难中离世,也不可能再保住甘大师的荣华富贵。 警方见到这位大师那一刻,他正装模作样地捧着罗盘在破旧的公寓里踱步。 直到黎叔忍无可忍,一声暴呵,罗盘应声倒地,甘大师僵在原地。 在随后的审讯中,他很快就供认不讳。一切都是盛二小姐的安排,他不过是收钱听吩咐办事而已。 更关键的,则是盛佩珊的就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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