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傍晚放衙时,来接叶娇的人是李策。 他这两日很忙,因为看过太多文书,批注太多奏折,身上甚至有一种淡淡的墨香。 刚钻进马车,叶娇就趴在李策身上,像一头小野兽,闻闻这里,嗅嗅那里,最后钻入领口,鼻头蹭着他的脖子,在他耳后亲了一口。 “找什么呢?”李策拥住她,被她蹭得忍不住笑。 “一整日见不到你,”叶娇道,“看你有没有亲近哪个野女人。” “叶郎中多虑了,”李策把叶娇抱在腿上,往她口中喂了一颗葡萄,“为夫不敢。” 他今日穿着天青色的圆领袍,两条黄色的云纹绶带镶嵌在左肩上,醒目而又庄重。前胸后背皆有祥纹,腰间的坠饰却还是两条。 白色鹿玉和桃型金块。 此时李策坐在马车里,衣袍铺开,俊美的面容中,加了几分英武、几分懒散。他拥紧叶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怕被抢走心上人的,应该是我。” 说完这句话,他的唇角已经碰到叶娇的唇。她在吃葡萄,唇齿间酸涩甜蜜。李策霸道地吮吸了一下,听她娇哼,才依依不舍地放过。 叶娇咀嚼着葡萄,脸颊微红道:“可惜啊,我栽在你手里了。” “葡萄吃完了吗?”李策问。 “没有!”叶娇又要去拿,李策按住她的手,再次吻下去。他们的亲密,只能止步于亲吻吗? 他自诩君子,那传说中最甜蜜缱绻的部分,只能留到新婚夜了。吻了她的唇,李策还不满足,轻轻在她脖颈间留下红痕,才算罢休。 叶娇娇蛮地推开他,嗔怒道:“讨厌!” “你今日去母妃宫中用膳了,好吃吗?”李策的脸紧贴叶娇的肩窝,瓮声道。 “好吃!我以后准备天天去吃!一有时间就去吃。”叶娇撒娇道。 “你还去见了父皇,”李策抬起头,看着叶娇道,“路上遇到李璋,他没有难为你吧?” 叶娇的眉毛挑了挑,抬手去揉李策的脸,眯眼笑。 “你都知道,还问什么?” 怎么如今他被皇帝重用,反而更加小心谨慎呢? 李策的双手顺着叶娇的衣裙下移,握住她柔软的腰肢,一字一句道:“我恨不得今日便是成婚夜。” 马车在此时猛然颠簸一下,不知碾到了什么东西。驾车的青峰一手紧握缰绳,一手从衣袖中揪出两团棉花,吐口吐沫团紧,使劲儿塞进耳朵里。 他脸颊通红,眼神呆滞,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楚王殿下他,真的应该让太监当随从。 这一天天的,谁受得了啊! …… 第156章 皇帝病重后,李璋每日都要来请安许多遍。 有时禀告朝事,有时询问病症,有时只是静静坐在皇帝床前,陪伴许久。 在他的记忆中,皇帝是严谨苛刻又至高无上的。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脉,横亘在他的人生中。 他们之间不像父子,更像君臣。而他要做的事,就是按照国君的要求做事,不断塑造自己,直到有资格继任帝位。 只有皇帝病时,李璋才能从他虚弱的身体里,看到属于“父亲”的那一面。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造次,不敢像普通人的儿子那样,流露出柔软怯弱的一面。 今日李璋来,见皇帝暗沉数日的肤色,露出一丝红润。不知这突然的好转,跟叶娇有没有关系。 那女人虽然可恶,却总有一种妖力,能让皇帝开心。 李璋转呈了今日尚待签批的奏折,皇帝斜睨他一眼,沉声道:“司天台说呈奏了好几个册封吉日,都被你否决,要往后推。” 虽然已经诏立太子,但是完成册封大典、告祭天地宗祧,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只有那时,他才能搬入东宫,被朝臣百姓尊称为“太子殿下”。 李璋端正跪立,象征亲王身份的四爪龙纹有些暗沉,在殿内浓重的药草气息中,恭谨臣服。 “父皇病着,”他的声音清朗而又哽咽,“儿臣无意受封。” “知道你孝顺,”皇帝的声音温和了些,“但是正因为孝顺,才该在朕病着时,受封太子、稳定民心。太子册宝那些,礼部早已准备妥当。事不宜迟,不必拖了。” 李璋犹豫半刻,叩首应下道:“儿臣遵旨。” 殿内的气氛融洽几分,皇帝阖目不语,李璋也适时告退。 不过李璋刚走出寝殿,皇帝便又睁开眼。 “这一日日躺着,”他闷闷道,“越发无趣了。” 高福看一眼窗外,躬身上前道:“宫中的玉兰花开了,要不然,奴婢陪圣上去转转?” 皇帝翻了个身,烦闷道:“太医若知道,又要小题大作了。” “那么……”高福试探道,“不如就让奴婢读一读叶郎中带来的话本子吧,虽然庸俗,圣上也能从中体察民情。” 体察民情,倒是个好借口。 皇帝沉默一刻,似乎有些不情愿,又有些无奈,半晌才“嗯”了一声,叹息道:“也好,拣几页随便读读吧。” 高福已经取过话本,听到圣上允许,便小心翼翼打开,清了清嗓子,读道:“此剧名为《夺心计》,第一场《慈悲圣僧不动凡心,恶毒妖女肆意妄为》——” 高福的声音戛然而止,脸庞通红一片。 他虽然是阉人,但也有凡心啊。圣僧妖女?这,这是能读给皇帝的话本吗? 然而皇帝没有叫停,他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 好在这些场名都是靠标题吸引眼球的,内里干干净净自然流畅。最后圣僧竟然和妖女一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了。 这么赤胆忠心倒是很好,只不过……为什么让人有些遗憾? 一本书已经读完,高福偷瞧皇帝的神色。 果然,和他一样意犹未尽。 但是皇帝闭着眼,假装对这个剧情不感兴趣,睡着了。只不过他的唇角,有一丝轻松舒展的笑容。 多日不见这样的笑,高福长长舒了一口气。 负责锻造兵器的军器监,就在长安城西南角。 军器监的长官官名“监正”。叶娇觉得,比自己的这个“郎中”好听很多,官职也更高。 正四品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娇总觉得这位王监正跟自己说话时,有些盛气凌人。他身形略胖,国字脸、粗眉毛,昂着头,一只手接过叶娇递来的文书,看都没有看,就对身后的人道:“瞧瞧,咱们这里刚出点事儿,武库就先急了。” 军器监锻造出来的兵器,经过查验,送交武库,再另行分配。 叶娇身为库部郎中,被兵部差来调查陌刀脆裂的事,很正常。但问题在于,叶娇的官职比王监正低。 不仅低,还是个女人。 叶娇坐在军器监接待官员的前厅,把茶盏放下,拱手和气道:“不光武库急,尚书大人也急得不行,生生把兵部厚实的红木桌,拍出一条裂缝。所以宋尚书派下官来,协助王监正查出陌刀脆裂原因,好回禀圣上。” 官大一级压死人,叶娇理解王监正的傲慢。正因为理解,所以她才连续搬出尚书和皇帝,吓唬对方。 王监正这才低下头,看叶娇一眼。 漂亮倒是漂亮,就是不明白这么漂亮的姑娘,不老老实实嫁人,跑到兵部捣什么乱。 不是要嫁给楚王吗?嫁给他,然后大门不出,少在京都横行。 女人不祥,说不定这陌刀脆裂,便是因为叶娇接管武库。 “你懂淬炼兵器吗?”王监正不紧不慢道。 “不瞒监正,”叶娇忍着脾气道,“下官祖父曾经带兵打仗,他的部下里,有人曾在军器监做过事。下官昨日回去学了一些皮毛,今日来,还要多向王监正讨教。” 叶娇家里在军器监做过事的,是瘸腿的冯劫。 冯劫大致给叶娇讲了制造兵器的流程和重要节点。但他说自己离开军器监太久,淬炼技术已经更新换代,帮不上什么忙。 听说叶娇学过一点,王监正更加不屑道:“看来叶郎中以为,本官这里的活儿太简单了。随便学学,就能来指点一二。” 叶娇蹙眉看过去。 她什么时候说这里简单了?这人简直是给脸不要,不吃敬酒吃罚酒。叶娇把茶盏重重放在桌案上,“啪”地一声,胎质细腻的青瓷茶盏碎成三瓣,碾碎的茶叶沫绿糊糊,随着茶水在桌案上蔓延。 叶娇站起身,挥动官服衣袖,负手而立,冷声道:“王监正好大的官威!既然你推三阻四不肯让下官详查,下官回禀尚书大人便是。左右这大唐的军器监,是大人您一个人说了算!要想来查,还得劳动吏部和中书了!” 劳动吏部和中书换一个新监正,似乎也不太难。 “你……”王监正横行军器监,还没有被人这么当场顶撞过。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叶娇,扬手就要打。不过脚步还没有动,脸前突然横了一把刀。 握刀的男人一直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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