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自己跌一跤,才明白做父母的苦心。 想到此处,白泛兮忽然举起手。白羡鱼以为自己又要挨打,眼睛下意识眨着,人就要往后躲。 白泛兮却只是拽正他歪斜的衣领,好让儿子不那么狼狈,继而沉声道:“从今日起,你做好武候长的差事,不准再去东宫,私会太子。” 白羡鱼心里不服气,嘴上却只敢答应。 “父亲,”他问道,“您用过晚饭吗?家里还跟以前一样,过午不食。儿子去唤厨子起来,给您烧几个菜吧?” “不用了。”白泛兮摆手道,“旅途疲乏,去烧水吧。” 这是要沐浴。白羡鱼连忙答应,离开书房时,他提走了自己带来的食匣。 白泛兮的目光在食匣上一掠而过,注意到匣顶独特的阴刻纹饰。 刻字之前,要先敲一块金牌。 叶娇原本想拿银票去兑几颗金锭,又想起京都几家大柜坊,背后都有皇室背景,只得作罢。 这件事不能给任何人知道,知道了,便是杀头的重罪。 她打开妆匣,拿出许多金头面。摘掉上面的珍珠、宝石之类的杂物,把做工细致的金钗金簪之类团成一团,放进坩埚。 叫仆人送来炉火,只说要烘烤头发。 丫头水雯守着门,叶娇在屋内炼金子。 饰物渐渐烧成一团金水,撤掉炉火,从坩埚中夹出来,投入水盏冷却。 过了一会儿,捞出色泽金黄的金疙瘩。叶娇用手轻轻触摸,忍不住叹息道:“可惜了我的金子。” 金子价高,但只有做成头面,才能打动人心。 接下来就是用铁锤,一锤锤把金疙瘩敲成金牌。叶娇一下一下地敲,所谓千锤百炼,便是这样了。 “咚咚咚……梆梆梆……多多多……”敲打的声音是遮不住的。 “二小姐在做什么?需要帮忙吗?”有仆妇靠近一点,打听道。 水雯站在院门口,一边把手中嗑干净的瓜子皮塞给来人,示意她丢掉,一边道:“没什么,敲木鱼。” “木鱼?小姐又不出家,敲木鱼做什么?”那仆妇往内院张望着。 “这不是老爷回来了吗?”水雯提起老爷,哽咽着落泪道,“二小姐打算敲木鱼诵经书,为老爷祈福后,再去拜见。咱们安国公府,总算有盼头了。” 仆妇捧着一手瓜子皮,还要再问,水雯又递给她一个水桶。 “打桶水送过来,”她柔声道,“每诵一册经书,就要净面一次,小姐虔诚得很呢。” 与此同时,叶柔院外也有人询问。 “大小姐一整日都没有出屋子了,不闷吗?在房中干什么啊?” 话音未落,一根手指戳在仆妇额头,生痛。 叶柔的新丫头风儿咄咄逼人地骂:“不好好做事,打听主子干什么?小姐每日都要看账管钱,你以为安国公府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看干脆这个月就停了你的月银,叫你吃饱了撑的天天没事干!” 仆妇被骂得一声不吭,一面认错一面跑。 风儿追了好几步继续骂:“咱们府里喜事将近,你们一个个的不知道打起精神,别出去丢人。倒愈发不懂规矩了!都该揍一顿!” 下人被骂得噤若寒蝉,再不敢乱闯乱问。 真是奇了怪了,二小姐炼丹锻刀炸房子胡作非为,夫人给她一个乖顺爱哭的贴身丫头;大小姐性子柔软,从夫家回来后,夫人又给她一个暴脾气的丫头。 也不知道两位小姐跟自己的贴身丫头,合不合得来。 不管下人们怎么想,半开的窗棂下,叶柔正在凝神刺绣。 叶娇画的图并不难绣,难的是需要琢磨出皇家用物的恢宏大气,不能露怯。 快马前往黄河渡口,再顺流直下,过一日靠岸上马。总共不过三日,也便到达晋州。 李策带来的人并不多,除了几位随从,一位御史,便只有太子特地调给他的胡稼。 胡稼三十出头,个子有些矮,五官长得有些挤,这让他看起来不够俊朗。但这人能说会道,喜欢逗别人笑,对着一只蚂蚁都能唠叨半天。 三日的行程中,燕云被他烦得宁肯跟船夫挤在一起,都不住客舱。 但偏偏胡稼这个人,必不可少。 因为叶娇就任兵部库部司郎中,便是因为胡稼调离,空出了这个位置。 所以有关臂张弩的事,胡稼非常了解。 御史姓林,单名一个清字。 林清来到晋州,都是因为在朝堂上质疑李策因为叶娇的缘故,不会秉公办案。 身为御史,他吵架没输过,运气没好过。 李璋派他来,似乎丝毫不在乎他会不会被李策为难。 表面上,李策说话温和有礼,办事滴水不漏。但林清总觉得,李策很可能会公报私仇。 比如有一次河面上起大风,船身剧烈摇晃,林清抱着桅杆,险些掉进水里去。他呼喊救命,结果李策跑得比他都快,看起来比他都怕死,也盼着他死。 脱险后,林清当面就质疑李策:“楚王遇险,竟然不救老臣性命吗?” 李策放下手中的碗筷,郑重道:“你我前往晋州,查问兵器,安抚百姓。死了一个,另一个还能办事。若都死了,朝廷还需要再派人来。一来一回,就误了日子,耽误春耕。本王以为,你我的性命,都不如春耕重要,不如晋州安定重要。”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还有,”可能是想把林清气死,李策又补充道,“林御史已有一妻一妾,本王还没有婚娶呢。现在死,太可惜。” 林御史脸色发红大口喘气。 李策拿起筷子,又想起了什么,面带笑意,眼含憧憬道:“不过再有二十三天,本王就要成婚了。” 所以更不能死。 李策看着京都的方向,心中温暖。 他若死了,娇娇怎么办? …… 第181章 马车撞进长安城尚未散开的夜雾,在一盏盏灯笼照亮的光晕中,缓缓前行。 大唐京都,起身最早的不光有食肆伙计、贩夫走卒,还有上朝官员。 他们佩戴远游冠或者进贤冠,内穿白纱中单,外披绛纱单衣,脚踩黑靴、腰系革带,佩饰在绣着复杂纹饰的衣袍间轻轻晃动,反射熹微的晨光。 在马车中扶正头冠,理直衣袖,拨亮烛光,确认笏板上的字没有错漏,再掀开车帘,问一句:“豆腐脑有咸的吗?” “有!有!”小贩掀开热气腾腾的木盖,舀出满满一碗,放上作料,恭恭敬敬递过去。 另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里面相熟的官员掀开车帘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尝尝甜味儿的豆腐脑啊。” “你不也是,”吸溜了一口美味,这位官员道,“甜的吃了这么多年,牙早坏了吧?” “托您的福,”同僚笑着道,“啃羊肉还不塞牙呢。”他接回自己的碗,问那店主,“今日有人吃了甜咸两掺的吧?” “大人怎么知道?”店主笑着,“是个生面孔。” 两位官员看向对方,相视一笑。 “看来有些人去了剑南道十几年,口味倒没改。” “那或许,”车帘放下,其中一人喃喃自语,“暴脾气也没有变。” 白泛兮站在朝堂上,因肩膀宽阔个头又高,足能挡住身后两个人。 他的眉尾很宽,高高上扬,像一把钢刀从空中劈下。就算笑着,也常常让人觉得害怕。 他站得不算笔直,可是那凛然而立的气势,让人下意识便露出敬重的表情。 太子李璋侧坐御座,先询问白泛兮剑南道的情况,再传旨意,封他为辅国大将军,加禁军统领,兼太子太傅。 辅国大将军,正二品,算是超擢。但他目前只用负责禁军,所以禁军统领才是实职。至于太子太傅,是要负责教习太子武艺。 所以从明面上,他已经是太子一党。 出乎意料,白泛兮没有推拒。 他领旨谢恩,又问:“不知剑南道的兵马要交给哪位大人统领?微臣好交接妥当。” “尚未御批,”李璋道,“今日朝会,众卿也可推举合适人选。” 听说要推举剑南道大将军,朝臣顿时议论纷纷。 不多时,便有人举起笏板,推举武官。 “臣推举山南道节度使鲁州裴兼任剑南道大将军。” “臣推举江南道辰州刺史鲁一丞。” “臣推举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 …… 推举声不绝于耳,一片滔滔不绝的绯衣朝臣中,也有朝臣闷不做声,只静静听着。 比如京兆府府尹刘砚,他明知故问,低声疑惑道:“怎么都是鲁家的?” “自然都是淑妃娘娘的亲眷。”刘砚旁边的官员撞了撞他的胳膊,窃窃私语,“大唐军中,小半都是鲁家人。” 鲁淑妃,魏王李琛的生母,是鲁僖公后裔。世家大族,自然人才辈出。 “郑奉安不是吧?”刘砚问。 “他虽然不姓鲁,”同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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