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叶娇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是国公府长大的小姐,虽然家境每况愈下,却也能保她衣食无忧、安然长大。 如今叶娇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被钱友恭划伤的脖颈滴着血。遍布土渣和汗水的衣服贴在她身上,心中除了恐惧,还有层层叠加的愤怒。 为什么钱友恭敢这么做? 就因为国公府没了宰相府的依仗?因为姐姐嫁给了他,叶家便能任他揉捏? 所以朝中无人,就要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吗? 不能停,要向前走。 叶娇赤脚踩在街道里,脚底被碎石划伤,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身后有马车声传来。 那马车前系着一个灯笼,驾车的人在哼唱小曲。 “於穆清庙,肃雍显相。 济济多士,秉文之德。 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 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 这是《诗经》中帝王告祭周文王的诗。 是谁在京都长安的夜色里,吟诵古老的礼赞呢? 他的声音透着看破生死的豁达,却又奔涌愤愤不平的倔强,仿佛唱歌的人正身处险境,却仍要站在高大的恶魔前,拔出宝剑,决一生死。 马车越来越近,歌声停止,驾车的人突然唤道:“叶娇?” 叶娇转过身,没有任何停顿,掀帘钻入马车。 相比被人取笑,她更想活着,想达到目的。 车内点一支蜡烛,前天才见过的男人跟着她低头步入。 他仍旧身穿黑色圆领袍,腰间挂一块白玉,挂一团桃子形状的金子。 这人正是李策。 李策看着身穿寝衣游荡在大街上的叶娇,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默默沉思。 嘴上,在开玩笑。 “这么巧,叶小姐也出来梦游?” 叶娇没有答话,在马车逼仄的空间里,她回过神来。不久前经历的那些事,像一幅幅凄厉的画面,撞入叶娇心中。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很快又恢复对男人的警惕和疏离。抬头看着李策,咬唇道:“脱衣。我要你的衣服。” 寝衣单薄,不能见人。叶娇得穿上正式的外衣,才能去做事。 就知道她不正经。 上次把他按在墙上,险些亲上去。这次开口就要脱衣,拿足非礼的架势。 但李策没有取笑逗弄她。 她肯开口说话,眼前的情况就不算最糟糕。 “出什么事了?” 李策一面说,一面解开衣领处的扣子。 他在询问,也在配合。 他的睫毛颤动着,是关心到极致,不小心流露出了惊慌。他的手也在抖,解了好几下才解开一颗扣子。 他既庆幸今日出了门,又团着无尽的恼火。 “我要去京兆府报官。”叶娇道。 她要去报官,要让京兆府尹看看,他的部下是如何人面兽心、知法犯法。她不在乎清名,不在乎日子会不会更难。恶鬼就该堕入地狱,如果别人不敢硬碰硬,她敢! “好。”李策又把扣子系回去。 这次他的手没有抖。 “正巧,我认得京兆府尹。” 不用把衣服脱给她了,这件事他去做。 半月塘边的土壤很软,很好挖。 钱友恭刨开土,很快挖出一个浅坑。 他不断掘土,一刻也停不下来,额头的汗珠滴落,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 事情是怎么到了这步田地的呢? 明明这个时候,严从效应该已经得手了。明日哄哄叶娇,便能让严家提亲。借着这个亲戚,他也能青云直上。 怎么回事? 怎么严从效就摔下来,就死了呢? 还有,叶娇去哪里了?她会不会报官? 钱友恭感觉胸口一阵憋闷和疼痛,他重重地拍抚几下,继续做事。 不会的不会的,国公府经不起折腾,她绝不敢!她不敢! 自己反而可以借此事拿捏她,对,拿捏她! 土坑的深度差不多够了,钱友恭把严从效的尸体拉过来,踢入坑中,再一铲一铲覆土。 要快,还要找叶娇呢。 他全神贯注地埋人,丝毫没有发觉有人接近。 那人站在假山边,身边跟着丫头。她疑惑地问道:“郎君,是你吗?你在做什么?” 钱友恭陡然抬头。 一张惨白的脸,宛如厉鬼。 注:关于坊门,是这样的。唐朝的时候,长安城的居民区都是以“坊”为单位,各家各户住在不同的坊内,有高大的坊墙,夜里坊门会上锁,清晨才打开。只有地位比较高的人家,才有资格在坊墙上开门,无需经过坊门进出。安国公府就是大门正对坊街的,出入很方便。而钱家在坊内,晚上不容易进出。 第11章 叶柔睡得浅,听到外面有动静时,以为是哪个仆人起夜。可再听一会儿,发觉是半月塘的方向。 叶娇就住在半月塘,她的睡眠向来很好。 三四岁时,叶娇就能摆好姿势瞬间入眠,一夜都不醒。 是因为换了地方,不习惯吗? 叶柔放心不下妹妹,让丫头扶着自己去看。 说话声在此时消失无踪,叶柔仔细瞧着路,慢慢走到半月塘边,见一个人正在奋力挖土。 月光下那个身影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的身形,陌生的是他的气息,还有他抬起头时,那张鲜血淋漓、狰狞的脸。 “郎君!你怎么了?”叶柔抢过丫头手中的灯笼,踉跄走近。灯影和月影交织下,她看见土坑里躺着一个人。 “这是谁?”叶柔弯下腰,又扭头看楼阁,恐惧瞬间摄住她的心。 灯笼掉落在地,熊熊燃烧。 叶柔跪下去,双手颤抖着插进浅坑,奋力向两边扒开土。 顾不得脏,顾不得血腥,也不敢到楼上确认,她害怕这个被埋了一半的人,是她的妹妹。 “这是谁?是谁?”她几近疯狂地嘶吼。 “你不认识!”钱友恭把叶柔拉起来,呵斥道,“滚一边去!这人要欺辱小姨,是我拦下了。” 拦下? 用这种方式拦下吗? 丫头早吓得软倒在地,叶柔六神无主又心惊肉跳,却摇头道:“不能!不能这样!郎君,咱们去报官吧!他入室行凶在先,如今你把他埋了,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你懂什么?”钱友恭道,“他可是户部侍郎的儿子。” 户部侍郎的儿子…… 叶柔盯着拼命填土的丈夫,忽然明白了什么。 难道是钱友恭想要撮合给叶娇的外室子吗? “他怎么知道妹妹住在这里?他怎么能找到这里?是你,是你把他带来的!娇娇呢?” 叶柔歇斯底里地拽住钱友恭的胳膊,她不敢到楼上去看,不敢想象她尚未出阁的妹妹,今晚经历了什么。 严从效死有余辜,可她的妹妹呢? 钱友恭不耐烦地挥开叶柔,只差一锨,就能把严从效破烂的脸埋住。可叶柔再次抓住他,不顾一切厮打他,钱友恭索性抄起铁锨,把叶柔打倒在地。 “贱人!”他像一只丢失猎物的野兽。 叶柔蜷缩双腿护住小腹,在地上抽搐呻吟,却再也不敢打扰钱友恭。缓了缓,叶柔手足并用,向楼阁的方向爬去。 “娇娇……” 她轻声唤着,泪水汹涌而出。 都是她的错,她不是一个好姐姐。 腹部开始疼痛,像在收缩,在搅动,那痛是从骨头里蔓延出的,让她步履艰难、大腿湿黏、头晕目眩。 叶柔觉得她就要死了,但死亡之前,她要找到妹妹。 楼阁里黑漆漆的,没有丫头,也没有随身婆子。 叶柔推开门,呼唤着叶娇的名字,寻找烛台。 她没有找到烛台,可数道光影伴随着人声撞入楼阁,外面燃起了灯。 数十支火把涌进钱宅,惊醒丫头婆子,惊动深夜埋尸的钱友恭。 手持火把的人大声呵斥。 “钱友恭!有人举告你杀伤人命!快快束手就擒!” 浑身浴血的钱友恭站在半月塘边,右手捂住胸口,宛如灵魂出窍,一动也不能动。 火光照亮了来人的脸。 那是京兆府的衙役、是里坊的武侯、是钱友恭的上司,京兆府府尹刘砚。 叶柔再也支撑不住,背靠柱子滑倒在地。 原本叶娇要借一件外衣,穿上去报官。 但这个深夜溜达的男人说,他认得京兆府府尹。 他系好衣服,他独自驾车,他把马车停在京兆府外,临下车前,在车帘外开口。 “叶娇,”他的声音很郑重,“你确定要举告钱友恭,不后悔?” 有太多人胆小怕事,更有太多人谨小慎微却活在悔恨中。 他们人生的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摇摆不定。 “不后悔。” 马车内的声音坚定不移。 一如她那日在御街射出的三根箭。 李策拍开京兆府的大门,进去只约一刻钟,便很快出来,驾车离开。 “怎么样?”叶娇问道。 “刘砚还没有睡,应该会很快。”李策回答。 叶娇掀开车帘,看着李策月光下的面容。 他依旧很白,许是吹了夜风的缘故,偶尔会轻声咳嗽。可不知为何,他柔弱的病容下,笼罩着一种森然的冷冽。 “你这是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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