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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 “圣上有旨,除楚王外,其余臣子尽皆离宫。” 口谕很短,也没有交代皇帝的病情。但既然圣上传出口谕,想必已然大好。 大家放下心,叩首后跟随内侍离去。 从紫宸殿到御街,红色的宫灯再次相连。困倦疲惫又心中宽慰的朝臣偷摸打着哈欠,相互看一眼,窃窃私语。 “谁把圣上气病了啊?” “听说是赵王李璟,打了二十板子呢。” “赵王?还是那么不成器啊?” …… 李策上前一步,跟随高福进入内寝。龙床上的皇帝正阖目养神,额头扎满银针,手指放在床侧,指尖渗出血,想必是昏厥时,太医针刺手部十二井穴,进行了放血疗法。 所以水盆里会有血。 晋王李璋跪在床前,正亲自点燃什么药草,一根根地点,让气味不至于太浓,又能不断呼吸到。他的脸上有两道泪痕,时不时看向皇帝,关切又紧张。 “儿臣恭请圣安。”李策跪地叩首,再抬起头时,见皇帝仍旧闭着眼。 他静静等待,跪姿笔直,不再焦躁难安。 只要看到父皇好好的,他可以一直等下去。 终于,一声悠长的叹息从皇帝口中呼出。他不方便转头,只是抬手对李策示意道:“你起来听命。” 李策站起身,坐在床尾的皇后看向他,说道:“圣上气息短浅,楚王走近一步。” 李策连忙走近。 大病之后,皇帝中气不足,说话断断续续。 “朕病了,”他睁眼道,“为免耽搁朝政、有负先帝所托,朕决意立晋王为太子,监国理政,由宰相和你共同辅佐,如何?” 李策尚未回禀,李璋便已丢掉药草,叩头嚎哭起来。 “父皇春秋鼎盛、尧鼓舜木、至圣至明,儿臣愚昧不堪,求父皇收回成命。” 他“咚咚”叩头,额头很快磕出一片红。 皇帝没有阻止,等他磕完了,才淡淡道:“朕的儿子里,就没有愚昧不堪的。你聪明睿智、孝顺知礼,又乃宗室首嗣,天意所属。此后更要戒骄戒躁、为江山计,友爱兄弟、体恤百姓。监国理政是锻炼,也是考验。你且记得,太子可立,亦可废,莫行乖张之事。” 李璋又推拒了好几次,直到皇后和宰相都开口劝说,他才哭着应了。 皇帝头上的银针此时已被太医慢慢拔去,得以扭头看向李策。 李策连忙应道:“儿臣遵旨。” 皇帝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你们都出去歇着吧,”他温和道,“小九留下,朕有话说。” 殿内顿时走得干净。 高福没有出去,他给皇帝多垫了个引枕,让他靠在上面。 “你难受吗?”皇帝问。 “儿臣听说父皇病了,难受至极。”李策老老实实地回答。 “朕是问你,”皇帝的目光中充满审视,“你听说朕立李璋为太子,难受吗?” 李策不假思索道:“儿臣谨遵圣命,无论父皇立谁为太子,都会尽心竭力,匡扶社稷。” 皇帝笑了。 李策这个回答很讨巧,没有对李璋的私人情绪,只有对皇帝的忠心。 “朕听说你跟李璟肝胆相照,朕就有点后悔。当时你们两个打架,朕应该让你去晋王府养伤。朕更希望你同李璋好。” 同李璋好,也就是同未来的皇帝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而现在……皇帝莫名有些担忧。 李策默默地听着,回答道:“儿臣会像对待五哥那样,对待其他兄弟。” 皇帝轻轻颔首,道:“夜深,你回去歇着吧。记得告诉李璟那个混蛋——” 李策猛然抬头,露出紧张的神色,皇帝注意到他的神情,摇头道:“你看,你只担忧他。” 李策被看穿心事,再一次跪下。 “朕是要你告诉他,”皇帝道,“就说朕的病,跟他没有关系,别让他愧疚。他心眼好,良善心软,朕怕他再生了病,影响养伤。” 李策眼中一热,就要落泪。 “还有你,”皇帝又道,“快成家的人了,别动不动就哭。” 李策走出大明宫。 微风吹动他的衣衫,空中传来隐隐的香气,不知是什么花,在早春时节开放。 今日侍疾的人早已离去,御街上空空荡荡,只有一盏灯笼亮着。 提灯的人裹着薄薄的春衫,披风也薄,在露水骤降的春夜站立,等李策步伐僵硬地走出来,慢步迎上。 “思思,”她柔声道,“回家吧。” …… 第151章 李策衣襟上沾满紫宸殿的药草气息,因为紧张和担忧,他的里衣湿过一遍,又缓慢干透。 一日之内,经历跌宕起伏胆战心惊,到此时李策只觉得疲累。 疲累之人,最需要归家。 这一盏红色的灯笼,这提灯笼的人儿,这寒夜驻守的身影,便是他心底最暖的家。 “娇娇,”李策的声音有些沙哑,上前一步接过灯笼道,“我先送你回国公府。” “好,”他们并肩向前,叶娇道,“忘了告诉你,明日我就要去兵部报到了。” “我也想告诉你,”李策温声道,“明日早朝,我就要在紫宸殿,辅佐太子殿下监国理政。” 叶娇的脚步停顿,明亮的眼眸中有一丝疑惑。 “太子殿下?” 李策左手持灯,右手握住叶娇的手,郑重道:“是,父皇决意册封晋王为太子。” 叶娇转过头,冷哼一声,踢向路上的石子。 石子飞出去,惊跑一只刚刚爬出阴沟的老鼠。 已到御街尽头,李策扶着叶娇步入马车。她双手托腮,手肘抵着大腿,坐在马车深处,叹了口气。 李策把蜡烛从灯笼下取出来,手擎着,逐渐靠近叶娇,看她的表情。 烛光闪烁,她长长的睫毛在鹅蛋脸上投下暗影,一双桃花眼中露出烦恼、嫌弃和不悦的表情。 “怎么了?”李策笑道,“一副走路踩到坏鸡蛋的表情。” “李璋可比坏鸡蛋臭多了!”叶娇道,“所以以后他会是太子,会是皇帝,咱们都得听他的,一不小心就掉脑袋呗?”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虽有国法家规,但皇帝想让一个人死,太容易了。 “差不多是这样。”一滴烛泪滑下,李策连忙移开蜡烛,避开叶娇的衣裙。那烛泪便落在李策手腕,烫烫的。 叶娇低下头,从衣袖中掏啊掏,最终找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塞进李策手中。 “既然这样,”她气闷道,“我不再得罪他就是了,你把这个还给他。” 李策把那团纸展开,上面写着几个字,一看便是李璋的笔迹。 “此事错在本王,叶娇无罪。” “这是?”纵是机敏过人如李策,也想不出李璋怎么会写下这个纸条。 这是叶娇在晋王府殴打李璋前,做足了戏码,逼李璋写的。 “是我唬他写的,”叶娇气哼哼道,“原以为说不定有什么用,但他既已被册封为太子,你又要辅佐他监国理政,这东西在我这里,就太烫手了。不如卖个人情,还给他吧。” 何止是烫手,恐怕李璋每时每刻都后悔写了这个东西。 “好。”李策收起纸条,静默一瞬。 叶娇不开心,他也有些担忧。 若李璋既往不咎也便罢了,如果他小肚鸡肠,不肯原谅叶娇刺伤他的事,恐怕以后要大动干戈。 无论如何,李策需要更多的力量。 如此说来,辅佐太子监国,并不是坏事。 李策抬起手臂,把叶娇揽入怀中。她怕碰到李策尚未长好的肩胛骨,不敢依靠他的胸膛。而寒夜的凉气,也让李策时不时咳嗽一声。 马车的颠簸中,他们都没有睡意。 翌日清晨,皇帝并未临朝。 百官正在担忧,高福已站在御案前,诵读了两册诏书。一是册封晋王李璋为太子,择日举行册封大典,二是命太子监国理政,宰相及楚王辅政。 朝臣齐齐跪地,祝告皇帝万寿无疆,也起身向太子行礼,表示会听从太子召唤、尽心辅佐。 这次的行礼只是简单的两拜,待册封大典完成,晋王李璋正式晋封、受册宝,百官见太子,就要行稽首礼。 那是“九拜”中最隆重的礼节,需要跪下,手和头都要接触地面,且停留一段时间。 拜君之礼,理应如此。 李璋温和回礼。姿态从容硬朗,神情谦恭内敛,风姿伟岸,令刚刚还担忧皇帝病体的朝臣稍稍安心。 江山后继有人,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接下来处理今日朝事。 先由朝臣呈奏,再着有关部堂商议,若有当场议论好的,李璋仔细记下,回禀皇帝阅批。若有各部争执,商议不好的,也记下来,等候圣裁。 朝事复杂,每一件都事关江山社稷。 李璋并不独断专行,更多的时候,他在温声询问引导,而不是质问指责。有些不懂的,也能不耻下问,尽量清楚明白。 只有一次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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