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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头大不大? 魏应洲等在上东城机场VIP接机口的样子,一度让步出接机通道的凯恩医疗一行人以为这是老板的某位合作伙伴。 黑色大衣,牛仔裤,左手一杯黑咖啡,右手抱一束鲜花,她边喝边等,风格浮夸。 助理在脑中飞速思索这号人物可能的身份:合作伙伴、传媒、供应商、客户,又或者粉丝?总之,他想不出任何可能的私人关系。 他的老板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麻烦各位先回凯恩,我有些私事要处理,晚些回去和各位会合。” 事出突然,助理提醒他:“苏先生,各位董事已经在凯恩等您。” “刘嘉,看你的意思,是要来做我的主了?” “当然不……”刘助理大惊,汗颜。同时,他也真有些好奇:是什么人,值得他的老板如此反常? 男人不再多言,将行李箱交给助理,转身走了出去。 刘助理最后的视线,停留在一幅画面上:接机通道尽头,那位穿黑色大衣的小姐送上一束花,被苏见曦轻轻拂开,他伸手,擅自拿过她手中正在喝的黑咖啡,仰头就是一口。 比情人更私人的关系是什么? 是苏见曦与魏应洲。 苏见曦和魏应洲私交不错,论时间,很有些年头。 上东城教育界独一无二的南国私立国际学校,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道道关卡层层设障,从无“直升”的说法。想要升学,一个字:拼。 拼什么?知识、眼界、能力、气度,还有一笔必要且不菲的学费。 苏见曦进入小学部时,对魏应洲有点印象。她鹤立鸡群,虽然平时上课懒洋洋地猫着腰,但当她来精神时,水葱似的小身板那么一挺,就令苏见曦学会了人生中第一个形容人的成语:玉树临风。 苏见曦升入初中部的第一天,在班级名单上看见“魏应洲”三个字,唇角一翘,小小少年已懂得将惊喜之情压在内心不表。那一天报到,他去得早,办完手续借口熟悉环境,将陪同前来的父亲的秘书支走。秘书远远看着他逛校园的身影,十分纳闷:他都在此地上了六年小学,怎还会需要熟悉环境?旁人不知,当年十三岁的少年,已学会如何不动声色地等一个女生。 当魏应洲的身影在报到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刻狂奔而来时,苏见曦在日落的操场上看了她很久很久。 苏见曦升入高中部时,已和魏应洲是朋友了。这时候的他与她,很难不是朋友——能从小学部考入初中部,再考入高中部,并且在十五人小班制的情况下,十三年都分在同一个班,这在那一届的南国私立绝无仅有。 很多年以后,父亲在书房对他提点:“魏应洲是宗家人,虽是外姓,也有血缘。和她做朋友,这笔交易何止划算,简直血赚。我十三年的心血,你明白吗?” 他犹如晴天霹雳。世家子弟,生命中哪来偶然,一切都是必然。利益之手遮天盖地,毁灭纯真。 那一年,他十七岁。他是愤怒的,不惜在书房与父亲拍了桌子,辩论友情绝不能被利益玷污的主题。然而,二十九岁那一年,他在心底收回了曾经对父亲拍桌子辩论的道理。 现实是没法用道理去活命的,要用利益。父亲说得对,与魏应洲成为朋友,这笔交易,他血赚。 二十九岁,一宗医疗纠纷,将他从天堂打入地狱。他被推向舆论巅峰,出现在上东城的街头巷尾。在口口相传中,他成了罪犯、无良医生、该死的人。三个月后,法律为他翻了案。真相只会迟到,不会缺席。舆论再次凸显了光怪陆离的威力,在新一轮的口口相传中,他摇身一变,成为光明、医神、慈悲者。 在前后反转三个月的时间里,魏应洲是唯一信他的人。 她的理由很私人,对他讲:“我信我的直觉和判断,它们都告诉我,要信你。” 他感动,但没有感动太久,因为彼时,他连感动的力气都无了。他抬起右手,颤抖又丑陋。一道刀伤,似有哭声,委委屈屈地哭诉着受到的全部不公。 魏应洲曾握住这只手,对他讲,会好的。而他也只是笑着说,太晚了。 是的,太晚了。 他用了二十九年,走到了医学的顶尖高度。旁人只用了一秒钟,就毁了他二十九年的高度。这笔账,如何算? 他是医生,好与不好,骗不了自己。唯物辩证法讲,世界是由矛盾构成的。多么诡异又神圣的真相,他终究逃不脱自然界的永恒定律。他医得了别人,医不好自己,他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矛盾。 魏应洲无疑是他矛盾人生的因祸得福。 魏应洲同情所有不公的命运,而在魏应洲的人生里,没有人比他更被命运不公对待过了。他赢得了魏应洲的同情,也就赢得了上东城一个沉默巨兽的同情:桥银。 二十二点,上东城机场灯火通明,人群熙攘,行色匆匆。一个永不眠的机场,是一座国际大都市的必要招牌之一。 上东城素有“堵城”之名,这令魏应洲颇为头疼。机场车流单行道,常年位列魏应洲心里“不想去、绕道走”的路况首位。有段时间她用冷萃提神醒脑,候机时总会带一杯,结果有一个月她飞四十趟飞机,喝了八十杯冷萃喝吐了,从此更是对机场相当不耐烦。 当然,也有人能让她例外,比如,苏见曦。 魏应洲对苏见曦的感觉有点复杂。 她曾经对他充满同情。一个医生,年少有为,济世救人,还同她有十三年同窗之谊;中途落难,人生尽毁,重新站起来,用伤口拥抱社会。对这样一个人,她作为同窗、朋友,都很难不对之升起些私人的好感。 然而,这一种好感又十分有限。 令它有限的人是谢聿。 谢聿曾正色警告过她:苏见曦有点问题。 彼时魏应洲并未将这句话当真,那是正值苏医生遭受非议的一年,舆论反转前后,“苏见曦”三个字,街头巷尾人人在议,比谢聿评价难听数倍的话四处游荡。令魏应洲最后当真的,是谢聿反常的强硬态度。 一个阴天,在桥银首席执行官办公室,谢聿冷冷地走向她,一掌拍下来,将她的右手狠狠压在掌心之下。她右手正握着钢笔,笔尖之下是一笔大单投资,金额高达一千万元,对象正是东山再起的苏见曦,硬生生被这一巴掌截断。谢聿一字一句对她道:“这笔投资,我不准。” 两人对峙十分钟。其间,秘书进来又出去,看见二人这姿态,默默退出去时连呼吸都是屏住的。十分钟后,魏应洲让步。她冲他一笑,无意在这等小事上和他计较。她拂开他的手,在数字上画去一个零。见谢聿仍然脸色阴着,她扔下钢笔,半真半假地对他道:“一百万这点小数目,算我私人名义对老同学的一点帮助,和桥银无关,你该不会连我私下的这点小钱都要管吧?” 她用上了私人的态度,半是官话半是私房话,谢聿奈何不了她。他放开她的手,转身走了出去。他走得果断,拿出了“懒得管你”的态度。每当魏应洲和谢聿以这样的态度收尾,就意味着暂时和解。 这一晚,魏应洲见老同学徐徐步至面前,抢过她手里的黑咖啡,想起昔日谢聿的警告,忽然福至心灵:谢聿那家伙,难道在吃醋? 这个自恋的念头顿时令魏应洲身心舒展。 魏总心里一开花,连对老同学的态度也特别宽容。手里的咖啡让他抢了就抢了,她将手里的花送出去:“听说你布局海外市场,旗开得胜。” 苏见曦接过花:“为了这个理由来接我,还送我花?” “这个理由还不够?” “够,当然够。” 他摸了摸正中央盛放的玫瑰,话锋一转:“花也像你,浮夸,挺好的。” 当代男性流行这么夸人的?谢聿有没有这么夸过她? 没有。 谢聿日常三件事:吐槽她、无视她、看不惯她。最近又多了一件:以下犯上,吻过她。 魏应洲从失神中惊醒,把自己暗骂一顿。青天白日的,有病吗,想谢聿? 苏见曦将花往她手里一塞:“鲜花还是更配女孩子,我送给你。” 魏应洲接过:“苏董,会做生意了啊。用我买的花送我,现在流行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你这差价赚得大了。” 他从善如流:“你让我占一次便宜,我也让你占一次便宜。” 弦外之音,魏应洲怎会不懂?她正色,将视线从鲜花拉回。 昔日的苏医生轻轻开口:“魏应洲,自你知我心意那日起,你即选择了保持距离。今日,你特地现身等我,必是有事要求,是吧?” 不待她回答,他即刻换了身份,拿出凯恩医疗董事会主席的态度,一锤定音:“无妨,我先回答你:我答应。” 一个人,需多久时日,才能做到脱胎换骨? 对别人,魏应洲不知;但对眼前这人,魏应洲暗自惊觉。短短数年,苏见曦已改头换面,浑然不似当年意气十足的医生,他进化成一个十分了得的商人了。 对商人,尤其是精明的那一类,魏应洲有大把的经验应对。虽然在感情上,她尚未能接受苏见曦的角色巨变,然而在理智上,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立刻拿出了沉着应对的态度。很久以后,魏应洲无比感恩这一本能。她那时才知,在危机之中,唯一的生路往往不是计划、策略、打算、衡量,而只有一个:本能。 魏应洲一笑,顺手将花递了出去,送给了一个深夜还在机场候机厅经营Wi-Fi租售业务的小女孩。小女孩一愣,甜甜地说了声“谢谢”,高兴地跑开了。 有花粉掉落在魏应洲的手背上,她拂了拂,开门见山:“是,我有事找你。” “呵,终于听你讲你的正事了。” “不是我的,是朋友所托。” “那看来,我给你占的这个便宜,分量很重啊。” “哦?” “因为我知道,魏应洲为了自己的事,还可以接受失败,但为了朋友所托,魏应洲必定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被看得透透的。 眼前这位苏医生,早已凭实力坐实了凯恩医疗董事会主席一职。这些年他常常笑着说“我不是医生了”,她听了,也只当他是客气。直到这一刻,魏应洲才发现,他那些话早已不是客气的推托之词。苏见曦华丽转身,蜕变成一个极具分量的生意人了。 魏应洲坦率道:“我有一位朋友,明年七月的预产期,需要一个凯恩医疗产房名额。” 男人偏头一笑:“若我告诉你,办不到,名额这回事非人力可为,全看市场预订,你会怎么办?” “你方才已同意。” “方才是基于人情,具体做法,有商有量。比如,凯恩没有名额,但我可以帮你找其他医院,说情要一个名额。” “苏医生,你执意如此,就不厚道了哦。” “哦?” “上东城私立医院的‘台下规则’,当中重要的一条即是,每一日都需保留一定数量的空病房,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不时之需,可以是社会慈善,可以是急重危抢救,也可以是身份保密的要人入住。总之,凯恩医疗也一定会有,所以,满员的情况,是不可能的。” 苏见曦一愣,没料到搞房地产、金融两条腿走路的魏应洲,对医疗机构也这么了解。 话挑起了头,魏应洲也索性不瞒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放心,我这回绝不是要你通融,我这既非社会慈善,更非要人入住,而是实打实的急重危抢救。需要入住的这位孕妇,不孕不育十年,长期服药,身体受损,而且已三十七岁,是高龄产妇。从产检各项指标来看,她的情况不太好。所以,她完全符合凯恩医疗急重危救治的条件。” 她太厉害了,一张巧嘴背后,是一份毫无漏洞的计划书。她这是将他当成了一个需要说服的对手,带着她步步为营的计划书,来势汹汹地杀到他面前谈判来了。 他寻思了一圈,试图找出破绽,最后却发现:没有破绽。 男人笑了。 “魏应洲,我服你了,好吧!” 他摇摇头,自知不是她对手。他抬头看她,无比好奇:“桥银的研究团队厉害啊。你说说,你动用了桥银多少人,将我这里摸得一清二楚。” 魏应洲一笑,狡诈的。 “怎么,忘记了?当年你的唯一一笔投资,可是我投的。桥银规矩,不管资金量大小,投前必尽调。桥银尽调的实力,在上东城,还是可以坐地起价的。” 苏见曦跟着笑:“就知道你不做亏本买卖。从不见你提,原来几年后在这儿等着我还呢。” 魏应洲笑笑,没说话,同他一道并肩走出机场。 其实,她是没法说真话。 她这几年投资无数,但从不提对苏见曦的这一件,因为只有这一件,当年谢聿跟她翻了脸。 魏应洲摸了摸腮帮,莫名牙疼。 桥银“魏谢”,凡有分道扬镳之处,都会令魏应洲不适。这具身体仿佛比她本人更愿意承认,“魏谢”之于魏应洲的意义比她想象的更重要。人太复杂了,当唯心主义强调的精神不具备占上风的存在条件时,物质便重新成为永恒的客观存在,比如血管和脾胃,比如四肢和肉身。魏应洲不想承认但愿意相信,如果终有一日魏谢分道扬镳,她定会听见血管汩汩仿佛爆裂之声,脾胃痉挛仿佛钻心之痛,四肢僵冷仿佛极寒之封,肉身千疮百孔仿佛破碎之苦。 “魏应洲。” 她抬眼,见苏见曦已停下脚步,落后她半个步子,正定定地看着她。 她问:“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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