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跑堂的伙计正将八仙桌擦得锃亮,见有人来,抹布惊得掉在地上。 “大、大小姐安好!”程掌柜慌忙迎出来,山羊胡须颤个不停。他偷眼打量这位传闻中骄纵的侯府千金,心道这茶楼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沈嘉岁环顾四周。博古架上茶罐积着薄灰,墙角的红泥小炉早熄了火,连最当阳的雅间都透着股子萧索气。她径直走向柜台:“把近半年的账册拿来。” 程掌柜捧着账本的手直哆嗦:“自打东街开了云鹤楼,咱们这生意就……”话未说完,眼泪已砸在泛黄的纸页上。 想当年沈氏茶轩也是宾客盈门,如今却连伙计的月钱都发不出。 “程叔尝尝这个。”沈嘉岁忽然递过青瓷盏,奶香混着茶香氤氲开来。 她身后转出个粗布妇人,端着红漆托盘,七八盏奶茶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 掌柜的盯着杯中沉浮的黑珍珠,硬着头皮抿了口。甜腻的牛乳混着苦涩茶汤滑入喉间,呛得他老脸通红:“这......这滋味实在新奇。” “噗嗤——”姚墨没憋住笑,被姐姐拧了把胳膊。 少年偷眼瞧着其余人:跑堂伙计仰脖喝得咕咚作响,账房先生拿银勺捞着珍珠吃,连门口洒扫的婆子都捧着茶碗咂嘴。 沈嘉岁拎起裙摆踏上木梯:“三楼雅间全换成竹帘,二楼设十二张黄花梨棋桌,大堂东侧砌个半人高的茶台。”她指尖划过积灰的栏杆,“往后每月初八请说书先生,再雇两个会弹月琴的伶人。” 程掌柜听得瞠目结舌。 这哪是改良茶楼,简直是要把戏园子搬进来。他攥着账本欲言又止,却见大小姐立在朱漆廊柱下,日光将她鬓边珠花映得流光溢彩。 “程叔可知为何云鹤楼能日进斗金?”沈嘉岁捻起案上碧螺春,“他们卖的不只是茶,是达官显贵的脸面,是文人墨客的风雅。”她将茶末洒进青瓷缸,“咱们要卖的,是寻常百姓也能享的趣致。” 第12章 自己人捧场 姚锦捧着缠枝纹茶壶过来添水,听得这话,腕子一抖溅出几滴。昨日大小姐问她可会点茶时,她还当是玩笑话。此刻望着茶台上整齐摆开的擂钵、茶筅,恍惚又见娘亲病中教她碾茶的模样。 “后日开张,劳烦程叔将库房存着的雨前龙井全取出来。”沈嘉岁将写满字的笺纸推过去,“按这单子备料,黑糖要云南来的,牛乳须得现挤的。”她转头吩咐姚墨,“你跟着采买师傅跑趟西市,仔细学着辨认香料成色。” 日头西斜时,茶楼里叮叮当当响成片。 匠人拆了二楼隔断改成敞厅,伙计们扛着新制的竹编灯罩往梁上挂。 程掌柜握着清单站在天井里,忽见檐角铜铃随风轻晃,叮铃一声,惊醒了沉寂半载的茶楼。 …… 翌日。 日头刚爬上檐角,沈嘉岁正蹲在后厨熬焦糖。铜锅里翻滚的褐浆咕嘟冒泡,甜腻香气顺着竹帘缝往外飘。 姚墨突然掀帘子冲进来:“大小姐!来贵客了!” 沈嘉岁拎着糖勺赶到前厅,瞧见个穿玄色锦袍的官爷立在堂中。程掌柜捧着盏明前龙井点头哈腰:“大人尝尝这茶…” “不必。”大理寺曹少卿从袖中抽出卷轴,“燕大人让送来的。” 沈嘉岁接过卷轴时,指尖蹭到未干的墨迹。展开一看,龙飞凤舞两行字——”奶与茶的美丽邂逅,沈氏黑珍珠奶茶”,落款处“燕回时”三个字力透纸背。 “替我谢过燕大人。”她卷起字幅轻笑,“曹大人不尝尝新品?” 曹少卿扶了扶官帽:“燕大人在西郊追捕采花贼,下官得去接应。”转身时瞥见灶台上黑乎乎的珍珠粉圆,嘴角抽了抽。 程掌柜抻着脖子读楹联,山羊胡直颤:“这...这成何体统!燕大人可是三元及第的大才子!”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沈嘉岁将字幅扔给姚墨,“找最好的裱糊匠,晌午前挂上门头。” 次日辰时,朱雀大街最阔气的门脸上飘起丈许长的洒金绸。 过往行人仰着脖子念:“奶与茶的美丽邂逅?黑珍珠莫不是夜明珠?” 穿绫罗的富家子摇扇进门:“给爷来杯黑珍珠!” 姚墨颠颠儿迎上去:“承惠一两银。” “抢钱呐?”绸衫公子蹦起来,“勾栏听曲才二钱银子!” “客官有所不知。”沈嘉岁倚着楼梯扶手往下瞧,“这奶茶用的滇南普洱配西域乳酪,珍珠是岭南木薯粉揉了两个时辰…” 话没说完,那公子甩袖就走:“当我冤大头呢!” 程掌柜急得直搓手:“东街茶铺新茶才五十文,我们是不是卖的太贵了!” “五十文的客人进门前厅就嫌挤。”沈嘉岁捻起颗珍珠粉圆对着日光瞧,“我要赚的是后巷停着青绸马车的贵客。” 日头西斜时,茶楼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穿粗布衣裳的婆子们探头探脑进来,一听价钱又骂咧咧出去。姚墨笑得脸发僵,转头瞧见沈嘉岁还在三楼练字。 “大小姐!”程掌柜冲上楼,急得直跺脚:“降降价吧!不然一碗都卖不出去!” “我都不着急,你急啥?”沈嘉岁笔尖一顿,宣纸上“珍珠奶茶”的“奶”字洇开墨团。 程掌柜无奈地下楼,来到大堂望着空荡荡的柜台直叹气。 整整一个时辰了,新挂的“黑珍珠奶茶”招牌在风里晃荡,愣是没再招来半个客人。 “掌柜的!来人了!”跑堂的突然扯着嗓子喊。 街角转出十几匹高头大马,打头的少年玄衣金冠,马鞭梢头缀着块羊脂玉。程掌柜看清来人差点咬了舌头:“世、世子爷!” 沈钧钰翻身下马,钱袋子“啪”地砸在柜台上:“把你们的新鲜玩意都端上来!” 后头跟着的锦衣少年们嘻嘻哈哈挤进茶轩,惊得门口麻雀扑棱棱飞走。 程掌柜捧着钱袋发愁——这不还是侯府自家的银子?世子爷倒是自掏腰包来替妹妹捧场来了? 却见沈钧钰已大马金刀坐在主位,指节叩着桌子催:“快些,国子监午休就半个时辰。” 后厨立时忙得锅铲翻飞。 方婶抖着手煮珍珠,柒月踮脚够茶叶罐,姚锦举着长柄勺搅得胳膊发酸。不多时,十几盏青瓷杯挨个摆开,黑珍珠在奶棕色的茶汤里沉浮。 “这玩意…”蓝衫书生捏着杯柄转圈,“真能喝?” 沈钧钰劈手夺过杯子:“嫌怪就滚回去喝你的雨前龙井。”仰脖子灌下大半杯,喉结滚动时嘴角还沾着奶沫。 原本犹疑的少年们见状,忙不迭护住自己的杯子。 “滋溜——” 不知谁先吸了口珍珠,满屋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嘬饮声。先前嫌弃的书生舔着杯沿喊:“再给我续一杯!” 外头忽然传来马匹嘶鸣。 程掌柜掀帘子时险些绊倒:“老侯爷?!” 银须老者带着五六个华服老头踏进门,钱袋甩得比孙子还响:“好茶好水伺候着!”转头对老友吹嘘:“我家岁丫头折腾的奶茶,长公主喝了都赞不绝口嘞…”话头戛然而止——沈钧钰正缩着脖子往柱子后头挪。 “小兔崽子!”老侯爷抄起鸡毛掸子冲过去,“这会该在国子监讲《论语》,你倒学会逃学了!” 满屋少年顿时炸了锅。 穿紫袍的老御史揪住自家孙子耳朵:“上月才保证不再逃课!” 戴翡翠扳指的富商举着鞋底追儿子:“看老子不抽死你!” 珍珠奶茶在追逐中泼了满地。 直到新煮的奶茶端上来,老头们才气哼哼坐下。老侯爷抿了口茶,眼睛倏地发亮:“甜而不腻,茶香沁人,比宫里赏的团茶还顺口。” “这黑珠子嚼着带劲。”紫袍老头咂摸着嘴,“给我包两斤带走。” 茶汤见底时,鸡毛掸子又举了起来。 沈钧钰蹿到门口大喊:“这就回去背《孟子》!”少年们跟着往外涌,有个胆大的扭头喊:“爷爷,明儿还来啊!” “来你个头!”老侯爷作势要扔茶盏,见孙子们跑远了,转头冲程掌柜挤眼睛:“给我留二十杯,晚些让管家来取。” 送走了这两批‘尊贵’的客人,程掌柜如释重负。他的目光落在柜台上那白花花的几十两银子上面,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预期的喜悦之色,反而愁眉不展。 因为这些银两,还不是永定侯府的,相当于分文没挣! 不对,是亏了!世子和侯爷请朋友白喝! 第13章 男主角凌骁 暮色漫过青瓦檐角时,沈嘉岁腕间的翡翠镯正磕在砚台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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