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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并非伪装,而是真真切切的困顿潦倒啊! 冯氏绞着帕子还要争辩,忽见沈钧钰立在廊下。 少年一袭竹纹直裰,腰间挂着永定侯府的羊脂玉牌,倒衬得裴彤腕间绞丝银镯愈发黯淡。 “钧钰表哥…”裴彤捧着茶盏的手直颤,胭脂染红了耳垂。 沈钧钰后退半步避开茶汤,眉间蹙起川字纹:“秋闱在即,恕侄儿失陪。” 说罢转身疾走,袍角扫落阶前海棠。 冯氏急得扯裴淑贞的衣袖:“两个孩子打小定的娃娃亲,眼瞅着年纪都不小了,还是得抓紧把婚事办了!” “大嫂莫急。”裴淑贞瞥向垂首不语的沈嘉岁,“岁岁说得好,姻缘要处得来才作数。” 自打岁岁接管侯府生意以来,她便明白这丫头心里装着乾坤,听她的话准没错! 裴彤忽然抬头,眼底燃着两簇火苗:“姑母放心,我与表哥会好好培养感情的。” 檐下铁马叮咚作响,惊起一群觅食的灰雀。 裴家人刚在客房歇下,前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文渊举着官帽冲进花厅,靴子上的泥点子甩到屏风上:“岳父高升工部郎中了!皇上钦点去修蓟州水渠!” “当真?”裴淑贞手里的茶盏“当啷”砸在青砖上。 沈嘉岁正在剥橘子,指尖突然戳进果肉里,橙黄的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 裴老爷子捻着胡须的手一抖,拔下两根白须:“蓟州水患三年,这是要老朽的命啊。” “父亲慎言!”裴雍鹤眼底泛光,“这可是实打实的肥差!” 他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晃,去年疏通河道的王大人,光赈灾银就贪了五万两。 沈嘉岁用帕子慢慢擦手。 前世外祖父就是被这道圣旨逼上绝路——六旬老人顶着暴雨巡堤,被洪水卷走半里地。 救上来时怀里还死死抱着治水图,三个月后咳血而亡。 “侯爷!侯爷!”门房小厮突然连滚带爬冲进来,“咱们沈氏的大戏楼卖票的队排到朱雀街了!” ...... 暮色初降时,西市茶摊上的说书人敲响了醒木:“诸位可知永定侯府那九丈高的戏台子?檐角悬着七十二盏琉璃宫灯,台面铺的是滇南运来的红酸枝!” 茶博士拎着铜壶穿梭在方桌间,溅出的水花映着众人惊愕的脸。 绸缎庄王掌柜啜着茉莉香片嗤笑:“侯府修这劳什子戏楼,少说砸进去五万两雪花银。要我说,还不如多开两家胭脂铺!” “您老这就有所不知了。”布衣汉子从怀里掏出张靛青票券,“三十文钱能听整场《牡丹亭》,雅间才要五两银子——比起醉仙楼一壶秋露白,可划算得多!”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卖炊饼的老汉掰着指头算:“三十文够买二十个肉馅炊饼,但要是带老婆子去开开眼…”话音未落,街角突然爆出阵喧闹。 但见沈氏大戏楼前乌泱泱排着长龙,打头的小厮举着“丙字叁佰贰拾柒号”的木牌直跺脚。 二楼账房里,半夏的算珠打得噼啪响。十六岁的姑娘握着狼毫笔,在洒金笺上落下娟秀小楷:“丙等座每日五百席,甲等百席,天字号雅间二十…” 忽听得楼梯咚咚响,老丁的白胡子都在打颤:“姑、姑娘!西城米铺的伙计说,队伍都排到永定门了!” 沈嘉岁倚着雕花窗棂轻笑,腕间翡翠镯子碰着青花瓷盏叮当作响:“丁叔莫慌,去库房取二百贯钱,雇些跑堂的维持秩序。” 她指尖点着案头账册,“告诉买雅间的贵客,凭票可获赠西域葡萄酒一壶。” 第34章 寡妇爬床 至戌时三刻,八名小厮抬着红漆钱箱鱼贯而入。 铜钱碰撞声惊飞檐下宿鸟,半夏挽起袖子露出截雪白腕子:“丙等座二十三日入账三千四百五十贯,甲等一千八百四十贯,天字号雅间二千一百九十七贯…”念到末尾,满屋只剩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老丁捧着紫砂壶的手直抖:“老奴记得当初买地皮花了二千贯,木料砖瓦…”话音被沈嘉岁截断:“明日开锣戏唱《穆桂英挂帅》,劳您盯着后厨备足桂花醪糟。那些个勋贵夫人最喜甜口,定价五十文一盅。” 西市人声鼎沸,沈氏戏楼前的队伍拐了三个弯。卖糖人的老汉推着车在人群里穿梭,铜勺敲着铁锅喊:“看戏吃糖,甜过洞房!” 老丁满脸惊异地喃喃自语:“仅仅一个下午的售票,竟然就快要回本了,仅仅一个下午啊……” 在前期修建大戏楼时,资金投入之巨让他日夜忧虑,担心这座戏楼最终只是一场空,然而现实证明,他的忧虑不过是庸人自扰。 大戏楼内还设有茶水供应及各式美食,这无疑又增添了一笔丰厚的收益。 沈嘉岁笑盈盈道:“明日大戏楼将迎来正式营业,各位都将面临繁忙的工作,今晚务必早点安歇,确保以最佳的精神面貌迎接新的一天!” “是!”老丁与半夏等人站直了身子,异口同声地应了。 …… 卯时刚过,沈氏大戏楼朱漆铜钉的正门前已排起长龙。 伙计捧着票匣挨个验票,盖着红戳的竹制戏票上烫着金漆座号,引得穿粗布短打的汉子们直咂舌。 “天爷嘞,这票根比我家房契还金贵!”挑粪的老王头攥着丙字区座票,顺着青砖引路牌摸进垂花门。 迎面影壁上悬着十二幅绢纱美人图,画中人身段袅娜,水袖翻飞,正是庆喜班的当红花旦。 穿过九曲回廊,三层飞檐的戏楼豁然眼前。 檐角铜铃被晨风撞出清响,惊得挎菜篮的妇人直捂心口。 进得门来,四根合抱粗的紫檀木柱直通穹顶,彩绘藤萝攀着金粉勾的枝蔓怒放,暗香浮动似要溢出画来。 “乖乖,这得多少银子...…”穿补丁褂子的少年仰头数着天花板上四十九盏琉璃宫灯,灯穗坠的玛瑙珠子晃得他眼花。 黑曜石地砖光可鉴人,乌木座椅铺着靛蓝锦垫,前头八仙桌上还摆着青瓷果盘,盛满时兴的蜜饯果子。 最惹眼的当属那红绸铺就的戏台。丈余宽的台面铺着波斯地毯,靛蓝织金幕布沉沉垂着,隐约可见后头人影晃动。 后排观众踩着檀木阶梯往上挪,惊喜发现每升高一层,视野竟更开阔些。 此时三楼雅间内,沈嘉岁正倚着雕花栏杆往下瞧。 漏刻指向辰时三刻时,终于瞥见燕家兄妹踏进门槛。 “嘉岁!”燕倾城提着鹅黄裙摆小跑进来,鬓边累丝蝴蝶钗扑簌簌乱颤,“这戏楼比宫里乐坊还气派!” 她凑到冰鉴前,盯着琉璃盏里晃悠的黑珍珠,“这就是你说的奶茶?” 沈嘉岁笑着递过缠枝莲纹杯:“加了蜂蜜,不腻的。” 转头见燕回时立在珠帘外,玄色锦袍衬得眉目愈发清冷,故意打趣道:“燕公子再不来,珍珠都要泡发了。” 燕回时指尖抚过案上《营造法式》,书页间夹着的朱砂批注令他眸光微动。 自从那日听她说起“人人平等”的异世,这姑娘便再不肯规规矩矩唤他官职。 “唤我回时便好。”他撩袍坐下。 燕倾城咬着芦管猛嘬一口,琥珀色奶茶沾在唇珠上:“上月李尚书千金生辰宴,用的还是酪浆呢!”忽又想起什么,杏眼圆睁:“哥,你早知有此物,竟瞒着我不带我来尝尝鲜!” 沈嘉岁瞧着燕回时耳尖泛红,忍笑转开话头:“若寻得咖啡豆,还能做提神醒脑的饮品。我从前在图书馆当差,全靠它续命。” “图书馆?”燕回时捏着青瓷杯的指节发白。 “就是你们所说的藏书楼。”沈嘉岁倚着窗棂,望见戏台上正在调试皮影灯,“我们那儿女子不仅能读书,还能考状元、当丞相。农妇可着短打下田,女将能披甲戍边...…” 琉璃盏“当啷”落在波斯毯上。 燕倾城怔怔望着指尖奶茶渍,忽然想起母亲总对着西洋镜发呆的模样,嘴里还喃喃念叨着:“这吃人的封建社会!” “所以我娘才会总想着回家,她在这里压根活不下去...…”她慌忙用帕子捂住嘴,泪珠子砸在手背。 沈嘉岁轻抚少女颤抖的脊背,默默安慰。 “别提起伤心事了,看戏吧。” 红绸帷幕徐徐拉开,燕回时指尖捏着的茶盏泛起涟漪。 戏台四角的琉璃灯渐次点亮,将金丝楠木雕琢的亭台楼阁映得流光溢彩。 青衣水袖如烟云漫卷,旦角开腔的瞬间,二楼雅座的桑老夫人攥紧了佛珠。 “十八年错换罗裙带,骨血亲竟作陌路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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