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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墙上,薛锦艺紧了紧素白披风,将冻僵的手指藏在袖中。 药堂外早搭起竹棚,案头砚台里的墨汁已凝了冰碴,她却硬是咬破舌尖逼出满眼泪光。 “诸位父老!”她忽然提高声量,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走,“北地震灾,万千同胞正在挨饿受冻,我们岂能安坐高堂?”说着拔下鬓间金簪,玛瑙坠子在空中划出弧光,“这簪子抵得三石粟米,锦艺愿尽绵薄之力!” 人群响起抽气声。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红了眼眶,抖着手去摸钱袋。薛锦艺余光瞥见街角晃动的玄色衣角,咬唇将耳坠也扯下来:“连舍弟赴考的盘缠——”她举起沉甸甸的银袋,“也请拿去赈灾!” “薛小姐大义!”布衣妇人抹着泪摘下发间木钗。 乞儿攥着半块硬馍挤到前排,黢黑小手将两枚脏兮兮的铜钱拍在案上。薛锦艺强忍恶心扶住小乞丐肩膀:“好孩子,留着自己买炊饼吧。” 话音未落,那孩子袖口蹭过她手背,薛锦艺险些惊叫出声。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才维持住悲悯神色,转身时却用帕子拼命擦拭指尖,仿佛沾了什么腌臜物。 日头西斜,竹棚外忽然骚动。 薛锦艺眼见着那抹玄色身影走近,突然扶额踉跄:“北地百姓......定要...…”话音未落便软软栽倒,发丝恰到好处铺陈在雪地上,像幅精心描摹的仕女图。 “快扶薛小姐!她累昏过去了!”人群炸开锅。暗卫装扮的男子疾步上前,袖中露出半截金丝蟒纹——正是三皇子近卫的服制。 薛锦艺闭着眼勾起唇角,任人将她抬上马车。 “比起永定侯府那位...…”车外议论随风飘入,“沈小姐昨日买了二十匹云锦呢!” “听说她的嫁妆箱子从朱雀街排到永宁门!” 薛锦艺在锦垫上调整姿势,听着百姓对沈嘉岁的声讨,喉间溢出轻笑。 马车经过永定侯府时,她掀帘望去,朱门两侧果然堆着红漆木箱,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三日后,茶楼说书人已将“薛女捐钗”编成话本。 薛锦艺本尊倚在雅间听底下喝彩,指尖抚过新得的翡翠镯——这是今早宫里赏的。 …… 戏楼后院的秋海棠开得正艳时,前堂突然炸开声嘶力竭的哭喊:“江南的船烧成火龙了!” 沈嘉岁手中戏折子“啪嗒”落地,正砸在四喜刚捧来的新茶盏上,青瓷碎片混着茶汤溅湿了茜红裙裾。 紫莺提着裙摆冲进来,发间珠花都跑得歪斜:“姑娘!运河上十二艘丝绸船全着了火,说是半夜烧起来的…”她扶着雕花门框喘气,“连船板都烧成炭了!” 沈嘉岁指尖抚过袖口金线,悬了月余的心终于稳稳落回腔子里。 原书中这场大火本该在重阳夜燃起,如今迟了五日,倒叫她多折进去三千两银子。 不过,富贵险中求!接下来,便是她收割回报的时候了! 她弯腰拾起戏折子,漫不经心掸了掸灰:“让庄子上把最后三个地窖清出来。” “姑娘!”四喜急得直跺脚,“外头绸缎商把戏楼围了三层,都说要见您!” 话音未落,前头戏台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六个绸缎商你推我搡挤进后院,最前头的姚掌柜瓜皮帽都歪了,镶玉腰带卡在月亮门里进退不得。 沈嘉岁瞧着这群平日眼高于顶的商人,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诸位这是要包场听《锁麟囊》?” “沈姑娘说笑了。”姚掌柜终于挣脱月亮门,掏出帕子擦着满脑门汗,“我等愿以市价三倍收购您手上的存货,低等生丝按二两银子算如何?” 廊下画眉突然扑棱翅膀,惊得众人俱是一颤。 沈嘉岁逗着鸟笼里的金丝雀,葱白指尖点在食槽上:“上月姚记布庄卖我杭绸时,不是说这些料子都过时了?” “那时是姚某眼拙!”姚掌柜突然重重捶了下茶几,震得茶盘叮当响,“只要姑娘肯卖,价格还能再商量!” 第43章 捐钱 戏楼外忽然传来马蹄声疾,沈嘉岁透过雕花窗望去,正见三辆青帷马车停在门前。车帘一掀,竟露出礼部尚书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捧着锦盒就往里闯。 “沈姑娘万安。”大丫鬟屈膝行礼时,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响,“我家夫人要为三小姐置办嫁妆,愿以五倍市价购十匹织金缎。” 姚掌柜突然暴起:“总要讲究先来后到!” “价高者得才是商道!”后头绸缎商里冒出个年轻声音,“我出六倍!” 沈嘉岁端起雨过天青盏抿了口茶,看着这群人争得面红耳赤。 原书中这场闹剧本没有这般激烈,皆因她提前扫空了小半个北方的存绸,倒逼得这些商人狗急跳墙。 “诸位。”她忽然敲了敲案上玉磬,“沈家库中现有生丝八万匹,杭绸五万匹,蜀锦三万…”每报个数,商人们的眼睛就亮一分,“不过——”她拖长的尾音像钩子吊住众人心神,“这些丝绸,我本是要做嫁妆的。” 青瓷茶盏磕在黄花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嘉岁抚平月华裙上的褶皱,腕间翡翠镯子碰着汝窑茶托叮当作响:“诸位掌柜也瞧见了,这八百匹蜀锦是要绣百子千孙被的。” 姚掌柜盯着她身后那排樟木箱,日光透过窗棂照在露出的缎面上,流光如月下春水。 他咽了咽唾沫:“沈小姐的嫁妆自然要尽善尽美,只是…”拇指在袖中掐算着日子,“若能将三等生丝让出二百匹,老朽愿送上苏绣大家柳三娘亲手绣的龙凤呈祥帐。” “柳三娘?”沈嘉岁指尖拨弄着缠枝莲纹茶盖,“去岁她给安阳郡主绣的嫁衣…”她忽然轻笑,“听说拆了七次线呢。” 紫莺适时捧来妆奁,掀开盖子竟是满匣子金线。 姚掌柜眼皮一跳,这永定侯府果真富贵,连压箱底的绣线都是御用规制。 “三两。”高掌柜突然竖起三根手指,“三等生丝这个价,够打十二床金丝被了。”他袖中账本被汗浸湿了一角,想到东家今晨放的狠话,后背又渗出冷汗。 沈嘉岁慢条斯理抿了口茶。 雨前龙井的清香里,她望见窗外海棠树上新结的花苞——就像这些掌柜眼底跳动的贪欲,还没开到极盛呢。 “五两。”她突然开口,惊得周掌柜打翻了茶盏。 褐色的茶汤在青砖上漫开,像极了去岁被生丝行情搅浑的市场。 “沈小姐这是要逼死我们啊!”周掌柜捶着腿哀嚎,“五两银子都够买…” “够买您上月囤的陈年蚕茧?”沈嘉岁忽然抬眼,杏眸里闪过一丝冷光,“听说周氏布庄新染的缎子掉色,莫不是用了那些霉变的茧子?” 满室寂静中,紫莺掀开东墙的帘幔。 数百匹绸缎如霞光倾泻,最上头那匹月华锦竟用银线绣着星图,正是钦天监前日才公布的秋分星象。 姚掌柜踉跄后退半步。他终于明白,这哪是待嫁女儿备妆,分明是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 从月前生丝价格异动,到如今满城绣娘闲置,怕都是这闺阁女子执棋落子的声响。 “送客吧。”沈嘉岁抚过那匹星纹锦,指尖沾了银粉,“告诉西市赵掌柜,他私库里那三百匹潞绸…”她吹落指尖银屑,“再捂下去,该生虫了。” 暮色染红窗纸时,最后一位掌柜一步三回头地踏出院门,唉声叹气。 紫莺捧着手炉过来:“小姐,城东米铺的吴老板递了帖子。” “晾着。”沈嘉岁对着铜镜卸下翡翠耳珰,“等他们发现库房里的蜀锦都熏过艾草…”镜中人唇角微扬,“那才叫热闹呢!” …… 永定侯府。 沈嘉岁踏进垂花门时,正撞见小丫鬟提着裙摆往西厢跑。廊下挂着的画眉扑棱着翅膀,将金丝笼撞得左右摇晃:“姑娘可算回来了!夫人在花厅会客呢!” 她心头突地一跳,绣着缠枝莲的绣鞋在青石板上急转,惊得池中锦鲤甩尾躲进荷叶底。 刚转过紫藤花架,便听见花厅里传出母亲带笑的声音:“...嫁妆单子还没拟全,总归要等及笄礼过后…” “娘!”沈嘉岁提着裙摆跨过门槛,金累丝步摇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抬眼望见三位夫人正捧着茶盏,其中王夫人手里还捏着张洒金礼单。 裴淑贞嗔怪地瞪她:“冒冒失失的,还不给几位婶婶见礼?” “方才在绸缎庄遇见桩趣事。”沈嘉岁福了福身,故意将绢帕甩得簌簌响,“姚记布庄的掌柜竟要买我的嫁妆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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