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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着位份,或许再添一个封号。宫宴小聚,你道一句陆婕妤,我道一句秦采女,总不会称闺名,文书典册亦如此。自踏入宫门至百年之后,是婕妤陆氏,采女秦氏,是一众没有名字也不必要名字的女人。” 春水泡影晶莹,争先恐后涌上水面,波纹潋滟,仿佛倒悬天地的一场霜雪。 “陆姐姐,还不知你大名唤什么。” “陆蕴,蕴藉的蕴。” “可有什么来历?” 陆婕妤笑道:“娘亲怀我那一年,阿爹在私学做教书先生,某日正学《诗》,念到‘我心蕴结兮’,有人报信我娘出了大事,不曾交代原委,吓得我爹丢了书跑回家来,才知是阿娘有了我。”[3] 秦采女掌不住咯咯笑开。 “圆圆呢?你闺名是何出处?” ――秦苏圆。 “我爹肚子没几两墨水,取了名字也俗得很,不如姐姐雅致,只是我很喜欢。”秦采女道,“我爹姓秦,我娘姓苏,他们希望我一生圆圆满满。” ―――――――――― [1]摘自南朝梁何逊《春夕早泊和刘谘议落日望水诗》。 [2]见[1]。 [3]我心蕴结兮:出自《诗经・桧风・素冠》。 第六十二章缦胡缨 宫墙朱红色,隔断太液池与上林苑,杂役行走往来周折费时,是以辟一扇低矮角门,入夜上闩而不落锁,有禁军巡视。 淑妃推门前狠狠往脸上甩了两巴掌。 “什么人!”吕东河大喝一声,剑光出鞘,身后禁军纷纷抽刀。 黑影脚步踉跄,平地绊倒,应是吓了一跳。 “我是含、含凉殿的白宝林……”悲悲切切似有哭音。 吕东河命人将她扶起身,问道:“内宫夜禁,无诏不得走动,含凉殿的人为何跑来太液池?” 提灯合拢,照亮红衣女子泪眼盈盈,肿了半张脸,颈侧一道凝固的血痕。 “有、有反贼,他们杀五皇子,拿刀逼着我……”淑妃哽咽道。 “五皇子?” “珠镜殿?”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无不大惊。 吕东河沉声:“这可是实话?” 淑妃哭得越发厉害,接连几口气堵上胸口,险些站不稳:“我并非存心害人,他们拿刀逼我,说、说要我的命,我没办法才、才带了他们去……” 吕东河面容凝重:“共有几人?” “一、一二十人?”淑妃挣开搀扶,软软下跪,“求将军救陆姐姐,那些畜生杀人不眨眼,满是血,很多人、死了很多人。我好容易逃出来,求将军救救陆姐姐,救救她……” 她的确打算盗取汪家虎符,却从未打算送给汪家人。 “速去禀告统领,”吕东河抬手指了一人,“其余人与我去珠镜殿查探。” “是!” 眼前女子痛哭流涕,蓬头垢面十分可怜,吕东河心下不忍,碍于身份不敢着手扶持,宽慰道:“娘娘莫要惊慌,卑职命人护送娘娘回宫,随后增派守卫,确保含凉殿无虞。” 玉指沾染血色污泥,斑驳狼狈,淑妃颤悠悠抓上吕东河甲衣,气若游丝:“你救陆姐姐,救救她……” 吕东河一拱手:“卑职必定尽心竭力。” 淑妃早知禁军此时巡察太液池角门,寻了个由头暂离珠镜殿,反戈一击。 汪家旧部名单是她命人呈交守门禁军,伏甲涛这队人马与万寿宫那把火一般用处,她也并非对陆婕妤和宇文复起了杀心,不过皆是调虎离山的障眼法。 袁冲虽为意料之外,他领着汪嘉雁走银台门,带了名单上的人,必定出不去,恰好又是一路声东击西的棋子。 兵符,当是白家囊中之物。 后半夜云散风歇,明月皎皎,万寿宫大火已然扑灭,众人定了心,好歹尚余半个安稳觉,却听禁军传令戒严,内宫深夜沉寂,如今人来人往俱是披甲持剑的士兵,局势危急前所未有,众人万万不敢入睡。 含凉殿僻远,宫道人影浅浅,淑妃步子小,走叁步停两步,间或几声抽抽搭搭的啜泣,前后两名禁军护送,慢慢陪着人走,从未催促。 演了一路梨花带雨的戏,淑妃挤不出眼泪,只是干哭,领路禁军忽地止住脚步,回过身来。 男子沉默不语,掌心一方手帕折迭齐整,大约浆洗多次,灯下隐约泛白。 “多谢……”淑妃小心接过,声如蚊呐。 那人点点头,不敢多言。 青石长砖交错相接,皂靴踏出一步,响动轻微,那人浑身一僵轰然倒地,脖颈鲜血喷涌,淑妃惊呼一声,身后禁军堪堪拔了半把刀,亦是一击毙命。 二人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跟我走。”大掌携起女子右手,男子话音低沉,近在耳畔。 淑妃侧首,正是早先含凉殿伏甲涛手下擒住的人。 季连川。 开泰十九年,东楚主力南下,剑指襄阳,汪沛舟无奈撤退,白继禺挥师北上,欲断东楚大军后路。 “今日误一日,明日误十日,来日便是贻误战机,成千上万人死在你手里――” 季连阳反剪双臂捆上箭靶,头顶一只棠梨不及拳头大小。他奉命押送粮草至双桥,中途粮车裂毂,耽误不少时辰,季连阳心知免不得一番惩戒,怎料是绑了手脚当活靶子,那小将军还招了几百人围看。 白家一向自募兵士,季连阳十五参军算来已是二十年,主将少将识得七七八八,双桥领头的小将军众人唤做“威少爷”,季连阳闻所未闻。 象骨扳指勾起细弦,雕弓如满月,小将军容貌俊秀,两道剑眉平添锐气,神采飞扬:“你可担待得起?” 长箭在弦,直指项上人头,季连阳两股战战,答不出话。 鸣镝尖啸如鹰,滴滴答答渗了一地水,羽箭不偏不倚正中棠梨,季连阳尿湿大半裤子。 小将军正欲开口讥讽,人群飞来一枚石子,打落凤翅兜鍪,绿云扰扰,乌发倾泻银甲,俊秀面庞霎时妩媚生姿。 “小姐――”春喜心一慌说漏了嘴。 季连川不忍兄长受辱,一时意气出手暗算,本想使一个小小下马威,无意撞破她女子身份。以下犯上是为不忠,欺辱弱女是为不义,他闯下如此大祸,又羞又愧,涨红脸呆呆愣着,许久缓不过神。 “威、威少爷饶命,他年纪小不懂事,饶命、威少爷饶他一条命……”季连阳顾不上自身窘境,狼狈磕头。 众将士窃窃私语。 白浣薇拉满弓弦,铁镞咻的刺穿革带,一箭射下季连川腰间佩刀,电光石火之间,季连川抬脚一勾,腰刀几圈腾空翻滚,稳稳落入手中。 “手很快,紫电正好缺个手脚麻利的副将。” 紫电,大宛汗血宝马,白浣薇爱驹。这“副将”二字说来好听,一匹马的副将不过是牵绳挑粪的马奴。 她存心折辱,季连川一清二楚,差遣脏活累活倒罢了,世家子弟的恶习,放着马蹬不踩,命奴仆弯腰俯首作人肉脚凳,白浣薇亦是如此,日日踏着他的脊背上马,季连川百般不愿也只得低头。 “乾坤颠倒,牝鸡司晨,你甘心让一个小丫头片子踩在头上?”那人道是白浣薇二哥手下,悄悄塞来两包物件,一包粉末一包金银,撺掇季连川往紫电饮食中下药。 季连川转头呈给白浣薇,留下一句:“小心你二哥。” 他自然心怀不忿,却也不齿为奸人爪牙。何况近日所见所闻,双桥上下秩序井然,有条不紊,她确有才干,非为倚仗父兄的膏粱纨绔,无怪乎众将士心悦诚服,知晓女子身份仍尊称“威少爷”。 “我知道你恨我。” 马厩尚有诸多活计,季连川回身告退,脚下一顿。 白浣薇道:“你必定以为我小题大做,分明是粮车出了差错,况且你阿兄只迟了一日,如今战事未起,一日两日不打紧,是也不是?” 他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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