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情。” 宇文序欲言又止:“你……” 道破心事,理屈词穷,南婉青暗自得意,利害条分缕析,这人还有什么花言巧语。 “你说我模样生得好?” “……” 一向淡然的眉目笑意隐约,短短一句话,他说得语无伦次:“我……样貌……你是第一人说我样貌好……” “第一人?”南婉青断然不信。 “除、除了母亲,只母亲曾说我相貌好,旁人再没有了。”宇文序雀跃问道,“青青,你当真觉着我、我这模样……尚可?” 南婉青一时语塞,原本有条有理的论断,皆在这人意料之外的诘问中乱成一团浆糊。 “易舒然竟从未称许夫婿俊朗?”她不信全无破绽。 宇文序怔了怔,如实答道:“我……我不常与她言语,偶有言谈,也是只言公事,不谈私事。” “不谈私事?”南婉青讥诮道,“洞房生子可没一样落下。” 二人争执多时,女子双足渐渐回暖,宽厚手掌依然严实护着,热气不散。宇文序于心有愧,低声下气:“是,是我错了。” “若我可知天意,定然清清白白等着你。”宇文序一叹,“早些识得你就好了,及笄之年,我去你府上提亲求聘,时至今日便是少年夫妻……” 早些识得你就好了…… 南婉青未敢苟同,不论上京与雍城两地千里,昔年侯门世子,怎会瞧上一个无才无貌的小庶女。 “青青,你也知我口角笨,不会说话,我……这两年我待你如何,虽非事事十全十美,却也不怕应一句一心一意。今日大可不信我,明日,后日,明年,后年,还有长长久久的年月,你终会知晓我的心意。” “青青,随我回去罢。” 宇文序一席话毕,并未出手强拽人动身。静室书香,男子怀中仍暖着纤足,他有一生一世等她应答。 “你……怎知我来了此地?” 宇文序道:“我先去了昭阳殿,又去了……去了东宫,想来你我渊源有一处天一阁,这便来了。半日奔忙,好歹没有枉费。” 南婉青又问:“你今日未上朝?” “你行踪不明,我岂有闲心传见臣僚,”宇文序道,“早膳也等着你同用,青青,随我回去罢。” 南婉青慢慢抬首,半面棉纱裹药,六七个时辰未曾更换,外渗浓稠血水,腥红苦绿,惨不忍睹。 “你……”宇文序乍然一惊,才欲劝解回宫换药,又怕她多心,忙住了口。 先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瘦女子张开手,宇文序倾身前去,让人搂住肩颈,一手顺势揽上腰肢,一手绕去膝弯之下,轻易将人横抱而起。 南婉青道:“你不顾公务来寻我,倘若耽误要紧事,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序道:“你便是最要紧的事。” “即是最要紧,我要你日日寸步不离只陪着我,你又如何?” 修长身姿怀抱红衣,男子行路稳健,缓步踏过嶙嶙书影。 “那我便寸步不离,日日陪着你。” ―――――――――― 注: [1]洛水之誓:魏正始十年正月(公元249年),少帝曹芳拜谒位于高平陵的魏明帝之墓,曹爽及其亲信皆随同前往。司马懿于宫中发动政变,占领国都,并以洛水为誓,只要曹爽交出兵权,就可保全富贵。曹爽犹豫不定,最后选择妥协,结果满门抄斩,诛三族。 第一百四章百依 (乾元七年七月)乙亥,以皇贵妃病,罢朝会,上亲侍汤药。(《齐书・本纪第一・高祖》)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德明堂守门小太监屈身见礼。 接连几下子哐啷震响,天子寝居之处,打砸之声肆无忌惮,惊天动地。 宇文序止步一问:“何事?” 小太监答道:“方才娘娘起了,寻陛下不见,不……不肯喝药。” 半月多来弃置前殿政事,宇文序侍疾左右,夙夜未相离,只在南婉青小憩之时粗略翻看急奏,批复一言半句。方才南婉青午后歇觉,侍人来报礼部尚书谌公羽求见,奏呈郏山永安陵用费诸事,宇文序本欲速去速回,谁知慢一步,人已醒了。 咣当―― “我不喝――”南婉青砸了架子上几尊金银玉器,又将桌案茶壶摔个粉碎,水珠泼溅,天蓝釉瓷片迸射如冷色火星,噼里啪啦一片狼藉。 “娘娘……”渔歌端着药,进退两难,劝慰的话才开口,南婉青抓起茶盏狠狠一扔,砰的一声脆响,落了满地锋利碎片。近日皇贵妃脾气愈发急躁古怪,稍些不对付便又哭又闹,又摔又打。昨儿半夜叁更嚷着看烟火,德明堂众人闹了个人仰马翻,前儿陛下喂饭烫了嘴,她夺下勺子一摔,撒泼打滚又闹了半日,陛下伏低做小,好话说尽,这才安生下来。 渔歌自南婉青入宫之日侍奉至今,十余年鞍前马后,皆比不过这十几日心力交瘁。 裹了半张脸的纤弱女子抓起一只小茶盏,作势欲砸。 “仔细碎末子上身来,扔远些。” 山水玉屏风之侧,墨青锦袍神姿峻拔,浑似山间玉人悠然临世,松柏沾衣苍翠。 “参见陛下。”众宫人齐声行礼。 宇文序行至南婉青身前,也拿起一只天蓝釉茶杯,扬手扔去东阁门边,薄胎小盏应声而碎,四分五裂。宇文序道:“扔远些,可别伤着了。” 这半月来德明堂的摆件有一样算一样,南婉青全砸了个遍,宇文序最为珍重的一对犀角杯,还有一幅王右军《乐毅论》,皆毁于南婉青之手,他倒是无一怪罪。[1] 砰―― 南婉摔了手中茶杯,偏偏掷去二人之间。 茶盘一壶四盏,砸了叁只茶杯,尚余一只,她又抓来一扔,照旧摔去身前。南婉青拍了拍手:“陛下既出去寻乐子,又回来做什么?” “礼部上奏永安陵事宜,我便去听了。”宇文序扶着人坐回锦榻歇息,好声好气分辩,“我瞧你歇着,不敢打搅,想来夫妇一体,我去你去皆是一样。你伤病未愈,合该好生休养,我且去了,再回来说与你听。” 南婉青冷哼一声:“陛下不必多费唇舌,当年故太子新丧,陛下夜夜驾临昭阳殿。而今瑞儿过身一月有余,陛下另寻佳人也是顺理成章,妾身过来人,自当以大局为重。” 渔歌捧上汤药,恨不能打出娘胎就聋了耳朵,向来和容悦色的男子也不禁沉下脸。 这话着实太难听。 众宫人垂首噤声,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宇文序接过汤药瓷碗,恍若未闻:“谌公羽复命,永安陵神道已开,石翁仲也定了数目方位。想必不出数月,皇陵告竣,便可前去一观,那时你我也可放了心。”[2] 甜白瓷小勺舀起温暾汤药,送去南婉青嘴边。 南婉青一扭头:“我才不去,那山上荒无人烟,你若是心一横将我活活埋了,回头再与一起子小老婆风流快活,我可找谁说理。” “这是什么话,越发口无遮拦。”宇文序如旧心平气和,小瓷勺又送上前去,柔声细语劝着喝药,“说了这会子也该渴了,用几口再慢慢说来。” 南婉青一挥手打翻汤药,轻盈小勺飞撞男子下颌,泼了宇文序半面药水,白瓷碗咕噜噜滚落脚边,德明堂鸦雀无声。 “陛下若嫌我说话不中听,后宫有的是嘴甜身软的美人,何必来我这儿寻不痛快?”南婉青笑道。 彭正兴慌手慌脚掏出帕子,擦拭龙颜狼狈水痕。 服药多日,女子面容溃烂已止,大半结了痂,只是约莫伤及眼睛,如今仍以棉纱遮掩。一目对双眸,南婉青大大方方打量他的神色,好整以暇。 “彭正兴,传令中书舍人拟旨,”宇文序沉声道,“内府靡费繁多,后宫裁减妃嫔及用度,除却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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