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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爱不释手。 天下在男人股掌之间,男人在她的股掌之间。 十余年步步为营,终于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今他问她,你可喜欢? 她的喜好与厌恶,从来微不足道。 宇文序捧着纷乱手稿,往前翻几页,又往后翻几页。他一心思索谋篇布局,浑然未觉问话无答音,巍峨殿宇沉吟良久,元书纸沙沙响动,如同深秋夤夜断续闪烁的星斗。 竟不知是他问得可笑,还是她活得更可笑。 这些年晨昏梳妆,天色将明,抑或天色已晚,镜中世界燃起若远若近的幽黄灯火,南婉青偶尔也会恍惚,对座的容颜熟悉又生疏,一时是芳华绝代的美人,一时是面目全非的怪物。 “我不喜欢,我都不喜欢。” 宇文序闻声便回了神,只见她怔怔落下泪来。自从南婉青伤了容貌,哭闹皆是常事,宇文序虽哄得惯了,她一哭仍是手忙脚乱:“哪儿不好?眼睛又疼了?” 南婉青摇摇头,言语哽咽:“我不喜欢……” 宇文序忆起前时随口一问,只当是他的粗陋笔墨惹人厌烦,忙把怀中书稿往地上一扔,生怕她看了又闷着气。 “怪、怪我,是我不好,擅自作了荒唐戏文,不知你的兴致,又劳你病中费心。”宇文序道,“你的话我都记着,我改,我都改了。今夜便动笔,只写你喜欢的,明日拿来给你瞧。” 南婉青听了这话,更是泣不成声。 “青青,我……”宇文序眼见如此,无计可施。他想着替她抹泪,又怕亲近之举引人恼怒,想着哄劝开解,然拙于言辞,情急之时越发理不出一句软话。 宇文序抓起一把象牙折扇,狠狠砸去满地狼藉纸页:“这些混账东西,叫人撕了烧了,给你解气。” 到底是多年横戈跃马的身手,他胡乱一掷,又气又急,那绢扇象牙骨登时四分五裂,破碎细长的惨白色,一如公堂之下纷纷飞落斩立决的令签。 “那书不好,我也不好,都是我的罪过,平白惹得你伤心,我、我再不写了。” “青青,怪我,是我的错。” 幼时孤居南府,素日行走,偶有磕碰跌倒,逃不过一句叱骂。如若两手空空,便是“不长眼的东西”;如若捧了物什,无论要紧的不要紧的,那东西摔了坏了,便是啐上叁两日的“扫帚星”和“赔钱货”。 尔后出聘宋府,名门望族常有往来,那日是太师家小孙女的生辰宴,小女娃儿粉妆玉琢,怀里抱一只大红玛瑙鲤鱼,活似观世音菩萨座下的宝珠龙女。她抱着红鲤与孩童打闹,约莫玛瑙石沉重,晃悠悠跌了一跤,大鲤鱼脱手,摔了一地零乱碎红。 各家女眷无人怪罪,反倒笑骂地底有死王八,一个二个都作起戏来,踩了平整砖石好几脚,哄得女娃娃止了哭,少夫人又给她一柄木如意,一众孩童便欢喜玩闹去了。 那一尾支离破碎的红鲤鱼,游入少女年华惨不忍睹的旧事,可惜终究没有一个人走上前来,告诉她地里有一只死王八。 “这就叫人收拾了,都烧个干净。”宇文序方欲起身唤人,南婉青却拽了衣襟,闷头扑进他怀中。 宇文序一下不妨,才将人扶稳,便听她抽抽噎噎说道:“我、我……” “我只喜欢你一个。” 中秋迟到篇:意迟迟 丁酉年八月十五,东楚末年,中秋满月。 宇文序方从大兴殿归营,近卫前来回禀,贵妃娘娘求见。 说是求见,那人早已领着一众仆婢登堂入室,一行人花枝招展,声势浩大,不知因何造访。宇文序入内时,桌案置了一席丰盛酒宴,宫人或奉杯,或捧香,还有叁五婢女席地鼓乐。南婉青歪斜主座嗑瓜子,此处并无美人榻歇息,她便拉来了客座椅子垫脚,一个小丫头正跪着捶腿。 宇文序沉声道:“娘娘有何贵干?” 不速之客,鸠占鹊巢,还是这般花天酒地的行径,他自然看不过眼。 南婉青见了人回来,笑靥相迎:“今日团圆节,自是与心上人团圆来了。” 宇文序不欲同她作戏:“今夜尚有要事,娘娘请自便。” “好啊你,你个没良心的。”南婉青掷了手中碎瓜子,噼里啪啦一阵响,气鼓鼓起身,“今日才接了降书,便打着过河拆桥的主意了?” 昨日东楚百官集聚大兴殿,以国玺谶语跪献降书,俯首称臣。宇文序以年少寡德为由,一辞再辞,百官长跪大兴殿,久久不肯离去,一请再请,宇文序只好勉为其难,收下联名血书。 宇文序道:“娘娘多虑。” 南婉青闷着气挨近那人跟前,他一向是军中习性,不苟言笑,男子身量沉稳挺拔,腰间佩剑,策马而归,更添肃杀之气,冷若冰霜。 “我想着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又逢月夕佳节,理当庆贺一番。”南婉青委委屈屈软了声调,“原以为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你也想着见我,看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你去大兴殿,定然稳操胜券,我还亲手做了月饼,一则贺团圆节,二则给你庆功。那面饼模子又硬又重,”她说着便携起宇文序垂落身侧的手掌,将通红的手心塞进男人掌中,“我两只手都压红了,说不准明儿长多少的水泡……” 美人玉手纤纤,细腻凝脂色,越发显得手心一片红肿,必是遭了不少的苦罪。 宇文序只瞧了一眼便放下:“多谢。” “我辛辛苦苦忙活一天,你……”南婉青自顾自揉着手,他犹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只得又换了招数,佯装按重了力道,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更是委屈起来,娥眉含泪,盈盈欲泣。 “今夜确有要事与幕僚商议,”宇文序不愿听女子啼哭,耐着性子细说首尾,“降书已定,那四人今日虽未有动作,难料日后何时发难。眼下当务之急,一是银钱,二是兵马,我并非托词逐客。” 南婉青道:“钱粮之事有瑶台,如今京中各家归顺,已不足为虑。招兵买马乃是大事,实难避人耳目,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既不得避人耳目,不避就是了。” 宇文序不明其意。 南婉青一把搂上男人腰身,笑道:“有我这等好使的名头,陛下却不会用。” 宇文序将人推开:“有话直说。” 南婉青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天下之主为爱妃修建宫室,金屋藏娇,如家常便饭。那时招来的人是工匠,还是兵卒,只看陛下的意思。” 倒是个好法子…… 宇文序深思良久,寻不出纰漏。 南婉青又搂上身去,小脸贴着男子胸口,软软蹭一蹭:“向之,可是更喜欢我了?” 这人说上叁两句话便要拉拉扯扯,宇文序不堪其扰:“你……” 南婉青不待他动手推却,搂着人一通混闹,不留半点下手的余地:“你别说话,也别动手动脚的,我听听你心里怎么说。” 她却是恶人先告状。 “……”宇文序无言以对。 南婉青倚着心口听了一会儿,说道:“向之,你何必压着脉搏,不许心中乱跳。男女动情,皆会心绪不宁,这并非怪事,也不是病症。” “……” 他的脉象素来稳健,一息四至,岂有什么心绪不宁,又是胡言乱语。 “不过这样也好,倘若他乱跳一气,我倒听不清说了什么话。”南婉青忽而抬了头,咫尺相对,美人千娇百媚,顾盼生辉,“他说,你满心都是我,还想我想得紧。” “一派胡言。” 南婉青贴上心口听了听,再一抬首,正色道:“他说你才是一派胡言。” 宇文序只觉无理取闹。 “我生得花容月貌,又冰雪聪明,你合该喜欢我。”话音未落,南婉青倏然吻上唇间。大庭广众,亦非枕榻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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