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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的呜咽声穿墙而过,中间还夹杂着几句清风的咒骂。 晏三合:“骂的是什么?” “是朱家。” 朱未瑾又看了朱未希一眼,“还有爹。” 堂屋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凝滞,无形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压下来,压在每一个朱家儿女的头上。 很沉,很闷。 晏三合:“然后呢?” “隔壁的动静到了后半夜,才慢慢消停……” 朱未瑾却睡不着了。 她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帐顶,不明白清风为什么要骂朱家,骂爹,明明是他主子一错再错。 还有。 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压抑的哭声。 那哭声就像卡在了喉咙里,既压不下去,又发不出来,呼哧带喘。 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被猎人们围堵,只能用这样的声音来震慑猎人,保护自己的脆弱的躯体。 她睁着眼睛,生生熬到了天亮。 天一亮,她洗漱好了准备早早动身,不想在走出客栈时,和庚宋升四目对上。 “当时,他正在给马套马鞍,看到我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冰冷又突兀的笑。” 朱未瑾:“我别过头,不理会这人。他显然也不想理会我,很快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然而,就在小茜扶着她准备上马车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那马几乎是朝着我冲过来的,把我吓个半死,快到我面前的时候,庚宋升一勒缰绳,马蹄高高跃起的同时,他冲我喊了一句。” 晏三合:“他喊了一句什么?” “他喊……” 朱未瑾冲朱未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回去告诉你姐,我庚宋升从来没有做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 朱未希的脸色先是一惊,随即是愤怒。 那愤怒越来越盛,盛到她的眼圈红的似乎要滴下血来的时候,她凄厉的喊道: “朱未瑾,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什么?” 朱未瑾似乎料到了她有这个反应,一点都不慌张。 “说我遇到了庚宋升,说他没有辜负你?你会信吗?” “……” “你不会信的。” 朱未瑾冷笑:“你不仅不会信他,更不会相信我,舞弊是真的,那姑娘肚子大了是真的。” 朱未希无力反驳一个字,垂下头,无声落泪。 晏三合不忍心去看朱未希此刻的神情,话锋一转,“朱未瑾,你应该是相信了。” “对,我相信了。” 朱未瑾:“我喝过酒,也偷偷醉过几次,也躲在被窝里哭过。一个人醉了,都不敢大声哭,那就一定有伤心事。” 晏三合:“你暗中查了?” 朱未瑾摇摇头:“我只是多留个心眼。” 晏三合:“哪里有问题。” 朱未瑾:“那个怀孕的女子。” “半路上的露水夫妻,图的你情我愿,鱼水之欢,你是谁,我是谁都不重要。” 晏三合:“庚宋升没必要把自己的底交待的那么清楚,要交待也应该是洛阳庚家,不大可能是京城朱家。” 朱未瑾惊疑地看着晏三合,半晌,才点点头。 晏三合:“这是一处疑点,还有吗?” “有!” 朱未瑾的目光看向朱远钊,“二哥当年在春闱前几天,偷偷给庚宋升测过吉凶。” 朱远墨大惊失色:“你帮庚宋升测了凶吉?” 朱远钊眼皮一跳,无奈点了点头。 他和大妹的感情最好,庚宋升这人他颇有几分欣赏,没忍住,所以在春闱前几天就偷偷测了测。 朱远钊厌恶地看着朱未瑾,“我私底下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庚宋升出事后,二哥有天喝醉了酒,嘴里反反复复嘀咕一句‘明明是大吉,怎么会是大凶’?” 朱未瑾:“朱家藏不住太多秘密,那段时间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议论大小姐和庚宋升的事情,我是无意中听到的。” “你可真是有心啊!” 朱远钊冷笑一声,扭头道:“晏姑娘,是我当时学艺不精,测错了。” 朱未瑾回以一声冷笑,“这种事情也能测错,二哥可不是学艺不精,而是不配做朱家人。” 朱远钊咬牙:“你……” “朱远墨,这是怎么回事?”晏三合迅速打断了两人兄妹二人的针锋相对。 朱远墨目光发沉:“这种凶吉,我们家是不测的。” 晏三合:“为什么?” 朱远墨:“因为太简单,也因为得罪人。” 测凶吉,尤其是学业这方面的,只要拿着那人的生辰八字再加三枚铜钱就绰绰有余。 找上门来测的,都是非富即贵,但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没几个会好好用功读书,都是靠着祖上在国子监混日子的。 不用测,十有八九是凶。 朱家的门第,根本不必靠这些小事情撑起来,索性就不接。 这话一落,本就压抑的正堂里,一股子死沉之气。 朱老大说简单,那就意味着朱老二测错的可能性很小;也就意味着庚宋升本来可以中举的。 但偏偏又出了舞弊一事。 晏三合悚然看向朱未瑾,“说吧,你又暗中发现到了什么?” 第五百四十二章认错 朱未瑾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长到所有人都以为,她接下来的话至关重要时,朱未瑾却来了一句: “晏姑娘,我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只想到了下棋。” 想到了下棋? 晏三合心思一转,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这盘棋并没有中断,对弈的双方还在棋盘前面坐着,对弈还在继续,是吗?” “是。我娘执黑先子,一路高歌猛进;我爹执白后手,节节败退。” 朱未瑾一笑:“谁都以为我爹会输的时候,突然峰回路转,谁能想到最后赢的人,竟然是我爹!” 晏三合:“你觉得你爹赢得有些蹊跷?” “我不知道。” 朱未瑾看着地上的青石砖,脸上有些讳莫如深,“我只知道我有点害怕。” “你害怕庚宋升主仆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所谓的峰回路转……” 晏三合抽一口凉气:“……就是细思极恐!” “不是细思极恐,晏姑娘。” 朱未瑾抬起眼,怔怔地看着晏三合。 “是我根本不敢往下想,他是我爹,哪怕他再厌恶我,他仍旧是我爹,是生我养我的人。” 那件事情以后,爹依旧勤勤恳恳的养着这个家,温柔多情的关爱着娘,慈爱可亲的教导着他的孩子。 一切,都没有变。 甚至,爹开始帮大姐相看起人家,京城高门里的青年才俊,他一个一个和娘一起筛选,看他们的门第,测他们的八字,算他们的未来。 庚宋升这个人慢慢被遗忘。 除了对朱未希来说,还留有一些痛,一些伤,连和庚家牵连最多的娘,都似乎已经走出了那个阴影。 更别说大哥他们。 可每一个夜晚,庚宋升那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都会入她的梦,那样的真实清晰,好像她又睡在了那间客栈。 一年过去了; 两年过去了; 三年过去了; 大姐出嫁了。 大姐出嫁那天,一对新人被牵进正堂,和爹娘告别,娘抹泪说了一大通叮嘱的话。 轮到爹时,他泪流满面,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爹这般伤心过,就好像怀里揣着的一个宝贝,从今往后就不属于他了。” 朱未瑾惨然一笑,“而我出嫁的时候,爹只是冲着我淡淡说了一句:去吧,在夫家好好过日子。” 她扭头,看向朱远墨:“大哥,我没夸大吧?” 没有夸大。 两个妹子出嫁的场景,都刻在朱远墨的心上,一个刻得深一点,一个刻得淡一点。 并且他还记着一件事。 大妹出嫁后,爹就病了,病了足足有半个月,以至于大妹三朝回门,爹都没出现,由他这个长子全程陪着谢家人。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对这个家彻底死了心。” 朱未瑾:“这些年我很少回来,不是不想回,是回来没有意义。” 爹很少见她,只把姑爷叫进书房聊几句,娘只会叮嘱她好好孝顺公婆,亲和妯娌。 如果碰上朱未希夫妇回来,前一瞬娘还和她亲亲热热说着话,下一瞬,娘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心里眼里就只有大女儿大女婿了。 爹更是如此。 大姑爷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酒,都在爹的心上。 项延瑞不擅长交际,却不是傻子,岳父岳母对他如此,他心里一本账,渐渐的也不大爱往朱家来。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晏三合:“什么?” “我只要一回到朱家,接下来连续几天做梦,都能梦到庚宋升的哭声。” 朱未瑾看着朱未希,犹豫片刻,终是咬咬牙道: “那人是插在你心里的一根刺,也是哽在我喉咙里的一根刺。” 朱未希听了这话,什么表情都没有,仍是低垂着头。 事实上,她的头已经好久没有抬起来了,从晏三合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滴一滴从她眼中掉落的泪。 晏三合默默扭过头,又问:“朱老爷过世,你没来送终,又是因为什么?” 朱未瑾沉吟不语,似乎不怎么想说。 “是朱老爷生前对你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朱未瑾看着晏三合,心中心悸至极,半晌,才开口道:“爹生病的第三天,我和延瑞回来……” 可惜爹喝了药,已经睡着了。 大哥去了衙门,二哥、三哥陪着延瑞在外间说话,娘和她在里间守着。 刚守一会,老总管把娘叫出去,问端午节礼的事。 娘刚走,爹的身子突然颤抖起来。 她走近一瞧,原是梦魇了。 眼见他抖得越来越厉害,她唤了两声,没有反应,只好伸手去摇他。 手刚伸出去,爹猛的睁开眼睛,见是她,一脸厌恶的低吼:“滚回去!” 每个字,都像惊雷落在朱未瑾的耳中。 她倏的缩回手,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 时至今日,朱未瑾还记得爹吼出那三个字时的眼神。 那眼神是冰冷的,愤怒的,嫌恶的,还带着刻骨的怨毒,让她浑身上下,五脏六腑,七经八脉都冷的像一块冰。 “晏姑娘。” 朱未瑾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 “我知道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却不曾想会偏成这样。既然他心里压根没我这个女儿,我又何必装模作样的假装孝顺,不如眼不见为净罢!” 晏三合眉头一皱,“你确定他这一句话,是冲你吼的吗?” “晏姑娘可真真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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