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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律例,此乃二重罪,这第三重罪……” 帷帘猛的掀开,露出皇帝一双冰冷黑目,“你可知是什么?” 赵亦时咬着牙,摇摇头。 “是愚孝。” 三个字,把赵亦时惊出一后背的冷汗,忙自辩道:“皇爷爷,孙儿……” “你该学学你父亲,户部被他打理成这样,还能不闻不问,泰然处之。” 皇帝冷哼一声,“东朝太子的贤名,可真是人人称颂啊。” 一股寒流从脚下窜起。 赵亦时四肢百骸都冻成了冰,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会是这一句。 第一百七十八章七寸 有泪,从皇太孙赵亦时的眼眶中落下。 他喉结上下滑动几下后,哽咽道:“皇爷爷,愚孝也是孝。东朝如何,臣不敢妄议,但父亲如何,做儿子的总要为他议一议。” “你还要替他辩解?” “是!” “朕倒要听听,你要如何辩?” 赵亦时跪着往前行两步,昂首道:“季陵川之所以敢贪腐,是因为张家;张家敢肆意妄为,是仗着出了一个太子妃。” 一道寒光从皇帝眼中闪过,他冷哼一声。 “母亲深居内宅,每日在府里做做针线,赏赏花草,对朝堂之事从不多问一句,也不敢多问一句,张家、季家的事,她最无辜。” 赵亦时:“父亲手掌户部,启用季陵川,一来是相信此人的能力,能将漕运治理好;二来也看在母亲的份上,却不想…… 他顿了顿,又道: “用人不善、不查,是父亲的失职。按理,他应该上书陛下,请陛下从严从重处罚,季家也好,张家也好,一个都不要放过,方不负皇恩。 可如此一来,母亲那头便是山崩地裂,他们结发夫妻二十余载,相濡以沫,父亲若上这样一个折子,对得起皇恩,对得起天下,独对不起母亲。 古人云忠孝不能两全,父亲在季陵川一事上,皇恩与结发夫妻不能两全。” 说到这里,赵亦时深深叹息一声。 “皇爷爷总说,父亲此人书生意气太重,孙儿从前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为君者,儿女情长是小,家国天下是大。 孙儿也试着劝了一回,父亲听罢,只与孙儿说了一句—— 张家也罢,季家也罢,说到底还是我用人不查,最该受罚的是我,我又有何脸面上书陛下,请求宽恕? 皇爷爷,父亲并非顾及贤名,而是在等着您的处罚。” 说完,赵亦时伏腰深深拜下去。 皇帝冷眼看着他,良久,摇摇头,道:“你去外头跪着吧!” 赵亦时没动,“孙儿还有一话要说。” “说。” “今日之事,明亭也罢,蔡四也罢,说到底是孙儿仗着皇爷爷的宠爱,大胆行事,最该受责罚的也是孙儿,请陛下饶过他们。” “滚出去!” 皇帝一拍床沿,声音突然暴怒。 赵亦时抹了一把泪,躬身退出去,在外殿的门槛前,又屈膝跪下。 严如贤匆匆看他一眼,忙进到里殿服侍。 皇帝脸上怒气尤在,一双虎目狠狠的盯着那道门槛,眼中暗流涌动。 严如贤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夜了,歇着吧!” 皇帝冷哼一声。 严如贤把冷茶倒掉,往茶盅里添了些温水,“陛下润润嗓,别气坏了身子。” 皇帝突然伸手,冲门槛那头用力点了几下。 “朕怎么教出这么一个人,其心可诛!” 严如贤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可不是其心可诛,专挑着陛下您的七寸去了。 先帝在时,对结发的先皇后最为敬重,先皇后一去,先帝悲痛欲绝,连着七天没上朝。 陛下承得大位,诸事都效仿先帝,后宫女子再多,也绝不冷落皇后,初一、十五始终歇在皇后殿中。 早年,皇后的娘家也犯过些错,陛下更是以一己之力保下来。 太孙这一番话是在提醒陛下,太子这也是在效仿您。 “去把蔡四叫来。” 严如贤忙回神:“是!” …… 蔡四整整衣衫,跟在严如贤的身后进到了内殿。 他不敢多瞧,走到榻前跪地行礼,“臣见过陛下。” 皇帝没让他起身,“把季陵川放出去的事,是你同意的?” 蔡四早就想好了说辞,忙道:“回陛下,臣看在裴大人一片孝心的份上……臣错了,请陛下责罚。” “哼!”皇帝冷哼一声。 “臣死罪!” 蔡四伏倒在地,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这是裴大人给臣的好处,臣不该收,臣有罪。” 皇帝嘴角一牵,脸上的怒意反倒散了一些。 十官九贪,贪不可怕,可怕的是心存异心。 季陵川那个位置,换了谁都不会清白的,不过多少的问题,他动季陵川,敲打的是太子。 “朕听说,这几日你们北司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啊!” 蔡四忙直起身,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上去。 “回陛下,进出的人,进出的时间,在牢里呆了多久……统统都在这张纸上。” 永和帝接过纸,淡淡扫了一眼,眉头轻锁。 这张纸上,他孙子进出三次:一次季家入狱当天;一次季府九姑娘吊死的当天;还有便是今日。 进出最多的,是刑部侍郎徐来。 “徐来对此案颇为关心啊!” 蔡四大着胆子看了眼皇帝的神色,轻声道:“因为此案由陆大人为主,三司为辅,徐大人十分敬业,这三个月和我们都处熟了。” 皇帝又是一记冷哼,蔡四吓得又赶紧伏倒在地。 一旁的严如贤也将腰弓得更低,好掩住嘴角的一抹冷笑。 锦衣卫分北南两司,其主子只有一个人,那便是眼前这一位身量伟岸,不怒自威的天子。 徐来身在刑部,手却伸进了北司,不就等于徐来背后的主子,在打北司的主意? 严如贤在心里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还是太心急啊! …… 马车里,随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连最沉得住气的谢三爷都不淡定了。 整整一夜,皇太孙和蔡四都没有出得了宫。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爷打个哈欠,踢踢裴笑:“把你身上的五钱帝,还有什么金刚经统统拿出来。” “干什么?”裴笑两只眼睛青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替怀仁求求菩萨。” “没用。” “为什么?” 裴笑硬着头皮说了大实话,“其实……都还没开过光。” 谢知非咬咬牙。 我现在把这孙子弄死,还来得及吗? 正想着,耳边传来沉重朱门打开的声音,一挑帘,却见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严如贤? 怎么会是他? 谢知非心跳加速,目光朝裴笑看过去。 裴笑拍拍他,“你在车上呆着,我和沈冲厚着脸皮去问一问。” 两人跳下车,飞快的跑过去。 严如贤一见这两人,两只鼻孔朝天,只当看不见。 裴笑赔着笑,“严公公这么早就出宫,可太辛苦了。对了,太孙殿下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吱了 严如贤神色傲倨,看都没看裴笑一眼,手一指沈冲。 “太孙在宫里还得呆上几日,你回府里给太孙拿几身换洗衣服来。” 沈冲刚要“噢”一声,裴笑抢了话,“严公公,两三身,还是五六身,您老给个准数!” “别削尖了脑袋打听,这是你能打听的吗?” 严如贤冷冷扫了裴笑一眼,扶着小内侍的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死太监!” 裴笑低低骂了一声,转身又上了马车,把这几句话一字不落的说给谢知非听。 谢知非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分头行动,明亭你去北司门口守着,我去接晏三合,沈冲回太子府拿衣裳。” …… 蔡府; 小院。 晏三合睁开眼睛,看着帐顶。 她曾经设想过很多遍自己的过往,却从没想过,过往竟是如此的惨烈。 惨烈到她只要一想到梦里的那些场景,就心痛不已。 良久,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藤椅上的李不言骤然惊醒,用力揉揉脸后,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 “梦到了什么?” 晏三合把眼珠子转向她,“被你说对了,我的确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那帐帘,锦被,古琴,书,纸…… 绝不是小门小户用得起的东西。 “然后呢?” “那个欺负我的人,应该是我哥……” 晏三合将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说给李不言听。 说完,李不言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难怪她看到周也葬身火海,会拼了命的嘶喊挣扎,甚至也要跟着跳进火里; 难怪她在梦里哭得那么凶; 原来她的亲人都没落得个好死。 “谁救了你,你看清楚了吗?” “没有。” 晏三合坐起来把头靠在李不言的肩上,整个人已经彻底蔫了。 李不言轻轻拍着她后背。 “别泄气,黑衣人,杀戮,烈火……这绝对不会是小事,咱们先歇上两天,再好好盘算从哪里开始查这事儿。” “不言。” 晏三合声音有些发抖,“我对季陵川说过,真相越往下挖,就越残忍。” “嗯,你说过。” “这话我轻飘飘一句,真落到自己头上,就有些受不住了。” “什么受不住?” 谢知非顶着一身湿气走进来。 李不言站起来用身子挡住晏三合,冲谢知非莞尔一笑。 “三爷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进进出出的人,好歹吱个声啊!” “我吱了。” 三爷一脸的委屈,“在外头吱了两声,你们没动静。” 主仆二人悚然一惊。 他在外头吱了两声,那么也就是说站了有片刻时间。 “你都听到了什么?” 晏三合的声音又哑又沉,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被什么碾过似的。 谢知非皱眉:“就听到一声‘有些受不住’,晏三合,你受不住什么?” “受不住你动不动就往我房里跑!” 晏三合漠着脸,低呵道:“出去!” 谢知非的脸皮,用城墙来形容都有些侮辱了城墙。 他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显得十分的光明磊落。 “我进来是想和你说一声,太孙进宫一夜,也没有消息传出来,季家那头不知道福祸,晏三合,我心里没底呢。” 还“呢”? 他这是在向谁撒娇? 晏三合深吸口气,淡声道:“是福,不是祸,把心按回肚子里。” “你声音怎么了?” 谢知非把李不言往边上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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