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言不合就丢钱的,妥妥富家出身,不能惹。自个儿见好就收,不要坏人家兴致。 为首的壮汉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就你们两个?” 翟乐道:“准确来说,是沈兄一个。” “对,送你们重新投胎做人,我一个就够了。”沈棠提剑指着他们,淡声道,“你们是一个个排着队来呢,还是一起手拉手同赴死?” 一众混混以为自己在听什么好笑笑话。 一个打他们一群? 还想送他们去投胎做人? 为首的怒极反笑:“小小年纪也学游侠做派!行!既然想找死,老子成全你!上,把他俩全部打死!打不死老子要你们死!” 双手环胸在一侧看戏的翟乐:“???” 闪身避开冲向他的混混,大叫:“为什么啊?是沈兄要一人挑你们一群,打我作甚?” 还未抱怨完,沈棠手中长剑咚的一声,几乎擦着他的鼻子没入身侧的木柱,吓得他猛然后仰,后空翻越开。而追打翟乐的混混差点儿没刹住车,剑锋离他的脖子仅剩半指之遥。 沈棠面无表情地屈指一勾。 长剑乖顺回到她手心,正好横档劈开迎面砸来的木桌木凳木棍,混混因地制宜,从柜台后搬来酒坛当武器,砸向沈棠。翟乐大叫:“你们没有武德啊!” 说罢也抄起一只酒坛砸出去。 砰得一声。 两只酒坛在空中相撞,应声而碎,浑浊酒液泼洒一地,翟乐抄起最大的陶片砸出去。 靠着蛮力,踢脚挥拳。 打架方式跟这些混混一样毫无章法。 沈棠:“……” 一边打还一边“指导”沈棠:“沈兄啊,你这样提剑干架的方式是错误的。对付这种混混就该拳拳到肉,肉贴着肉,拳头打拳头,那才是真男人、真汉子。” 说着陡然矮身,让前后两名准备夹击的混混猝不及防下,自己人打了自己人。 他则顺势滚到一边长腿横扫。 跳到其中一人身上,硕大拳头闷下去。 沈棠:“……” 她,收起了剑。 一拳头闷上一人鼻子。 酒肆发出噼里啪啦的摔打声。 动静惊动半条街。 酒坛碎了一个又一个,掌柜时而心疼皱眉,时而捂着心脏哀嚎――残酷的现实如此冰冷,唯有怀中那块大元宝能给他些许温暖。 不止路过的街坊邻里忍不住顿足,伸脖子看热闹,连剩下半条街以及隔壁街的百姓,听到这群混混被人教训,也跑过来看现场热闹。 随着拆迁般的动静,一个个混混被踢飞出来,百姓们鼓掌叫好。胆子大的还不断凑近,希望能近距离一睹仗义游侠的真正面容。 086:你的珍宝呢(中) 退下,让朕来 沈棠单手掐着一名混混脖子,将人从酒肆拖了出来,丢垃圾一般随手往混混堆丢。 “好!” “大英雄!” “英雄们做得好!” 话音落下。 围观人群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翟乐像是见惯了这个架势,那双含笑桃花眼几乎要溢满骄傲�N瑟。他冲着鼓掌的人群抱拳,嘴里笑盈盈地道:“乡亲们言重了,谢谢大家,谢谢。行侠仗义本是吾辈应该的……” 看着好似孔雀一般兴奋开屏的黑衣少年,沈棠盯着他自带裙撑的臀,盯了三秒。 最后,她顺从心意上了脚。 翟乐也不是吃素的,好似身后长了一双眼睛,灵活躲开的同时,双手捂着险些遭殃的屁股,惊恐道:“沈兄,你背后偷袭在下作甚?” 沈棠遗憾地收回脚。 冷冷道:“正经事情还没做呢。” 翟乐慢了一拍才想起何谓“正经事”,不由得道:“这种喜爱敲诈勒索的混混,在下见得多了。小恶是有,但要说什么伤天害理的大恶,应该没有。他们也怕手上沾人命……” 有罪但罪不至死。 沈棠嗤了一声,问:“你盘问过了?” 翟乐道:“没有,但是……” “问都没问,凭着经验就妄下判断?真真是内庭太监开大会,无稽之谈!噤声!” 翟乐被她堵死了话头,只得闭麦。 沈棠一脚踩在混混头子肩头,一手提剑抵着他眉心威胁:“如实交代,不然杀了你!” 翟乐忍不住:“沈兄,仗义行侠……” 沈棠微掀着眼皮,冷淡看着翟乐。 “说人话!” “仗义行侠不兴屈打成招这套。” 沈棠不说话,自行体会看傻子的眼神。 二人对话,反倒坚定了这群混混对二人行事的定义――说白了就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学着坊间话本中的游侠,自诩正义,行侠仗义,打击弱小,寻求刺激和成就感。 这反而是混混们最不怕的。 因为这种是纸老虎,干不出多狠的事。 沈棠叱骂:“放屁!老子就要屈打成招!” 翟乐:“……” 看着状态似曾相识的沈兄,不用靠近也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浓郁酒香,翟乐心里不由得打起倾盆暴雨般密集的小鼓―― 莫不是沈兄私下偷偷喝酒了? 他颤巍巍问:“沈兄啊,你醉了?” “没有,老子千杯不醉。” 翟乐:“……” 好家伙,九成把握是醉了。 但他完全想不起来沈兄是何时喝的酒,明明从砸摊子开始他俩都是一起行动的啊。 一想到那一夜状态格外兴奋、龙精虎猛的沈兄,翟乐一时也有些头疼,担心沈兄冷不丁发酒疯,自己未必拦得住。于是他想了个点子:“沈兄,你不去找被窃的珍宝了?” 记得上回醉酒,沈兄就误以为共叔武是偷窃珍宝的窃贼,一路精准追杀至城外。 这次若可行―― 想必共叔武能扛得住吧? 应该…… 谁知沈棠不按理出牌。 她道:“那名窃贼已经被吾拿下!” 翟乐嘴角抽了抽:“珍宝呢?” 沈棠咬牙,想起了什么讨人厌的事情:“窃贼可恶,不肯交出珍宝,不过无妨。小贼落在吾之手中,珍宝总有一日会物归原主!” 翟乐:“……” 沈兄的醉酒的确是与众不同。 沈棠一脚将试图偷跑的混混踢回去,一脚便将人踢得一时半刻起不了身。长剑重新横隔在为首的壮汉脖子上:“如实交代!” 他硬气不肯说话。 沈棠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一脚踩他膝盖上,稍稍使劲儿,壮汉的脸色便铁青数分,无法忍受般惨叫出声。 沈棠挪开脚,壮汉抱着腿打滚。 其他混混看了脸都白了。 沈棠道:“本来就准备把你们腿全部打断,既然不肯说,那我就直接走流程……” 说罢又准备踩断一条腿。 “使不得使不得,不能对他动手啊。” 围观的吃瓜群众中传来一道声音。 沈棠垂眸:“此人有特殊身份?” 她一问,一部分围观群众倏地变脸。 有些欲言又止,有些吓得悄悄溜走。 人群出来个白发老头。 他道:“此人叫‘蛇头’的诨名,家中有个阿兄进山当了贼,还是个二把手,惹不得!” 老头儿也是走街串巷的小贩,靠着编草鞋的手艺勉强度日,担心沈棠这两个年轻人因为一时仗义而惹上大祸,这才站出来。 沈棠眉尾一挑:“嚯,还真有点儿东西了。老人家,你别怕,这一伙混混,除了我先前说的事情,还有没有其他恶行?” 老头儿气急:“你这娃,缘何不听劝?” “老丈莫怕,我可不是某些打一顿就不管的游侠。这几个混混若伤天害理,我送他们下地见阎王。若那个二把手是他们靠山,我就去把所谓二把手也削了。售后服务质量业内领先,保证不给你们带来任何后续烦恼。” 翟乐:“……” 他感觉自己被内涵了,在“某些”之列。 老头儿见沈棠固执,还抛下这样的大话,料定这个年轻后生要倒霉,自己阻拦不了,只能无奈叹了一声,透露些许。希望沈棠二人听了能知难而退,连夜逃出孝城。 原来,“蛇头”仗着有当土匪的阿兄,也学着在孝城拉了帮混混,靠着欺压满城的商贩赚个盆满钵满。此事上报郡府,郡府一开始派人把“蛇头”抓走,但坐牢没两日又放了出来,听闻是他的靠山使劲儿,上下贿赂。之后再有商贩上报,轻则家破,重则人亡。 “蛇头”主要业务是收“出摊税”,但也有其他副业,例如逼良为娼,例如略卖人口,例如放印子钱,例如逼债把人打死…… 商贩敢怒不敢言。 乖乖交了“出摊税”了事。 沈棠似笑非笑地看着翟乐。 “没有伤天害理?” 翟乐:“……有的。” “没有沾手人命?” 翟乐:“……沾了。” 听意思,那个匪窝有点儿料。 “经验主义要不得啊,翟笑芳同学。” 翟乐窘迫地红了整张脸,生硬地转移话题:“沈兄,现在是清算在下的时候吗?这些小人如此可恶,的确该杀,一个不留!” 沈棠:“对,拖到城外小树林!” “那个什么匪窝,听着也不好。” 沈棠点头:“对,一起抄了它!” 说罢,动手将这些混混全部串一串,准备去城外善后,翟乐见状,面露惊恐:“不……不,沈兄,不先回去找祈先生?实在不行,我去找我阿兄也行……就我们俩?” 他觉得不可。 尽管沈兄也是文心文士。 奈何沈兄“他”不行啊! ------题外话------ 裙主唯一id📌V❤️: +V:ji⓪70①i 我感觉病好了,明天恢复加更。 087:你的珍宝呢(下) 退下,让朕来 沈棠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翟乐。 翟乐被她盯得浑身不自然。 结巴道:“沈兄这般瞧着在下作甚?” 孰料沈棠“倒打一耙”,似笑非笑的眸子从他脚底打量到发顶,问:“翟笑芳,你是不是不行?” 黑衣少年白皙的脸颊腾得红透了。 慢了半拍才气急败坏跳起来,怒道:“什么不行?怎么不行?如何不行?小爷哪里都行!” 沈棠道:“你行?你行的话,怎么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个人?在一旁给你加油鼓劲儿啊?” 黑衣少年被气得脖颈都染上一层浅浅的绯红,不由得咬牙:“走走走!你我二人足矣!” 心里却不由得打起了鼓。 希望那只是个普通的土匪窝。 一般规模的,他一人就能扫荡干净,更何况还有个醉酒发疯的沈兄,应该不会出问题。 沈棠手指搁在唇边吹了声口哨。 屈指呼道:“摩托,招来!” 三息过后,无事发生。 围观百姓不明所以,沈棠感到一丝丝尴尬,她压低嗓子,低沉唤道:“风驰电掣,大运摩托!出来吧,我的珍宝摩托!” 与此同时―― 后院马厩,共叔武正光着膀子坐在木凳上,手拿木刷,给一匹马身比他还高半个头的黑色骏马刷洗。这匹黑马生得极俊,前蹄雪白而通体乌黑发亮,鬃毛与马尾丝滑柔顺。 它脾气好,任由共叔武给自己洗澡,再将接近二十寸长的鬃毛编成漂亮花样。 脚边还放着一副雪白马铠。 共叔武看着战马,轻叹:“老伙……” 话未尽,一人一马齐齐转头看向马厩另一侧,那里有一匹比黑色大马矮一些的雪白骡子。原先凝实的雪白骡子,此时却以极快速度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共叔武疑惑不解。 “沈五郎作甚要将摩托喊走?” 当摩托凭空跑出来,围观百姓发出阵阵惊呼――他们听说这世上有些人可以变出高头大马,但从未见过,眼下却真实发生了! 惊呼的不止百姓,还有翟乐。 “沈兄,你不是文心文士?” 众所周知,文心没马的。 只有武胆武者才能凭空化马,武胆等级越高,化出的战马越优良,穿戴的马铠也越精良,防护越周密。虽说眼前这是一匹骡子,但除了外形,其他无一不跟战马等同。 哦,摩托它没有马铠。 沈棠没开口解释,轻盈如飞鸿戏海,翻上摩托的背,双腿夹紧肚子,喝道:“驾!” 摩托听到指令应声而动,被串在一起的混混挣脱不得,被拖着踉跄前行,哀嚎不断。 翟乐顾不得好奇,急忙催动武胆跟上。 “沈兄,你等等在下!” 着急之下,差点儿忘了言灵是哪句。 武胆言灵中,化马而行的言灵有许多,每句都有特定目的――例如横枪跃马,顾名思义便是持枪披甲备战,不管是马铠还是武者的铠甲一次成型,消耗大;例如“信马由缰”,则是消耗较少的化马言灵,马铠盔甲皆无,仅有马镫马鞍,适合单纯短途慢行。 而―― “秣马厉兵!” 则介于两者之间。 马儿养精蓄锐,武器磨刀待用,随时戒备,一旦有敌情则迅速进入作战状态。 言灵落下,一匹墨玉白足,披挂戴甲的骏马自远处逆风而来,眨眼功夫便由虚转实。 围观百姓又惊又奇,下意识给那匹马让了道,生怕被它冲撞。翟乐小跑两步,足尖一点,抬手抓住战马缰绳,配合战马稳稳落在马背,猛地加速朝沈棠远去的方向追赶。 “沈兄,你我要不要赛一赛?” 翟乐胯下的战马,长得高壮,外貌俊朗,还有四条大长腿,加速爆发极强。不一会儿赶上沈棠,稳稳止住改为慢行。他向沈棠提出赛马要求,却被无情地拒绝:“不比。” “为何不比?” 这样小碎步跑着很不得劲儿。 而且,他太好奇沈兄这匹骡子了。 沈棠直言不讳:“你用一匹精良战马跟我家摩托一匹骡子比速度,多少有点儿厚颜。” 行军打仗,战马是冲锋陷阵的,而骡子就算能上战场,也是用来驮军资,谁会用骡子组建骑兵营?家里有矿都经不起这么烧。 翟乐低头看着战马,道:“但是它想比。” 言灵化出的“活物”,活动所需能源都是制造者给予的,某种程度上也与制造者心意相通。翟乐明显感觉出自家伙计跃跃欲试,想撒开腿跟身边这匹雪白骡子比一比。 沈棠凉凉道:“让它憋着。” 翟乐又问:“憋不住呢?” 沈棠扭头看了眼狼狈不堪,被迫小跑跟上、气喘吁吁的混混们,诚实地道:“诚然,我是想替天行道除掉这些‘恶’,但要是答应跟你赛马,他们两条腿怎么跟得上咱们四条腿?待你家战马尽兴,他们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翟乐只得打消念头,心下暗暗感慨,沈兄醉酒醉得有特色,理智尚存有仁心,若不提前后反差,外人怕是看不出“他”其实还醉着。 “咱么这么大张旗鼓,若是被土匪窝的眼线知道了,提前有了准备,这可怎生是好?” 沈棠道:“怕甚?强攻!” 翟乐:“强攻?” 还不带个文士压阵??? 沈棠面无表情道:“对头!乱杀!” 翟乐:“……” 二人大张旗鼓、气势汹汹的架势,城门守卫查都不敢查,直接放行。沈棠熟门熟路来到一片偏僻小树林。翟乐下马牵行,发现目的地躺着三具被动物分食,蚊蝇盘旋,蛆虫乱生,连避体衣物都无的残缺尸体,没了胳膊没了腿,勉强从尸骨判断是两男一女。 死因统一,被人大力捏断颈骨而亡。 尸臭扑鼻而来,饶是翟乐也忍不住掩鼻,眉染轻愁:“不知是何人将他们杀害分尸,抛弃至此……唉,曝尸荒野,沦为豺狼鸟兽食物……这番景象着实触目惊心……” 沈棠道:“哦,我杀的。” 翟乐:“……” 他脸上似乎写着“沈兄你逗我”。 沈棠皱眉思索,将吓破胆的混混丢一边,绕着三具残躯走了一圈,说道:“他们仨不干人事,我就替天行道了。不过我没把他们曝尸荒野,我挖坑埋了的,埋得还挺深,即便发大水都未必冲得出来,下葬时尸体也完整。但你看他们肢体的切口……像是……” 翟乐脸色刷得一白。 他道:“像是被人用钝器砍的。” 沈棠不解歪头:“难道是仇家干的?” 翟乐摇摇头,压下直冲喉咙的恶心。 几个混混不知想到什么,吐了出来。 ------题外话------ |?ω?`)文心文士无法化马那一段,我总觉得我在骂人…… 088:带着? 退下,让朕来 沈棠问:“你们吐什么?” 翟乐白着一张俊脸,低声解释:“怕是你埋尸的时候,附近有百姓看到了。所以,你前脚刚走,后脚过来将尸体挖出来……” 因为醉着,沈棠一时竟没有想明白。 “这些拿回去作甚?” 翟乐一改往日轻松,连那双时时含笑的桃花眼也黯然三分,眼尾挂愁,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太饿了,你觉得还能作甚?” 他直接挑明了,沈棠蓦地睁圆了眼睛。 竟是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可、可那是人……”此时的沈棠看着手足无措又迷茫,她无意识地原地踌躇,口中轻声喃喃,“人怎么能……不能啊!那可是人、是同类,还是埋进地里的……” 祈善带着沈棠一路来到孝城,为了少吃苦,多打探消息,前行路线不算偏僻,隔一两天就能遇到村落城镇。百姓生活是很艰难,只能说勉强凑合,守住最基本的底线而已。 沈棠知道有这种事情,但从未见过。 而翟乐不同。 翟乐和他堂兄翟欢自东南出发,二人仗着身手好、配合默契,哪里都敢钻一钻,沿路端过几个土匪窝,杀过好几批穷凶极恶之徒,正如翟乐说的,仗义行侠、打抱不平。 恶徒好杀但肚子难填。 他与阿兄曾途径一个村落,全村仅有三十六户,多是老弱妇孺,青壮都被征去打仗了。 那天村里有名老人寿终正寝,他与阿兄借住在其中一户农家,夜幕低垂,听到院外传来交谈声。他好奇,透过窗隙往外看,见那瘦得皮包骨的村正,正挨家挨户送碗肉汤。 仗着视力好,也看到农妇表情苦涩。 附近能吃的树根都不多了。 翟乐初时也不知那是什么汤,便好奇与阿兄一说,时至今日仍记得阿兄那时的表情,半张脸被烛火染得微红,剩下半张脸隐在阴影处,影子随着微弱的火苗时隐时现。 他甚至产生可怕错觉――暗中蛰伏着满身血腥的凶戾巨兽,它会以阿兄张口为令,跳出来将他蚕食殆尽,咀嚼成肉沫。 油灯“哔啵”作响。 阿兄神情漠然地道: 翟乐仍是不解这话深意,直至离开村落的那天,又有一户人家办丧事。 翟乐骑马离开,无意间扭头,看到亡者亲属哭着将尸体埋入提前做好的坟。只是还未来得及封棺,村正便带着人过来交涉。 距离太远,翟乐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从他们激动到险些发成肢体冲突的交流来看,双方都不愉快,最后那具尸体还是被搬了出来。 蓦地―― 阿兄的话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他才真正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的翟乐,那日险些摔下马背,将昨日吃进肚的干粮都吐了出来。 翟乐: 翟欢神情淡漠: 翟欢声音一如既往得温柔,也让翟乐听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那是他自小奉为榜样的堂兄都束手无策的绝望。 翟乐情绪低沉道:“我阿兄说这些人比谁都想活下去,但世道比谁都想他们死。伤害不是活人,只是一具尸体,那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残忍、无人性?不能说……” 沈棠闻言,伫立原地,看着脚下三具严重腐烂、残缺不全的尸体,怔愣许久回不过神。 半晌―― 她道:“也是,管夷吾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可这些百姓莫说‘仓廪实、衣食足’,他们五脏庙都是空的,一家几口凑不齐一身体面衣裳,谈什么礼节荣辱?” 在这种情况下,用礼节、荣辱、伦理来评论他们的行为,岂不是最大的傲慢? 翟乐见沈棠表情有些不对劲,抬手推推她的胳膊,试图将好似被魇住的沈棠摇醒。 沈棠深呼吸,摆手道:“我没事。” “沈兄,他们几个如何处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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