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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欣慰。 包括小考拉的父亲。 包括那位“大月王”。 然而那个罗威尔将军却不同。 当他得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延续之后,他激动的情绪甚至胜过了对红土本身的懊悔。 看着自说自话的朵拉,不只是站在旁边的韩明月教授愣住了,包括孙泽文教授以及约杜市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不过那并没有持续太久,韩明月教授很快回过神来说道。 “我大概明白了……你看见的是200年前的他对吗?” 朵拉轻轻点头。 “嗯。” 韩明月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谢谢,我大概了解了。” 朵拉愣愣的看着她,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怯生生地说道。 “我帮上忙了吗?” 韩明月认真的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这片营地。 “我们缺的最后一块拼图,其实就是罗威尔将军本人的证词。” “他的部下在反叛成功之后,几乎销毁了他留下的所有遗物,无论是笔记,还是私人衣物。以至于罗威尔将军本人的意见只剩下了只言片语,遗留下的线索更多是其他人对他的间接评价,要么就是后来者对他的笔记进行的拙劣仿造。” “无论他们是出于为他们的长官保留最后一丝体面还是为了维护他们自身的合法性,他们自作聪明的涂抹都严重妨碍了我们对遗迹的挖掘以及对历史全貌的还原。” “甚至于,他们自作聪明的行为就和罗威尔一样,启发——或者说影响了一代又一代自作聪明的后人,造成了远甚于红土且难以估量的影响。”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好像一件了不起的事业,终于盖上了最后一块砖头。 “……多亏了你的帮忙。” “这份留白总算是补上了。” 第1034章 传火 那是好些日前的事情—— 永流河旁的芦苇荡,站在船头的老翁朝着码头上几个拉网摸鱼的小伙儿唤道。 “小子,这鱼碰不得,都是吃了死人的。” 几个皮肤晒的黝黑的小伙儿一抬头,见船上的老翁笑着说道。 “你这老头说什么笑话,吃了死人的鱼怎么就吃不得了?” “就是!” “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落进水里的都是鱼的,吃的肥些还好卖咧!” 看着这几个不知敬畏的后生仔,老头摇头叹气说道。 “你也知道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最后全都在水里,那你可知道它们落进去之前都吃了些什么。” 几个小伙子面面相觑,都讲不出来话。 最后还是拽网的那个小年轻不知天高地厚,顽皮作答。 “我管那蛇鼠虫鸟吃了啥,我们网鱼拿去换钱,又不进自己肚子里!别个收鱼的不讲话,你说个什么!” 其他小伙儿一听也回过了神,纷纷附和着叫嚷。 “就是!” “你这不也是渔船么!你没打过渔?” “老头儿不是什么好东西,怕不是在担心我们坏了他生意!” 哎…… 老翁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撑着长长的竹竿荡走了。 他的确是打渔谋生的不假,之前还养些鸭,不过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刚开年那儿,他养河里的鸭子就被水里的东西毒死了,常合作的鱼贩子也不收永流河里的鱼了,改做了海产生意。 大家都是做街坊买卖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再不讲究的人,也不敢赚那昧良心的钱。 可话说回来,最近新来的鱼贩子好像又不挑了,甭管什么鱼都收,只是给的价会低些,据说做的都是游人的买卖。 甭管他们做什么买卖,老翁也没法捞那些能害死人的东西拿去换钱。 和那些后生仔不同,他是活一天算一天,指不定哪天就去见银月女神了,没必要为那点小钱把阴德给损了。 况且他也不缺钱。 早在巫陀还在的时候,他就有三间祖宅往外出租了。 至于为什么还在芦苇荡上飘着,一是闲不下来,二是市政厅给了新活儿,让他去收拾芦苇荡里的“脏东西”。 这活儿只能是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们去干。 碰到浮在水面上的人,他就戳上两杆,如果还有动静就救上来。 如果没有…… 当然还是捞上来。 记得前些日子有联盟的研究员过来,用小杯子舀了一瓢永流河的水指着晃了晃,随后摇了摇头。 从那日起他便知道,这片河已经彻底的废了…… 晚霞落下。 在芦苇荡里晃荡了一天的他正准备收工返家,却见苇草深处忽然一阵扑腾,就像突然惊醒的野鸭。 这片河上当然是没有野鸭的,老翁连忙撑着竹竿折返了回去,果然瞧见河里扑腾着一个人。 不知是被芦苇缠住了脚还是怎么的,那个被河水泡的脸色发白的人一阵挣扎。 “抓住它!” 老翁将手中的竹竿递了过去,那人抓住了之后总算安定了些,不再胡乱的挣扎。 等那人没力气了,老翁这才一点点靠了过去,将那个40来岁的老男人救到了渔船上。 他从船舱里取了一件毛毯,给那混身湿透的男人递了过去。 “披着吧,起风了冷。” 男人瑟瑟发抖的接过毛毯,脸上写满了惶恐,就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而且是从战壕里跑出来的那种,挨过机枪的打。 他的身上满是伤痕,不过还好都是被草割的,没有枪伤。 也算是命大了。 这些天老翁见过了太多被泡肿的尸体,倒不完全是被淹死的,纯粹是被河水泡烂的。 男人瑟瑟发抖着,用结巴的声音说道。 “别,别杀我……” “放心,这里没人杀你。” 老翁宽慰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把自己的暖水瓶递给了他,示意他不嫌弃的话可以喝一点。 男人当然不会嫌弃,倒是担心老翁嫌弃自己,谢了好半天才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的喝起了热水。 老翁把暖炉点上了,搁到了他的脚边,随后一边撑着竹竿往岸上靠去,一边闲聊着问道。 “朋友是做什么的。” “打渔的……” 哦,同行。 也难怪能游到这儿。 不过看这仓皇的样子,老婆孩子什么的大概是掉队了…… 老翁笑着说道。 “会打渔好啊,一会儿上了岸,你就告诉我给你登记的人,他们会安排你去码头找工作。那里有不少出海打渔的船,虽然和河里打鱼不太一样,但熟悉熟悉就会了。” 男人点了点头只顾说着谢谢,再没有说其他的话。 渔舟乘着晚霞靠向了码头,先前网鱼的孩子们已经满载而归,正推着小车往集市的方向赶。 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街市,那个披着毛毯的男人忽然绷不住的哭出了声来。 老翁蹲下了身拍了拍他肩膀安慰着说道。 “好了好了都要上岸了,你哭个什么。” 似乎是想起了死在路上的其他人,那哭腔却止不住,男人哽咽着说道。 “我只恨老天无眼,厄运总奔着苦命人。” 老翁见他却笑笑说道。 “老天无眼能让你到这儿吗?知足吧。” 男人仍心有不甘,含恨说道。 “可我不明白,为何我一生善良,从未做过恶事儿,人间疾苦却一件都没放过我。” 老翁摇了摇头。 “一生善良……呵呵,什么叫善良?不偷不抢不骗老实巴交就叫善良?那我看着河里的鱼儿也挺善良,天上的鸟儿更是善良,还有那草丛里的蛇和虫子,那都是善之又善了。” 中年男人的脸一红。 “那不能这么说,人和蛇鼠虫鸟怎么能一样。” “是啊,你怎么能把对善良的标准放的和蛇鼠虫鸟一样?”老翁笑着说道,“你这人年龄也不小了,怎么活的还这么糊涂,把苟且也当善良。” 男人茫然的看着他。 “那……什么叫善良?” 老翁想了想,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大概就是……真正要下地狱的人,觉得你是个傻子吧。” 老天并不是没有长眼睛的。 报应并不是没有。 而且来的比想象中的要早…… 男人垂着头,想了半天,忽然抬头看向了老人,喉结动了动说道。 “有什么办法……能不下地狱吗。” 老翁愣了一下,笑着说道。 “这……我哪知道。” 看着失魂落魄的男人,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 “上了岸有个挂着月牙的教堂,教堂附近有很多晒太阳的猫……你去找一个叫梅尔吉奥的牧师,他也许知道。” …… 天都。 喜庆洋洋的气氛中暗藏着几分肃杀。 返回天都复命的格罗夫将军头两天还风风光光,在会上嘴巴没边的跑火车讲话,结果没几天便如萨瓦预料中的那样被扎伊德拿下。 不过接下来的剧本倒是和委员会的大委员萨瓦猜的一样。 戈帕尔这头“灰狼”终究还是走在了“铁将”格罗夫的前面。 义愤填膺的小伙子们将戈帕尔堵在了自家的宅邸,所有人都不得入内,也不许出来,包括戈帕尔每天都要吃的咖喱。 紧接着没多久,人们又在他的家里搜出了西岚时代的斗兽棋。 听到仆人通风报信后戈帕尔自知命不久矣,悲愤交加之下终于下定决心率灰狼旧部拼死一搏,却不料计划败露,几个不该打的电话反而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万念俱灰之下,他安排好了自己以及一家老小的后路,先放消息要去金加仑港,背地里却预备好了西帆港的小艇,打算跑去麦克伦将军的地方。 可也许是坏事做多了的缘故,那天下了场大雨,而且雷电交加。 来抓他的人早到了半小时,来接他的人却晚到了。 “天要亡我!” 看着前门进来的士兵,戈帕尔面如死灰,犹如丧家之犬。 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借故上厕所,准备从后院厕所的墙上走了,却不想被来抓他的士兵识破了他的伎俩。 那小伙子见戈帕尔已经骑在了墙上,抓起竹竿就去捅他屁股,却不想下手没轻没重,把慌不择路的戈帕尔给捅了下去,一头扎在了石砖路上。 “轰——!” 兴许是来索命的阴魂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闪烁的光芒照亮了阴湿的小巷。 他浑身沾满了泥水,趴在地上抽搐着,想要挣扎起来,却呛了满嘴的泥水。 “救……命……” 到此为止他都还剩一口气,只要来个人扶他一把,他就能活。 只可惜他却绝望的看见,周围的家家户户都闭上了门窗,全当外面的响动没有一样。 可惜了。 同是下雨的晚上走的,有人却是站着死,有人却走得像条野狗一样。 一代“军神”戈帕尔,就这样窝囊地摔死在了自家后院厕所背面的墙根下…… 翌日。 戈帕尔的死讯传遍了全城。 人们兴高采烈的鼓掌,欢呼这头灰狼终于死了,一如欢呼他进城时一样。 正在铁窗中软禁的格罗夫听见了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寻思着是什么大喜的日子,于是冲着门口的士兵小声问道。 “家人……请问这外面,是什么声音这么吵?” 那声音唯唯诺诺,丝毫没有“铁将”的霸气,反倒像个未老先衰的老匹夫。 那年轻的士兵冷眼瞧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谁和你是家人”,但还是冷着脸答道。 “戈帕尔这个叛徒死了。” 格罗夫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就像一枚200磅的航弹在他旁边爆炸了一样。 也许是兔死狐悲。 他大惊失色,双手握住铁窗叫喊道。 “戈,戈帕尔死了?!怎么可能?!他是怎么死的?我不同意!不——他是叛徒!我是清白的!扎伊德是了解我的,再给他打个电话吧!求求您……” 铁窗被枯瘦的手腕摇的咯吱作响,那士兵却像没听到一样。 在“谁可以落井下石,谁需要网开一面”这件事情上,大多数婆罗人都是有着共识的,那就像灵能一样无需用语言去讲。 戈帕尔已经完了。 格罗夫还能活得了吗? 就算是天都的小孩子也知道,狼肉吃完了该杀狗了…… …… 狼死了。 狗死定了。 萨瓦这个太子和一众功臣们也坐在了火坑上,被烤得坐立不安,屁股发烫。 天都仿佛陷入了没有硝烟的战场,那些只会打仗的大老粗们头一回体会到了什么叫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不过,真正让盖尔三观尽碎的还不是戈帕尔那凄惨无比的下场。 而是他曾经最最最瞧不起,甚至于憎恶到骨子里的卡巴哈委员的下场。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 虽然天都已然变成了一座烧人的火坑,但沸腾的大火暂时还没烧进天都大学的校门。 坐在课堂里的盖尔正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回味着昨晚女学生的滋味儿,却不想被“砰”的一声惊醒,吓得课本都摔到了地上。 所幸这棍棒不是敲到他头上,而是敲在了卡巴哈委员的脑壳上。 自从联合办学以后,这个教育委员既当校长又当教授,在轰炸机的咆哮下风里来雨里去都没倒下过,这回却把鼻血溅在了讲桌上。 卡巴哈委员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怔怔地看了那几个拎着棍棒的小孩子一眼,又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大人。 不过他最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捡起了掉在讲桌上的课本。 “同学们,把你们的课本翻到第37页,我们今天讲《L先生》,那是老师的一位故人呕心沥血完成的——” 啪! 那棍棒舞的像风一样,风卷残云般的把他打翻在了地上。 “我们问你话呢!” “那天在剧院里!你都说了什么!还有为什么没有鼓掌!” 卡巴哈没有说话,就当那些对他拳打脚踢的人不存在,伸手去捡那个凝聚着无数人心血的课本,直到课本被抢过去撕烂。 他不再去碰课本,转而想站起说话,却被打翻,又站起,又倒下……直到折腾的头破血流,连那几根棍子都折断了。 他的骨头确实很硬,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那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眉头一拧,牛劲儿跟着脾气一起上来,举着半截的棍棒正要给他最后一击,却被身后的男人拉住了。 男人稍息站立,看着坐在课堂里的学生,声音冰冷的说道。 “同学们,你们是卡巴哈的学生,也是最了解他的人。既然他不肯交代自己的罪行,反思自己的问题,你们来替他讲。” “一个一个来。” 课堂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包括盖尔。 他感觉大脑就像中了一枪,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回不过神来。 卡巴哈…… 该恨这家伙的明明是自己,都怪这家伙搞那什么大考害得自己出丑,把本属于自己的机会分给那些泥腿子们,这些下等人……凭什么替自己恨他? 凭什么啊…… 这不合理啊。 他想不明白了。 或许是因为他太正常了,也或许是因为把书给读傻了。 而就在这时,他猛然间想起了纳亚克——那个聪明的像妖孽一样的小弟临走之前和他说的话。 ‘我有甲乙丙丁四大将军……我知道自己迟早要把他们都杀了。’ ‘回去以后藏好自己……能怂就怂……把自己想象成一条柔软的蛆……’ 盖尔忽然后悔了。 或许当时他应该跟那家伙走的,但现在就算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不过…… 为什么要走? 盖尔的心中忽然笑出了声,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猛然意识到,周围都是一群吃土的羊。 多好的羊儿啊。 主人想吃肉,生怕主人吃不饱,甚至都不用主人自己磨刀。 它们主动咬死了那只不合群的羊,并将他的血肉献了出来。 他想起了纳亚克的第三句话。 ‘会轮到你的,我说的。’ 盖尔神使鬼差的站起身来,教室前后的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他。 包括卡巴哈委员。 那张青肿着还淌着血的脸,依旧是那副横眉冷对的样子。 他其实有办法活下来。 但他偏要选择站着去死。 那么…… 不如死的有意义些。 “老师……您走好。” 盖尔在心中默默念着,凝视着那双眼睛,脸上做出了忠厚老实的模样。 这是他头一回认这家伙做老师,也是头一回用敬语称呼他。 而且是发自内心的。 卡巴哈瞧着他,那冷笑的眼神一如既往,仿佛在说“你也配叫我老师”,可惜已经说不出话。 不过—— 那未必是真的冷笑。 搞不好反而是一种保护。 或者说善良。 站在了讲台上,盖尔和一名看着面熟的男人对了下眼神,从他手中接过了棍棒。 那是他父亲的兵。 不管穿不穿军装他都认得。 盖尔紧握着手中的棍棒,就像握着熊熊燃烧的火炬一样。 看着那双冷漠的眼神,他用心里面的声音轻轻念叨。 “您的命借我用一下。” “您的仇——” “五十年后,我替您报。” …… 金加仑港,永流河旁。 红土已经不见了踪影,尼哈克时代的甘蔗园已经变成了热闹的集市。 从罗威尔营地出来之后,夜十和朵拉一行人便来了这里。 忙于公务的约杜已经返回了市政厅。 不过他并没有将一行人干晾着,而是将自己的秘书安排在他们身边担任向导,代金加仑港人民尽地主之谊。 看着小吃摊上的烤鱼,朵拉馋得直咽唾沫,脸上写满了渴望。 薯条港的烧烤虽然也不少,但烤法和风味却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香料撒的就像不要钱一样,把她肚子里的馋虫又勾出来了。 夜十也给看饿了,正想掏钱买,却被约杜市长派的本地人向导给拦住了。 “那是淡水鱼。” 那向导支支吾吾一会儿,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含糊着讲道。 “不太卫生。” 夜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从当地人口中听到卫生这个词感觉怪怪的,不过还是听劝的把朵拉从烤鱼摊上拉开了。 这儿吃的不少,还有别的花样。 “那个烤玉米呢?还有猪肉?” “那没问题,”向导不好意思笑着说道,“就是鱼虾得看一下,是河里的还是海里的。” 最近新闻有报道吃鱼吃坏肚子的情况,代表会正在讨论立法禁止捕捞河鱼投入市场,只不过相关的法规还没跟上。 夜十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拿起菜单点了差不多100银币的烧烤。 100银币相当于1000加仑,足够他们十来个人吃到撑了。 这时候,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看着远处的那一支支热气球,夜十忽然想到刚上港口时的疑惑,于是看着坐在桌对面的向导问道。 “那些气球是干什么的?” 向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笑着说道。 “你说那些啊,那是银月教堂的牧师弄的,名字好像叫……梅尔吉奥。” 梅尔吉奥。 他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来应该是在论坛上看到过,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原来是银月教派的。”夜十恍然点了点头。 难怪那热气球上面长着两个揪揪,搞了半天原来是猫耳。 这也太抽象了。 望着那些热气球,向导的脸上带着一丝虔诚,也带着一些佩服。 “说起梅尔吉奥先生,他老人家也是这附近的名人了……自打他从西帆港搬来这儿,办了不少实事,包括建教堂,包括接济流民,还有教穷人的识字。虽然我不信银月女神,但他确实是个大善人,真搞不懂,西边那些人为什么要赶他走。” “西边?”朵拉眨了眨眼。 “是西帆港吧。”望着天上的气球,夜十叹了口气说道,“威兰特人可真够狠的,连教堂都给扒走了。” 向导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晚霞。 “梅尔吉奥先生认识一些……好的威兰特人,还有一些早年赚了些钱的市民。他们做了一些热气球,把干粮放在里面,让热气球往西边飘。里面的燃料没了,热气球就像降落伞一样掉下来,落到哪里算哪里。” 夜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能救几个人?” 向导摇摇头说道。 “能救几个是几个吧,也许有人就差那一口饭就能活呢?” 朵拉不解的问道。 “那里没有食物吗?” 向导摇摇头。 “也不是。”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吃的东西需要用钱买,于是又怯生生问。 “那……是没有钱?” “也不是。” “那又是——” “别问了。”看着眼睛通红的向导,夜十高情商地拍了拍朵拉的肩膀,“明天我们就去银月湾了……对了,你试一试,能不能感知到这儿的母巢?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 后面那句话是他的突发奇想,也是官网论坛上一直以来都存在着的争论。 虽说婆罗行省没有母巢,但听说红土的设计过程中似乎有参考变种黏菌的DNA并加以改良。 朵拉愣了一下,闭上眼睛之后,冥想一阵,随后睁开眼摇了摇头。 “没有。” “一点也没有?”夜十仍不死心,“那些土呢?它们——” “我能感觉到它们是活着的,这些土居然是活的,这真的很神奇……” 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朵拉用很小很小的声音继续说道。 “但好像……也只是活着了。” 第1035章 意外的来客 翌日清晨。 海豚号静悄悄的离开了金加仑港的海港,就像它来的时候一样。 虽然朵拉倒是挺有兴趣在这里多待几天瞧瞧,但无奈这儿的人太多了。 经过媒体的大肆宣传,整个金加仑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这位来自南门二的客人。 包括灵能。 虽然联盟从未暗示这种精神力量和宗教信仰有任何关连,但朵拉还是感受到了那股如海啸一般汹涌的热情。 自从各大晚报刊登了相关的信息之后,他们几乎是走到哪儿堵到哪儿。 甚至于就在一行人离开金加仑港的时候,港口上还出现了一波朝圣的盛况,差点儿引发人群踩踏。 “尊敬的……朵拉女士,我最近总是左眼皮跳,恳请您屈尊帮我算一卦。” “您,您能看见死去的人对不对?能不能帮我看一眼我的父亲……” “大人!我我我是鼠族人!我每天都给鼠神上香,可我拜了20年也没发财,能不能帮我看一看鼠神到底还在不在?还是说……银月女神法力更强一点儿?” “茵索夫之树在上!请赐予我平安!” 虽然看热闹的人居多,真正“虔诚”的只是一小部分,但即便如此也有够恐怖的了。 毕竟金加仑港的人口基数摆在那,汹涌的人潮差点把维持秩序的警卫都给挤进海里。 那万众一心朝拜的模样把朵拉给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算卦? 那是什么东西? 当地人自己的茵索夫之树吗?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看见的都只是一个人的影子…… 货运潜艇缓缓下沉,开启了巡航模式。 直到人群消失在视线中,站在舰桥落地窗前的朵拉才心有余悸的说道。 “这里的人们也太热情了……” 站在一旁的夜十调侃了句说道。 “现在体会到被当成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的感觉了吧?” 朵拉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抱,抱歉。” 她确实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想要了解,并非是有意给其他人添麻烦。 包括那个“十万个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她直到现在都没弄懂,只是又不好意思问。 夜十咳嗽了一声说道。 “……我只是随口一说,倒也不至于到要抱歉的程度,你要是真有不懂的地方还是问出来比较好。” 其实有这段经历也挺好。 之前这家伙对“始祖”有着太强的偶像滤镜对谁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态度。 这种相处模式其实很累。 因为一个人的偶像滤镜就意味着另一个人的偶像包袱。 并不是所有人都热衷于享受这份“乐趣”的。 而且她现在应该也已经认识到了,即便是“始祖”生活的“天上”,也并不都是她想象中那样完美无缺的天堂。 货运潜艇沿着婆罗行省的东海岸一路向北,停靠在了猛犸城的港湾。 这儿的情况和金加仑港那种赛博朋克式的大杂烩完全不同。 港口之外的城区坐落着一排排容积率超高的混凝土格子楼,而最核心的港口区则是装潢典雅、干净整洁的教堂。 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反差,就好像牛的脑袋长在了马的身上。 不过,由于当地的新教徒们世俗化程度较高,而原本住在这里的猛犸族人信仰本身也没多么的根深蒂固,更偏重于“实用”,因此双方相处的也都还算比较融洽。 靠着银月湾移民带来的大量财富以及本地庞大的劳动力资源,这座曾经淹没于洪水的聚居地也算是不破不立,靠着几波时代红利乘风而起,如今也算婆罗海沿岸为数不多的拥有重工业底蕴的生产基地了。 而这也算是拉西留下的政治遗产之一。 看着重新印在落地窗上的港口,朵拉好奇地望向夜十问道。 “我们到银月湾了?” 夜十笑着说道。 “快到了这里是距离银月湾不远的猛犸城。这儿和金加仑港都算是婆罗行省的幸存者聚居地,港口区的部分又和银月湾差不多,我们没有在这儿停靠的计划,从远处看一眼就行了。” 朵拉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窗外说道。 “一样么……可我总感觉,这里的气氛好沉重,是因为饥荒吗?” 夜十对这儿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于是看向了韩明月。 后者因为专业领域以及学生曾在这一带任教的缘故,对当地的情况倒是有所耳闻。 对上朵拉好奇的视线,她思索了片刻说道。 “那倒没有,这里并没有发生饥荒,不过也算是经历了一些变故。包括战争,包括内乱等等……总之死了不少人。而且,严苛的法律可能也是一方面,这里肯定不像金加仑港那么自由。” “同一个行省的法律不一样吗?”朵拉不解的看着她,“他们有着不同的……酋长?” “不只是酋长不同,社会的整体思潮也天差地别,就像你们和邱人一样。你们信奉精神主义,邱人信奉物质主义。金加仑港……姑且和我们一样算是平等吧,至少明面上是。而猛犸国则是天平的另一端,倾向于威权。哪怕他们看起来和我们更亲近一些,我们也必须认识到这一点。” 说到这儿的时候,韩明月停顿了片刻,弯了弯嘴角继续说道。 “至于法律,那区别可太大了,在金加伦港犯了错误最多被关小黑屋,但在这里不但会被关起来,还可能被打屁股哦。” 朵拉缩了缩脖子。 “那我们还是别去了……” 她担心因为不了解当地的习俗而冒犯了对方。 看到她紧张的样子,韩明月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倒也不用这么担心,只要做个正常人倒也不用担心被打屁股。” “这儿的建筑倒是挺有趣,没有金加仑港那么杂乱无章。” 小考拉正在落地窗前远远的拍了张照,并将数据收录在了数据库里。 听到了半小时后,它用带着一丝期待的电子音说道。 “我开始有点好奇银月湾又是什么样子了。” …… 正如夜十所说的那样,银月湾就在距离猛犸不远的卓巴尔山脉的另一侧,这座半弧形的港口就像夜晚时分的月牙。 和在金加仑港时一样,众人一上岸便受到了当地人的热情欢迎。 虽然不少人已经在报纸上见过了照片,但绝大多数当地人都还是渴望着能亲眼目睹一番那位来自南门二的客人的风采。 好在这儿的人口基数不如金加仑港那般庞大,港口虽然拥挤了一时却也不至于像他们刚离开金加仑港时那样将好几条街的交通都给挤瘫痪了。 有了之前在金加仑港时的那番经历,朵拉这次倒是从容了许多,只是笑着向人们挥了挥手表示友好,并没有再表现出局促的模样。 一行人在港口坐上了前往火车站的专车。 而就在他们抵达火车站之后不久,更是遇到了银月湾市政议会的议员,甚至是驼峰王国国王派来的使者。 看着在车站门口下车的一行人,那位留着络腮胡的使者隔着老远便面带笑容的张开了双臂,热情的迎了上来和众人送上了驼峰王国的问候。 尤其是在面对夜十的时候,他更是在热情的拥抱之后,郑重的握住了他的手。 “尊敬的夜十先生,我代表驼峰王国的国王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感谢您阻止了天人的计划,拯救了我们摇摇欲坠的世界。” 这马屁拍的夜十还是相当舒服的。 不过,他到底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了,无论格局还是见识都比以前高了不少。 面对驼峰王国使者的恭维,他也只是心里偷着乐了一下,脸上仍旧带着谦逊的笑容说道。 “那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人团结一致才取得的成果。” 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城府和情报不太一样,那使者脸上的表情略微惊讶,不过还是很快的接上了话。 恭维寒暄几句之后,他客气地将王室的邀请和盘托出说道。 “……不知能否有幸邀请您以及与您同行的客人们移步驼峰城,我们的陛下想招待你们几日。” 夜十彬彬有礼的继续说道。 “请替我转告您的陛下,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这趟行程已经在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为了不耽误黏共体的议程,我们接下来得加快行程前往曙光城……恐怕只能下次再去拜访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 那位使者做出遗憾的表情,不过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恭敬的颔首说道。 “请将驼峰王国幸存者的问候带去曙光城,我们永远是你们的朋友,也是南门二幸存者的朋友。愿沙海之灵与你们同在,祝你们的旅途一路平安,直到宇宙的尽头。” “感谢你们的祝福,我会将它带回我的家乡。” 夜十微笑着点了点头,与国王的使者告别。 总算应付了完所有应酬,一行人一步前往了车站的贵宾候车室。 这座车站也算是牛马集团的资产之一, 整个落霞行省的铁路基本都是由联盟几家集体控股的企业完成的,只不过是交给注册在当地的公司代为运营。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银月湾的路段。 也正是因此,早在一行人下船之前,联盟那边就已经做好对接,将贵宾候车室暂时封闭了。 毕竟这里的人流量不小,要是引发了什么骚动或者意外。 坐在候车室里的朵拉迫不及待地看向夜十问道。 “为什么是沙海之灵?当地人不是信仰银月女神吗?” “这就涉及到当地的特殊性了。” 看着候车室窗外那人头耸动的月台,夜十回忆着官网设定集中的资料,用闲聊的口吻说道。 “当地人本来也是信仰沙海之灵的,包括沙海之灵信仰中的末日论,以及对沙漠的故土情节等等。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世界末日并没有到来,甚至于落霞行省靠海的一角即便无需依赖战前时代的绿洲系统也能维持山清水秀的模样,原来的那套说辞自然就显得过时了。” “于是,一些不满于封建礼教的人们在拥有了一定的实力之后,就针对信仰中难以解释的部分结合现实生活的需要做了一些世俗化的改良。” “比如,不必世世代代生活在沙漠上,兜里揣一把故土的沙子也是一样。再比如出生在落霞行省之外的信徒连沙子都不需要了,每个星期做一次礼拜即可,甚至做慈善可以替代礼拜。” 说起来,最后面那个信条还是联盟的玩家们加上去的。 夜十记得,起初是因为一位长着猫耳的玩家被当地的信徒视作是银月女神的化身,再后来由于她和三个小伙伴在当地的活跃表现,导致银月女神的传说又增添了几页劝人向善的内容。 总之从那以后,银月教派的信徒们就又多了一项事业。 不只是做买卖和修教堂,他们还渐渐的开始干些救济灾民,教人识字,以及传播知识等等之类的行当。 包括他们在金加仑港听说的那位叫梅尔吉奥的牧师,就是这一教条的忠实践行者。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算是一种“薪火相传”了。 “原来如此……”朵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忽然开口说道,“那这样说来的话,是不是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我们对于‘茵索夫之树’的理论就会出现新的变化?” “差不多吧,”夜十随口说道,“只要你们的社会并不排斥新的事物诞生……其实你没注意到吗?我以前好像有和你提到过,你们关于茵索夫之树的信仰,本身就是基于我们的‘维度理论’进行的改良。” 茵索夫之树最早是双子号的船员发现的,当时的盖亚人还不分森林人和邱人,而是像原始部落一样散居在树林里,属于完全未开化的状态。 双子号的船员将自己的发现传授给了盖亚人之后,算是对后者进行了启蒙。 然而后者并不能理解生态维持系统以及高维世界的概念,于是又基于自己的智慧,将高维存在解释成了神明。 这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办法,想出这个法子的森林人可以称得上是天才。 只不过后来吞南的自作聪明就有点儿可笑了,但那又是另外的话题了。 听完了他的回答,朵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终于彻底的放下了一些事情。 在这趟旅途之前,她其实一直抱着说服“始祖”们的想法,希望带着她的族人加入到始祖的世界。 或者说—— 让始祖降临那颗落后蒙昧的星球,从而带着那颗星球上的人们实现光荣的进化。 不过现在的话,她终于彻底放下了那个带有一丝天真幻想的执念。 或许始祖们是对的。 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是最大的善意。 就算有人拉着他们飞上了天,也并不意味着她的族群就能飞升到天堂。 那和带一两个人离开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彻底摆脱重力束缚的他们将以整个文明为单位,面临之前从未遇到过的问题。 而那些更难更复杂的问题,极有可能是还没学会走路的他们永远解决不了的…… 除非他们彻底抛弃自己的文明。 …… 列车到站。 一行人正准备上车。 而也在这时,众人却在列车前的月台上遇见了一位“怪人”。 他的脸上缠着白色的布条,整个人裹得就像个木乃伊似的。 即便是在银月湾这样的地方,这种扮相也算得上是前卫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当地人并未向他投去怪异的眼神,甚至于看向他的目光中多少带着几分尊敬的意味儿。 并且这份尊敬,甚至胜过了对国王派来的使者。 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朵拉。 而后者在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之后,也向他投去了好奇的眼神。 夜十起初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直到他注意到朵拉向人群中的某人打招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了那个奇怪的家伙。 穿成这样的家伙是怎么通过安检的? 他心里如此想,正琢磨着那人是什么来头,却见那人伸手解下了脸上的绷带。 看着那张坑坑洼洼丑到灵魂深处的脸,夜十先是被他丑的愣了一下,紧接着便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白鸽?!” 第1036章 送上门的大佬 开往河谷行省的列车上,朵拉和小考拉趴在窗边兴奋的看着窗外不断变幻的景色,前者的鼻子都恨不得戳进了窗户里。 从风景宜人的绿洲到与山脉融为一体的城堡,再到一望无际的沙漠,这一路上她看见的全都是从未见过的绮丽景色。 她脸上的惊讶和激动,更是丝毫不逊色刚见到海的时候。 “这个世界……好大!” 千言万语都说不完的激动,临到嘴边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嘴里不断的重复着,朵拉心中只无比的庆幸,当初坚定不移的选择跟着始祖一起前往天上。 虽然再也见不到家人有点儿寂寞,但能看见这些一辈子也见不到的景色,她总觉得就算明天去世也没什么遗憾了。 森林的住民并不在乎生命的长短。 在多玛人的文化中,一个人能活多久是从出生的那天就决定好了的,生于茵索夫之树的他们最终会以另一种形式回到树上。 和朵拉一样。 在两百多年前的某天仓促诞生的小考拉同样是头一回见到这些神奇的景色。 它的惊讶一点儿也不逊色朵拉,碎碎念着说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我的父亲生活过的星球么……” “落霞行省?和数据库中的那个好像不太一样,数据库中是一望无际的自动化农田和灌溉系统……这么大一片区域居然变成了沙漠,真想知道地下的洋流管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看来两百年的时间里真发生了不少事情。 对它而言明明只是睡了一觉…… 同一节车箱里。 夜十和白鸽相对坐着。 此刻,缠绕在后者脑袋上的绷带已经完全解下,露在外面的是一张被黏菌侵蚀的脸。 当然了,与其说那是被黏菌侵蚀,倒不如说那本就是子实体的形状。 不过其实想想也是,正常情况下人怎么可能活一个多世纪? 黏菌的子实体在修复他的身体组织的同时,也在缓慢地替换他身上的人体组织,就像小羽制作的那些生物学义体一样。 而当替换度达到99%,甚至是100%的时候,使用者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颗原装细胞了,甚至连原装细胞的dna片段都找不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已经与黏菌的子实体无异,甚至可以说就是黏菌的子实体。 就在夜十打量着他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白鸽同样好奇的打量着他。 “……不可思议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你居然认识我?” 夜十笑了笑说道。 “听说过。” “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对我的了解应该不只是听说。”白鸽轻轻咧开了嘴角,那表情似乎是在笑,就是有点渗的慌。 不过,此人虽然长得丑了点,但却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人,否则也不会如此受驼峰王国的幸存者们的尊敬了。 “怎么说呢,我们避难所里有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你听说过灵能吗?” “听说过,我从报纸上看到了,”白鸽饶有兴趣地看着夜十,继续说道,“所以你是通过灵能……从你的同伴那里了解的我?” 夜十点了下头。 “没错。” “不可思议,”白鸽轻轻啧啧了两声,颇为感慨的说道,“我在失落谷闭关了几十年,潜心研究变种黏菌以及黏菌所展现出的精神能力特质,然而直到今天也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没想到那个我至今也没弄明白的课题,你们不但研究完了,而且已经用上了。” 那羡慕的语气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虚假。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服气了。 看着这家伙一脸后生可畏的表情,夜十也不知道该说啥。 搞科研又不是修炼。 这家伙凭啥以为闭门造车能比“四处py”研究的还快? 纵观人联历史,这么牛逼的人好像也就一个“教授”而已。 别说是他了。 他头顶上那个活得更久的结论博士只怕都没这水平。 不过夜十并没有拆他的台,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 “研究完了不至于,我们对于这种精神力量其实也是一知半解。至于应用,我们借助的也更多都是前人的智慧。” “你的意思是说,在人联时代就已经有人掌握了灵能的规模化应用方法么?”白鸽表情微微动容,轻叹一声之后,用一半是玩笑一半是真心的语气说道,“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感到安慰还是沮丧。” “其实没什么好沮丧的,比起我们从繁荣纪元失去的东西而言,这点失落根本不值一提。” 夜十没做评价,只是用闲聊的口吻继续说道。 “另外,我们将这种精神能量称之为‘形态形成场’,如果你有关注新闻的话,应该能在报纸上看到。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加入我们。” 那张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心动,不过白鸽并没有立刻作出回答。 他的视线落在了夜十的手腕上,忽然将话题岔开的聊起了别的事情。 “这是……学院的义体?” “是的。” 夜十将袖子撩了起来,向他展示——或者说炫耀了一下蒋雪洲的技术成果,笑了笑说道。 “很精妙的设计不是吗?” 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一件事儿,不过放到这里就没必要说了。 “确实不错,”白鸽眼中带着几分赞许,停顿了片刻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觉得学院大概是没救了,那些只知道拾前人牙慧的家伙最终结局一定是在沼泽地里腐烂掉,倒没想到是我迂腐了……在我离开之后,依然有这么多天才涌现出来。” “哈哈,天才倒也不至于,不过那家伙在机械领域确实挺有天赋的。” 夜十不好意思笑了笑,替某人谦虚了两句,随后看着白鸽说道。 “你有什么想法吗?我猜你肯定不是为了看一眼南门二的客人才突然抛头露面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将目光投向了窗边,只见那两个“孩子”仍不亦乐乎的盯着窗外,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列车外沿途的景色。 “那当然,”白鸽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夜十,“其实,我是奔着你来的。” 夜十愣了一下。 “我?” 白鸽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叠的很整齐的《幸存者日报》,展开之后放在了桌上。 夜十看了一眼报纸的头条,上面刊载的新闻似乎正是自己刚回地球的时候,面对记者采访时说的关于成立太阳系外探索队的事。 没想到这兄弟居然对这事儿感兴趣。 目光炯炯的盯着夜十,白鸽接着说道。 “……我听说你打算面向全球招募探险队的志愿者,是有这回事吗?” 夜十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 “只是提议阶段,最终还需要黏共体各方代表的通过。” “这是个非常好的提议,我相信通过的难度一定不会很大……以我对你们的管理者的观察,”白鸽赞许地点了下头,“对了,你的船上缺生物学家和材料工程师吗?我指的是专业的那种。” 夜十摇了摇头。 “暂时还没有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这句话他只是随口一说。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坐在对面的老怪物却是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出了一句令他始料未及的话。 “你觉得我怎么样?” 夜十:“……?!” 卧槽? …… 没想到出门一趟能捡个大佬,夜十也是被这意外收获给惊到了。 一个活了一个多世纪的科学家,而且寿命大概是无限,能一直用到《废土OL》关服! 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夜十立刻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下来。 虽然白鸽自己调侃自己一把年纪跟不上时代了,但他可没把这句谦虚的客套话当真。 这种能在历史上留名的学者,就算达不到SSSR的程度,SSR级别的稀有也是够的了。 另外,这位大佬对待遇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提出希望给他留一个船舱当做实验室,以及把他的小红和失落谷里的那台泰坦一起带上。 相比起百越行省那棵善于播种的“生命之树”,小红更擅长融合金属材料并在此基础上进化出“再生装甲”。 根据白鸽的说法,他可以帮忙修复猎户号受损的舰体,并且增强猎户号舰体的防御能力。 有了小红和白鸽这两位船员的加入,猎户号相当于多了两层防护力增强和战斗中回血的buff! 夜十乐的嘴角都快压不住枪了。 单就这一个收获,这后半程的旅程都值了! 就在列车穿过落霞行省的雄狮城,朝着河谷行省的方向驶去的时候,远在河谷行省的曙光城却是发生了一件怪事儿。 一些生活在曙光城的居民声称,他们在家中看见了透明的纸飞机。 那是一种折的很细的纸飞机,只有食指长短和粗细。 有的人是在阳台上看见,看着它慢悠悠地从天上飞过去,有的人是在自家卧室里,看着它从窗边飞过,更有玄乎的人声称自家小孩看着它从卧室的墙上穿了过去。 起初关于纸飞机的说法只是坊间的传言,就像是都市传说一样。 然而由于曙光城居民在战时时期养成的反间谍意识,一些人在发现情况之后去警卫局报了案,这才将事情捅到了明面上,甚至登上了《地精观察报》这种不入流的报纸。 不过诡异的是,虽然有将近70个人声称自己看到了“纸飞机”,却没有一个人成功拍到纸飞机的照片。 甚至于有一个人拍了照,但相片上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件事情很快引起了近卫兵团的注意,并且和前段时间丢失钢笔的事情联系了起来。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两者之间存在任何关联,但这两件怪事儿确实是同一时间发生。 尤其是经过近卫兵团的调查走访,“钢笔丢失”事件的样本数以及发生范围,与“纸飞机”事件是高度重合的。 换而言之,该异象的出现次数都是二位数,并且都是发生在曙光城内。 联盟大厦的管理者办公室,吕北神色认真地向楚光汇报了调查结果。 停顿了片刻后,他谨慎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在想……这些怪事儿会不会是天人搞的鬼。” 反复看着手中的报告,楚光随口问了一句。 “对我们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吗?” 吕北摇了摇头,严肃说道。 “目前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实质性的影响……除了那些丢掉的笔找不到了之外。不过,很难说这会不会是某种我们不了解的侦察手段。” 就是因为不了解,所以近卫兵团才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反应。 毕竟“天人”给地球上的诸幸存者势力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过震撼。 这帮人一声招呼都不带打的,一上来就是“毁灭你与你何干”,搁谁也受不了。 尤其是在猎户号的事件之后,黏共体已经彻底放弃了和天人以及启蒙会组织谈判的打算,准备联合起来将这个臭虫一劳永逸的消灭以绝后患。 现在双方都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一点风吹草动都很难不让人神经紧绷。 楚光思索了片刻,忽然说道。 “我倒不认为他们有这个本事。而且说实话,他们要是真能弄出一些能穿墙的侦察机,为什么不用到黎明城或者我们的太空电梯上,而是投送到曙光城,而且还是投送到居民区。” 吕北皱眉说道。 “那……会不会是和藏在曙光城内的间谍传递消息呢?” 楚光摇摇头说道。 “可能性存在,但不是很高,就算这种传讯方式能躲过我们的拦截,引起的动静也太大了。就像现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引起了我们的警觉。” 吕北陷入了沉默。 这些事情其实在近卫兵团的会议上已经讨论过几轮了,各级情报官员给出的意见也是一样,认为两起“异象”和天人存在关联的可能性很低。 然而问题来了。 如果和天人没有关系,还能是谁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至少就近卫兵团所了解到的各大幸存者势力,既没有那个动机也没有那个能力能办成这件事情。 不过就在这时,吕北心中猛的一动,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会不会……和南门二的事情有关?” 这次楚光倒是没有直接否定他的猜测,而是沉吟了起来。 “我其实一直在怀疑这件事情。” 这些无法解释的“异象”,似乎就是从猎户号返航之后才开始的。 就在楚光沉思着的时候,吕北忽然接到了一条通讯请求。 甚至不只是吕北接到了消息。 蹲在笔筒里的小柒同样接到了消息,脸色一变的从笔筒里爬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看着脸色大变的小柒,楚光立刻问道。 来不及像平时一样带上尊称,小柒火急火燎地说道。 “科考团那边出事了!” 第1037章 刺穿宇宙的膜 菱湖湿地公园的沿岸,座落着隶属于科考团的曙光城第七研究所。 这里是科考团针对“南门二以及先驱文明相关课题”而成立的专门研究单位,直到月初才正式投入使用,在编人数227人。 以废土上的标准而言,这个数量已经算是相当的够了,尤其是对于一家刚刚成立不久、项目并不多的新研究机构。 不只是人手不少,预算充足,该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更是联盟科研体系中的好手。 譬如所长戴怀安,年龄35,来自276号避难所。其研究方向是高能物理,曾在101号营地担任过一段时间的教授。 后来由方法博士推荐,他加入了联盟的科考团,并在相关研究机构中担任要职,无论是能力还是履历都可以用出色来形容。 再比如来自337号避难所的物理学家亚瑞克,以及来自彷徨沼泽科委会的前F级勘探员林东等等。 这些研究员的履历虽然和戴所长比起来稍显单薄,但学识和能力与之相比却并不逊色,甚至在特定的研究方向上还有所超越,属于专业型人才。 目前整个废土上也只有联盟和学院,对高能物理这种短期经济效益不高的“未来学科”展现了浓厚的兴趣。 若是再把舍得花钱以及有条件花钱给加上,那似乎也只剩下联盟了。 再加上联盟在外面的名声,几乎都不用联盟刻意招揽,这些在其他地方派不上用场的人才自觉就送上了门,并且都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毕竟废土纪元马上就要结束了,这时候不支楞起来还等什么时候? 结合自己高能物理的老本行,戴所长很快给研究所制定了研究的大方向——研究宇宙与宇宙之间隔着的那层膜。 其实都不用他制定这个方向,先驱文明的遗迹留下的线索几乎已经替他们把前面的路给指明了,明确告诉他们这个世界存在造物主,以及宇宙就是一层一层的嵌套。 就像套娃一样。 虽然这是“神棍”文明对宇宙的理解,但这个神棍毕竟领先人类文明太多,就像人类文明远领先多玛人的文明一样。 只要他们能沿着先驱文明留下的线索继续摸索下去,一定能像多玛人领悟茵索夫之树一样,领悟出属于人类自己的真理! 而且是属于物质主义者的真理! 对此戴所长有着十足的信心。 而恰好就在这时,从南门二返航的夜十给科考团的“七所”带来了一件大礼——“宇宙膜穿孔仪”! 这件遗物乃是邱时也博士在先驱文明的启发下完成的作品! 甚至可以说是后者手把手教前者完成的! 其效果是在输入一定的能量之后,能将本宇宙的物质传送到造物主宇宙。 虽然其原理对于当前人类文明而言过于高深,无论是看得见的部分还是看不见的部分都如天机一样难以破解,但这并不影响得到它的人直接拿来用。 就像黑箱! 后来名叫夜十的燃烧兵团士兵通过对灵能的掌握,又从邱时也博士那儿获得了启发,领悟了反向使用穿孔仪,从造物主宇宙“借”来能量的办法。 虽说用的是借这个字,但其实借来的能量并不用还回去。 根据先驱文明遗留下来的线索可以得知,造物主宇宙的一束光放到“被创造者的宇宙”那都是足以媲美恒星的能量。 换而言之他们从造物主宇宙借走的东西微小到就像一片尘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相信“造物主”也不会在意。 也正是因此第七研究所在经过几次小心的尝试之后,发现没有造成安全隐患,立刻将实验的频率拉满,加班加点的干了起来。 倒不是戴所长和一众研究员们太心急,主要是这项技术的前景实在是太诱人了! 哪怕是对金钱并不感冒的避难所居民出身的研究员,也能一眼看得出来这其中的经济价值。 一旦参透了其中的奥秘,他们将在真正意义上掌握无尽的能源,甚至改变能源的获取方式! 他们将不必再依赖本宇宙中的光和热,而是可以从一个更高等的宇宙借来源源不断的能量! 宇宙的热寂将在此刻逆转! 对于穷极一生都在追求更多物质和能源的人类而言,还有比这更诱人的事情吗?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将在新纪元的基础上再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 而这个时代,将比繁荣纪元更加繁荣! 那将是整个人类文明的飞升! 任何物质的回报与现实的荣誉,和这份伟大的事业相比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况且,前往南门二的航线暂时还没有开通,关于在盖亚行星同步轨道建立观测站的计划更是还停留在草案阶段,整个研究所也只有“穿孔仪”这一个项目可以研究。 经过几次收放自如的尝试之后,第7所的研究人员已经从最初的“凿壁借光”,进化到了将不同的东西送去造物主宇宙。 起初传送的是一只老鼠,后来他们又试着传送了多足兽,变异熊,黏菌子实体,甚至是死亡之爪的幼崽。 本来他们还打算传送猛犸象,不过曙光城动物园那边没同意,而且他们也暂时没想好怎么把这玩意儿弄进位于地下的实验室,于是才就此作罢。 根据一系列的测试,七所的研究人员初步得出结论。 传送光束的最大捕捉范围为5到10m不等,其捕捉范围似乎与输入的能量成正相关,并且与透孔仪的启动时间有关。 换而言之,输入的能量越大,穿孔仪在宇宙膜上制造的孔洞存在时间越长,并且干涉的范围越广。 合理的分析,在能量足够的情况下,传送光束甚至能把整个行星都吞进去! 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消耗的能量也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搞不好能达到恒星级! 而且这还是其次,如何将这恐怖的能量压缩到一个标准燃料罐大小也是一个问题。 在不对圣遗物进行改良的情况下,维持三秒的开启时间以及半径10米的捕捉范围已经是极限了。 另外,被传送到造物主宇宙的物质将永久消失。 按照先驱文明的描述他们将变成另一片宇宙的一束光或者尘埃,无法再从那边的世界返回,或者就算返回也无法保持原来的形态。 不过这一点暂时未得到实验的证明,因此研究所的研究人员持保留意见。 再一个,只有活物才可以被传送,或者死亡时间在72小时之内的尸体。 包括电子产品在内的“死物”是无法单独传送的,不过却可以作为被传送者的附属品一并传送过去。 这个附属品的定义,似乎与被传送者的自我认知有关。 研究人员尝试将一只手表戴在黏菌子实体的身上,启动穿孔仪之后黏菌子实体消失,但手表掉落在了原地。 紧接着研究人员立刻做了对照实验,将同样的手表戴在了猴子的身上,并确保猴子理解钟表的概念,随后进行实验,结果惊人的发现猴子和手表一起穿越去了造物主宇宙! 有了这一发现之后,戴所长立刻制定了新的实验计划——将一枚探测器裹上防腐蚀薄膜,塞进一块肉里,然后再将其当成食物喂给从百越行省抓来的无牙巨蜥。 这种无牙巨蜥属于科莫多巨蜥的变种,成年平均体长四米体重接近300公斤,吃东西都是生吞,然后依靠消化液分解食物。 等到这只无牙巨蜥将探测器外面的肉分解了之后,自然会将无法分解的探测器吐出来或者拉出来。 后者将在电量耗尽之前不间断地发射包含有观测信息的电磁波信号。 如果他们在下一次实验中能够透过穿孔仪制造的“孔洞”,接收到来自另一片宇宙的信号,那就说明他们派过去的无牙巨蜥并没有变成另一片宇宙的光,而是依然存在于另一片宇宙。 不止如此,他们说不准还能通过对回传的电磁波信号进行解析,获取更多关于造物主宇宙的情报! 没有犹豫,戴所长按照工作章程将实验计划报告给科考团之后,立刻着手进行了实验。 研究所的地下三层,存放宇宙模穿孔仪的隔离室内,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将装着巨蜥的笼子牵到了穿孔仪的旁边,紧接着迅速脱离了隔离室。 似乎是预感到了威胁,那无牙巨蜥发出嘶嘶吐信的声音,在狭窄的铁笼里不安分地扭动着庞大的躯体,将笼子撞的咣咣直响。 确认工作人员脱离现场之后,站在玻璃幕墙背后的研究人员,立刻远程启动了隔离室内的遥控机器人,上前按下了打开穿孔仪的开关。 随着穿孔仪的启动,耀眼的光芒瞬间从穿孔仪的中心释放,将那头装在笼子里的巨型蜥蜴完全笼罩了进去。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当那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散去之后,原先趴在笼子里扭动着身子的蜥蜴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禁锢它四肢的锁链孤零零的留在原地。 注视着发生在玻璃幕墙背后的异象,站在戴怀安身旁的亚瑞克神色动容说道。 “无论看多少次我都忍不住想多说一句……这太不可思议了。” 作为337号避难所中冷冻休眠的物理学家,他在繁荣纪元末期就在从事物理学研究了,并且研究的课题还是物理学界最前沿的方向,不可思议的事情也算是见了不少。 然而即便如此,眼前的一幕也着实震撼了他的眼球—— 一头300公斤重的蜥蜴,就这么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消失了。 并且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毕竟是‘先驱’的技术,要是没两把刷子怎么统治几百上千个星系?” 盯着玻璃幕墙背后的笼子,林冬的脸上写满了痴迷,喃喃自语的念着。 果然—— 这才是他向往的科研探索! 他们此刻面对着的是真正的未知,是人类文明未曾发现过的真理! 与这玩意儿一比,他以前探索过的那些遗迹和发掘到的黑箱简直弱爆了! 看着一脸痴迷的林东,亚瑞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将目光投向了玻璃幕墙的后面。 “那个先驱文明有没有统治几百上千个星系姑且不论……这种远超我们当前文明水平能够理解的技术,对我们而言确实和魔法没什么区别了。”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个“多玛人”。 虽然他并没有真正见过多玛人,只是在科考团内部的报告上有所见闻。 操作室内的研究员们窃窃私语的交流着,戴所长则是掐着表看着时间,等待着那头无牙巨蜥将肚子里的肉消化完。 虽然两个宇宙的时间流速未必一样,但那不是本次实验探讨的东西。 他们要验证的是,被传送到造物主宇宙的物质是否仍然保持结构的完整。 如果没有接收到信号,他们才会推测实验失败是否是因为两个宇宙的时间流速存在差异,从而导致探测器信号丢失,并接着继续安排对照实验验证这一猜想。 就在他安静等待着的时候,操作室后面的活动门忽然向两侧打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从外面走进。 “实验进行的怎么样了?” 看着突然造访的殷方,戴所长的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是没想到这位大佬居然如此重视这次实验,甚至亲自跑来了现场。 不过,那惊讶也只是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快便化作了惊喜和得意。 戴怀安的脸上露出笑容,立刻汇报道。 “我们刚刚进行完第1组实验!实验进行的非常顺利,探测器成功被无牙巨蜥带去了另一个宇宙……接下来我们马上要进行第2组实验,确认探测器是否正常工作。”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殷方笑着点了下头,用赞赏的口吻说道,“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见证历史。” 这句来自联盟首席科学家的肯定,鼓舞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只是戴怀安所长,几乎每一名研究员的脸上都露出了兴奋和喜悦的表情。 并没有干扰七所研究员们的实验,殷方只是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坐在了操作室的边缘,安静地在一旁围观。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的工作风格多少也是受到了点儿楚光的影响,对于下属的工作能不插手就不插手,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来,除非属下偷懒不干活儿。 任何人在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一项事业的时候,都是极其厌恶别人指手画脚的。 这是人性。 他虽然是首席科学家,但在关于先驱文明的研究上还真不一定比在场几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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