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惧为何物的它们可不会夹着尾巴逃跑。 一颗颗藏在废墟中的脑门泛着绿油油的油光,龇牙咧嘴的脸上只有嗜血与狰狞。 那张脸上唯独看不见恐惧的表情。 他们挥舞着手中家伙甚至用步枪对着十几公里外的飞艇开火,用粗鲁的嗓音叫嚣着。 “有胆就过来吧!两只脚的懦夫!” “让你的变种人爷爷瞧瞧,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 “嗷嗷嗷!” 见那艘飞艇没有任何反应,它们干脆又回过头,从关俘虏的笼子里抓了十几个瘦小又不好看的可怜虫,把他们推搡着带到了“冠军”生物制药研究所其中一栋大厦的楼顶。 这是整个锦河市现存建筑中最高的大厦之一。 不顾那些男男女女们的求饶,它们一刀剁掉了他们的脑袋,然后用绳子挂着他们脚踝,扔到了大楼外面,让他们的血顺着大楼的外墙往下流去。 就像猩红色的瀑布。 狂欢着的变种人们发出兴奋的吼叫,无论是放血的,还是被血淋到的,亦或者是在旁边看热闹地围观。 对他们来说,血祭几个两脚的牲口既是娱乐节目。 也是祈祷“丰收”的仪式。 被像牲口一样关在笼子里的俘虏们瑟瑟发抖着,脸上无一例外写满了惊恐,更有的干脆没了反应,双目无神地呆坐着…… 那艘飞艇只是静静地眺望着他们,然后扔下了锚链。 虽然一众喽啰们并没有把区区一艘飞艇放在心上,但身为族中领袖的伽恩,在看到那艘飞艇的时候,脸上仍然浮起一丝错愕,接着那青虫似的眉头便皱起了一抹凝重。 他总算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不明白,联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大动干戈。 火炬教会的使徒亲口告诉过他,等冬天一过去,清泉市便会爆发规模空前的浪潮。 联盟此刻应该正在备战才对。 按理来说根本腾不出手来阻挠他们的计划。 站在他的身后,身形佝偻的戈摩轻声说道。 “我们的盟友希望我们能解决掉松果木农庄……联盟的部队接管了那里,那位主教怀疑他们在干不好的事情,这可能威胁到他们正在进行的计划。” 听到戈摩的声音,伽恩的嘴角咧开了一丝残忍的狞笑。 “他还好意思向我们提要求,他们不打算解释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么?” 戈摩轻轻叹了口气。 “他对昨晚的意外感到抱歉,谁也没料到联盟的反应如此快,通常情况下那些人都是先制定计划在出手的,但现在他们显然把人先派了过来……另外,战斗中损失的义体以及武器,教会会双倍赔偿我们。” 听到这句话,伽恩的眉头总算稍微松弛了些许。 在奇部落,力量等于地位,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头儿。 因此能让人变强的那些装备,对它们来说远比那些绿皮肤的消耗品们贵重得多。 奇部落最不缺的就是战士。 它们打娘胎里就在打架,比起说话更先学会的是狩猎,比起走路更先学会的是吃人。 它们每一人都是士兵。 不过—— “告诉他,这个活儿我接了,但现在出城可不是个好主意,至少得等下雨或者起雾,”伽恩注视着那艘飞艇,神色凝重地说道,“那炮管像刺猬一样,恐怕从这儿出去就得挨揍。” 城中有掩体,在没有地面部队引导的情况下,炮击造成的伤害相当有限。 但在平原上就不同了。 从锦河市到东郊的松果木农庄虽然有大片的森林,但怎么也得经过那么一两段空旷的开拓地。 十几二十个人也许没事儿,但成百上千人的大规模行军肯定会被看见,到时候昨晚的失败恐怕又得重演。 看出了伽恩的顾虑,戈摩轻轻笑了笑,继续说道。 “这个不必担心。” “那位主教有办法送我们进去。” 第589章 虚拟的神灵 “这帮狗曰的畜生……” 钢铁之心号的舰桥。 透过观瞄设备眺望着十数公里外那座由一颗颗人头垒成的金字塔和涂满墙壁的血迹,钢铁之心号的舰长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舰长,楚光重新看向了舰桥的落地窗外,缓缓开口说道。 “如果让它们知道这种挑衅是有效的,它们很快会修第二、第三座京观,甚至会在输掉的那一刻把所有人都宰了。” “这些家伙在杀人这方面相当的积极,我们没有必要在毫无意义的地方浪费弹药。” 从现实的角度来讲,朝着混凝土密集的城区投送间接火力的收益相当有限。 且不说榴弹炮这种依靠破片杀伤的火炮,就算是上万吨当量的战略核武器,在面对混凝土掩体的时候也并不如影视作品中那么夸张。 有实例记载,某颗原子弹爆炸的时候,在距离爆炸中心五六百米内的混凝土建筑中的人都幸存了下来,而只要不是作死跑出去瞧了一眼,连后遗症都没有。 至于变种人更不用说了。 这种生物只可能被超量的中子射线直接杀死,指望靠着癌变的后效影响间接杀死它是不现实的。 “……我明白。”舰长沉重地点了点头。 在楚光的示意下,他看向一旁的副官,开口下令说道。 “放下锚链!” 那副官行了个军礼。 “是!” 巨大的钢铁锚链从飞艇的腹部扔下,重重地砸入了地面,在地表掀起了滚滚的尘土。 紧接着升降梯放下。 随着先头部队和施工设备陆续投送到地表,甲板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楚光向舰长简单地交待了几句,然后便转身去了禁闭室,看向了被固定在轮椅上坐着的尤尔。 他的头上戴着一支虚拟现实眼镜,接入了飞艇的观瞄设备,而此刻正对着的便是那座人头堆成的京观。 “这就是你们要去的天国么?”楚光看着他说道。 尤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是还没有从“梦游”的状态中醒来。 不过楚光却知道,这家伙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在那儿装疯卖傻罢了。 楚光看着他继续说道。 “圣域在哪。” 长久的沉默之后。 尤尔忽然轻笑了一声,既像是在嘲笑自己,也像是在嘲笑所有人。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知道那个圣域是虚拟的,我问的是它的服务器在哪?”顿了顿,楚光继续说道,“或者换种说法,怎么消灭它。” 尤尔用沉默表示了自己的不合作态度。 楚光并没有在意,用很轻的声音继续说道。 “插在你脑子里的那块仿生学芯片锁住了一部分记忆,我们飞艇上的专家确实感到了棘手,但你应该清楚即便如此,破解它对我们来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这是在虚张声势吗?” “并不是,”楚光平静地说道,“它向我提议,建议我把你的脑子送去理想城慢慢研究,只是这样一来你就没有任何赎罪的可能了。” “赎罪……哈哈。” 尤尔忽然笑出了声来,将戴着VR眼镜的脸朝向了楚光这边,提高了音量说道。 “我为什么要赎罪?我有什么罪?比起被废土杀死的人,比起被废土变成牲口或者野兽的人,我们牺牲的那点儿人根本微不足道,更不要说那些家伙本来就和牲口一样活着……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他们也会自己腐烂掉。” “你要是真正了解他们,就该知道他们蠢得无可救药,他们会把锁链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对试图拉他们一把的人恶语相向,他们就想当动物,我看他们比任何人都适应这片废土,比任何人都希望废土一直持续下去。倒不如让他们的人生稍微有意义点,至少死在我们的手上,能作为终结废土的燃料。” 尤尔沙哑的笑着,笑声渐渐癫狂了起来。 就像疯掉了似的。 站在楚光身后的吕北,死死地盯着这个扭曲且无礼的家伙,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楚光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尤尔。 直到他嗓子哑了,笑不动了,才缓缓开口说道。 “那你所谓的的意义究竟是由谁来决定的呢?” 尤尔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 “不需要任何人来定义,活在新世界的后人自会对我们做过的事情给出客观的评价,就算咒骂我们也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是为了荣誉或者名声去做这些事情。” 楚光怜悯地看着他。 “可惜了。” “……”尤尔没有说话,摆出了随便怎么说都无所谓的表情。 楚光看着他继续说道。 “就算去了新世界你的废土也不会结束,这片土地会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废土。而你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的自我满足。” 尤尔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道。 “你又怎么知道以后的人会怎么想?” “不是我知不知道的问题,而是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楚光注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甚至都没在你幻想的天国里生活过一秒,就指望用天上的办法来解决地上的问题。” “一个人饿了,我们会分给他维持基本生存的食物,然后告诉他怎么获得更多,怎么更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建议他去换一个连泥巴都能消化的仿生学的胃,和一张连石头都能啃下来的嘴。” 尤尔冷冷一笑。 “你想的太简单了,不饿肚子就能结束废土了?那从一开始废土就不会存在,这根本不是饥饿的问题——” “但至少饥饿是具体的问题,先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才能去解决下一个问题,”楚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指望所有具体的问题存在一个共通的最优解,只要变成了新人类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那么然后呢?” 尤尔愣了下,缓缓地脱口而出。 “……然后?” “是的,然后呢?新人类的问题你又打算如何解决呢?再设计一个比新人类更完美的生命体,拉着所有人在‘进化’一次吗?或者说从一个乌托邦,跳到另一个乌托邦?” 看着不说话的尤尔,楚光继续说道。 “很不幸,这就是你留给后人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果你失败倒也罢了,但万分之一的概率你恰好幸运的成功了,那便是最大的灾难。” “任何代价都会成为必要的牺牲,他们会一遍一遍地重复今天的悲剧,然后把其他人溺死在不可能的梦里。所以到底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还是你想的太简单了。” 从那张茫然的脸上收回了视线,楚光知道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些,冷淡地继续说道。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进化成新的物种,但那一定是因为我们恰好走到了那个阶段,而绝不是为了进化而去进化,为了解决问题而去解决问题。” “我给了你赎罪的机会,但现在看来是我浪费时间了。” “你还是换个地方去忏悔好了。” 扔下了这句话,楚光转身向门外走去。 尤尔愣愣地望着脚步声离去的方向,没由得一阵心慌,忽然开口道。 “等一下。” 已经走到门口的楚光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他。 “怎么了?” 尤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 “圣域不在‘地上’,当然也不在某个服务器里,它是无数颗仿生学芯片构成的服务器阵列,在一个或多个节点的辅助下连成了一张大网……圣域就是这张网。” 吕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 一方面是惊讶于这无数颗仿生学芯片构成的圣域,另一方面则是惊讶于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竟然坦白了。 惊讶的不只是吕北,事实上就连尤尔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否正确。 那个记忆提取器不仅仅是将他的记忆粗暴的扯了出来,同时也让他想起了许多自己早已遗忘的琐事儿。 他是一名研究人员,本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大胆的假设与小心的求证本应是最基本的方法论。 然而讽刺的是,自己明明清楚却没有做到,反而将希望寄托在了用神性取代人性上。 或许正如眼前这位管理者所说的那样。 这场梦的尽头并不是天国,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地狱…… 说着的时候,尤尔缓缓翻转了被绑在扶手上的手腕,抬起弯曲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比如我这里……就有一枚。只不过这儿的信号不太好,所以连接不上网络罢了。” 钢铁之心号本身就是一个大铁壳子,除非站在甲板上,和外界的信息交换都只能通过专用的信息接口。 那个通道是受到小柒监视的,罗乾自然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主动钻进来。 而这也是日蚀能出其不意地通过赵天干的尸体,重新激活那枚断电的芯片,连接上圣域的原因。 因为在赵天干死掉的那一瞬间,罗乾便失去了对那枚芯片的连接,生物芯片是需要人体的生命活动来提供能量的。 而如果是通过尤尔的芯片,恐怕根本进不去圣域,因为他被俘虏基本上是已知的事情。 楚光微微皱起了眉头。 “分布式运算?” 尤尔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不一样,但你可以这么理解……每一颗芯片都是构成‘罗乾’和那个‘圣域’的细胞,所有的细胞都在共享的网络中分享情报。当其中一枚芯片离线的时候,那枚芯片中储存的数据便作为独立的人格而存在,比如我现在的脑子里,就住着一个罗乾。” 楚光陷入了沉思。 “原来如此。” 这倒是和小柒很相似。 有时候进入没有信号的区域,小柒仍然可以通过VM或者其他电子设备和他进行交流,但事实上与他交流的并不是避难所中的小柒,而是一个以A时间点为节点,由小柒分裂出的子个体。 为了方便理解,姑且称本体为A,子个体为A1好了。 A1拥有A时间点之前的全部缓存数据,以及所有便携式终端相加之和的算力。 所以即便A1并不拥有A的全部数据和算力,但仍然能和他进行正常的交流,只不过因为通讯中断,A1和A之间的数据并不共享罢了。 然而当信号恢复之后,A1与A之间的数据便会开始重新流动,通过交换情报合二为一。 虽然站在人的视角上思考会很奇怪,但对于数字生命而言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毕竟信息便是数字生命的全部。 也正是因此,小柒总是很黏人,每次出远门都缠着楚光让他带着自己。 罗乾大概也是类似的存在。 每一个芯片都保存有“圣域”的一部分碎片,在通讯正常的情况下,所有的芯片共同构成了整个服务器阵列。 其中一枚芯片的损失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毕竟哪怕只有一枚芯片和一个大脑,他也是能存在的。 只是那样的话受限于算力,干什么事儿都不太方便罢了。 和陷入沉思的楚光不同吕北的表情渐渐变了,忍不住问道。 “无数颗……到底是多少颗?” 要是那个罗乾在锦河市埋了一千枚,甚至是一万枚芯片,那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他们总不能和变种人一样,把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了吧? 即便是为了消灭火炬教会,这个做法也太极端了。 给每个人的大脑做个CT更不现实。 仿生学芯片植入手术通常做的很隐秘,使用的材料也都是特别的碳基材料,一般的核磁共振根本查不出来,前线的临时实验室就更别指望了。 想要一个不漏地查出来,至少也得用上避难所的那台扫描床。要么就得用记忆提取器,从可见的记忆中逐帧检索仿生学芯片工作过的痕迹。 尤尔摇了摇头。 “除了主教自己没人知道具体有多少个……恐怕就连圣子也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 “不过应该不至于给每一个人都装一个,毕竟那东西听说是黑箱制作的,而黑箱都是有工作寿命的。比如……像是张正阳那种外围的使徒就没有植入芯片,他需要通过我们才能与罗乾沟通。” “想来也是。”楚光点了点头。 他记得赫娅说过,117号避难所的黑箱大多是仿生学器官。 而他从117号避难所回收的第一个黑箱,就是能够制作脑机接口的神经连接单元。 后来火炬教会还尝试过从他这里回收那个黑箱,以及前避难所所长留下的管理者日志,只是失败了。 思忖了片刻,楚光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如果我是他,大概会给每个种植园的农场主和继承人装一个,这样便间接控制了所有种植园式的聚居地,再挑选几个方便管理的个体混在其中,作为贡献算力和备份用途的服务器,以及以防万一的备选。” 巧的是,锦河市大多都是这类聚居地,连希望镇那样权力相对分散的都是少数中的少数。 甚至不只是锦河市,整个锦川行省都是如此。 巨石城的贵族们圈养的鹰犬们,几乎把这里所有能开拓的市场都开拓了出来,改造成了他们希望的形状。 这样一来,那个罗乾在执行计划的时候,只需要动用很小一部分棋子,大多数棋子都能安全地藏在暗处。 无论是给每一个人做全面检查,还是把这儿的所有人都杀掉,在工作量上都是难以完成的事情。 难怪他毫不犹豫地便放弃了赵天干这枚棋子…… 他早就埋下了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大网,将整个锦河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幸存者都笼罩了进去。 看着陷入沉思的楚光,尤尔淡淡地笑了笑。 “很有火炬的风格不是吗?圣子只是名义上的领袖,精神上的图腾,制定计划的是每一个进入圣域的先行者。” “而在各个教区,先行者便是代行神权的圣子,信徒们瞻仰的图腾,而真正执行计划的是每一个连接到圣域的使徒以及无数被指引的信徒。” 楚光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现在的你是尤尔,还是罗乾。” 尤尔沉默了许久。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如果将一切的责任推给住在心中的某个魔鬼,或许确实能减轻他的罪孽。 但真是如此吗? 许久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也许……两者都有吧。” …… 禁闭室的门重新关上了。 跟在楚光的身后,吕北略微加快脚步走到了他的身旁,低声问道。 “怎么处置那个人?” 楚光随口说道。 “这得看他自己了,其实比起将他交给企业去研究,我更倾向于将这个棋子留在身边。” 当然了,如果理事会对那家伙身上的秘密感兴趣,自己也不介意拉着东海岸的老朋友们一起。 反正隔着这么远,企业也不太可能自己来这儿调查,最终还是得依靠联盟这条“地头蛇”。 吕北不解看着楚光问道。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老实说,他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和那个俘虏浪费那么多口舌,他有一万种办法让那家伙变老实。 甚至都不需要企业的技术。 楚光大概能猜到这小伙子在想什么,笑着说道。 “当然有,你应该听到了吧,每一颗仿生学芯片都是圣域,都住着罗乾。那家伙身上的那颗自然也是,而我们刚才已经和他谈判了半个小时。” 看了一眼VM上的时间,他继续说道。 “这其实是个不错的开始。你没发现吗?那家伙已经逐渐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那个极端的理想是否正确了……而且就像他说的,尤尔和罗乾这两个人格,是同时存在于他的体内的。” “他的决定,其实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 “只是他潜意识里无法区分罢了。” 记忆提取器已经检索了尤尔的全部记忆,但仍然没有检索到关于圣域的具体位置以及摧毁它的办法。 只能说明那段记忆根本不在他的脑子里,而是缓存在他大脑中的那个仿生学芯片上。 现在尤尔主动将它交了出来,显然这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决定,也是罗乾的某个分身的决定。 否则就算他有心思坦白,也根本办不到。 在面对回答不了的问题时,两个灵魂的心理防线已经出现了一丝缺口,所以他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听完楚光的解释之后,吕北的眼睛忽然亮了。 “我明白了!只要让他脑袋里的那个芯片和外面的罗乾互通数据,就能把那个想法传导到……罗乾所在的圣域里?” 就像把炸弹藏在包裹里,送到那个罗乾的手上! 他能想到的比喻只有这个,不过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靠谱,眼睛也跟着愈发闪亮了起来。 不愧是管理者! 吕北看向楚光的眼神更加的崇拜了。 倒是楚光自己,在听过这小伙子的解读之后,却是失笑着说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如果嘴炮就能解决问题,也没必要把钢铁之心号开到这儿来了。” 吕北愣了下。 “啊,不行吗?” 楚光摇了摇头。 “说到底,缓存在一个终端上的数据,想要覆盖掉整个网络的数据是不可能的。” 这就好像小柒在终端上缓存的数据就算和主机分开一会儿,也不至于会将主机上的数据覆盖掉。 罗乾没有一个固定的主机保存数据,而是选择将所有的自我分散在各个植入大脑的仿生学芯片上。 这么做的优点是不会被找到主机的位置从而被摧毁,却也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 当他绝大多数“分身”生存的环境都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而又无法通过心灵干涉装置将其洗脑,这张由无数节点形成的庞大网络,可能轻而易举就从根本上被颠覆了。 说到底,仿生学芯片需要依附人脑存在,如果没有心灵干涉装置,两者其实是互相影响着的。 至少构成人格的模糊运算部分,是得在人脑上完成演算的……这些知识都是楚光从殷方那儿听来的。 吕北一脸茫然地看着楚光,惭愧地挠了挠后脑勺。 “抱歉,大人……我没听明白,要不您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好了。” 楚光笑了笑说道。 “简单的来说,那个躲在圣域里的混球觉得这个废土已经没救了,世界必须毁灭一次然后才能获得新生。” “既然他们抱着这个愚蠢的念头,我们就给他们瞧瞧我们是怎么做的好了!” 那家伙不是认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么? 那就让他见识一下联盟的做法好了! 从变种人到奴隶主,他会把这里的麻烦一件一件地革除。 而等到了那时候,他倒要看看那家伙,再怎么大言不惭地把那句“没救了”说出口。 首先是第一件…… 楚光思考了两秒,开口道。 “嗯,松果木农庄那边有麻烦了,你替我联系一下陆军指挥部,让他们立刻抽调一支部队赶过去。” 如果赵天干和使徒并不是唯一的芯片持有者,也就意味着外面的那个罗乾在松果木农庄中还留有无数只眼睛。 随着心灵干涉装置关闭,那里的通讯屏蔽已经解除。 搞不好他们会想办法把变种人直接送进去。 毕竟那家伙自己说的,教堂的地下室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但他并没说,通道只有一条。 吕北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也没问缘由,二话不说领命道。 “我这就去!” 看着快步离开的吕北,楚光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 今天正好是第三天来着。 “等一下。” 听到管理者的声音,吕北停住了脚步,回头恭敬说道。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楚光笑了笑说道。 “对手应该是变种人。” “就让丛林兵团的弟兄们过去好了!” 第590章 我不做人了! 要说这颗星球上最复杂且精密的仪器,那毫无疑问便是人类自己。 繁荣纪元诞生的一切人造之物,与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比都不值一提。 而即便穷尽短暂的一生,旧日的学者都未能完全破解造物主藏在这具有机体中的全部秘密。 这台“机器”几乎是万能的。 虽然他尚未解决的问题永远比已经解决的问题更多,但在时间的面前,一切已知的问题似乎最终都是有解的。 不过,这台机器到底不是为了某个单一的目的而设计,因此具体到特定的领域必然会存在他的极限。 而想要突破这一界限—— 就必须舍弃身为人的身份。 从复活点苏醒的那一刻,午夜杀鸡便决定了。 为了变得更强—— 他不做人了! 至少这条命不做了! …… “你想好了?一旦走上了这条路,沉重的枷锁将伴随你一生,而你将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嘎嘎嘎。” 巨石军工大厦。 义体改造实验室。 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伊伯斯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 虽然他可以笑的更和蔼可亲一点儿,但他并不是很想那么做。 而旁边的工程师和医生们对自家老板的恶趣味早就习以为常,已经见怪不怪了。 锯子、扳手、鎯头以及悬挂在手术台上方的无数根柔性机械臂和各种刀头等等,所有施工工具已经准备完毕。 只要客户在摄像机的镜头前面点个脑袋,立下这最后的生死状,他们立刻就可以开始在这家伙的身上大刀阔斧的施工。 然而让伊伯斯略微失望的是,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那句话而露出惧怕或者忐忑的表情。 那声干脆的回答,就仿佛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人压根儿就不是他自己,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似的。 “搞快点!别磨蹭了。” 看着这个反而催促起来的家伙,伊伯斯略微错愕,随即笑着说道。 “如你所愿。” 说罢,他招了招手。 等候在一旁的医生和工程师们也不废话,立刻操起设备开始干活儿。 趴在手术台上的午夜杀鸡倒也干脆,眼睛一闭,根本不看那血腥的画面,直接下线干别的去了。 人的骨骼决定了人的基本框架,也决定了人的上限。 即便强大的觉醒者在某一领域的素质远超常人,但也不会脱离人的范畴成为怪物。 因此,巨石军工首先要做的便是为他替换整段脊椎、以及腿、手臂等各个部位的骨骼,用钛合金取代了钙盐,用纯粹的电控单元取代复杂的生物电信号和化学信号的交换。 再然后,众施工人员们用一张张10mm厚的特种预制钢板,取代了他原先的有机质皮肤,并用复杂且牢靠的电机和动力单元,为他填充了这具庞大了不止一圈的躯壳。 手术室里一阵叮叮咣咣。 一会儿是锯骨头的声音,一会儿是敲打金属,一会儿又是电弧焊的呲呲嗡鸣,血浆飞的到处都是,地上还落着烤焦的炭渣。 这儿简直不像手术室,更像是某个工作车间。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电火花的闪烁之下,一台近三米高、魁梧奇伟的“金属巨人”逐渐成型。 他的左臂贴合着一把一米长的链锯,可以与前端的机械手进行替换,而右臂则是一根19mm口径的XB-1“咆哮者”爆弹枪同款枪管,和那一米长的链锯一样可折叠、也可与小臂前端的机械手替换。 可作为重步枪发射破甲弹,也可作为支援装备,发射同口径的空爆榴弹。 至于装甲的动力源,则是全重三公斤的金属氢电池,续航时间高达一个星期。 毫不夸张的说,他整个人便是一台行走的伐木机+自行无后坐力炮,并且还悬挂有厚度达30mm的前装甲。 其头盔是最硬的部位。 毕竟那儿是整个身体仅剩下血肉最多的地方,同时也是整套装甲信息处理的中枢,自然得重点防护。 如果可以的话,午夜杀鸡其实还打算给自己胸口装两个火箭炮的。 但很遗憾,这套装甲并不是他订购的,而是巨石军工新弄出来的实验品。身为“小白鼠”的他,只有选择要不要穿上这件白嫖装备的权力,并没有DIY的权力。 整套装甲完全由巨石军工的产品研发部设计,该项目的名称为“动力战士”计划。 顾名思义,便是将可穿戴式的动力装甲,直接替换掉人身上多余的累赘,由此而制作由人来驱动的自行装甲。 在这样的设计下,即使被打穿了心脏也能活着,因为根本没有心脏这种东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结构简单的血泵。消化系统也被完全省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输入营养液的进料口,和一个排出代谢物的废料口。 随着改造进度的推进,这套名为“动力战士”的武器系统,已经彻底成为了午夜杀鸡身体的一部分。 站在手术台旁边围观的伊伯斯,脸上带着陶醉的笑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构想的杰作渐渐成型。 这是他在看过了丛林兵团的战斗录像之后产生的脑洞。 那些绿皮肤的家伙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竟然把自己改造成半肉半机械的铁疙瘩。 在他看来这个脑洞简直太棒了! 值得在有机体的社会中大力推广! 如果巨石城的居民都有这么高的觉悟和追求,巨石军工早就成为世界第一的军工企业了! 然而遗憾的是,大多数人对于用机械义体替换身上的零件都很排斥,反而是那些“华而不实”的仿生学义体更受欢迎。 大多数佣兵也是只有在不得不安装义体的时候,会给自己谨慎地装上那么一两个。 不过所幸的是,在联盟这地方永远不缺有着高级趣味和追求的好人。 他们与常人的观念截然不同,甚至于在寻常人的眼中达到了离经叛道的程度,对各种奇葩的机械义体接受程度更是极高,不管什么莫名其妙的零件都敢往身上装。 有着这么一群可爱的人们支持,掌握着更专业设备、并且有着丰富战斗义体设计经验的巨石军工,没理由不能弄个更牛逼的出来! 伊伯斯对此充满了信心。 他的“动力战士”计划,将在传统的“动力装甲”概念上推陈出新,彻底地将人与武器合二为一! 这将是前所未有的! 当然,因为很多仿生学零件过于缺乏且昂贵,他的设计思路甚至比那些变种人身上的义体更加简单粗暴,直接用机器结构代替了一些原本需要安装仿生学器官的部分。 而动力源方面,由于核燃料缺乏,即便联盟有能够制作聚变电池的黑箱,他也只能暂时用化学电池代替。 不过纵使有着多如牛毛的不便,仍然影响不了这台战争机器的强大。 这套装备简直是为丛林兵团量身打造的! 然而和一脸欣赏加陶醉的伊伯斯不同的是,站在手术台旁边的主刀医生却是一脸头皮发麻。 尤其是看到丢弃在脚边塑料桶里的肠子和碎肉,他忍不住咂了咂舌头。 “……这家伙八成是疯了。” “自信一点儿,把八成改成十成就对了,”擦去了平板终端上的血迹,一名戴着安全帽的工程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凡脑子正常一点,谁会把自己改成这模样。” 不用怀疑。 要是哪天他把自己改成了这样,恐怕等不到第二天他的老婆就得和他闹离婚了。 没人会愿意和个怪物生活在一起,变成了这副模样基本等于舍弃了身为人的一切属性。 说到底为什么要追求力量追求到这份上。 做个人不好吗? “那些住在避难所里的家伙都是怪胎吗?” “管他的,递把锯子给我。” “给。” 当然,除了和他有着类似想法的家伙之外,也有朝着手术台上那台铁疙瘩投去敬佩视线的人。 为了追求能与废土上众多邪恶对抗的极致力量而放弃做人,这些家伙是真正的勇士! 操作着工具的工程师满怀敬意地为他装上了那象征身份的19mm枪管,并拧紧了最后一颗螺丝。 一具造价高达50万的动力战士,就这样完成了! 午夜杀鸡还在沉睡中没有醒来。 伊伯斯盯着这具完美的钢铁躯壳欣赏了一会儿,当视线停留在他脸上的时候,忽然轻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 这张脸……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这时,躺在手术台上的午夜杀鸡晃了晃脑袋,从睡梦中醒来,接着便一把从手术台上坐起。 旁边的医生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先生,你现在最好不要剧烈运动,虽然我们给你使用了加速伤口愈合的组织修复液,但你还是悠着点儿比较好。” 听到这好心的提醒,午夜杀鸡憨厚一笑,抬起硕大的胳膊,用那还不熟练的机械手摸了摸后脑勺。 “没事儿,我感觉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力量系玩家的恢复速度虽然比不上体质系,但和其他几个系比起来还算的上出类拔萃。 他现在感觉自己好得不能再好! 恨不得立刻就去附近的城区里,找几只爬行者练练。 不对—— 以他现在这身装备,找爬行者练手纯粹是浪费,要找也得找暴君或者腐朽骑士这类进化体。 要不怎么体现这套装备的战斗力? 看着从手术台上跳下来的午夜杀鸡,伊伯斯收起了先前的狐疑,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说道。 “你的恢复速度确实异于常人,一般来讲就算完全恢复了,术后的幻痛和不适感也会持续个三四天左右……总之感觉如何?” 用拳头敲了敲胸甲,听着那清脆的闷响,午夜杀鸡咧了下嘴角。 “我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甚至能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伊伯斯闻言咳嗽了一声赶紧嘱咐了一句。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这么做……再怎么说这也是价值五十万的装备,要是没上战场就意外身亡,我就没法回收宝贵的实验数据了。” 午夜杀鸡笑着说道。 “放心,我又不傻,怎么可能拧自己的脑袋玩。” 说罢,他向门外走去。 一旁的医生见他这就要走了,连忙叫住了他。 “等一下,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排异反应,我建议你留在这里观察几个小时再走。” 任何异体组织进入有免疫活性的宿主都不可避免地会发生轻重程度不同的排异反应。 虽然这在技术上是可以消除的,但他们从来没有给哪个客户一次性植入这么多义体。 午夜杀鸡挥了挥手,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如果有不得劲儿的地方我再回来看看就好了,我这边接到了一条任务,现在得出发了。” “任务??” 医生愣了下,诧异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怪物。 午夜杀鸡爽朗一笑,点头说道。 “嗯,挺巧的,刚好来活儿了。” 他下线的那会儿正浏览着官网,忽然看到了任务栏跳出的弹窗,按捺不住心痒痒的他立刻回到了线上。 很巧的是,他上来的时候,手术台旁边的NPC刚好给他的“动力战士”系统拧上最后一颗螺丝。 这手术几乎是踩着点完成的! “可是……” 那医生的表情还有些犹豫,明显还想再劝说一下,但一旁的伊伯斯却制止了他。 “让他去吧。” 看着转身向电梯走去的小伙子,伊伯斯的脸上带着欣赏的笑容,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这么积极的孩子,你居然忍心给他的热情泼冷水……啧啧,真是没有人性。” 医生回过头,目瞪口呆地看了自家老板一眼。 没有人性可还行…… 到底是谁没有人性? 顿了顿,伊伯斯用愉快的语气继续说道。 “况且,我也想早点儿看到这款装备的实战数据,好改进下一个版本。” 他无比庆幸当初的决定。 能加入联盟真是太棒了! …… 松果木农庄。 冬日的阳光并不强烈,甚至有些寒冷,照在人脸上冰冰凉凉,就像泡在冷水里一样。 浑浑噩噩的表情印在这座聚居地的每一张脸上。 人们互相看向彼此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就好像在看一头野兽,生怕他下一秒会突然会发狂……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像松果木农庄这种庞大的聚居地,生活在这儿的农奴是能够算是自由人的。他们并没有戴着镣铐干活儿,只是被和土地绑在了一起,不得擅自离开脚下的土地而已。 他们是奴隶,但也不完全是,一天工作的时间是15小时而不是24小时。他们有自己的财产,但并不完全拥有,只有使用“主人准许他使用的那一部分”的权力。 在这儿的一般家庭,通常会有一间木制的屋子,几个孩子,一小片可耕种的土地或者说“份地”,以及几颗果树。 份地种出来的粮食是主要自己吃,而除了耕种自己的土地之外,他们还需要耕种农场主的田。 而如果要使用农场主的磨坊、机器、化肥等等生产工具,或者废土客偶尔带来的高产种子,则需要额外交一笔税。 由于这儿没有货币,税的种类通常也不固定,有时候是三只小鸡十五只鸡蛋,有时候两罐果酱通常会在年初的时候公布。 这是种地的。 而如果是开旅馆的,造纸浆做家具的,或者其他手工业者,需要供奉的产品便会变成其他东西。 榔头是这儿的农奴,而且是最普通的那种农奴。 这个名字虽然奇怪了点,但放在松果木农庄却一点儿都不奇怪。 他的邻居还有个叫板凳的小伙子,只可惜昨天晚上被自己婆娘啃掉了半张脸,人已经去了。 昨晚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他只记得睡得很早,一觉醒来不躺在床上,而是和很多人一起站在街上。 当时可把他吓得半死,还以为是圣子降下的神迹,连忙跪在地上向圣子祈祷…… 直到后来联盟用广播通报了夜里发生的事情,看到一具具尸体被抬出了聚居地掩埋,他才逐渐想起了那段模糊的记忆,并且意识到自己以及别人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真是一场噩梦。 他只庆幸,还好他和他的家人们都还活着,虽然疯了但没有吃人,也没有被人杀死。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去邻居家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疯女人已经上吊死了,只剩下了个缩在襁褓里的孩子在那儿咿咿呀呀的哭着。 也许是母亲的本能,也许是丈夫的尸体让她啃了有够久的,总之她没有把孩子也吃掉。 榔头实在于心不忍,便将那可怜的孩子抱回了自己家里,并给他取了个和他老爹有一样潦草的名字。 从今往后,板凳便从一个二十一二的小伙儿,变成了个半大点儿的孩子。 一会儿他还得和管事儿的说一声。 相信那位大人会理解他的,把那个孩子算作是他的名下。而这样一来,他今年冬天便能少交一点儿口粮。 为了转换心情,走到屋外的榔头深吸了一口气,然而那散不去的血腥味儿,却让他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按照规矩,他必须在天亮之前带着农具赶到牛棚,等待管事儿的监工安排今天的工作。 跑着穿过几条泥巴路,他气喘吁吁地拨开栅栏进了门,总算赶在迟到之前到了牛棚。 破烂的木棚子底下站了好些人。 见人都快到齐了,榔头心中便是一慌,想着八成是得吃鞭子了,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然而这时他却惊讶的瞧见,平日守在门口的那监工不见了。 稀奇! 今儿个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走进了那棚子里,榔头很快发现自己高兴的似乎有些太早了,那监工并不是没有来,而是和几个管家手底下的仆人站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刚放下的心又是一紧,他畏畏缩缩地走了过去。 “大人……” 他正想把板凳一家的事儿说清楚,打听下年底能不能少交些口粮,却被那监工不耐烦地赶去了一边。 “滚,老子没空理你。” 看都懒得看榔头一眼,他用眼神警告这泥腿子滚远点,然后便继续和那几个仆人继续小声议论起来。 “罗飞辉千夫长好像也死了……” “他不是有个弟弟吗?” “他弟就是个百夫长,能顶什么用!” “难办啊,就他看上去最有想法。” “其他几个军官呢?他们什么想法?” “难说啊……” 隐约中听见了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榔头的脸上浮起茫然的表情。 他们在说什么? 而最让他感到不安的,还不是他们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而是他们肆无忌惮地站在这儿说着。 这座聚居地似乎要变天了…… 融入不了那个圈子,榔头只能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和那三五成群站着的农夫们站在了一起。 或许是见那些监工都在肆无忌惮地议论老爷一家,这些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家伙也大胆了起来。 “老爷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呵,如果不是他要种那些果子,从南边请来了那帮念经的神棍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就是!种卡姆果不好吗?” “老爷也是没办法,卡姆果不是卖不出价钱了么,北边的工厂主们今年不知怎么不收那东西了。” “哎!” 众人越说越叹气,面对彼此发着愁,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倒不完全是在忧虑着前途未卜的未来,更多的是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怪谁了。 是啊。 到底得怪谁呢? 该怪河谷行省的工厂主们不照顾他们生意,还是该怪落霞行省的农场抢了他们的生意?亦或者是老爷身边讲谗言的小人,或者老爷自己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糊涂了。 当然,联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不是他们偷偷溜进来刺激到了那群神棍儿,那些人怎么也不至于突然干这么极端的事情。 松果木农庄可是锦河市最大的聚居地,牺牲了这座聚居地对教会有任何好处吗? 他们早就加入火炬教会了,把一切都献给了至高无上的圣子,那些人没道理还要来害他们。 毕竟这在道理上完全讲不通。 牧羊人偶尔会从羊圈里牵一头出去杀掉,但没哪个疯子会一次性把所有的羊都宰了。 这根本没好处! 看着众人摇头叹气,榔头忍不住说道。 “你们都在说什么……老爷不是还有个女儿活下来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眼。 一个满脸皱纹的男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说道。 “她才八岁。” “那又怎么样?就算才八岁……她也流着老爷的血,也是这座农场的继承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总得管管我们吧。”说这话的时候,榔头的心中其实是怀有那么一点儿私心的。 老爷不好骗,而且铁石心肠,但孩子应该是很好骗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肯定心软了。 如果真让那位小姐来当农场主,往后的日子说不得能轻松点儿。反正他也就是一个种地的,给谁种不是种呢? 一旁的农夫附和了一声。 “确实得有人来管管。” 虽然他可不认为一个八岁的孩子能管的来什么,但他认同这家伙的后半句话,确实得有人管管才行。 其他农夫也纷纷点头认同。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没错!这个样子下去可不行,确实得有人管管!” 说着的时候那个监工走了过来。 众人见到那张脸,纷纷害怕地散开,却没想到那个平日凶神恶煞的男人,这会儿却是一脸和煦的笑容。 榔头是最诧异的。 因为就在几分钟前,他才被监工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恶犬一般的眼神…… 可把他的魂都快吓没了。 并没有在意众人害怕的表情,那监工面带笑容地继续说道。 “不管是尊敬的小姐,还是哪位千夫长大人,或者管家手下的某位能人……总得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才行。” 看着窃窃私语乃至频频点头附和的众人,那监工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虽然这笑容的背后多少有点儿嘲讽的意味儿在里面。 这些家伙简直是天生的牲口,就像羊圈里的绵羊。就算把他们牵到了外面,也根本走不远。 这农庄的天都变了,这帮家伙还在想着今天做什么活儿,明天能不能少交点儿口粮。 果然奴隶一辈子都是奴隶。 而他就不一样了。 别人看见的是天塌下来了,而他看见的却是成为人上人的希望。 看着那监工脸上的笑容,榔头忽然一阵不寒而栗。 让他不寒而栗的倒不是那夹在笑容中的冷冽,他也没那个水平看出些什么,而是几个小时前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儿,这家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那监工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用那洪亮的嗓门继续说道。 “现在正是未来的农场主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庄园的门口请愿,谁愿意出来主持大局,我们就支持谁。” “谁愿意跟我一起去?” 若是能在未来的老爷最需要的时候站在他那边,凭着这份功劳搞不好他甚至能当上农场的管家,从此一步登天! 不过他到底留了个心眼,很机灵的用了未来的农场主这个词,这样即便一会儿押错了宝,也能及时不落话柄地改口。 万一呢? 万一军官们达成一致,决定支持那位年幼的小姐,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到是没有他那么多心思,只是单纯的惶恐。 这农场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除非管家的命令让他们去庄园里帮工,否则他们是不被允许靠近老爷庄园附近的。 而且,种地才是他们的活儿。 没干完活儿还到处乱跑,那可不是挨几鞭子就能揭过的事儿,搞不好得挨枪子儿。 看出了那一双双眼睛中的顾虑,那监工微笑着继续说道。 “放心,今天是个例外!我可以保证,就算今天没有做农活儿,也绝对不会有人惩罚你们!” 听到这句话,众人总算放下了顾虑,纷纷群情激动地附和,彻底站在了监工的这一边。 在监工的号召下,众人拎着农具朝着庄园的方向前进,榔头虽然不想掺和,只想去干农活儿,但见大家都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了。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那场惨绝人寰的噩梦,还算宽敞的街道上都没什么人,更没遇到巡逻盘查的士兵。 不过到了庄园门口,那监工却傻眼了,只见那扇气派的大门前早已人山人海,而且什么样的人都有。 很显然,有投机取巧想法的人不只他一个人,而且大家都很凑巧地想到了一块去。 可唯独不巧的是,恰好缺了那个最关键的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人。 压根儿就没有人在这儿争夺农场主的位置。 他既没有看见那几位手握重权的军官,也没有看见那位年仅八岁的小姐,或者老爷那位心腹管家。 只有几个联盟的士兵站在门口。 看着街上越聚越多的人群,站在门口的戒烟也是一阵头大。 联盟的近卫兵团已经把农场里的几个军官给控制住了,那些家伙在见识了心灵干涉装置的威力之后都很配合,却没想到最不太可能闹起来的农奴们竟然闹腾了起来。 杀人之匕心虚地看了一眼戒烟。 “他们到底想干啥啊……” 这些人就干站着,也不说话。 戒烟咽了口唾沫。 “我哪知道……” 刚才他们接到陆军指挥部的情报,听说变种人的部队正在来这儿的路上,不过具体从哪个方向过来就不清楚了。 管理者让他们务必多加小心,一定要保护好位于别馆中的那台心灵干涉装置装置。 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可没空管这些家伙。 这样干瞪眼也不是办法,戒烟清了清嗓子,用不太标准的人联语高声喊道。 “松果木农庄的朋友们,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儿吗?” 人群中一阵骚动。 过了片刻,一人鼓起勇气喊了声。 “我们想知道……新的农场主是谁,还有管家在哪儿,总得有人安排今天的活儿。” 很快有人应和了一声,众人也跟着频频点头。 “没错!” “麻烦您……帮我们把老爷喊来一下吧。” 嗐! 就这事儿啊! 戒烟闻言一笑,想也不想便答道。 “放心,以后这里没有农场主了!” “你们被解放了,种的粮食都是自己的,回家去吧!” 逼装完了,戒烟正等着人们欢呼,却没想到话音刚刚落下,原本还算平静的现场瞬间炸了锅。 听闻这儿没有农场主了,站在人群中的榔头心中一阵慌张,刚要开口说话,旁边那监工便脸色大变,先他一步失声叫道。 “那怎么行!” 第591章 让其失去生存的土壤 那声响亮的嗓门儿就像一支穿云的令箭,在它的号令下,一张张旁皇无措木讷的脸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接二连三地义愤填膺起来。 “没错!那怎么行!” “谁来给我们排班?!” “就是!” 除了激动的面红脖子粗的,也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拄着拐杖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走到戒烟的面前,哀求着说道。 “大人……您不是这儿的人不懂,没了农场主,我们会饿死的。” 戒烟也懵了。 “啊这……那个农场主还教你们种地吗?” 他是见过那个农场主的。 像个憨憨一样站在楼梯上装X,被那个罗乾当成提线木偶一般摆布。 他怎么寻思,那家伙也不像是有那本事儿的人啊! 几个老头相顾一眼,看向他低声下气道。 “那种粗活儿倒不用人教。” “可大人,我们只会种地……” “老爷是会收一点儿……但收的也不多,剩下的够我们一家人吃了,给他干活儿还能抵,这要是去了废土上,那才叫完蛋。您不知道那些变种人怎么喊我们,他们喊我们是两脚的牲口啊!” “就是啊,外面可是废土……没有老爷管我们,你们会管我们吗?” 那老头的话音刚落下,旁边大概是庄园里的仆人便急眼地喊了一嗓子。 “我们不用你们管!小姐还活着……她就是农场的新主人!”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那老头连忙改了口,表忠心地喊道。 “没错!把……小姐还给我们!” 喊声在门口此起彼伏。 农场主的私兵站在远处默不作声地看着,既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也没有过来帮联盟的人。 这是他们上级的要求。 不管昨晚的那场噩梦到底是不是火炬教会的手笔,体验过一次的人都不想再体验那种被牵着脖子走的感觉了。 那种力量强的根本不讲道理。 当沉入那难以形容的梦境,脑袋里就好像飘起了某种旋律,再接着自己的身体便不再属于自己。 别说吃人。 恐怕就算联盟让他们去吃屎,他们也只能趴在地上一脸幸福地大口咽下去,直到醒来之后才会恶心地干呕。 毕竟那台心灵干涉装置此刻不就在那些家伙们手上吗? 阴谋论的想,或许自己其实已经被洗脑了,只是因为洗脑还没结束,所以自己不知道罢了。 一些军官确实是这么想的。 也正是因此,他们压根儿不敢站出来争这个农场主的位置,更不敢去问庄园里的那位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联盟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无论是搬尸体出去,还是维持秩序,但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看着群情激奋的人潮,戒烟人都傻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是想帮帮他们的。 没有特别的理由。 他不会站在管理者的角度看待问题,他只是他们确实看着可怜,而他自己刚好又吃穿不愁,一件装备比他们身上的破烂加起来都贵。 换一种说法吧,三十级大佬去新手村装逼需要理由吗?自我价值的实现本身也是一种需求。 然而他实在不知道这该怎么帮了。 那个赵天干已经死了。 这儿的幸存者们明明可以一起商量下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而不管最终走上哪一条路,像个成年人一样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便可。 然而他们却偏不,宁可把一切责任推给一个八岁大点儿、甚至还在和好朋友赌气闹别扭的孩子。 若是在现实里,她这年龄连小学都没上完。 难道只要有人负责一切就会自动好起来吗? 难道只要把责任与权力献给想象中无所不能的神,馅饼就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吗? 这是什么唯心论…… “不是,这是你们的聚居地啊……” 戒烟哭笑不得地说道。 “你们就从来没想过……自己管管吗?” 那声吐槽被淹没在了山呼海啸的嘈杂声中。 站在门前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一双混在人群中的眼睛,正冷冷地旁观着这一切。 那人就像早有预料似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就好像在看一个教山羊学唱歌的小丑,那笑容中写满了嘲笑…… …… 松果木农庄的别馆。 找了个空房间坐着的玩家们正开着作战会议,七嘴八舌地交流着刚从官网上搬运来的情报。 管理者给他们的提示只有一条—— 松果木农庄存在的大量“病原体”对火炬教会的计划来说是个隐患。 尤其是他们很可能已经通过农庄内的眼线得知,联盟正在研发解药和疫苗的事情。 为了阻挠联盟的计划,同时回收昨晚未带走的实验数据,火炬教会极有可能正在策划对这座聚居地的下一轮攻势! 至于关于圣域、先行者、使徒、行刑者等等一系列设定的情报,众人都是在官网更新的设定集中了解的。 根据方长的推测应该是昨晚他们抓到的行刑者和使徒送到钢铁之心号上审讯有了结果。 不过方长也没想到,竟然还真让他给蒙对了。 那个圣域还真就是运行在虚拟空间的一段程序。 而且不止如此。 这玩意儿比一般的虚拟空间更牛逼,是通过无数个植入仿生学芯片的大脑互相连接形成的分布式运算网络! 夜十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猛然惊了。 “卧槽……我懂了。” 狂风瞅了他一眼。 “你又懂啥了。” “简单来说这东西就像伏地魔的魂器!能把一部分意识储存在别人的脑子里!” 听到这个比喻落羽差点儿没被唾沫给呛到。 “噗……你这脑洞够大。” “不过这么一说我倒是理解了,”老白摸了摸下巴说道,“也就是说,现在聚居地里可能藏着上百个那啥的魂器……卧槽?” 总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好家伙。 这是开全图了啊! 方长同样神色凝重,缓缓点了下头。 “理论上这儿任何NPC都有可能成为罗乾的眼睛……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只有进入神游状态,那个罗乾才能亲自干涉那些棋子的行为,否则对他们的影响也就是能在脑子里交流一下,或者让眼皮子动动的程度。” 众人一阵沉默。 就算如此,这挂也有够逆天的了。 “……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怪会从哪儿刷出来,如果这聚居地还藏着另外一条地道,咱恐怕得在这儿和变种人打巷战。” 就在方长正感到犯难的时候,戒烟老哥的声音忽然从通讯频道的公开麦中传了过来。 “你们讨论出结果了没?” 方长下意识随口了回了句。 “还在商量,没那么快……怎么了?” 通讯频道那边的声音很吵闹,隐约还能听见些杂乱的嚷嚷声。 戒烟一脸头大的说道。 “这聚居地的幸存者把庄园的门给堵了……我感觉咱们要是再不做些什么,恐怕得先和这儿的幸存者们冲突起来。” 听到这句话,夜十顿时一愣。 “门堵了?什么情况?” 困惑的显然不只他一个人,其他人也都纷纷露出茫然的表情。 知道这事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戒烟干脆没有解释,直接把现场的视频传了过来。 看着镜头中群情激奋的人潮,一众玩家顿时愣住了。 “……我去。” “这帮人疯了吗?” 夜十懵逼地挠着后脑勺说道。 “我不理解……他们到底想干啥啊。” 老爷没了…… 难道不是好事儿吗? 方长倒是一脸淡定,对眼前的情况似乎早有预料。见夜十一脸懵逼,他便言简意赅地说道。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你想想,如果你是农奴,地主死了,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夜十立刻说道。 “那肯定是分田啊!” 丝毫不意外夜十的回答,方长笑了笑说道。 “你是21世纪的新时代青年当然会这么想,但这儿的人可不是,他们压根儿就没觉得脚下的土地是自己的。因此出于各式各样的理由,他们都会想法子弄个新的农场主出来,这样他们就能继续干以前的活儿了。” 夜十愣了好半天,死活没想明白为啥原来的农场主死了,一定要弄个新的农场主出来。 难道没有农场主,地里就长不出庄稼了吗? “……这也太荒唐了。” 看着一脸茫然的夜十,方长笑着说道。 “也不存在什么荒唐不荒唐的,你换个角度想,一百五十年前奇点城还好好的时候,你会愿意出去开荒么?” 没搞清楚方长为什么这么问,但夜十还是试着听他的话,带入游戏的背景想了想。 去废土上开荒…… 如果没有第二条命的话,他大概率是不敢的。 不过方长并没有等他纠结出最后的答案,几乎就在他刚刚张开嘴的前一秒,开口继续说道。 “大多数奇点城的居民在战建委的照顾下都活得很好,但那毕竟是战建委寿命中的最后几年,物资供应不可能总是那么充沛。于是当局许诺,削减一般居民的配给,并给予外出拓荒者一定的帮助。” “你是一个心怀理想的小伙子,觉得与其饿死不如出去碰碰运气,于是冒着生命危险走向了废土的荒野,用锄头和铲子在冻得和钢铁一样硬的土地上挖出了第一口井,恳出了第一片田,盖起了第一栋房子,来年又用富余的粮食换来了种子、化肥和牛羊动物……” “到此为止日子都还算顺利,而这时候一群流浪的废土客游荡到了你的家门口,恳求你的收留。” “不管是看上了他们的劳动力,还是出于同情,你慷慨地点头,同意他们在距离你不远的地方住下,反正那些肥沃的土地你累死也耕不完,人多一点也安全些。你很清楚废土上的环境一天比一天糟,而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只有两只手,用不了三杆枪。” “再后来奇点城爆发了危机,变种人取代了旧人类,成为了新的主人,更多的难民涌到了你这儿。你虽然很想帮帮他们,但也不能拿自己辛辛苦苦囤下来的存粮送人,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你把粮食、种子、生产工具借给他们,而作为交换,他们需要拿来年的粮食或者开垦的土地来还,这样你们双方都得到了好处。” 夜十挠了挠头。 “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夜十,方长笑了笑说道。 “这没有任何问题,种植园经济在废土纪元的早期其实是相对进步的,它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大型聚居地向外扩张,而战建委时代大多数聚居地是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的,因为他们有着生产部这个万能的‘黑箱’。” “一些小型的种植园虽然技术上不成熟,但却收留了大量聚居地已经容纳不下的过剩幸存者,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掠夺者的出现。” “如果没有那些种植园,在奇点城的危机爆发之后,这儿大概会成为掠夺者的王国,吃人的也不只是变种人,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说到这儿的时候,方长忽然话锋一转。 “但问题就在于,已经过去了一个半世纪,当地人还在用经营农场的方法经营这座事实上已发展成聚落的社会。” “农场主很小心地经营着手里的那点权力,指望用凡人的智慧去做神都办不到的事情,像他的祖先一样,事无巨细地将每一件事儿安排妥当。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八成也就是把周围的聚居地都占下来。至于发展什么工业,那不是他能想到的,或者说这不是任何一个贵族能想到的,至少也得像巨石城那样有一群喂不饱的贵族要养着。” 夜十不解道。 “可是这儿也是有很多军官的……比如之前想要借我们的力量上位的罗飞辉,他不能算贵族吗?” 方长摇了摇头。 “他和那个已经从这座农庄中逃出去的那个杨河一样,只是借用了农场主分封的部分权力,本质上只是个有权势的仆人罢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不过,这不单单是农场主一个人的问题,你可以发现当地幸存者很小心地不愿意承担一丁点儿多余的责任。” “他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管发生了什么都逆来顺受,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土里,好让高个子顶着,又恨不得屁股撅到天上,好等天亮了及时抢一张板凳。” “变种人总把两脚的牲口挂在嘴上,张牙舞爪的要吃人,教会更没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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