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斩草除根还可能导致引火上身,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去做。 所以,白川彩子对钓鱼执法最初的构想估计是青子为了让她出丑而故意弄坏和服之类的小事,但她不知道比起让她出丑,青子更想要夺走她的位置。 这个女孩是如此没有常性的人,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很明确,没有要陪彩子勾心斗角的意思。 身穿彩衣的少女自楼梯口跌落,她们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了一刹,彩子着红衣,青子着紫衣,相近的颜色,相似的两人。 “砰”地一声,彩子在楼梯间翻滚了几下,额头磕到了木质的地板,瞬间昏厥了过去。 望凝青不满地“啧”了一声,即便旁侧无人,她也用心地演着戏,因为曾经吃过暗亏,所以不敢放松警惕。 只是昏倒显然不能让青子感到满意,她下了几节楼梯想要彻底弄伤彩子的腿脚好让她彻底失去献舞的可能性,不远处却传来了侍女的脚步声。 “算你好运。”她目光冰冷地瞥了一眼白川彩子,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跑过长廊。 为了不发出声音,望凝青脱掉了木屐,现在只需按照计划回到陈放和服的室内,便能洗脱自身的嫌疑。 白川彩子醒来后必定会指认她,但她摔下楼梯险些酿出大祸,青子临时顶替她、帮她收拾残局,事后便可以说是她因为心虚而推卸责任。 望凝青跑到窗台边,将丝巾环过屋外伸来的树干,收紧,随后一跃而下。落地后穿上木屐回到屋中,侍女打开和室便能看见她在检查和服。 这种粗鲁的行为放在这个时代的贵族女性身上是完全无法想象的,青子平时的形象维持得很好,所以暂时不会被人怀疑。 果然,没过多久,走廊上便传来了喧哗声和急促的脚步声,随即纸门被大力拉开,侍女用略带哭腔的嗓音喊道:“青殿,大姬君她——” “吵什么?”望凝青看着挂在衣架上的“昼”,这是一会儿她要穿的衣服,“姐姐还没下来梳妆吗?” 侍女慌得六神无主:“大姬君、大姬君不慎摔下了阶梯,人、人昏过去了!” 望凝青皱了皱眉,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焦虑:“怎么回事?没人看着姐姐吗?她身体那么虚弱,这些天练舞没人注意她身体吗?” 开脱的借口混进了严厉的质问之中,无措的侍女几乎是立刻便接受了这个说法:“大姬君说想要多练练,许是这段时间太辛苦了……” 众口铄金之下,活的都能说成死的。 望凝青吩咐人将彩子送入房间,又让人请来的大夫,之后才去向白川家主“请罪”。 “彩子晕过去了?”白川家主皱眉,“这可如何是好?她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啊?” 望凝青低眉顺眼,涉及正事,她又变回了谨小慎微的“影子”:“侍女说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刻苦,身体有些吃不消。” “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揽下这活。”即便是自己的女儿,白川家主也显得严苛而又功利,“青子你去准备一下,代替彩子上台献舞吧。” 望凝青仰了仰头,思忖是否要说“这段时间我并没练舞难担此任”之类的话推诿一下,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心平气和地应道:“是。” 和白川彩子不一样,白川家主能容忍彩子犯错,却未必能容忍青子犯错。 他对青子的好是建立在青子有利可逐同时也足够听话的前提之上,若青子当真是个废物,那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当然,青子也不会对此感到难过,她想要的是白川家的权势而非白川家主的感情,她是争夺地盘的饿兽,从不觉得别人对她的好会毫无理由。 竹内青子换上了那身名为“昼”的和服,又在侍女的帮助下挽起了长发,画上了浓妆。 仅仅是梳妆打扮都耗费了两三个时辰,最终一身盛妆的竹内青子自屋内步出,当真有如日轮在世,华彩耀耀。 白川彩子应该已经醒了。望凝青持扇轻掩秀唇,心想。但是她此时再来梳妆打扮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上台献舞的人终究还是竹内青子。 “真是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啊。”竹内青子挽起鬓边的发。 “姬君?”侍女听不清她的低喃,看着光彩照人却神情冷淡的姬君,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没什么。”青子伸手接过侍女奉上的桧扇,轻遮半面娇颜,扇面以深蓝明黄艳红三色绘就了夜色中的樱花,只露出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走吧。” 傍晚时分的樱花开得极美,庭院内的垂枝樱优雅纤柔,错落有致,庭院外的寒绯樱却已过了花开的时节,殷红的花瓣随风四散, 望凝青登台时看见了另一边高台上伫立的久我莲,大阴阳师没有穿平日里常穿的深色狩衣,而是着了一身绘有流云飞鹤图样的纯白直衣。 这一身较之往常的端庄,更显温和可亲。望凝青正兀自沉思,久我莲却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远远投来一瞥。 这一瞥,他却是目光一凝,唇角似有若无的笑容也尽数淡去。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久久不曾挪移。 怎么?发现我不是白川彩子了吗?望凝青以扇掩唇,却有些想不明白久我莲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来认人的,要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彩子和青子的容貌越发相似,两人的言行举止、谈吐气度都在不断的磨合中无限接近彼此。有时候就连侍女和白川家主都分不清谁是青子谁是彩子。 望凝青细细地梳理着过往,忽而表情一凝。 说起来,第一次和久我莲相见时应当是在深夜的庭院里,当时久我莲为了祛除鬼雾应该是用了一个道术吧? 她当时只顾着逃离,没听清楚他念了什么,但那耀眼的光芒之中,似乎隐隐约约有听见“天目”二字…… 望凝青:“……” 望凝青开始思考,回去后到底要先收拾灵猫还是收拾司命星君。 她漫不经心地舞扇,抬手便是一番无自觉的娇美之意,明明是御前献舞,她却跳得宛如高傲的公主自娱独舞,毫无谄媚奉承之意。 就像那不附庸风雅,执意开在寒木春华时节的寒绯樱。九条修一有些痴然地望着,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是真的觉得,这个人夺走了自己的心。 日落西山,残阳似血,灿金色华服的少女被天光湮没,好似下一秒便要消散在这凄惶的落日里。 “这……”女眷席上的九条纪子愣了一下,皱眉道,“是谁挑选的和服?”她以为白川家中有人在针对晴雨姬。 男方席上还未察觉到不妥,只觉得天光夺目,看得有些不甚分明。女眷席上的女房贵女们却纷纷以扇掩面,轻声耳语了起来。 男人粗心大意,看不出那潜藏在华服美饰背后的险恶用心,女眷们却已见惯了深宅大院中的勾心斗角,不会放过丝毫的蛛丝马迹。 “那是久保田家竹辻花染技法染成的‘昼’吧?我记得这一套和服便是天价。”有家底殷实的贵女说道,“但这是室内服,侍女不应该不知道啊。” 平心而论,“昼”这套和服的确很美,但却没有多少贵女有穿着它的勇气。因为它的颜色过于璀璨,太过压人。 久保田家推出这套和服时,平安京许多贵女都曾为之惊艳,但出手争夺的人却寥寥无几,大家都默认这套服饰只有一笑晴雨的晴雨姬才能压得住。 “莫不是彩殿托大了?”有贵女轻讽,娇笑,“彩殿莫不是觉得自己的容光连日月之辉都能盖过吧?” 九条纪子不喜欢白川彩子,但也不希望别人如此嚼舌:“收声,细殿。陛下和大御所御前,这并非光彩之事吧?” 那贵女咬了咬唇,欠身道:“是我多言了,近来和彩殿闹了些不愉快,一时想错。唉。” 她道歉如此诚恳,众贵女也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纷纷出言安慰,便将此事揭过。 残阳浓染,金妆已成,就在众人都开始察觉到不妥之时,一身白衣的的久我莲忽而变换了舞步,从男方台上换至了女方的一边。 女眷席上传来一声低呼,白色淡去了金色的光辉,就像滴于颜彩上的白,中和了她过于锋锐刺目的颜色。 望凝青抬头,便看见久我莲那双沉静的眼眸,他手中所持的并不是桧扇,而是一枝早樱。 久我莲放弃了自己的舞步,临时为她伴舞。他的眉眼似有轻愁,抬手似是挽留,他手中的花枝挥舞,残落的樱瓣儿便随着暮风飘零在望凝青的周身。 望凝青跳了一段,忽而间品出了几分深意,久我莲似乎在扮演一个想要挽留爱人而不得的男子,他的爱人随着樱花的凋零而消散在日暮黄昏的天光里。 极尽风雅,极尽柔情,极尽符合……樱见祭的主题。 “……”望凝青瞬间木了。 久我莲的文化造诣和随机应变能力堪称登峰造极,即便是临时改编的舞步也没有任何人看出不对劲,就连原本隐有骚动的女眷席都安静了下来,欣赏这一处虽然不在预料之内但委实别出心裁的情景剧。九条纪子甚至推翻了自己最初的猜想,觉得身穿“昼”前来献舞应该是晴雨姬早就规划好的事情。 “这可真是风雅。”天皇抚掌而叹,“以前怎么就没想过呢,舞蹈掺入了故事必然更加触动人心,以后诸家还要效仿你啊,爱卿。” 白川家主听得眼皮直跳,他可不知道还有这一码事情,但是到底不能自揭其短,只能笑道:“彩子打小便有些小聪明,让陛下见笑了。” “聪明是好事,无论男女,我都喜欢聪明的人。”天皇笑了笑,意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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