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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她以袖掩唇,随意地拭去了唇角渗出的血迹,清越如玉石般的嗓音微微喑哑,好似喉间哽噎着砂砾:“本宫命该如此,你们不必介怀。” “本宫死后,想必尸骨也难以安存,尔等不必执着,更不必费心为本宫洗去污名。本宫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想要回头的打算,苟活于世都不曾畏惧千夫所指,死后自然也更无所谓那些身后虚名。” “谨记,你们效忠的不是本宫,不是皇室,而是这片大好河山上的无数百姓。” 她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琼楼瑶池,金钗玉缕,都不如太平天下,海晏河清。” 因为得偿所愿,她惨白的面容上甚至露出了三分恬淡的笑意。 ——“滴答”。 一片窒息般的沉默中,恍惚间好似听见了水珠破碎在地面上的声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面对着这样一个人,为她落泪又有何妨? 她似乎倦了,轻轻抬手,宽大的广袖与衣摆相擦之时发出了细碎的声响,交杂着空气中的血腥、宫墙外的喧哗,世间唯有她的声音沉静如旧,令人安心:“从今往后,是杨知廉忍辱负重,为朝臣谋求生路;是崔九假意奉承,实际一直在暗中筹集银两,帮扶百姓。此去一别,应当再无相聚之日,本宫在此,祝你们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语毕,那身穿繁复宫裙的女子拂袖而去,徒留二人长跪于地,久久不起。 “……尊上?这样就足够了吗?”灵猫灵巧地跟随着望凝青的脚步,仰着头,嫩嫩地唤道。 “心怀大义之人,必定也懂得舍小我而保大节。”望凝青走进内室,在美人榻上坐下,阖眼,她现在不太爱动弹,因为丹田已废,连带着这一具本就娇贵的皮囊都变得羸弱了起来,“比起家国天下的安稳,一个人的生死实在不值一提。” 这是望凝青当初选择杨知廉和崔九作为下手的原因,怀揣信念的人总是比一心过日子的人更好掌控。只要抓住他们心中那条线的源头,就能像操控提线木偶一般控制他们的行为。望凝青相信,只要跟他们掰清楚其中的利弊,他们定然会将这个秘密保守到底,以“这是为了天下太平”的理由不断催眠自己,哪怕内心因为愧疚而感到煎熬,他们也会守口如瓶,最后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强撑了那么久,望凝青也觉得有些累了,神魂强大不代表也同样如此,被废掉丹田的血肉之躯就像千疮百孔的筛子,留不住半点精气。望凝青想起灵猫说过她没能很好地成为“王凝”,忍不住迟疑了一瞬,逐渐软下如剑刃般笔挺的脊梁骨,软绵绵地朝着床榻靠去。 青丝刚刚沾上玉枕,就仿佛触动了某个机关一般,她压着嗓子低低地咳着,血水如涌泉般不断地渗出,一点点地濡湿了枕侧。 望凝青的手枕在耳旁,心想,原来这就是凡人——连想要脊梁笔直地活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后,她听见了琴音。 潺潺如山涧流水,绵绵若河岸花溪——那是一首意味不明的琴曲,入耳的曲调清圣绵柔,细品时却又晦涩得仿佛一枕黄粱的梦境。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真也?假也?何人能分得清? 一曲终了,望凝青微抬眼眸,她飞凤般的眼角晕着浅浅的红,像化开的胭脂,美得刺眼,却又自有一段冷艳的风情。 “你在这待了多久了?”她问道。 话音刚落,屏风后便转出来一个人,白衣胜雪,眸似琉璃。他抱着琴,眉宇尽是悲悯,像寺里供奉的佛,与世人同担悲喜。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公主,何至于此?” 总有人在问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一遍又一遍,不断地重复,仿佛说得多了,她就真的能给出一个令人释怀的回答一样。 望凝青背对着怀释,面上的倦容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冰冻三尺般料峭的冷,斜晲之时神光乍现,如匣藏秋水的名刀。 “吾行吾道,绝无怨尤。” 如今娇袭一身病的长公主有着一头缎子般漆黑柔顺的秀发,总是挽成繁复秀丽的髻。此时的她长发披散,青丝如一枕流淌的墨,黑得仿佛要将人的精气都吸走,散在她单薄纤细的肩背上,衬得她如水中摇曳的菡萏那般弱不胜风,娇弱无依。 这么柔弱的人,说着这般冰冷的话,仿佛怀揣着一腔滚烫热血的剑客,剑指苍穹,慷然长歌,只愿不负九泉。 拥有信念的人总归是与混混度日的凡人不同,她眼中分明下了一场雪,可却又好像燃烧着火,那火星落在向佛之人的心口,刹那燎原。 “本宫知晓你你心中所求,无非就是想为自己要个公道,让他们知晓他们当年不应该为了给现任严家家主开路而抛弃你。”望凝青掷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诱饵,“重回严家是不可能的事情,本宫也查过,你出生那日夜里,天现荧惑守心之相,命星指向华京之北,这是帝王驾崩、皇朝颠覆之兆,故而这成了你此生无法洗去的污点,也让先祖不计一切代价都要将你扼杀在摇篮。” 说到这里,望凝青淡淡一笑:“但对新帝而言,这却是再好不过的吉兆。” 一身白衣的佛子意识到她话语中的深意,下意识捻弄佛珠的手微微一顿,望着女子的如花娇颜,他却忽而感到一丝悲意。 他敛去眼中的情绪,垂首,却看见她递过来一个精致的檀木盒,那半截皓腕上缠了三圈莹白如玉的雪禅菩提。 “拿着这枚印章,离开长公主府,从今往后,新帝会唤你为‘先生’,镇北大军会对你感激涕零,他们会尊你敬你,奉你为雪中送炭之人。你越是不慕名利,他们越是敬重爱戴于你,你想要的公道、你所求的超凡,都将信手可得。” 她抛出了足以令人疯狂的诱饵。 怀释忽而意识到,自己已是输了。长公主多么可怕?不战而屈人之兵。 她比他更像高高在上的神佛,是那佛前的莲座,是世人一切欲望与向往所在——你见她,正如清凉池能满一切诸渴乏者,如寒者得火,如裸者得衣,如商人得主,如子得母,如渡得船,如病得医,如暗得灯,如贫得宝。 因为你有求于她,所以她能拨动着那根名为宿命的丝线,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那些难以说出口的晦涩与情衷,那些俗世的柔肠百结与缱绻,在她面前却只言片语都说不出口。 不配说出口。 怀释垂眸,他双手合十,语调依旧温柔:“公主,比起这些,贫僧有更想要的东西。” 望凝青无动于衷,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必再苦心孤诣地隐藏自己真实的性情,她看人的眼神是冰冷的,藏着比冷情还要更为刺人的无情。 “识时务者为俊杰,严公子。” 胜利近在咫尺,在楚奕之和袁苍摊牌之前她急需一个新的挡箭牌,这个挡箭牌是死是活,于她的计划而言并无大碍。 怀释接下这个身份是最好的,不接下,那她只能让这位“心怀大义”的“先生”死在黎明之前了。 “请你离开。” 将身边所有人的利用价值都压榨干净了,望凝青扫了一眼桌上的账本,瞳孔深深。 怀释离开了,望凝青正思忖着,轻轻捻动着佛珠,却听见身后传来侍女的声音,微微颤抖的,压抑着惶惶不安的恐惧。 “殿、殿下……驸马大人他,觐、觐见!” 第13章 皇朝长公主 楚奕之没有经过任何人的通传,直接闯进了长公主的寝殿。 这个一直活在容华长公主的阴影之下、郁郁而不得志的驸马,褪去了过往颓唐凄艳的表象,在朝堂之间毫无顾忌地展露出果决而又凌厉的手段。此时的他一身红衣,快步而来,只让人觉得轻裘缓带,衣袂当风。那艳色的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随着他泼墨般的发,勾勒出清癯笔挺的身形。这样一位芝兰玉树般俊俏的郎君,此时却好似玄冰铸就,冷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一路走来,身后跟着十数名身披铠甲的将士,气势迫人,逼得长公主府内无一人胆敢阻拦。 如今,高太妃已死,康佳帝尚幼,摄政王失势,长公主被囚,就连三岁稚儿都知晓,只等苍军兵临城下,这景国的江山便要改名换姓了。 走至长公主寝室门外,楚奕之神色冷淡地抬抬手,身后紧紧跟随的士兵们便停住了脚步,垂下头恭敬地守在两旁。 虽然容华长公主声名狼藉,自家郎君更是厌她至深,但到底两人还未合离,终究担着夫妻之名,唐突不得。 楚奕之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斜倚在美人榻上,身姿曼妙如软云般的女子。 这是三年多来,身为夫郎的楚奕之第一次这般认真地凝视自己的妻子。 撇去其他不说,即便是对容华公主满心厌憎的楚奕之都不得不承认,容华公主真的是个极美的女子。她的美已经超脱了世俗,足以满足所有男人心中对异性的美好幻想,堪称人间尤物。但是谁能想到,这般美丽的皮囊下,却藏着那般恶毒的蛇蝎心肠。 所幸,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望凝青抬眸,看见的就是负手而立、神情冷肃的驸马。 两人如今身份对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望凝青的面上却不见半分愠怒与惶恐,只是淡淡道:“大业将成,恭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无谓的态度令人愤怒,也让原本还想给彼此留点颜面的楚奕之冷笑出声。 “皇室昏庸无道,落得如此下场也不过众望所归而已,公主一生最爱玩弄人心权术,不知可曾料过自己今日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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