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更多的是杀意,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有人拥有这样纯粹而又可怕的杀意。以往拥有这种杀气的人都是江湖上无恶不作的魔头,用尸骨堆砌,用血肉浇灌,方才能长出这样靡艳而又朽烂的死气之花。但那种杀气再如何浓烈,与眼前这名女子的杀气相比都显得稀淡,被笼罩在这股“气”之下,慧悟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案板上的鱼肉,只等他人落下屠刀。 相比起慧悟大师的惊惧,其他武功略低的人反倒没有太大的感触,大概是因为身边围着同伴,便有人壮着胆子站出来,嗓音微颤地呵斥道:“妖、妖女,你祸害江湖,助纣为虐,我等今日便要替——” “住口!” “手下留情!” 两声厉斥同时响起,前者出自高行远之口,后者来自望月门掌门楚贤。别人没看到,楚贤却从望凝青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开始便死死地盯着她紧扣琴弦的手。那人话音一出,楚贤便看见云出岫笑容一深,扣着琴弦的手指一松,一道凌厉的剑气便破空而去,直袭面门。 那名出言不逊的弟子挨了一道剑气,捂着脸惨叫着跌倒在地,望凝青如她所愿地“手下留情”,在场的却没人感到开心。 “助纣为虐,为祸江湖……”白衣女子姿态曼妙地拨了拨琴弦,轻灵悦耳的韵律中,她的话语也如诗如酒,“这样的话,已经听腻了呢。” 大堂内一片死寂。 望凝青微微一笑,这一笑间便带上了几分属于容华公主的韵味,令人想到被风雨打湿的秋海棠,或是将谢未谢之时开得盛极艳极的虞美人,那种笑看皇朝摧枯拉朽般崩塌的从容无畏,自生风流倜傥:“你们总觉得我是别人手中的刀,将我看做是主谋的附属与鹰犬,为什么你们不能正视我,面对我?还是说——与我为敌,就让你们这般恐惧呢?” “砰”地一声响,有人失手打翻了茶盏。 这般毫不留情的辛辣言语戳中了在场江湖人士的痛处,事实上,包括曲灵寺在内,比起惩处玩弄权术的奸相,痛失亲友的他们更想将真正动手杀人的白衣剑仙绳之以法。但是他们不敢,或者说,不能。 因为经过了如此漫长的对峙,剑仙的强大早已令他们感到绝望,她强大到几乎有为所欲为的资本。即便千夫所指,她依然可以洒然一笑,哪怕投身魔道,日子照样过得潇洒。而反观他们,一旦激怒白衣剑仙,却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想想吧,曲灵寺慧迟、望月门燕回以及蒋家蒋旭,可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杀掉的,这三位强者,甚至连反抗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江湖慕强,几近病态,也正是因此,才有了“侠以武犯禁”的说法。 这是埋藏在所有人心中不敢言说的怯懦和忌惮,因为“慕强”,所以他们在意识到无法战胜白衣剑仙之后,便有意无意地绕开她,催眠自己“强者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奸相。这种心态大概就跟部分愚忠的臣子没差,“天子是不可能昏庸的,必然是因为有小人在旁”,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不是不恨天子,而是抗争不过。 众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是他们猖狂了,狂到忘记了是他们不敢与剑仙为敌,而不是剑仙要受制于式微的江湖。 “尊上您在做什么?!”灵猫目瞪口呆,“罪魁祸首的确是祁临澈没错啊?您为什么——” “安静。”望凝青在识海中回话道,“计划有变,祁临澈想将罪责一并揽了,我不能如他所愿。” 这口黑锅必须抢回来,哪怕不符合“云出岫”的言行,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望凝青含笑垂眸,敛去眸中冰冷的怜悯:“我来这,不过是为了了却当年的一段恩怨,如今你们齐聚一堂,想来是想领教我的剑了?” 沉寂的气氛在下一秒变得肃杀,即便是云出岫,挑衅到这等境界也并非明智之选。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外头却忽而间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云姑娘,你不惜做到这种地步,这又是何苦?” 嗯?望凝青抱琴回首,却见一容貌清爽干净的少年自门扉旁转出,他的容貌有几分眼熟,手里持着一支栀子,唇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 “诸位,请稍安勿躁。”少年转了转手中的花枝,带笑的眼睨过大堂中的每一个人,“请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第49章 天真世外仙(结局+番外) “这个故事, 原本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但想必大家也没心情听,我便长话短说吧。” 穿着一身简素的衣衫、有如浊世翩翩公子一般的燕拂衣, 一开口却有着令所有人都不由得安静下来聆听的力量。 他那双如同工艺品般漂亮的手正握着一枝刚摘下的栀子, 花枝用丝绸手帕细细地裹了,只露出娇嫩的、还沾着清晨雨露的花瓣儿。 “起因是一部可以将内力传承给下一代人的功法,因贪欲和不忿而起的一丝恶念。苏家族长为了从父亲的手中夺得传承的力量, 残害了自己的胞妹苏氏云娘。苏云娘死里逃生,之后诞下一女, 名为许云栀。”燕拂衣道, “昔年的天下第一美人,让百晓生甘愿放弃所有也要护着的女人, 她也诞下了一位女儿,便是你——云出岫, 云小姐。”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剑仙云出岫横空出世之后, 许多门派的人都调查过她的过去,但却什么都没能找到。云出岫这个人就像是从深山老林里蹦出来的野人一样,没想到她的生母就是曾经在江湖美人榜上昙花一现的绝代佳人。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望凝青,却见她抱着琴,面上依旧挂着假面一样清艳的笑容, 似乎不为所动。 实际上望凝青正在心中与灵猫进行着对话。 “许云栀到底怎么了?这人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提起许云栀?啊啊啊我要疯了, 这气运之子到底想干什么——” “冷静点, 灵猫。” 望凝青端的是泰山崩于面前也不改色, 她人虽然回来了, 但这段时间的记忆还在。望凝青是失忆又不是失智, 她觉得过去的自己对各种意外状况的应急处理都很妥当。就算是气运之子要搞什么幺蛾子,她也完全不虚…… “你是想说,她是苏家的外女,所以是为了苏家灭门一案在向江湖讨要说法的吗?”有人隐忍着怒气问道。 “不,恰恰相反。”燕拂衣否决道,“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是,苏家当年灭门一事与江湖第一美人许云栀脱不开关系。因为许云栀当年能从山匪的手中死里逃生,乃是受了尚未皈依佛门的慧迟大师的帮扶。之后苏家内乱以及《先天纳星移斗大法》的泄密也是出自百晓生的手笔,蒋家家主亦然,而燕回长老参与此事,则是因为没能习得望月剑诀,意图另寻门道。” “诸位不觉得奇怪吗?”燕拂衣环视全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望凝青的身上,“如果云出岫小姐乃是‘白花’,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不应该对这几位出手。毕竟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没有对处处照拂自己的恩人下手的道理,没错吧?” 众人闻言,不自觉地点头,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有的步调已经被燕拂衣充满感情的声音带离了轨道。 望凝青意识到情况不妙,她不知道气运之子在打什么见鬼的小算盘,但这不妨碍她抢先撂摊子:“我不知道许云栀是谁,也没有谁能够当我的‘恩人’。我杀人,只是因为他们该杀,你若要以此来拖延时间,那便大错特错了。” “谁该杀?谁不该杀?”燕拂衣瞥了被两名望月门弟子押解在一旁的祁临澈一眼,“由谁来决定的?” “自然是我。”望凝青抢功抢得面不改色,闻言甚至还轻勾唇角,露出了容华公主那拉尽仇恨的冷艳笑容,“别一副很了解我的嘴脸,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你又怎知我是怎样的人?实话告诉你,是我利用了祁临澈搅乱江湖这滩浑水,原是为了将燕川引出来,却不料当年之事,尔等江湖鼠辈人人都在其中掺和了一脚,如今便是落得这般下场,也不过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祁临澈猛然抬头,神情清冷如故,眼神却五味参杂——并不是“震惊且难以置信”,而是“你他娘地在说个啥”。 “剑仙世外来,轻衣不染尘。”燕拂衣作痛心疾首之态,“姑娘这又是何苦?苏家当年旧事,本该与你无关……” “你怎知与我无关?”望凝青不知道燕拂衣想说什么,但总之一昧抬杠就是了。 “也就是说,姑娘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苏家复仇?”燕拂衣满脸失望,似乎被人辜负了一腔好意,眼中似有不忿。 望凝青偏了偏头:“不错。” “姑娘还为此利用了朝廷正一品大官?” “怎么?我不值得他为我这么做吗?” 望凝青反问了一句,堵得在场所有人一时说不出话。 值,怎会不值?这温柔乡本就是英雄冢,都说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何况剑仙这般品貌,要人生要人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虽说丞相看上去并不是好美色的人,但他这么多年来只闻贪财之名却不见其娶妻纳妾,没准是个对感情格外较真的人? 祁临澈觉得自己有话要说,但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望凝青已经缓步踱来,将两名望月门弟子的戒备视若无物,看似亲昵地抚上他的脸颊,实际暗中点了他的哑穴:“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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