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穿成黑月光恶女,深陷虐文修罗场 > 第81章

第81章

手段是不行的。 司行霈失踪之后,各方受他胁迫参战的人马,现在的鬼心思都能翻天了,要是和谈能顺利进行,反而是奇怪。 司督军点头,“当初阿霈说要统一,我就说他异想天开。他这是打破人家土皇帝的龙榻,逼迫他们上政府的火车。不成想,他居然做到了。他往西北跑的那两年,没少花心思和钱。” 他很愿意和顾轻舟谈谈局势。 比起司行霈,司督军放弃了搅弄风云的战场,放弃得特别不甘心。 正在说着,副官突然进来了。 “太太,有电话,是护卫司署打过来的,急事。”副官道。 司督军道:“你去忙吧。” 第1391章 案中案 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再怎么忙碌,此刻也下班了。 副官说护卫司署的人突然找她,顾轻舟就心道大事不妙。 她也顾不上换衣,直接去了护卫司署。 一进院门,他们就看到了护卫司署的灯火辉煌,大部分人还没有下班。 “怎么回事?”顾轻舟问准备迎接她的牛怀古。 牛怀古道:“是裴家……” 远远的,顾轻舟就看到了裴家人的身影,其中包括裴诚和裴家的三老爷。 她快步踏入。 除了裴诚和裴家的三老爷,还有女人,夹杂在其中,哭哭啼啼。 “不可能是车祸的。天下的不幸,都发生在他们夫妻俩身上吗?”女人哭道。 那哭啼的女人被拉走。 裴家的三老爷表情冷峻,俨然是不太想再开口说什么了。 白长官劝慰着,看到顾轻舟时,他高声喊了她:“司长官,您这边过来。” 顾轻舟被挤入了人群。 裴家的人说话都不太中听,却不敢冲顾轻舟。 了解过往的人都知道,这女人非常厉害,得罪她绝对没什么好下场。她的厉害,不是源于她身后的权势,就是单单源于她自身。 她哪怕再落魄,也叫人不敢小觑。 “司长官,裴诫五点多出了车祸,送到医院就不太好,六点二十去世了。”裴诚告诉顾轻舟。 他保持着他的无动于衷,以及精准。 顾轻舟吃了一惊。 旁边就有裴家其他人接话:“是谋杀!当时那辆汽车,直接撞向了他,这就是谋杀。” “那肇事的另一位车主呢?”顾轻舟问。 “当场死亡,他的脖子被撞歪了。”裴诚道。 顾轻舟:“……” 裴家人以此报案,希望护卫司署给他们一个说法。 “前脚才杀了峤儿,后脚又杀了裴诫,这是想要灭门吗?以后,我们裴家是不是要一个个被他们杀了?”有人大声咆哮道。 顾轻舟心中咯噔了下。 此事的棘手,超过了原本的预期。 警察局这才锁定了裴诫,把他当凶手来调查,转而就发现裴诫出车祸。 裴诫的车祸,到底是不是谋杀?如果是谋杀,凶手是谁?跟胡峤儿的案子有关,还是单纯的浑水摸鱼? 顾轻舟眼前似乎被什么笼罩。 她好像落入了水中,四周一片漆黑,耳目都被水封闭,细微的触感还是让她感受到了远方有什么正在向她游过来。 游过来的猛兽,到底是准备一口吞了她,还是一口吞了裴家,亦或者是他们所有人? 这种预感,从逻辑上是没有道理的,可顾轻舟素来谨小慎微,什么东西从眼前过,都要往心里走。 “是敌人太狡猾,还是我太敏感?”她扪心自问。 就像裴家这事,他们不停的叫嚷,认为有人害了他们,可他们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头上的危险是什么? 顾轻舟也不知道。 她想要知道,就必须知道裴家发生了什么事。 可秘密就是要秘而不宣,裴家怎么会告诉她? “诸位,都冷静!”顾轻舟略微提高了声音,“这个案子,我们也接下了。” 方才哭哭啼啼的女人道:“两个人惨死,都是年轻后辈,这样的惨事,却一直不安葬,他们如何安心?你们查,到底什么时候能查出眉目?” 牛怀古看了眼顾轻舟,冲她使了个眼色。 顾轻舟却道:“二少奶奶的遗体,医警已经检查过了,报告也写好了,现在就可以带回去安葬;二少爷的,我们也让医警连夜分析,尽可能明天下午之前写好报告。 医警的工作做完了,人你们想要接回去就可以立马接回去,不会耽误下葬。我们会用心查,但什么时候有结果,就不能保证了。” 裴家的人还想要说点什么,就见裴诚道:“好。” 他代替裴家众人,给了答复:“我们明天下午就来接他们,先给他们安葬。案子还请诸位长官多费心。” 顾轻舟点头。 一群人半晌才来离开。 护卫司署这时候才稍微消停。 牛怀古累得口干舌燥,急急忙忙去找水喝。 他端着杯子,悄悄和白远业说话:“白长官,司长官她不该接下裴诫的案子。裴诫那车祸,一看就是自己找死。肇事的另一方已经死了,如果裴诫没死,他们还需要负责。现在他死了,总不至于让那一方负责吧?” 白远业摇摇头:“不接不行。你不接,他们就要闹到总督府去。” 牛怀古立马闭嘴。 他们都不想闹大,把华民区自己的事,越级闹到总督府。 “这个案子,我瞧着很糊涂。”牛怀古道,“裴诫和胡峤儿夫妻俩的死,到底是一件事,还是两件事?” 白远业也沉思了下。 牛怀古见他不语,这才进了顾轻舟的办公室,和她讨论起来。 “司长官,一开始我们定性裴胡峤儿的死是仇杀,那么裴诫的死,要如何定义?是杀人灭口,还是其他?”牛怀古问。 顾轻舟道:“证据不足,不好说。” “接下来怎么查?咱们警力有限,马六甲还需要派人去吗?”牛怀古问。 顾轻舟道:“思路不要乱,继续查胡峤儿的凶手。深挖胡峤儿的个人关系,你派人去把胡峤儿身边的女佣全部请过来,再次排查。” 牛怀古立马就懂了:“您是怀疑,胡峤儿有其他的情仇?” “肯定是有的。”顾轻舟道。 牛怀古诧异。 “此事很不简单。”他很高深道,“司长官,您看出来了吗?这件事里,有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顾轻舟心中又咯噔了下。 她一开始就嗅到了。 可她没想到,牛怀古也如此说,忙问:“什么阴谋?” “对付裴家的阴谋。我敢说,裴家这两口子的死,绝对是同一件事。”牛怀古认真道。 顾轻舟有点泄气。 他所说的阴谋,和顾轻舟心中的阴谋,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她无奈笑了笑:“牛局座,今晚加班吧。你派人审问胡峤儿的女佣,明早给我答案。” 说罢,她站起身回家了。 翌日清晨,顾轻舟和司琼枝几乎是同时起床的,姑嫂俩一块儿吃了早饭。 司琼枝又问了裴家的事,知道裴诫也死了,表情有点难看起来。 她的思路,还在裴诚身上。 “大嫂,裴诚可疑吗?”她突然问。 顾轻舟笑道:“从目前来看,裴诚的可疑程度不大。凶手有时候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渴求,会掺和到案子里,一般会做出干扰调查的事,而不是像裴诚这样。” 第1392章 偷偷溜进去 司琼枝的脸色不太好看。 哪怕顾轻舟如此安慰她,她还是有点紧张。 顾轻舟道:“别担心。” 司琼枝看了眼她,欲言又止。 顾轻舟问:“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司琼枝又摇摇头:“没有。” 顾轻舟看了眼她的背影,又想到裴诚,不知该说什么。 她去看了玉藻和两个儿子。 长子开阊已经醒了,正睁着大眼睛看向顾轻舟和玉藻。 玉藻问顾轻舟:“二弟什么时候能学会说话?” 顾轻舟想了想:“大概要一岁左右。” “外婆说我八个月就会说话了。”玉藻道,“二弟和三弟八个月的时候,会说话吗?” 她口中的外婆,是指颜太太。 离开岳城时,玉藻哭得撕心裂肺,颜太太原本劝她跟着父母走,不成想劝了几句,自己也哭上了。 后来连哄带骗,才把玉藻接走。 玉藻提到了外婆,突然道:“姆妈,外婆什么时候来看我?” 顾轻舟不知该怎么回答。 司督军离开之后,整个岳城都是靠颜新侬支撑着。以后,不管是统一还是继续打仗,岳城的事是一时半会儿交接不完的。 “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去接外婆,接他们到新加坡来小住,好不好?”顾轻舟摸了摸玉藻的头发。 玉藻颔首:“好。外婆肯定很想我。” 顾轻舟很感激颜太太。 她给了玉藻足够多的关爱,让玉藻随时随地都有足够的自信。她自信身边的人都爱她,让她能对整个世界都充满感激。 作为母亲,顾轻舟是远不及颜太太的。 “以前你不在我们身边的时候,你阿爸和我也都很想你。”顾轻舟道。 玉藻往她怀里靠:“我知道,外婆都告诉我了。” 然后,玉藻又道:“姆妈,我想阿爸了,他什么时候回家?” “快了。”顾轻舟道。 睡前和玉藻的这席话,导致顾轻舟很想念司行霈,甚至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里的场景并不好,顾轻舟醒来时头疼欲裂,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 她还要去护卫司署。 她撑着疲倦,到了办公室,牛怀古就来找她了。 顾轻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慢慢喝着,让自己更清醒,听着牛怀古滔滔不绝。 他们昨晚忙了个通宵。 这位牛局座消瘦但精神旺盛,忙了一夜也不显疲倦,把昨晚调查的结果,一一说给顾轻舟听。 “……胡峤儿的佣人说,二少奶奶最近在学英文。裴诫是很爱她的,但是她对裴诫不冷不热,还时常嘲讽他。 最近出去学英文时,胡峤儿总要特意打扮一番。不过,她每次出门都打扮,但是去学英文前是比较快乐的。”牛怀古道。 顾轻舟问:“那就是说,学英文有蹊跷?” “她的英文教师姓褚,叫褚如展。大家一直没留心到,现在已经找不到他的踪迹了。”牛怀古道,“我会派人继续去搜。” 说到这里,牛怀古叹了口气:“若是英文老师杀了胡峤儿,现在早就跑远了。那人是只身在新加坡,没有亲戚朋友,房子也是租的。” 顾轻舟仍在喝茶。 她一口一口的,尝试把自己的精神唤醒。她昨晚梦到司行霈被一颗炮弹击中,她连他的残骸都找不到。 虽然梦都是反的,可顾轻舟耳边的轰隆声怎么也无法消除。 “就是说,胡峤儿的案子又陷入了僵局?”顾轻舟问,“牛局座,凶器找到了没?” “找到的可能性很小。当时那边靠海,杀了人把凶器往海里一扔,哪怕捞上来也没了血迹,无法证明什么。”牛怀古道。 顾轻舟道:“仍是没进展。” “是。” 顾轻舟揉了揉太阳穴:“那裴诫的车祸呢?昨晚医警怎么说?” “他开车前喝了点酒,其他就无异,的确是被撞死的,没有其他的隐情。”牛怀古道。 “撞死裴诫的人呢?” “那人是个马来土著,连中国话也不会讲。他是到华民区偷车子的。那车子刚偷到手,估计是比较紧张,又不太会开,一下子就撞了上去。”牛怀古道。 同时,牛怀古又道:“我已经和马来那边的警察局确认过,说那人的确是个惯犯,但偷车怕是第一次,所以才出了那么大的车祸。” “也就是说,裴诫的车祸也陷入了僵局?”顾轻舟问。 牛怀古嘴角抽搐了半晌。 他浑身烟味,熬夜使得双目赤红,如此努力的情况下,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遇到了麻烦。 他实在不想回答顾轻舟,可顾轻舟官大一级,牛怀古沉默了半晌,才用嘶哑的声音道:“长官,我们都尽力了。” 顾轻舟这会儿的头疼,稍微好转了几分。 她道:“也别太着急。这样,先把裴诫的车祸放下,主攻胡峤儿的凶案。裴诫这车祸,是事故还是谋杀,暂时不好定性,可胡峤儿的死,肯定是谋杀。先捡了重要事调查。” 顾轻舟又道:“派人盯住孙瑾,就是前天那个来作证的孙老师,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牛怀古点头:“那好,我去办了。” 他站起身,精神有点不济,还是走了。 司琼枝心中挂念着裴家的案子,又听她大嫂说过,目前胡峤儿案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找到凶器。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想:如果真的是裴诚杀了胡峤儿,凶器他会放在哪里? 裴家天天有警察去,而且房间都有佣人打扫,肯定不安全。 如果他当时随手丢了,那么有可能会被捡到。一旦被捡到了,顺着凶器去找卖家,会不会找到买凶器的人? 凶手刚杀完人,会怎么想?会不会下意识把凶器带回来? 裴诚如果是凶手,凶器会不会在他的办公室?扔出去更危险,藏起来不是更妥善吗? 如果是真的,他办公室里能找到什么? 司琼枝问了值班护士:“裴医生今天下午有手术吗?” “有的,刚进手术室了。”护卫问,“司医生,您找裴医生啊?” “没有,我下午没什么事,想去手术室,想看看哪位医生需要助手。”司琼枝道。 她打听清楚了,就决定溜进裴诚的办公室去看看。 司琼枝知道值班护士有钥匙的,故而在值班室逗留,直到护士被叫走,她偷了一大把钥匙,一个个去试。 片刻之后,她试成功了,先把裴诚办公室的钥匙取下来,再把护士的钥匙还回去。 第1393章 凶器 下班之后,司琼枝没有回家。 今晚不是她的夜班,不过下午时她和夜班医生闲聊,说自己后天有事,想要换一换,正好值班医生说:“那太巧了,我未婚妻昨天生气了,我打算请她吃饭哄一哄。司医生,我可以跟你换。” 于是,司琼枝得到了晚上值班的机会。 她等整个科室都安静了,约莫到了凌晨,她才偷偷摸进了裴诚的办公室。 她拿了个军用小手电,那是从她阿爸的抽屉里顺来的。 打开小手电,司琼枝四下里寻找。 裴诚的办公室很简单,有个衣柜,一张办公桌,一套沙发和茶几。 司琼枝重点翻了他的衣柜。 她小心翼翼的,在他的衣柜里找了半天,突然看到一件白衬衫,被裴诚叠放在衣柜的最下面。 司琼枝把他的衬衫拉出来,看到衬衫上血迹斑斑。 她一下子就站不稳了,双脚发软。 “先杀了胡峤儿,再嫁祸给裴诫,又借刀杀人除了裴诫……”司琼枝哆哆嗦嗦的想,“裴诚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魔鬼?” 她把血衣卷起来,跌跌撞撞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给家里打了电话。 家里有副官值夜,接到电话之后,立马过来接司琼枝。 司琼枝的双手一直在发抖,而且时不时看几眼走廊,生怕有什么恶鬼缠上她。 她浑身发愣,额头却沁出了冷汗。 她为何会怀疑裴诚? 自从胡峤儿去世之后,她这个猜测就挥之不去。 哪怕裴诚替她说话,很相信她,她为何非要怀疑他?难道她内心深处,对这个人的不信任到了如此地步吗? 而且,拿到了带血的衬衫有什么用? 这也不能确定就是他杀了胡峤儿。 “要是医学再发展几年,能通过血来确定属于谁就好了。”司琼枝想。 她在颤颤巍巍中,等来了自家的两名副官。 副官陪着她值夜,直到凌晨五点,她要下班了,这才跟副官们一起回家。 她把血衣交给了她大嫂。 顾轻舟看到血衣时,很慎重道:“裴诚可是医生,医院到处有可能接触到血。而且,这衣裳上的血迹并不多,也不像是杀人之后被溅了满身的。” 司琼枝也伸头过来瞧。 衬衫上的血迹,几乎都在背后,而不是前襟。 她顿住:“我……” 就在此时,顾轻舟房间的电话响起了,是警察局的牛怀古打给她的:“司长官,我们找到了凶器和凶手。” “胡峤儿案?”顾轻舟问。 “是,您快来看看。”牛怀古道。 司琼枝双目炯炯看过来,很想知道凶手是谁的样子,顾轻舟就问:“凶器在谁手里?” “孙瑾。”牛怀古道,“您让我们密切留意孙瑾,终于有了进展。” 他那边很是高兴。 顾轻舟怕他胡乱结案,就道:“先等我看看,再打报告。” 挂了电话,司琼枝忙问:“怎么回事?” “他们抓了孙瑾,凶器在她那里。”顾轻舟道。 司琼枝如遭雷击。 她怔怔坐了下去,一时间百感交集。 “凶手不是裴诚吗?”她喃喃的想,“如果不是他,那我这做的是什么事?” 她半晌站不起来。 顾轻舟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去了护卫司署。 审讯室里的孙瑾,形容憔悴,头发凌乱,再也没了淑女的涵养,不停的叫嚷:“不是我,我怎么会杀人?” 顾轻舟就问等待着她的牛怀古:“怎么回事?” 牛怀古道:“我们一直派人盯着她,发现她深夜拿着皮箱,鬼鬼祟祟出门,直接往码头去了。 她把皮箱丢入了海里,我们就觉得不妥,立马按住了她,把皮箱捞了上来。这个皮箱里,有一些衣裳,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顾轻舟错愕。 “医警说了,凶手恨透了胡峤儿,才下那么重的手。而且比胡峤儿高。”顾轻舟道,“这两者,孙瑾都不符合吧?” “当时没有目击者,谁知道她是不是把胡峤儿打得跪下了,才刺死她的?再说了,女人在情急之下,力量也是很大的。”牛怀古道。 牛怀古最后又道:“她和裴诫有染,这是她自己承认的。她看上了裴诫,想要杀了他的妻子取而代之,却又在裴诫被认定为凶手的时候帮衬他。 到时候,裴家和裴诫感谢她,等案子过去一两年,她不就能嫁给裴诫吗?孙家出了名的爱钻营,我倒是觉得,这些全部说得通。” 顾轻舟沉默了下来。 牛怀古道:“司长官,您看是不是可以结案?” 顾轻舟诧异看了眼他:“怎么结案?” “孙瑾杀了胡峤儿,凶器找到了,这个案子毋庸置疑。”牛怀古道。 “那裴诫呢?” “那就是事故。”牛怀古道,“小偷偷车时紧张,分不清刹车和油门,跟此案无关的。” 顾轻舟蹙眉。 她道:“我要和孙瑾谈一谈。” 牛怀古有点怕节外生枝,他很想赶紧结案,给其他人和裴家一个交代,让他们看看警察局办事的速度。 “司长官,您不同意我的判断吗?”牛怀古问。 顾轻舟道:“不同意。” 牛怀古一梗。 “我要和孙瑾谈一谈。”顾轻舟道,“等我谈完了,我再告诉你结果。” 牛怀古没办法,只得让顾轻舟进去。 孙瑾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脸上露出了灰白色,又急又惧:“长官,您要给我伸冤!我是冤枉的,真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 顾轻舟拿起桌上的文案。 她看了眼,这才问孙瑾:“警察去调查过,这箱子是你自己买的,凶器就在你箱子里,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不不,您听我说!”孙瑾急急忙忙道,“这个箱子不是我的,而是裴诫的。” 她怕顾轻舟不相信,不等顾轻舟说话,她的声音越发大了:“裴诫去世的那天上午,他说要出去散散晦气,约我同去。 我知道他带了不少的钱,就打算用相同的箱子,然后换掉他的。我每次跟别人出去,都会拿点东西回来,这是我的习惯。” 她也是个惯偷。 不过,她是偷那些男人的。 “我们先在码头约好了,但是他忘记了拿护照,临时开车回去。我等了很久,见他一直不来,就拿了他的箱子走,顺便把我的箱子留在船上。 假如他非要去找,那么他找到的箱子,也会以为是被船上的人掉包。我原本是打算回程的时候再调换的。 没想到,等我拿回家,却发现这个箱子里居然有把带血的匕首。我害怕,怕说不清楚,而且裴诫也出了车祸,我这才想着扔掉。” 第1394章 出现在现场的司琼枝 孙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偷窃是她的习惯,她从小就爱顺手拿点什么。因她生得漂亮,男人哪怕是知道了,也装作不知情,给足她面子。 裴诫上次出去,用的皮箱是崭新的,孙瑾预料到他这次还会用,故而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果然如她所料。 “他既然是出去玩,怎么会不带护照?”顾轻舟问。 孙瑾突然定住。 她把顾轻舟的话放在脑子里,层层过滤,然后打了个寒颤:“你是说……” 裴诫这次约了她出去,就是想嫁祸给她? “不,也许他……”孙瑾努力想要找个合适的词,“我不知道,也许他真的是忘记了。他最近很慌乱,一直过得稀里糊涂。” 顾轻舟打断了她。 “孙小姐,凶器在你的皮箱里,又是警察们亲眼看到你丢弃。现在裴诫死了,你的话可信度就不高了。”顾轻舟道。 孙瑾看着她的眼睛,突然站起来,想要捏住顾轻舟的手。 但她是被抓过来的,一直拷着,刚站起身又跌坐了回去。 “您要相信我,您也是女人,您替我做主!我真没有杀人。”孙瑾痛哭道,“我真的没有。” 顾轻舟从审讯室里出来。 她刚走出来,牛怀古和几名警察就都围过来。 “司长官,护卫司说此事您负责,您拿个主意吧?”牛怀古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报社可是蹲了好几天,孙瑾被抓时已经泄露了细节,再不结案,咱们护卫司署就名声扫地。 英国人懒政多时,他们不会听解释,出事了只会一张被子盖过,把所有事都压下,可能会取消护卫司署的警察分局。” 他在给顾轻舟施压。 华民护卫司署,维护大多数华民的利益。 若是因为顾轻舟的决策失误,导致此机构崩溃,以后华民区的事务处理起来更加复杂,他们会怪顾轻舟,顾轻舟在新加坡就混不下去了。 而且,裴家也在等结果。 顾轻舟却道:“我不同意结案。孙小姐不是杀人凶手,如果将来凶手浮出水面,护卫司署的威信更是扫地。” “您怎么知道不是?就因为医警的结论吗?”牛怀古非常不甘心。 顾轻舟道:“没错。在华夏,医警也叫仵作。他们了解尸体,比我们更了解。胡峤儿的尸体告诉我们,杀了她的是个力量很大的男人。 一连四刀,每一下都极深,这需要凶手本身就力量很大,而不是激动下的爆发。爆发一次我相信,四次就太勉强了。 再加上,孙瑾跟胡峤儿没见过几面,就连她和裴诫的勾搭,也是最近的。她勾搭的人多了去,不会对裴诫的妻子产生如此巨大的恨意。 尸体明明告诉了我们真相,我们自己查不到,随便找了个人来顶缸?牛局座,如果你是这样办事的,恕我无法尊重你的决定。” 说罢,她转身走了。 牛怀古的脸色很难看。 其他警察都问他:“局座,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牛怀古恨声道,“听长官的,收押孙瑾,继续查。” 警察们都觉得很扫兴。 好不容易查到了这点线索,又断了。 顾轻舟去而复返,对牛怀古道:“牛局座,你到我办公室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牛怀古冲手下人摆摆手,让他们各自去忙,这才跟着顾轻舟走了。 顾轻舟沉吟了下,问他:“警察分局有没有匿名举报的信箱?” 牛怀古一愣:“有、有一个。” “平时收到的信件多吗?”顾轻舟问。 牛怀古道:“不是很多。” “哪些人有钥匙?”顾轻舟又问。 “就我自己。”牛怀古道。 顾轻舟点点头:“你把钥匙给我,你自己不要动信箱。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会把钥匙交还给你。” 牛怀古不解。 顾轻舟道:“你也别着急。我跟你保证,五天之内会找到凶手的,这个案子到现在,差不多的证据都登场了,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 牛怀古不明所以,还是把钥匙交给了她。 顾轻舟当天回家,就派了家里两名副官,让他们连夜守住警察局的举报信箱。 事到如今,她感觉线索慢慢明了,司家的人一定会被卷入,要不然干嘛千方百计将顾轻舟弄进护卫司署? 顾轻舟刚回到家里时,司琼枝又跑来问。 “我今天在走廊上遇到了裴医生,他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他发现了。”司琼枝道。 顾轻舟笑道:“他看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是,他平时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司琼枝道,“万一真是他,他会不会杀我灭口?” “他吃饱了撑的吗?”顾轻舟笑道,“再添命案,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司琼枝叹了口气。 顾轻舟道:“琼枝,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 司琼枝一愣。 “什么话?” “你明白的,就是胡峤儿去世的那个晚上,你确定没什么想说的吗?”顾轻舟又问。 司琼枝的脸色骤变。 “大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司琼枝道,“是怀疑我吗?” “我知道不是你。”顾轻舟说,“我也不怀疑你。但你从头到尾这样心虚,这样迫不及待想要找到凶手,你肯定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司琼枝结巴了下。 她看着顾轻舟:“我……我……” “接送你的副官,是你在南京用惯了的,他们对你忠诚。你对副官们也不错,以前跟在你身边的,几年之后,你都会安排他们到军中去历练,最小也是个团长。 这也许是阿爸教你的,也许是你自己领悟到的。但在你身边做事的人都知道,只要用心和忠诚,你就会给他们一个前途。我没有去审问你的副官,也问不出来。”顾轻舟继续道。 司琼枝微微咬住了唇瓣。 顾轻舟又道:“你这些年成长的很快,学会了很多。既然你不能说,我也就不问。不过,你大概很快就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是给我,而是给公众,给裴家。” 司琼枝拉住了顾轻舟。 她道:“大嫂,我不是不信任你。我答应了别人,绝不告诉其他人。我若是守不住秘密,就连你也不会高看我一眼。” 顾轻舟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手背:“我懂。” 司琼枝似乎拼了力气:“胡峤儿出事的那个晚上,凌晨两点多,我的确就在那边的码头,离胡峤儿被杀的街道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第1395章 裴诚的嫌疑 白远业邀请顾轻舟进华民护卫司署,从一开始就不太正常。 总好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裴家的案子。顾轻舟那时候就想过,不管兜多大的圈子,最后都要回到司家头上。 她也想到,琼枝有话没跟她说。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她是信任琼枝的,才没有深究不放。 直到今天。 孙瑾被抓,凶器出现,所有的细节都走到了末路,背后人的用意再不出现就晚了,故而事情一定会牵扯到司琼枝。 她也只是猜测。 就像顾轻舟对自己的断言,她也感觉自己敏感过头了。 不成想,猜测居然对了。 “……我老师的妹妹吴小姐,您见过的。”司琼枝道,“她怀孕了,怀的是她弟弟的孩子。” 顾轻舟错愕。 司琼枝的老师姓吴,今年已经三十二岁。这次的婚姻,是她的第二婚,她之前还嫁过一个人。 吴老师娘家母亲早早亡故了,留下了她和一个比她小六岁的妹妹。后来,他们的父亲再婚,不成想再婚没多久,父亲就去世了。 那时候吴老师已经大了,去了英国学医,继母对她妹妹很好,一直照顾她,抚养她,甚至再次改嫁时,还带着了这个妹妹。 她继母再改嫁的人,自己就有个儿子。 吴老师的妹妹,比那个男孩子大一岁,两人从小就很亲近。 后来,传出了不好听的话,继母很生气,男孩子家里人也觉得事情荒唐。 不成想,他们居然闹大了。 “家里的老人在乎名声,吴筠这事是闹大了,男方那边的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逼迫她打胎。”司琼枝道。 司琼枝顿了下,继续道:“可他们俩没有血缘,吴筠不是她继母亲生,孩子是无辜的,可以活下来。 她的事被吴老师知道了,吴老师说她这样不值得,会自毁前程,想要让她把孩子打了。她从小就依赖姐姐和母亲,现在他们都逼迫她,她走投无路想要自杀。 我劝她离开新加坡,暂时去香港躲避风头,等吴老师慢慢替她周旋。那天晚上,她乘船离开,她下午打电话给我,让我去送她。” 这件事,关乎老师的名声,也关乎老师妹妹的生命,司琼枝答应了吴筠,不告诉任何人。 吴筠就是她老师妹妹的名字。 司琼枝知道承诺的分量,若是轻易泄露,以后她的话就没什么威信力,这是父亲告诉她的。 “所以说,那天晚上你会路过胡峤儿被杀的那条路,去了码头?”顾轻舟问。 司琼枝点点头。 顾轻舟道:“好,我知道了。” 当天深夜,副官抓回来一个人。 那人是本地的流浪汉,有点油滑,被抓住了也不害怕。 “我就是拿了钱,替人放一封举报信,又不是做坏事。怎么,现在不给举报了吗?你们是警察吗?”流浪汉嘻嘻哈哈的说。 顾轻舟拿过了举报信:“谁让你放的?” “没看清脸。”流浪汉道。 顾轻舟打开,一叠照片流了出来,顾轻舟看完之后,就递给了司琼枝。 司琼枝拿起来一看,双腿顿时就发软。 “怎么……怎么会呢?”她喃喃自语。 这张照片,拍到了她的汽车路过钟楼的路口,时间是晚上二点过四分,日期是七月五号。 那个钟楼,到胡峤儿被杀的街道,徒步过去也不过五分钟。 司琼枝深夜带人路过那里,如果没有铁证,她也是嫌疑人之一。 比起自己说自己在马六甲的裴诫,司琼枝出现在现场,就更可疑了。而且,她的汽车里还有副官。 副官都是人高马大。 司琼枝想要杀了胡峤儿,让副官动手;而胡峤儿说起她大哥的去向,她也有杀了她的动机。 胡峤儿问起司行霈,肯定是她娘家授意的。现在她死了,她娘家来人,两下一对,就知道胡峤儿威胁过司琼枝。 司琼枝就有了动机。 而顾轻舟在护卫司署做事,她虽然没有栽赃孙瑾,可她说得清吗? “大嫂!”司琼枝震惊之余,把另一张照片递给了顾轻舟。 举报信里,除了司琼枝,还有裴诚。 裴诚的汽车也出现在司琼枝相同的位置,时间是三分钟后。 “大嫂,会不会……”司琼枝的脸色煞白,“这些事全部黏在一起,到底要怎么理清楚?” “是谁拍了照片,这才是问题的关键。”顾轻舟道。 顾轻舟一开始就感觉,有只手在背后,推动着所有人就位,演一出好戏。 裴诚办公室藏了带血的衣裳,他又出现在相同的地点,他很有杀害胡峤儿的嫌疑;司琼枝有动机,又带着副官,而且她极力想要把祸水往裴诚身上引,她也有嫌疑。 比起他们俩,其他人的嫌疑好像都可以往后靠。 “大嫂,我愿意配合调查。”司琼枝道,“我没有杀人,只是我要先跟吴老师说一声,让她家人心里先有个准备。” “你还是有优势的,凶器不在你身上。”顾轻舟道,“你和孙瑾不熟悉,凶器是警察从她箱子里搜出来的,也不可能是我帮你混进去的。 所以说,裴家的人嫌疑更大,你别慌张。对方有举报信,就有后续的动作,你配合调查是明智之举。” 司琼枝嗯了声。 她问顾轻舟:“大嫂,我是不是给你闯祸了?” “没有。” “如果我早点告诉你,会不会好一点?”她又道,“可我答应了吴筠,我……” “信守承诺,这是很好的品质,我很欣慰。”顾轻舟道,“如果你早说了,扯皮条都扯不清楚,我可能还需要回避。 现在,凶器出现了,光这一样,就足够你脱身的。现在我再回避,也不影响大局,事情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司琼枝心事重重叹了口气。 顾轻舟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二天,顾轻舟就把举报信交给了牛怀古。 牛怀古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刚锁定了孙瑾,又出来两个嫌疑犯,还能不能好了? 牛怀古一个头两个大。 “那就把裴诚和司琼枝也列为嫌疑犯,进行调查吧。”牛怀古道,“两个命案,一个都没扯清楚。” 然后,他很无奈对顾轻舟道,“司长官,你觉得谁是凶手?” “如果这是我家,我当然可以随便猜测。可这里是警察局,你们办完之后,要写个合理的报告给总督府,能靠我随便觉得吗?”顾轻舟笑道。 牛怀古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您知道谁是凶手?” “我没有证据。”顾轻舟也如实告诉他,“如果你找到了证据,我会告诉你的。” 就是她,她真可能知道。 牛怀古有点懵。 第1396章 重点的疑犯 司琼枝和裴诚很快就被请到了警察局。 这两个人的态度完全不同。 司琼枝承认自己出现过:“我当时的确路过了那边的钟楼,凌晨两点多。” 裴诚则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照片上的人,是我吗?我怎么看不清楚?” 警察又问司琼枝去做什么,司琼枝道:“我没有违法乱纪,难道不可以出门吗?夜里太热,我心情不好,所以到海边去吹风。” 裴诚则道:“我那天晚上值班,两点的时候还没有下班。对,我三点的时候外出了,看到了裴诫,但我两点的时候还在医院。” 警察们审问了半晌。 一个是司小姐,一个是裴少爷,警察觉得他们俩都不是平头小老百姓,怕问得太过得罪人,所以一直客客气气的。 饶是这两位嘴里没半句实话。 “怀疑我?出现在钟楼那条街就算杀人犯,那晚上很多人出没,要不要一一排查?那么晚了,谁在钟楼街拍照?拍照的人,正好拍到了我的车子,以及坐在车子里的我,还有精准的时间,难道他不是更可疑吗?”裴诚问。 警察被他反问得哑口无言。 牛怀古站在外面旁听,听得火冒三丈,可裴诚这句话,的确是说服了他:照片哪里来的? 这样刻意的照片,一看就是处心积虑的栽赃。 为何要栽赃别人? 证明从钟楼街路过,却无法证明他们出现在胡峤儿被杀的那条街。从钟楼街过去,还有好几分钟呢。 司琼枝被拘来之后,顾轻舟就避嫌了。 牛怀古只得去问白远业。 “的确,照片太过于刻意,反而能证明这两位的清白。”白远业道。 牛怀古就差要疯了:“这两位也没罪?拿着凶器的人没罪,出现在犯罪现场的人也没罪,长官,那到底谁有罪?您说个谱儿,让我们底下人有口气活。” 他是真的愤怒了。 白远业倒了杯凉茶给他,让他坐下:“消消火。你这个性子,太急躁了。做警察局长如此急躁可是不行的。” 牛怀古心说长官站着说话不腰疼。做上司的,伸手要结果的时候就黑脸,让人做牛做马的时候就给个笑脸。 他当然得急。 他是第一负责人,案子迟迟没有进展,是他工作能力不行。 明明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可两位长官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这个不可疑、那个不可疑。 难道是长官自己去杀了人? 牛怀古气得要炸。 “长官,我想把杀人凶手锁定在裴诚身上。第一,他最先出来干扰视听,诬陷裴诫回了新加坡,其实裴诫就在马六甲;第二,他是裴家人,他最有可能跟胡峤儿有什么恩怨情仇;第三,也只有他能有机会,把凶器放到裴诫的箱子里,箱子又被孙瑾偷走。”牛怀古道,“您觉得呢?” “那照片怎么解释?”白远业问。 牛怀古梗住。 “长官,照片的动机我们先不考虑。这是司长官拿过来的,她说是匿名举报的人交给流浪汉的。而司长官提前跟我要了钥匙,好像她能预料到有人举报一样,她真这么神吗?”牛怀古道,“照片到底是怎么来的,咱们先放下。” 白远业慢慢喝茶。 牛怀古着急,继续道:“长官,哪怕是照片,也更加能证明裴诚当天晚上出现过,是不是?” 白远业犹豫了半晌,道:“那就顺着这个思路,去查查裴诚的嫌疑。” 牛怀古大喜。 等牛怀古离开之后,白远业打电话给顾轻舟,告诉她:“司长官,你可以回来了,把你小姑子接回去,她洗脱了嫌疑。” “是吗?” “是的,警察局锁定了裴诚。不过,司小姐最近可不能离开新加坡,万一后续需要她接受调查,我们要尽快能找到她的人。”白远业道。 顾轻舟笑了笑:“那好。不过,白长官,你们锁定了裴诚是认真的吗?” “牛局座的主意,我也同意了。”白远业道。 顾轻舟道:“嗯,那就希望早日破案。” 她叫司机开车,去了趟护卫司署,把司琼枝接了回来。 司琼枝大大松了口气。 她已经被关了二十个小时,累得精疲力竭,衣裳被汗湿又自己干了,然后又被汗湿,浑身发馊。 得知嫌疑犯锁定了裴诚,司琼枝的表情有点落寞。 她心中五味杂陈,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她还以为,自己有点爱慕裴诚,因为时常会把这个人放在心里想一想,有时候甚至会质疑自己,当初拒绝裴家是否太草率了。 可当事情发生时,她对裴诚的怀疑,又那么深信不疑,好像觉得他一定会做出什么恶毒的事。 在她心里,裴诚是特殊的:很有存在感,但不是个好人。 经过这些事,她终于明白,他之所以有存在感,因为他很异类,而不是那种正派的异类。 司琼枝常思考他,是因为不了解这种异类,并非爱慕。 她的一块心病,也彻底痊愈了。 她一身轻松。 “我要用椰子奶洗个澡。”司琼枝道,“去去晦气。” 顾轻舟被她逗乐:“椰子奶还有这功能吗?你就别糟蹋东西了。” “以前用艾草嘛,现在又找不到。这边只有两家中药铺子,都是很小的,草药一点也不齐全。”司琼枝道。 顾轻舟说:“那你凑合用椰子叶煮水洗洗吧。” 司琼枝伸了个懒腰,往顾轻舟怀里靠。 顾轻舟推她:“大小姐,你都馊了你知道吗?” 司琼枝像软体动物一样任由她推,就是要赖在她身上不肯起来,耍赖道:“不知道,我闻不出来。” 车子到了家,司琼枝去洗澡,然后就跑到了顾轻舟这边,逗弄孩子玩。 她连日来的负担,就像沉重的枷锁,不仅是吴筠的离开,还有裴诚的,压迫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她现在是轻松了,故而抱起玉藻:“姑姑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玉藻用肉呼呼的小手,捧着司琼枝的脸:“不好。姆妈说了,小孩子和女孩子都不能吃太凉的东西,肚子会疼。姑姑你又不听话了。” 司琼枝被小侄女教训了一顿,就把玉藻按在小榻上挠她的痒痒,姑侄俩笑成一团,笑声几乎要冲破房顶。 第1397章 顾轻舟的信任 翌日,司琼枝和顾轻舟都正常去上班。 司琼枝问顾轻舟:“大嫂,那个带血的衬衫,你会交给警察局吗?” “再看看。”顾轻舟道。 她到了护卫司署,才坐下就听到秘书林小姐说,裴家的案子快要结了。 “裴家来人了,这次没闹,大概是不想把事情搞大。”林小姐说,“真没想到,裴医生这样斯文的人,能做出这等恶事。” 顾轻舟笑了笑。 凶器要怎么解释? 动机要怎么解释? 光这两样,就足够牛怀古头疼的。他现在算在裴诚头上,无非是压制了裴家,让裴家不敢添乱而已。 裴家如果为裴诚伸冤,那么胡峤儿和裴诫的死怎么算? 所以,裴家上下都不敢说话了,就等警察局给个答复。 顾轻舟道:“你去忙吧。” 秘书小姐刚走,牛怀古就步履轻快从顾轻舟的办公室门口路过。 顾轻舟隔着窗口喊了他。 牛怀古就推门进来:“司长官,早上好。” “局座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您猜怎么着,我审了七月五号值班的护士,其中有个人说,裴医生一直对她们爱答不理,那晚却让她先去睡一会儿,有事他可以顶着。 护士小姐太困,就真的去了。但是她才睡了十分钟,就不太踏实醒过来,发现裴医生轻手轻脚离开了办公室,那时候正好是一点五十分。”牛怀古道。 说罢,他得意笑了起来。 裴诚那个晚上,偷偷摸摸离开,大概是去杀人了。 顾轻舟道:“动机呢?” “裴家的佣人说,二少奶奶外头是有人的,这点她们都猜测过,只是二少爷不知道。二少奶奶对二少爷的态度很不好,完全是二少爷单方面做牛做马。”牛怀古说。 顾轻舟笑道:“所以你猜测,二少奶奶的情人,就是大少爷裴诚?” “要不然呢?” “那裴诚为何要杀她?如果可能的话,杀她的人不应该是她丈夫裴诫吗?”顾轻舟又问。 牛怀古笑道:“谁知道呢?其他两位都去世了,如今只能靠咱们自己猜。不过您放心,再关押他几天,他会露出破绽的。” 顾轻舟问:“之前派去马六甲的人,找到什么了吗?” 牛怀古一愣:“只有一个人去了,还没回来。” 他都快忘了这茬。 “还有,胡峤儿的英文老师,找到了吗 ?”顾轻舟又问。 牛怀古再次一愣。 继而他想到,自己已经做了决策,白长官也首肯了,没必要再受这个临时副护卫司的盘问,故而笑了笑:“这个,还在查。估计没什么必要了,都是烟雾弹。” 顾轻舟意味深长看了眼他:“牛局座,你这样轻易做决定。万一你错了,外界不会质疑你的能力吗?” 牛怀古绷紧了脸,不想受顾轻舟的影响:“那我一力承担,多谢司长官替我操心。我先去忙了。” 说罢,他站起身离开了。 顾轻舟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她已经派人去了马六甲,协助被牛怀古打发去查案的小警察,一起寻找裴诫七月五号的行踪;她也派人去找胡峤儿的英文老师,甚至派人去查撞死裴诫那个小偷。 她想,她的猜测也许很快就会得到证实。 于是她站起身,去了趟审讯室。 审讯室里,牛怀古亲自上阵,正在逼问几个关键线索:为什么杀人,凶器怎么弄丢的。 “局座大人,您既没有我杀人的动机,也没有找到我杀人的凶器,就这样定罪?”被逼问了这么久,裴诚脸色有点憔悴,神色却始终镇定。 牛怀古被他噎得半死。 如果对方不是裴诚,他几乎想要动点手段。 他正好站起来,就看到了顾轻舟。 “司长官,您来问问吗?”牛怀古道。 顾轻舟笑道:“好。” 她坐到了牛怀古的位置上,看着裴诚。 裴诚也看向她,却不是挑衅,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然后他道:“司太太,我看过您的传记。依照您的睿智,不会也怀疑我吧?”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你。”顾轻舟笑道,“从你第一次参与其中开始,我就相信你的清白。” 裴诚诧异。 他带着金丝边的眼镜,眸光聚焦,就连那冰凉的镜片,也好像有了点温度。 他笑道:“多谢。”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对方说出了信任他的话,他都要道谢,这是他的涵养。 “所以,我私下里派人去查了裴诫的行踪,还有胡峤儿的英文老师,以及撞死裴诫的人。你再坚持坚持,也许我就有铁证证明你的清白。”顾轻舟笑道。 牛怀古震惊看着她。 裴诚淡淡笑了:“好,那我等着。司太太,多谢你,我是认真的。” 顾轻舟站起身。 牛怀古之前的笃定,在这个瞬间全部崩塌。 他第一是不够自信,第二是经过了裴诚的提醒,想起顾轻舟那个神话传说一般的传记。 那个传记,把顾轻舟塑造得像神一样睿智精明,假如是真的…… 那么,这个案子真的还有玄机吗? 牛怀古追上了顾轻舟:“长官,长官!” 顾轻舟停下脚步:“局座,怎么了?” “您派人私下里查?” “警察局人手不够嘛。再说了,我的副官拿到了证据,也会带着警察再走一遍,不会轻易口说无凭。你放心,我交给你的证据,到时候都符合警察办事的规矩。”顾轻舟道。 “不是,不是。”牛怀古道,“长官,您真的相信裴诚,还是在诈他?” “我相信他。”顾轻舟道,“但是,他知道一点秘密,还没有说实话而已。所以,我既是信任他,也是在诈他的秘密。” 牛怀古错愕看着这个女人,心想太可怕了,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品种的人类? “就是说,他知道本案的细节,但是他不是凶手?”牛怀古问,“谁是凶手?” 顾轻舟笑而不答。 当天下午,有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自己走到了警察局报案,说他知道撞死裴诫的内幕。 这人也是马来人,说一口听不懂的土话。 警察局立马找了翻译。 “是有人出钱,收买我替他办事,要撞死这个人。”他拿了一份英文说明和照片。 照片上,正是裴诫。 “我派了手下的小弟,去办这件事。但是他开车太次了,自己没躲过去,他命不好,也把自己赔进去了。”那人继续道,“依照惯例,他应该是撞死了裴诫之后,自己开车逃走,然后弃车逃之夭夭。” 第1398章 英文老师 顾轻舟和白远业,站在审讯室外,看着牛怀古的头更大了。 牛怀古简直要疯。 眼前这个是马来人,很显然是个混帮会的。 被人打成这样过来自首,定然是帮会的人帮忙了。 顾轻舟说,她私下里调查。牛怀古又想到,她当时刚到新加坡时,住在军火商颜家,颜家上下都认她做女儿的。 再看眼前这个自首的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牛怀古用力摸了把脸,几乎要把脸皮搓皱,年纪轻轻就快要扛不住了:“是谁买凶的?”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如果我见到他,我认得出来。”那人道。 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伤处却避开了他的眼睛和嘴巴,就是需要他说话,需要他看得清楚。 牛怀古一边派人去请司琼枝过来配合调查,一边带着这人去见了裴诚。 看到裴诚之后,那人摇摇头:“不是他。来请我的人比较瘦,个子不算特别高,比这人白。” “不是女扮男装吗?”牛怀古问。 那人说不是。 旋即,那人又看到了司琼枝,再次摇头:“不是,比这位要高些,脸上有骨头,不像这位小姐漂亮。” 牛怀古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 他恨不能把头皮都薅下来。 让此人签字,将他收监,等着后续的判刑,牛怀古双腿无力走出来。 他靠着走廊抽烟。 正好顾轻舟和白远业路过。 白远业问他:“怎样?” 牛怀古把烟随手在墙上按了,道:“确定了裴诫的死不是车祸,而是谋杀。但是买凶的人还没有确定。” 他又看了眼顾轻舟,不死心道:“不过,这也不能确定裴诚不是凶手。也许,他是托了其他人去买凶呢?” 顾轻舟笑了笑,不反驳。 她这样的微笑,几乎要让牛怀古吓哭。 每次她这样微笑,虽然什么话也不说,牛怀古愣是从她的微笑里,看到了“你这个智障”的意思。 他打了个寒颤:“长官,您还有什么证据吗?” “还在找。” 事情在顾轻舟插手之后,变得更加顺利,很快马六甲的警察回来了,说那天晚上孙瑾根本没有去马六甲。 孙瑾那女人口中,没一句实话。 “再提审孙瑾。”牛怀古大声道。 再三逼问和恐吓,孙瑾又是痛哭又是求饶,说自己没有杀人。 “没有问你凶器的事,就说七月五号那个晚上,你到底在不在马六甲?”牛怀古大声问。 孙瑾又哭了。 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我那天的确是在新加坡,我是替裴诫做伪证,希望他能给我一点好处,也希望得到裴家的感激。 你们从皮箱里搜到了凶器,我就更加不敢说了。我那天就在新加坡,还假装在马六甲,又有凶器,我还能说得清吗?”孙瑾大声哭泣道。 她太害怕了。 牛怀古几乎想要揍人:“这么重要的线索,你居然敢撒谎?” 也就是说,根本没人证明裴诫那天晚上到底在哪里。 不过,马六甲饭店里有个客人,周转被找到,说当天晚上十点多时,看到裴诫开车出去了。 至于他什么时候回来,就不知道了。 “我凌晨两点多才睡的,因为约了女伴过来玩,等结束她才走的。”那人道,“那时候,裴先生的车子还没回来。” 这个经历,倒跟孙瑾乱编的一样。 “你确定吗?” “确定。那样的豪车,我在马六甲还没见过,所以格外留心。”那人道。 警察局再次哗然。 随着时间的沉淀,证人越找越多,证据越来越足。 那天晚上,裴诫早早就离开了饭店,从柔佛长堤回到了新加坡。 他回来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裴诚说他三点多看到了裴诫,应该没撒谎。”牛怀古道,“而且,裴诚当时也在那边,他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顾轻舟道:“还有个人证,我的人正在找他。” “谁?” “胡峤儿的英文老师褚如展。”顾轻舟道,“不是您说的吗,他叫这个名字。” 牛怀古几乎忘了此人。 “再耐心等几天吧。”顾轻舟笑着对牛怀古道,“我相信,等这个人找到了,案子差不多就明了了。” 牛怀古只得耐下性子。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大家都非常难熬。 裴家给胡峤儿和裴诫都下葬了,但胡峤儿的兄弟住在了裴家,几乎要跟裴家拼命,因为杀死胡峤儿的嫌疑犯裴诚,还在警察局关着。 裴家到了新加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投资了很多生意,可葬礼愣是办得委委屈屈。 他们不敢闹,不知最后的定论,也不知他们兄弟会不会闹得裴家四分五裂。 只是老太太偷偷约了顾轻舟,在一处饭店见面。 “我都这把年纪了,谁能想到竟然要送孙儿上路?”老太太眼眶红了,“真是裴诚杀的吗?” “不是。”顾轻舟道,“老太太,您安心吧,我既然接下了副护卫司,就不会让咱们这些亲戚朋友受人欺负。 裴诚的案子,一定会很公平的。正在查,您放心,我会给他一个公道。” “轻舟,你说实话。”老太太毫不见外的,叫了顾轻舟的闺名。 这个闺名,已经很久没有外人叫了。 “我说实话。”顾轻舟道,“老太太,我坚信不是裴诚。” 老人家的双泪顿时落下,哽咽着说:“那好,我就放心了。已经走了两个,不能再搭进去一个了。” 顾轻舟安慰她,让她别哭了。 为了这件事,顾轻舟连玉藻的功课都落下了,天天催着人去找胡峤儿的英文老师。 一周之后,他们在马来区找到了躲起来的英文老师。 与此同时,帮派的人也指认,就是这个英文老师出钱,让他派人撞死了裴诫。 “褚如展,你是胡峤儿的英文老师吗?”牛怀古亲自审问他。 “是。”男人清瘦的面颊更加瘦了,简直是皮包骨头,不过眼窝深陷,让他多了点英俊。 褚如展身上的书卷气很浓,却不及裴诫高大体面。 牛怀古有点不相信胡峤儿会看上他。 “你为何要买凶杀裴诫?”牛怀古问。 褚如展诧异:“长官,您说什么呢?我没有买凶。” 然后,帮派的人过来指认,他道:“这是诬陷。我没有。” “那你干嘛要逃走?”牛怀古又问。 “我没有逃走,那边原本就是我家。我只是在新加坡租房子住而已。”褚如展道,“我贫苦出身,所以你们可以随便诬陷我吗?” 他满口狡辩,丝毫不认账。 第1399章 破案 找到了褚如展之后,警察局的人松了口气。 “他是买凶杀裴诫的人,此事无疑了。”牛怀古靠坐在办公室里,骨头都软了几分。 从凶杀案到今天,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如此大案,半个月就能理出眉目,进度是非常罕见的。 处在案发初期,家属会难过、愤怒,警察局也会紧张。 可翻看以往的案子,紧张期也不过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家属多半是耐性等待了,警察局也少了很多的责任感,不再火急火燎。 慢慢查,有时候就不了了之了。 半个月能出现这么多的进度,牛怀古想了想,没有顾轻舟私下里调查,是做不到的。 于是他去了顾轻舟的办公室。 “司长官,这次差不多能找到凶手了吧?”他问顾轻舟。 顾轻舟这次没有微笑。 她不微笑,牛怀古就感觉自己不智障了,松了口气。 顾轻舟道:“这次,差不多。” 牛怀古道:“褚如展还要再审,他很狡猾。司长官,他为什么不找个人代替他自己去买凶,非要亲自出面呢?” 顾轻舟道:“哪有那么多可以信任的人?褚如展一贫如洗,靠给人做家教赚钱,他估计连可靠的亲人朋友也没有。 随便找个人,替自己买凶,难道不担心那人承受不住自首吗?到时候,岂不是功亏一篑?还不如亲自出马。” “对对,谨慎要紧,有的人只敢相信自己。”牛怀古道。 接下来的三天,警察们对褚如展进行轮番审问。 这人穷,没底气和警察硬抗,到了第四天,当警察一边审问一边辱骂他时,他终于崩溃了。 “峤儿爱的人是我,我们不是奸|情,是爱情!”他大声道。 这句话,就奠定了本案。 褚如展所有的隐瞒,都一泻千里。 后面审问时,他差不多就是有什么说什么。 顾轻舟没有回家,连夜旁听。 “......不是我给她做英文老师才认识的,是我们先认识了。我们在书局就认识了,我给她讲诗,讲文章,那时候就很熟了。”褚如展道。 胡峤儿和裴诫的婚姻,一直都不幸福。 裴诫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在南京时就到处勾搭,胡峤儿早已对他死心了。 当初和裴诫结婚,也不过是家族的联盟,她哥哥是南京军部的,和裴家算是门当户对。 裴诫说很爱她,这让胡峤儿费解。 他一边禁锢着她,不许她和任何的男人接触,一边自己又到处勾搭。 什么歌女、舞女甚至名媛,他都能勾搭上,偏偏对着胡峤儿,又是一番深情。 他的深情还不假,经常买东西讨好胡峤儿,也算是很用心的。 胡峤儿一开始,也有过幻想。后来就明白,哪怕他再好,不够专一的爱情,她也不想要了。 裴诫对胡峤儿,更多的是霸占欲,以及吹嘘。 胡峤儿的漂亮,是他朋友圈子里出名的,裴诫最爱吹嘘自己的老婆,美丽,聪颖,懂事又听话。 胡峤儿就明白,他爱她,就像爱自己的一块名表。 这名表他很珍贵,小心翼翼的呵护,戴出去可以显摆,很有面子。但是,他绝不会只买这一块表。 胡峤儿是人,她不想做表。 她一直很苦闷,直到到了新加坡,偶遇了褚如展。 这人贫穷,不会到处勾搭,也没钱去勾搭,但是对她很好,很浪漫。 这样的浪漫,符合胡峤儿的审美,她沦入了爱河里,一发不可收拾。 她对裴诫也越来越冷淡。 而裴诫,那时候正在勾搭孙瑾,对胡峤儿的看护也松懈了些,胡峤儿借助学英文,每周都能见自己的情郎两次。 直到有一天,胡峤儿受够了。 她哥哥让她打听司行霈的下落,她被司琼枝威胁时,她感觉自己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只是工具。 于是她约了褚如展私奔。 那天,她刚刚受到了司琼枝的威胁,情绪是最崩溃的时候,她也最不理性,约了褚如展。 “我到的时候,看到了裴诫的汽车。裴诫竟然比我先到,他和她争吵,她在哭。我不敢走近,怕给她惹麻烦。 没想到,裴诫突然拿出了匕首,一连捅了她四刀。我当时吓坏了,手里又没有武器,只得躲在旁边,不敢出去。”褚如展道。 褚如展说到这里,干瘦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痛苦。 他的眼泪绵延不绝,不停的流淌。 他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怯懦,裴诫就把胡峤儿给杀死了。 裴诫杀了人,匆匆忙忙上车,离开了那条街。 他走远时,褚如展去看胡峤儿,她已经断气了。 褚如展在那个瞬间,想到了很多事。 “我害怕报警。一旦报警,裴家会遮掩,会把这件事暗地里处理掉。峤儿的父兄不在新加坡,她连正义都得不到。”褚如展道。 他的眼泪,还是不能停住。 于是他离开了。 他任由胡峤儿躺在那里,等路过的人看到她,他只是偷偷给报社打了电话。 报纸上先见了胡峤儿的遗体,裴家再也压不住了,胡峤儿的其他亲人,应该会给她一个公道。 可褚如展不甘心。 他把自己母亲留给他的两件玉器卖了,那是他的传家宝。 拿到了一大笔钱,他明明可以下半辈子无忧,等待着胡峤儿的父兄替她讨回公道,但是他害怕。 害怕裴诫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要亲自给胡峤儿一个公道:让裴诫给她偿命。 于是,褚如展穿了件破旧的衣裳,一直跟着裴诫。 他原本就消瘦,再把脸上抹黑,穿上乞丐的衣裳,简直就像是乞丐。 他跟踪了裴诫好几天,终于得到他的行踪。 “我知道他回家的路线,在他上船之前,偷了他的钱包,他的护照就在里面。然后他沿着原路返回,正好就在那个杀手的路线上。”褚如展道。 说罢,他告诉了警察,他把裴诫的护照和钱包藏在哪里。 警察去搜,果然搜到了他卖玉器的凭证,也收到了裴诫的护照和钱包,以及褚如展跟踪他的种种路线。 “除此之外,我还有当天晚上峤儿的手帕,全沾染了血。她放在胸前的,被刺破了。”褚如展道。 警察也拿到了手帕。 破洞正好就是凶器刺穿的,也沾满了血,证明褚如展当晚就在现场。 到了此处,这个案子就很清楚了。 胡峤儿约了情郎私奔,被裴诫半夜回来堵住。裴诫和她争执时,她肯定是口不择言的承认了,所以裴诫大怒之下杀了她。 而她的情郎,就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决定要让裴诫血债血偿。 结案之后,司琼枝有点糊涂,她问顾轻舟:“等一下,大嫂!是谁拍了我和裴诚路过那边的照片?裴诚的衬衫怎么弄到了血迹?还有,孙瑾呢?” 第1400章 心上人 顾轻舟笑笑,摸了摸司琼枝的头。 “我昨天傍晚给裴诚洗尘,他已经被正式释放了。”顾轻舟道。 司琼枝诧异,不知顾轻舟为何要给裴诚洗尘。 “我问了他。”顾轻舟笑道,“在这件事里,他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他怎么说?” “他知道的。”顾轻舟笑道,“他告诉我,那天晚上他的确是出去了,也是去了码头,因为他看到有人留了纸条给你。 大半夜的,他不放心,所以跟过去看看。他是尾随着你,去了码头的。可等他回家,却发现了他房间的衣柜里,有一把匕首。 匕首带血,放在他的衬衫上,把他的衬衫也给沾染了。他当时拿到了匕首,心里就知道不好,却又不敢贸然去洗掉,或者丢掉,于是他带回了办公室。” 司琼枝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个闷棍。 她愣了半晌,所有的言语都堵在嗓子里,不知如何启齿。 她怔怔看着顾轻舟。 “他第二天看到了报纸,才知道是自家的弟妹被人杀了。他了解裴诫和胡峤儿,听说过他们俩的不和睦。 当时他就猜测到,是裴诫杀了胡峤儿,然后嫁祸给他。裴诫不会承认的,故而他先下手为强,直接点明自己的猜测。 那天晚上,他没有看到裴诫,但估算时间,裴诫肯定回了新加坡,所以他就直接说了。 凶器是裴诫栽赃他的,他完全可以洗掉血迹丢掉,却又担心胡峤儿的死没了凶器就无法申诉,故而他留了下来。 他决定不声张,而是悄无声息的栽赃回去,把匕首悄悄放回了裴诫的箱子里。他的衬衫沾了血,几乎是洗不掉的。 他想等案子结束,再来处理。他和胡峤儿毫无私交,此事想要牵扯到他头上也难,谁知道会有钟楼街照片的事?”顾轻舟慢慢道。 裴诚是很精明的一个人。 他心思缜密,从一开始就积极参与其中。 和顾轻舟一样,当他担心炮火烧到自己头上时,他不是消极躲避,而是主动掺和,把自己放在这里面。 可钟楼街的照片,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我和裴诚还聊了,胡峤儿跟褚如展来往已经快一年多了,为什么裴诫这个时候突然知道了?假如他真的知道,他是不会去马六甲的,他没这个城府。 裴诚说,肯定是有人在他去了马六甲之后,打电话让他回来捉奸。依照裴诫的性格,他一定会回来的。 打电话告诉裴诫的人,和钟楼街拍照,想要把你和裴诚拖下水的人,肯定是同一个。”顾轻舟道。 司琼枝正在怔愣,好像一台上了锈的机器,这时候才缓缓启动。 顾轻舟的话,她都听到了,却没有往心里走。 她愣愣的,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不过,警察局能这么快结案,还是我在中间搅合了很多,让我义父出了不少的力气,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顾轻舟又道,“至于拍照的神秘人,他更加小心谨慎,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出来了。” 她所说的义父,不是颜新侬,而是新加坡的军火商。 新加坡颜家也看过顾轻舟的传记。 王珂的文采斐然,又擅长讲故事,他笔下的顾轻舟,比顾轻舟自身要好上百倍,她的优点被王珂无限扩大。 于是,读过那本书的人,都很崇拜顾轻舟。 颜家上下都读过,他们对顾轻舟好奇极了,故而顾轻舟一到新加坡,就受到了礼遇。 相处下来,他们发现顾轻舟名副其实,的确很有点能耐,故而就有了结亲的心思。 毕竟他们和司行霈,以及司行霈的舅舅都是故交。 顾轻舟也就重新认了颜家的老爷为义父,不过她言明在先,颜新侬是她第一个义父,最重要的。 司琼枝那上锈的大脑,哐当哐当终于发动了。 她不关心谁拍照,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关心谁诬陷谁,她只是很关心,裴诚为什么要偷偷跟着她? 担心她? “为什么?”她问顾轻舟,“他是怕我出事,所以才……为什么?” 顾轻舟看着她。 明知故问的司琼枝,睁大了眼睛。她有点坐不住了,想要去找裴诚。 然而,勇气在一瞬间,又倾泻了。 裴诚一直不狡辩,也是为了保护她的秘密吧? 出事之后,他首先告诉她,他信任她,她绝不是嫌疑犯;然后,为了她的秘密,他宁愿背负冤屈。 看到有人约她夜里见面,他一定是担心极了,才偷偷跟过去,不着痕迹想要保护她,虽然知道她身边会有副官。 这个人,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而她呢? 她是怎么回报他的? 她觉得裴诚是异类,是个邪恶的异端。她怀疑他,暗中搜查他的办公室,看到他成为嫌疑犯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到底是怎样的冷血怪物,才会一直看不见身边有个人将她藏在心里? 他们朝夕相处快一年了,他的眼睛里不可能没有情愫。 同事们背后议论她和裴诚,她还只当是八卦。 现在看来,他们是知道的吧?他们是看得见的,一个人心里藏着另一个人,再小心遮掩,眼神总会流露出来。 但是她没有看见。 她不是瞎子,而是没有心而已。 没心没肺的她,可以不回应他的感情,却不应该落井下石,希望用他来洗净自己的嫌疑。 司琼枝猛然站起来。 “我……我先回去了大嫂。”她慌慌忙忙的,恨不能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她到底像谁? 像母亲吗? 大嫂会不会觉得,她到头来还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还是像她姐姐司芳菲? 不,她不想像她们。她很想做个正常人,像大嫂那样,像其他女人那样,她想有情有义,感情充沛而正常。 她想自己可以感觉到别人的好意,接受旁人的感情,会回报感情。 可实际上呢? 她做不到,她就像她的母亲、她的姐姐,她天生感情就缺失,她很难理解旁人对她的爱。 所以,她总是绝情冷漠拒绝追求者,不是因为她孤傲,也不是因为她的身份高高在上,而是她天生的缺陷。 她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什么喜欢她,她甚至都不太喜欢自己。 “琼枝!”顾轻舟却拉住了她。 司琼枝背过脸,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泣不成声。 第1401章 她的拒绝 司琼枝的眼泪淌个不停。 在这个瞬间,她心里有很多的淤泥,将她堵得满满当当。 “当初你大哥说他很爱我,想要和我结婚时,我也是挺茫然的。”顾轻舟道,“有时候,两个人不能同步走上一条路,这很正常。” 司琼枝打了个哭嗝。 “你为什么这样提心吊胆?”顾轻舟又问她。 “我姆妈她……她就是不太知道感恩,不太明白感情……我二姐她……她为了得到大哥,杀了我哥哥……我大哥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害怕跟他们一样。”司琼枝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道。 顾轻舟被她逗乐。 她揽了她的肩膀,替她擦眼泪:“你心里事还挺多的。” 司琼枝仍是哭个不停。 “这不是一回事。”顾轻舟道,“你没有注意到,也许是那个人的感情太过于内敛,表达的方式太过于含蓄,所以你才不知道。” 司琼枝停止了哭,抽噎着看向顾轻舟。 “你爱玉藻吗?” 司琼枝点点头。 “那阿爸呢?” 她再次点头。 “我和你大哥呢?” 司琼枝想了下,认真道:“不如阿爸和玉藻。” 毕竟司行霈从前对她不过尔尔,就是现在,司行霈也挺混账的。 而她和顾轻舟,和解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 顾轻舟要笑喷:“挺行的,还能分级。这样清晰明了,怎么会是个没感情的人?” 司琼枝回想了自己对家人的感情,于是给自己打了一针,算是暂时镇压了内心的怪兽。 “我想跟他谈一谈。”司琼枝道。 顾轻舟道:“可以。” 裴诚的冤屈被洗刷,裴家为了给他正名在报纸上刊登了很多的文章,力保让新加坡的每个人都知道,裴家大少爷是被冤枉的。 同时,他们只字不提裴诫的杀人案。 胡峤儿的死因,也简单被概括。她娘家知道是她理亏,自然也不敢闹。 裴诚的名声没什么损害,反而红了一把,成了新加坡家喻户晓的“委屈者”。报纸引导舆论,舆论就都可怜这位年轻医生被波及、被冤枉。 他被关了好几天,出来之前先在护卫司署的白长官私人洗澡间洗了澡,换了警察局给他准备的干净衣裳。 他还没有回家,先被顾轻舟约了出去,说要请他吃饭,顺便代护卫司署向他赔罪。 顾轻舟拿了带血的衬衫给他。 裴诚就开诚布公,把那些他未曾宣之于口的话,都告诉了顾轻舟。 他是个话少的人。 很多时候,感情是秘而不发的,骗自己,也骗其他人。 他总是很在意司琼枝的一举一动。 就连胡峤儿约了她,他也害怕她吃亏,特意约朋友去那家餐厅,看看她们做什么。 他做这些事,都是下意识的,不会去深究原因。 直到这次出事。 他的心好像被剖开了,让别人看到了他心上的人。 那人眉目那样清晰,落在他的心头上,他时时刻刻呵护着心尖上的她,却从未坦白过。 他喜怒无形于色,自己也不会天天扒开自己的心去对照。他口是心非,更不会天天和自己对质。 他想,对方已经明确拒绝过他家的联姻,就等于是拒绝了他。 若是一味死缠烂打,像什么话? 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于是他的内心自动把一切都蔽掉,让他看不见、听不见,哪怕偷偷想念时也换个调子。 他也想过,也许吐露几分,让她再次表个态。 不是对裴家,而是对他本人表个态。 可到底没有这样的勇气。 他也害怕被拒绝。 不成想,这次的凶杀案,把一切都推出了水面。他不需要问,已经知道了。 她心里若是有半点他,就不会怀疑他。 心里的人,总会下意识维护着,替他开解。 司琼枝既然能翻他的办公室,既然能怀疑到他头上,意味着他在她心里连一点影子也没有。 “明天要怎么面对她?” 这成了裴诚的难题。 她会问吗?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压根儿不在乎? 如果她问了,他怎么回答? 思绪千帆过,没有一条小船承载了他的答案。 迷迷糊糊的,他做了个梦。 与其说是做梦,还不如说是回忆。他想起自己刚回到南京时,在宴会上遇到了她。 那天,她穿着粉色的洋裙,和一群女孩子围在一起,然后有人起哄,让他堂弟去约她跳舞。 她当时拒绝了。 回眸时,她无意间看到了他。因为陌生,她多看了几眼,裴诚至今记得她的眼神。 他的七堂弟裴谳是她的师兄,经常背后说她娇气、傲慢,却又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误以为裴家联姻会是他和她的。 七堂弟那几天可兴奋了,走路都带风。 后来被拒,七堂弟去找了她,问她为什么拒绝,那时候他真是愤怒极了,也难过极了,简直像是要哭。 那么大的人,当着长辈的面,眼眶都红了,别人还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家之后,七堂弟就被三叔骂了,因为根本不是和他联姻,而是和老大。 所以说,从一开始,他对司琼枝就印象深刻。她那样孤傲,毫不留情的拒绝,可他并未感觉被伤及自尊。 在他看来,她是个多利落的女孩子,从不屑于那点暧昧。 而且,他一直把司琼枝对裴家的那次拒绝,顺水推舟当成她拒绝了老七。 不成想,最终这些都会落在他头上。 裴诚甚至想:“我要不要去英国进修一段时间?” 旋即他又想:“裴诚啊,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别这么怯懦。” 他打消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无非是一腔感情喂了狗,这也没什么。多少人会这样,又不止他一个人。 翌日,他回医院上班,整个医院都拉了横幅迎接他。 他是董事,医院把态度做足了,热烈欢迎他,甚至晚上会有个舞会。 他也看到了司琼枝。 司琼枝站在人群里,见他的视线看过来,她微笑了下。 继而,她撇开了目光,不和他对视。 裴诚也没有追着她看。 直到中午快要休息的时候,有人敲门。 裴诚道:“请进。” 然后他就看到,司琼枝推开门,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里。 “我……”她犹豫了下,慢慢开口了,“裴医生,我是来道歉的。” 裴诚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她的拒绝,已经来了,根本无处可以躲避。 第1402章 狠心 裴诚的办公室很干净,窗外就是高大的热带树木,宽阔叶子落下浓浓的阴凉,整个办公室都有了几分凉爽。 纯白的墙壁,一张乳白色的办公桌,成套的皮质沙发,显得屋子里明亮。 司琼枝站在他面前,犹豫了半晌。 裴诚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眼神被挡在镜片后面,有点不真实。 他也是愣了足足半分钟,才说:“请坐。” 司琼枝顺势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她又看了眼裴诚。 裴诚落在镜片后面的眼神,她以前看来总感觉很冷,如今瞧着,她竟然看出了他的紧张。 司琼枝很想说:对不起,我怀疑了你,还偷偷翻了你的办公室。 她也很想说:对不起,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请你原谅我这么久无知无觉。既然知道了,我以后会尽可能避嫌。 这两条,是她打算好的。 她不准备含混不清的糊弄过去,让裴诚没有结果的等着。 可话到了嘴边,她突然说不出来,尤其是后面那条。 她活了二十多年,罕见有人把她放在心尖上。 她母亲最疼爱的人是她哥哥,哥哥去世之后,母亲没了寄托,又因为和父亲闹僵,失去了婚姻,早早就病逝了。 司琼枝似乎不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若是母亲像爱哥哥那样爱她,怎么会不顾念她?怎么会失去活下去的动力? 而她的父亲,最疼爱的女儿也是芳菲。除了芳菲,还有大哥、二哥,甚至大嫂,最后才是她。 父母之外,兄弟就更不必说了,两位哥哥各有挂念,司琼枝从来都不是排在第一的。 她很少自怜,比起绝大多数的人,她已经拥有了太多,是大多数人奋斗几辈子也得不到的荣华富贵。 可人的劣根性,往往会让自己盯住自己没有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裴诚那样把她放在心尖上,不忍放弃,不敢表露,小心翼翼呵护着。 她没有对他产生过感情,却很感激他这样在乎她。 这点罕见的珍重,让司琼枝失声。 她的理性告诉她,别贪恋人家的感情,你又付不出相同的来回报,你爱他吗?你都没好好看过他。 可她却十分不想走,不愿意就这样把他推开,不愿意如此仓促就结束了。 她站在他面前,张口结舌,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苍白说了句:“对不起。” “没关系。”裴诚道。 气氛很沉闷,热浪要破窗而入。 裴诚感觉自己后背流汗了,不知是热的还是冷汗。 因为什么对不起? 是因为要拒绝他的感情而对不起,还是因为翻了他的办公室,亦或者二者皆有? 他抬眸,看着司琼枝。 他是个情绪内敛的人,故而很难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浓情蜜意,只是偶然会情难自控时泄露一二分。 就像此刻,他因为紧张,投射出来的目光,是那般阴冷尖刻,好像很不耐烦,要把对面的人射穿。 司琼枝一个激灵。 所有鬼使神差的贪婪,全部烟消云散。 没人有资格浪费别人的感情和时间,她在享受他的珍惜,却不能回报相同的,这是很过分的。 “裴医生,我是不是给你造成了困扰?”司琼枝终于开口。 每一句话,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不知什么是情浓,却明白了痛。 痛,不是对他,而是自己那点顾影自怜在作祟。 裴诚的心,就彻底堕入了冰窖,好像所有的噩梦,全部变成了现实,摊在他面前。 他微微抿紧了唇线。 此刻的他,更有种生人莫近的冷峻:“没有困扰。” “那就好。”司琼枝道,“我很珍惜现在的工作机会。假如对你有什么困扰,我可以离职。” “不必。”裴诚的口吻更加生硬,“司医生,你也莫要自作多情。经历此事,咱们彼此更了解了,我不是钻死胡同、强人所难的人。” 你既然不要,我也不求你。 他很利落拉过一张被子,把自己的感情全部收回来藏好,不露端倪。 司琼枝的唇色有点泛白。 她的唇是红润的颜色,此刻褪了三四成,看上去跟正常人差不多,外人瞧不出端倪来。 司琼枝却是脸色一烫。 她想着:是的,再深的感情,经过了这次的考验,也该冷了。自己到底在幻想什么,多情什么? 从此之后,再也没人单独把她放在心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司琼枝道,“再见,裴医生。” 裴诚点点头。 司琼枝快步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回到了肿瘤科室公共的办公室里,闷闷坐了好久。 心里像堆积了厚厚的云层,怎么也要下一场雨才甘心。 司琼枝浑浑噩噩的,把这一天混了过去。晚上回到家,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时,终于痛哭。 一场郁结,经过哭泣和睡眠,翌日醒过来就只剩下淡淡的悲伤了。 司琼枝吩咐佣人去找冰,打算自己敷一下眼睛,再去医院上班。 等她到了医院,却没有看到裴诚。 上午肿瘤科室有个会议,她的吴老师让她过去,帮她做会议记录。 在会议上,她也没有看到裴诚。 裴诚虽然是医院的董事,可他从不矜骄,是个负责尽职的医生。 会议结束,司琼枝还在想怎么问一问老师,却听到老师开口了:“裴医生请了半个月的假,他的三个病人,你们谁接手?” 司琼枝的耳边嗡了下。 他请假了? 是难堪,还是单纯想要避开她? 司琼枝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又沉了下去:也许,他并不像言语里那般镇定,也不像那般无所谓吧? 她想,等他回来,如果他再有所表示,她会告诉他:他愿意等待的话,她会尝试去爱他的。 然而,事与愿违。 裴诚五天后就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司琼枝原本所有的计划,都被打断。她把那只伸出去的触角,迫不及待的收回来,看也不想再看一眼。 曾经的打算,都好像成了笑话。 司琼枝有点柔软的心,一瞬间硬如铁石。 她想:“我到底不是个正常人,算了,不要误人误己。” 第1403章 吃老本 裴家的案子,证据链完整,护卫司署结案之后,裴家和总督府都信服。 因为办事迅捷,总督府给护卫司署发了口头奖励。 到头来,谁诬陷司琼枝,想要把司家拖入进去,谁打电话给裴诫,让他半夜从马六甲回来捉奸,都成了迷。 这个迷,跟本案的凶杀无关,警察局提都不想多提。 至于孙瑾,那完全是个浑水摸鱼的,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 “长官,这个世上总会有些很凑巧的事。”牛怀古道,“新加坡人口也有上百万,总会有点好事之徒。” 不仅牛怀古是这个意思,白护卫司也是。 白远业对顾轻舟说:“铁证如山,无关紧要的照片或者电话,咱们就不必深究了。毕竟警察是查凶案的,凶案完结才是根本。” 顾轻舟看出了他们的态度,笑道:“说得对。” 当冰山一角露出了,护卫司署的人觉得,那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层,不足为虑。 可总有一天,整座冰山都会暴露,到时候他们怎样承担那些海啸? 顾轻舟知道,这件事是个开端,不可能就如此收场。 然而,对手是谁,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把裴家年轻夫妻各自出轨事件闹成了凶杀案,这些全部不知道。 顾轻舟的心算过人,可不能未卜先知。 她回家之后,把此事也告诉了她公公司督军。 “……你觉得背后有人设局?是白远业吗?”司督军问。 裴家出事,而且牵扯到了司琼枝,让顾轻舟很敏感,再加上白远业的请求,裴家三老爷当众推波助澜,让顾轻舟不得不接受副护卫司的职务。 胡峤儿和褚如展私通一年半,直到她套司行霈的下落,司琼枝威胁了她,才出事。 怎么可能是自然事件? “不排除白远业。”顾轻舟道,“我最近在派人调查白远业,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背景。 拍照片的人,就是想要诬陷琼枝或者裴诚,目的是裴家,顺带上了司家。不管他是谁,都是来者不善。” 司督军笑了笑:“咱们在国内,有意无意得罪的人太多了。政敌、仇敌甚至因为军政府某个决策失误而痛失亲人的意外仇敌,多不胜数。 轻舟,放轻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值得太操心的。对了,你舅舅找到了房子吧?” 半个月过去了,孙合铭夫妻找到了一处宅子,在离顾轻舟家两条街之外的艾文路91号。 “嗯,已经找到了,他们过几天就要搬家。”顾轻舟道。 司督军道:“你也去玩玩,放松几天。其他事,你暂时也查不到痕迹,就先放下。” 顾轻舟点点头。 她跟护卫司署打了招呼,说自己没事就不去上班了,反正她也没什么正经差事。假如以后忙起来需要人手,她再去。 白远业说好,不勉强。 顾轻舟就帮着舅舅搬家。 当天,顾绍和顾缨也来了。 “舅舅,这宅子有点小啊。”顾缨一进来,就到处乱窜,“才一间客房呢,如果来了很多客人怎么办?” 舅舅这宅子,绝对不能算小。 它也是中式的。 新加坡的华人,比华夏更加注重传统,他们以自己的文化为傲,故而宅子全是旧式的,中堂后面带个天井,围绕着天井的二楼是卧房。 二楼一共六间卧房,舅舅夫妻二人带四个娃,占了五间,剩下一间是客房。 一楼除了中堂,有七八间房舍,不过比较闷热潮湿,以后多半是储物间或者佣人住的。 “来了客人就住饭店。既显得我们大方,又住得舒服。”舅母邵方笑道。 顾缨道:“这倒是,舅母说得对。” 在国外的时候,舅舅先找到了顾绍和顾缨,他们比较熟悉。 顾缨会跟舅母撒娇,她和舅母的关系,比顾轻舟亲热多了。 虽然都不是血亲。 可孤立无援的人,总是渴望亲情,哪怕亲情这样勉强单薄。 顾绍则牵着玉藻,跟在顾轻舟身后,也四处看看。 “阿哥,你过来是自己开车吗?”顾轻舟和顾绍闲聊。 半个多月过去了,阮家早已安顿好了。 他们选的房子,离顾轻舟家比较远,足足要开半个小时的车。 阮家那边比较僻静,是临海的洋房,景色特别好,只是远离了中心地带。 想要宽敞,又想要安静,就得往远处搬。 “是的。家里置办了三辆汽车,有一辆是专门给我的。”顾绍笑道,“对了舟舟,我找到了工作。” “什么工作?” “爱德华七世医科学校的老师。”顾绍道。 顾轻舟微讶:“医科?” “它是新加坡最好的大学,就是海峡殖民地和马来亚联邦政府医学院的前身。除了医科,还有西方文学。我教的是法文,是一个小专业。”顾绍道。 顾轻舟笑道:“很难进吧?” “嗯,特别难进。我托了从前的老师,他的朋友是英国人,再由他周转托人,求到了总督府这里。阮家打点了学校。 这前前后后花的钱,我教一辈子书的工资也赚不回来。我也认命了,做个吃家中老本的少爷没什么不好。”顾绍道。 顾轻舟又是笑。 玉藻就仰起头,问顾绍:“舅舅,什么是吃家中老本?” “就是靠父母呗。”顾绍道。 玉藻又问顾轻舟:“姆妈,我是吃老本的吗?” 顾轻舟大笑。 正好孙家的小女儿孙介淇跑过来,拉了玉藻去玩。 顾轻舟就和顾绍趴在栏杆上,看着底下人忙碌,舅舅和舅母正在指挥几个搬家的工人忙进忙出,顾缨跟着舅母,也忙着指点江山。 “舟舟,我这些日子特别不安。”顾绍道。 顾轻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你又听到什么谣言了?”顾轻舟问。 顾绍道:“很多人在说。阮家入宅之后,请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还问我真假。” 顾轻舟沉默了下。 “舟舟,你……”顾绍不知如何措辞。 顾轻舟则转身,看向了顾绍:“阿哥,你信任我吗?” “当然。” “那你就相信我,不要听其他人胡说八道。”顾轻舟道,“我知道外面的猜测。别担心,我们没事,司行霈也没事。” 他们闲聊时,顾缨就在楼下喊:“你们别躲清闲啊,过来参观下摆设,提点意见。” 顾轻舟笑了笑,道:“阿哥,走吧。” 顾绍跟着她下楼,满腹心事,无法宣之于口,最终只得默默叹了口气。 他真的很担心。 他到新加坡已经半个月了,听到了各种版本的谣言,而他在司家也没见过司行霈。 这些,都令他不安。 万一是真的呢? 第1404章 手术 顾绍最近听到了很多的谣言,几乎都是关于司家的。 有人言之凿凿告诉顾绍:“司行霈真的战死了。” “我家兄弟就是那个战场上的,司少帅被流弹击中了脖子,当时脖子就穿了,华佗在世也不可能救得回来,他是当场断气的。”有个人说。 其他人就纷纷询问。 “那怎么不发丧?” “能发丧吗?为了统一,多少人是看着司少帅才发兵的,听说司少帅手里都有他们的把柄。一旦他战死的消息泄露,那些人还不得当场撤军?” “司家是知道的。司家那位少夫人那心机,天塌下来她都能顶着,你指望看到她失态吗?” “司炎为什么要辞职离开?那可是总司令,未来的总统。因为儿子死了,司家是否绝后就要靠司少夫人的遗腹子。 如果绝后了,做了总统又能如何?司家这些年,钱财足够几代人奢侈了的。怕司少夫人出事,家长亲自坐镇,甚至怕流言蜚语影响她,特意搬到新加坡来。” 这些话,让顾绍心惊肉跳。 他听得越多,越是会怀疑。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叶督军都不知道,还要派了叶姗和华云防来看顾轻舟? 还有人说:“司少夫人自己都未必知道。当时她怀孕了,谁敢告诉她?她再精明,难道不害怕吗?一害怕,她就自欺欺人。她现在的精神状况,未必就像表面上那么正常。” 顾绍也会观察顾轻舟。 可顾轻舟没有半分异样。 她的城府真的如此深? 还是说,外头的风言风语,真的只是谣言? 顾绍问不出来,只得缄默了。 顾轻舟和玉藻在舅舅家吃了晚饭,舅舅亲自送了她们回去。 刚回到家里,顾轻舟就看到司琼枝匆忙回房。 顾轻舟想问她怎么了,却被叶姗拦住了。 住在司家的人都搬走了,其他人纷纷买了宅子,投资了生意,小辈们或者上学,或者打理家产,或者干脆像顾绍那样去找了工作。 只有叶姗夫妻。 他们俩还是旅客的姿态,并没有做长久打算。 “轻舟,你可别嫌弃我啊。”叶姗笑道,“我是奉了父命。没见到司行霈,我回去也没办法交差。” “我不烦,你在这里住下,我心里也高兴。”顾轻舟笑道,“要不然我们家这宅子太空了。” 顾轻舟这个宅子的确是很大。 除了他们几个人,就是佣人。佣人和副官们占了六成,还是觉得到处空旷。 “那就好。”叶姗道,然后她又问顾轻舟,“司行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还要再等两个月。”顾轻舟道,“战事不是没结束吗?总得等战事结束了,他才有空。你若是真想见他,应该去平城,他就在平城养伤。” 叶姗:“……” 被当成傻子糊弄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叶姗觉得,父亲应该派阿妩和康昱过来。 可惜阿妩的女儿才一岁,而且她又怀孕了,实在走不开。 阿妩和顾轻舟的感情,才足以让顾轻舟吐露真心话。叶姗和她,淡薄得像熟悉的陌生人。 “琴心已经快两岁,长得特别可爱。”叶姗和顾轻舟聊起了叶妩的女儿。 叶妩的长女叫康画柔。 顾轻舟还在太原府的时候,叶妩就怀孕了。 叶妩生孩子的时候,顾轻舟尚在平城,还亲自去看过。 叶妩孩子的出生、满月,顾轻舟都在场,可惜没等到她周岁,顾轻舟就怀孕了。 “对了轻舟,你结婚那么多年,一直没怀孕,为什么后来突然怀上了?”叶姗问。 顾轻舟道:“琼枝的老师姓吴,是个肿瘤科室的医生,但是她原本是学妇科的。她跟我说,女人体内有个输卵管,有的人会天生狭窄或者堵塞,故而每次月事都疼痛,还误以为是宫寒。 她问我相信不相信她,如果相信她的话,她给我做个手术,剖开看看。这个理论是最新的,她只有五成的把握。我和司行霈商量了之后,他不想冒险,我就偷偷背着他同意了。 吴医生说得不错,我的输卵管天生狭窄,看西医或者中医都看不出来。她给我做了个小手术,我休养了半年再备孕,就怀上了。” 叶姗目瞪口呆。 顾轻舟笑道:“感谢新的医学,让我们的生活更圆满美好。” 叶姗回神,笑道:“你是中医的神医,感谢西医?” “不管是中医学还是西医学,都只是工具,解决疾苦的工具。医生是使用工具的人。谁的工具好用就用谁的,这个本身没有优劣。”顾轻舟道。 叶姗啼笑皆非。 不过,她找到了话头,问顾轻舟:“那时候,司行霈是不是担心极了?” “他当然担心。他说我们有了玉藻,可以不要孩子。”顾轻舟笑起来。 “但是你还是想要自己的。”叶姗接话。 顾轻舟摇摇头:“我只是想要治好自己。既然生病了,为什么要讳疾忌医?我自己就是大夫,我不会害怕治病而拖延。” 叶姗的话就被打断了。 她再次尝试,和顾轻舟说起司行霈。 “……现在会想他吗?”叶姗问。 顾轻舟道:“想啊。不过,事业重要。就算是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哪里能天天黏在一起?我们还要养家糊口呢。” 叶姗彻底败下阵来。 她回去跟华云防抱怨,说自己怕是听不到一句真话。 华云防问她:“要给父亲发电报吗?” “发吧,就说……确定司行霈没事,只是暂时战略性躲起来了,让父亲放心。”叶姗道。 华云防点头。 他们当天就给叶督军发了电报。 叶督军收到了电报之后,很快就给他们回了。 他在电报里告诉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暂时安心住下,见到司行霈为止,随时发电通知我。” 他还是不太放心。 叶姗就去告诉了顾轻舟,说她父亲需要他们见到司行霈,她可能要打扰顾轻舟很久。 顾轻舟笑道:“不打扰,我很欢迎。你没事也帮我带带玉藻。她正是逐渐懂事的年纪,需要接触更多的人和事。” 叶姗点头。 “我刚到太原府的时候,也是你们家给我撑腰。你就理所当然的住下,这是你应得的礼遇。”顾轻舟又道。 叶姗就不再说什么了。 第1405章 司行霈训子 七月下旬,黄昏时突然变了天,好像要下雨了。 顾轻舟闷热,就睡不着。 她去看了孩子。 孩子也热,特别是老二雀舫,不停的哭,睡不着。 乳娘是从平城带过来的,有一个比雀舫大五个月的女儿,看到孩子哭就心疼得不行,非要让顾轻舟给孩子把把脉:“看看哪里不舒服。” 顾轻舟看了,孩子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烦热。 “今晚要下暴雨了。”顾轻舟道,“所以才这样闷。等雨落下来,后半夜就凉快了。别担心,我来抱孩子。” 顾轻舟抱起他。 人体的温度,比摇床上高多了,可孩子却不哭了,虚弱趴在她的肩头。 顾轻舟带着他,围着房间打转,心里想起了司行霈。 上次他回来,还是一个月前。 从他那边过来,少说也要十天,一来一回,一个月就过去了。 顾轻舟特别想他,却也知道他不可能回来,心情很低落。 “太太,你手酸不?”乳娘关心问,“还是我来抱吧。” “没事,我带带他。”顾轻舟道,“这么晚了,你先下去睡吧。今晚我照顾他们。” 顾轻舟的两个孩子,配了两个乳娘,这也是司督军的意思,让孩子小时候吃得好,将来身体结实。 除了乳娘,顾轻舟也会亲自哺育他们。 尤其是夜里,她都要照顾孩子好几个小时,除非是有特殊情况。 乳娘们就在楼下,有事可以摇铃,故而纷纷离开了。 突然,一阵电闪。 亮光在窗外炸开,顾轻舟连忙捂住了雀舫的耳朵。 可滚雷阵阵,雀舫还是听到了,开始哭。 顾轻舟哄着他,又担心长子开阊。 伸头一瞧,她发现开阊也醒了。不过他不知是镇定还是单纯的傻,一点也不怕滚雷,睁着大眼睛看天花板。 顾轻舟失笑。 暴雨下来之后,雷声终于渐渐远去,雨滴哗啦啦打着玻璃窗,到处都是喧嚣。 雀舫的哭声也慢慢小了。 顾轻舟抱着雀舫,看着摇篮里的开阊,问:“你们俩将来谁更像你们的父亲呢?” “都是我生的,都得像我。”突然有人道。 顾轻舟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了孩子。 一回眸,她就看到司行霈浑身淋透了,从二楼的栏杆上跳了进来,正依靠着门望向他们母子。 顾轻舟把雀舫放在了开阊身边,小跑着搂住了司行霈。 司行霈深深吸了口气,也搂紧了她的腰:“想我了吧?” 顾轻舟点头。 司行霈捧起她的脸,用力亲吻了她。 停下来时,开阊正在好奇看着他们,司行霈一把抱起了顾轻舟:“走,回里卧,少儿不宜。” 顾轻舟终于笑了出来。 她打了下司行霈的胳膊,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别胡闹。你快去换衣裳,出来先哄一会孩子。” “我还得哄他们?”司行霈问,“这到底是我儿子,还是我祖宗?” 他不由分说摇铃。 铃声响起,乳娘们就知道上楼了。然后他把摇铃一丢,先把顾轻舟叼走了,抱回了里卧。 顾轻舟急忙关了门。 她在门后面对上楼的乳娘们道:“把孩子抱下去吧,一个小时后再抱上来。” 司行霈轻轻咬着她的耳垂:“一个小时?你这是骂谁呢?” 顾轻舟推他:“你有正经的没有?多少人盯着你,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你还大大咧咧的不讲究。” 司行霈就顺势扑倒了她。 他没有蛮横,将她亲得快要窒息时,问她:“可以吗?” “嗯。” “都是生那两个臭小子,让我老婆吃了这么多的苦。”司行霈又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要是两个闺女,辛苦点也值得……” 顾轻舟搂住了他的脖子:“你可别当着阿爸这么说,小心他把你扫地出门。他说司家有后了,你爱死不死。” 司行霈:“……” 他的吻落下来,后面的话就卷入了风雨里。 一个小时后,浑身汗透的顾轻舟被司行霈抱起来去洗澡。 浴室里的细细水声,应和着外面尚未停歇的暴雨,有种喧嚣中的安谧。 “怎样了?”顾轻舟问司行霈,“你上次回去不过才一个月,怎么又回来了?” “快有眉目了。”司行霈道,“剩下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需要什么他们会告诉我。 我是收到了电报,得赶紧回去一趟,和谈再拖下去,战场就要崩盘。不能再拖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道:“阿爸上次还问,和谈到底什么时候定下来。” “快了。”司行霈道,“全国都会拥护统一,遵从政府的法令,各处军阀的军队被收编成正规军。我从前的理想,算是实现了,虽然我自己不拿那胜利的成果。” “你以前就跟我说,等胜利了,我们找个小地方过日子。我弹琴给你听,你煮饭给我吃。”顾轻舟道。 “嗯,我不改初心。”司行霈道。 两人说了半个小时的悄悄话,才算洗好了澡。 顾轻舟又摇铃,让乳娘们把孩子抱上来,然后就让她们先下去。 司行霈稍后从浴室出来。 他端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有点嫌弃的想:两个小王八蛋。 要不是为了他们,轻舟也不会接受那次的手术。 司行霈事后才知道,越想越后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怎么办? 他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媳妇,难道要葬送在手术台上? 想到手术中可能的意外,还有术后可能的意外,司行霈就红着眼睛想要杀人。 他始终感觉自己亏欠了顾轻舟的。 是为了给他生孩子。 “臭小孩,你看什么?”他戳开阊的小脸,“你有没有闹腾?有没有欺负我老婆?” 开阊不为所动。 旁边的雀舫,依依呀呀的,不停想要挥舞着手脚。 司行霈也戳他:“小鬼,你叫唤什么?这么爱动,阿爸带你去打仗,去不去?” 然后雀舫就被他戳笑了。 司行霈:“还笑,真想去?你天天闹腾的话,让你姆妈睡不好觉,我就把你丢给狼吃。” 顾轻舟忍无可忍:“你像个父亲行不行?” 哪有父亲把自己的儿子叫“臭小孩”“小鬼”的? 司行霈一脸理所当然:“父亲就是这样。我小时候,督军就是这样对我的,你不信去问问他。” 顾轻舟:“……” 第1406章 舅舅请客 两个孩子困了。 司行霈再戳他们,他们都不理他了,各自安睡。 翌日,乳娘们要上来照顾孩子,被顾轻舟打发了下去。 “今天给你们放假。”顾轻舟笑道,“这个月的假期多加一天,我来照顾他们。” 乳娘有点担心:“太太,您会不会太累?” 另一个则比较机灵,知道顾轻舟是让她们避开,就笑道:“正好打算去收拾收拾屋子,咱们这就走了。” 顾轻舟置办的宅子很大,是三家宅院合并的,其中有个宅院的西跨院,有二十多间房,都是给佣人们住的。 虽然拥挤,可房间宽敞干燥,佣人夫妻都有单独的房间,孩子们两两一间,跟普通人家相差无几。 每到休息,主妇们都要打扫屋子。 顾轻舟点头:“那就去忙吧。” 她们刚走,一向不哭不闹的开阊,对着司行霈一直皱眉,几乎要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来。 司行霈惊了:“这小子干嘛呢?这么小的年纪,就敢犯上?” “他才不到四个月,不懂什么是犯上。”顾轻舟无语,“他是拉了,要换尿布。” 司行霈就忙道:“我来。” “你不会的。” 司行霈执意道:“我来学,总能学会的。这样脏,你看着不难受吗?” “自家的孩子,不会的。”顾轻舟笑道,“要时常看他们的大便,来判断他们身体的健康。” 司行霈突然就抱紧了她。 他低声道:“轻舟,委屈了你。这应该是下人做的活。” 顾轻舟推他:“别矫情了司师座,开阊还等着呢。” 于是,顾轻舟给开阊换尿布的时候,司行霈不错眼,在旁边仔细看着,学习她的手法,想着以后这些事没有乳娘在,他要亲自代劳。 他的轻舟是仙女,让她做这些事,他总感觉玷辱了她,让她沾染了凡尘气息,实在是他的无能。 顾轻舟则给他一个白眼:多大年纪了,别扯淡。 司行霈无语了很久。 有了孩子,老婆好像不那么爱他了。 他到了新加坡,顾轻舟不打算公开,只是想着全家一起吃顿饭,顺便把顾绍和叶姗夫妻也叫上。 他们都很担心。 让他们见到司行霈,估计就能安心了。 司行霈打算晚上九点出发回国,仍是不走码头。 顾轻舟叫佣人安排了晚宴,又请了顾绍和叶姗。 叶姗住在司家,请她吃晚饭没什么的,她也没多想。 顾绍则是好奇:“怎么突然要请客?” 他没想出个所以然,早早就到了司家,在餐厅遇到了正在和玉藻玩背书游戏的司琼枝。 “你们在玩什么?”顾绍问。 司琼枝道:“背唐诗呢,她一句我一句。” 顾绍道:“这个好玩,我小时候也背过。是接上句,还是接下句?” “接下句,上句太难了,玉藻还小。”司琼枝笑道。 顾绍就道:“我也参加吧?” 司琼枝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玉藻道:“舅舅,我先开始。李白的,孤帆远影碧空尽……” “唯见长江天际流。”顾绍笑道,“这个好简单,来个难的。” 玉藻果然说了几个她觉得很难的,却每次都能被顾绍续上。 小时候背唐诗,都是机械记忆,那些记忆是深刻在脑子里的,不需要特别用力就能想起来。 玉藻一连出了七八个,都没有难处顾绍,就急眼了:“姑姑,你快帮我想一个!想一个考住舅舅的!” 司琼枝笑起来。 她搜肠刮肚的,想了三四个,都没有难住顾绍。 司琼枝没办法,就给顾绍使了个眼色。 “沉舟侧畔千帆过……”司琼枝道。 玉藻紧张盯着顾绍。 顾绍就把那句“病树前头万木春”咽了下去,很是苦恼了一阵子,半晌不开口。 玉藻喜得拍手:“舅舅不知道了,舅舅输了!” 顾绍摊手:“好吧,舅舅输了,真不知道了。” 玉藻跳起来笑道:“我知道,是病树前头万木春,我们赢了!姑姑,我们赢了!” 她简直欢喜得像要过年。 司琼枝也忍不住笑了。 “姑姑,我们赢了,让舅舅请我们骑马好不好?”玉藻道,“我想去骑马。” 司琼枝最近工作不算忙,而裴诚去而复返,让她的心情有点糟糕,她很想出去放松。 她和顾绍算是旧识了,如今也算是很好的朋友,再加上玉藻。 “好啊,舅舅请客不?”司琼枝问。 顾绍无奈笑了笑:“我可不太擅长骑马,到时候照顾不了你们。” “我姑姑会,我姑姑可厉害了!”玉藻道。 司琼枝心中,不由发软,有暖流徜徉着。 小孩子童声清脆,在旁边说姑姑可厉害了,姑姑就不能怂了。 “没事,我可以教她。舅舅输了就要请客,不能耍赖。”司琼枝笑道。 顾绍只得答应。 旋即叶姗和华云防也进来了,顾绍邀请他们,明天一块儿去骑马,正好明天是周末。 “骑马有什么好玩的?”叶姗和华云防都不太理解。 他们打仗的时候,也以马为代步工具,骑上几天不能下来,腰腿都酸痛难当。 不过,他们没有扫这些少爷小姐们的兴头,就道:“可以啊。” 司琼枝道:“还有大嫂。” 约了一大家子人。 司督军进来的时候,司琼枝还问他:“阿爸,您去吗?” “阿爸不去了。一把老骨头,在你们年轻人跟前扫兴,你们自己去玩。”司督军道。 天快要黑的时候,顾轻舟才进来。 “大嫂,明天去骑马。”司琼枝道,“我们都要去,你也不能推脱。” “好,大家一块儿去玩玩。”她笑道,然后就让佣人上菜。 菜全部上来,顾轻舟再让佣人退出去,不要在跟前服侍,众人都莫名其妙。 然后,有人走了进来。 顾绍的座位正好对着门口,进来的人穿着深色衣裤,还戴着一顶帽子。顾绍只感觉他很高大,就错愕看向了他。 旋即,那人摘了帽子。 顾绍猛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你见鬼了吗?”司行霈问他,“没见过我还是怎么的?” 叶姗和华云防也震惊站起身,表情与顾绍无二。 他们都听到了猜测,而且下意识相信了猜测。 不成想,那真的只是猜测而已。 司行霈还活着。 什么流弹打穿了脖子,传得有鼻子有眼,全是胡扯。 顾绍那颗提起来的心,终于归了原位。他从前很讨厌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总是欺负他的舟舟。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此人活着真好。 舟舟没有痛失最爱的人,她的家庭是完整的。 顾绍的眼眶莫名有点发热。 第1407章 作威作福 顾绍的情绪略有起伏。 司行霈没看他,因为玉藻已经扑到了他怀里。 “真乖。”司行霈高兴接住了她,“小丫头又长高了。” “阿爸,你什么时候回家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下次回来,先打电话给我,我和姆妈去门口迎接你。”玉藻搂着司行霈的脖子,一点一滴告诉他。 她年纪不大,但言语爽利,口齿清晰,司行霈一看到她就爱得不行,觉得她比自家那两个臭小子可爱百倍。 “好,下次阿爸一定会先给你打电话。”司行霈哈哈笑起来。 司督军也吃惊。 不过,他老人家见惯了世面,很淡然一点头,好像早已预料到了。 众人坐下吃饭,玉藻也回到了她姑姑身边,规规矩矩坐好,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司行霈又是一番感叹。 真是有女万事足。 叶姗惊愣之后,终于开口,和司行霈闲聊:“听说你受伤了,如今怎样?” “没有受伤,谣传罢了。多谢你父亲想着,你可以放心去告诉他了。”司行霈道。 对叶姗不熟,故而他客客气气。 叶姗的一颗心也落地了,父亲交代给她的任务,她算是能圆满答复了。 司琼枝也问:“大哥,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司行霈道:“今晚就要走。别把这次的行踪说出去,你们装作不知情,让旁人去猜测。我要回前线。” 司琼枝有点担心:“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 司琼枝就不再说什么了。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司督军就起身,让司行霈跟他到隔壁的梢间说话。 父子俩交谈了半个多小时,顾轻舟让人留饭给他们。 谈完了,司行霈顾不上吃饭,要回房再去看看自己的两个臭小孩。其实他主要目的,是和顾轻舟再亲热一回。 果然,回房之后,他先抱住了顾轻舟:“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走?” “我走了孩子怎么办?”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无所谓道:“丢给乳娘。两个都是小子,不会饿死他们的,还非要你陪着?你是他们的?” 不等顾轻舟回答,他继续恶狠狠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顾轻舟头一回看到自家师座的幼稚,简直比孩子还不如,长了好大一番见识。 “你不打算做个慈父了吗?”顾轻舟问他。 司行霈哼哼:“我是威严的父亲,什么慈父?” 顾轻舟几乎要笑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司行霈就顺势亲吻了她,打断了她揭短的意图,恨不能将她融化在自己的怀里。 时间转眼就到了八点半。 司行霈腻歪了片刻,很不想走。顾轻舟抱着他的腰,原本心情是挺轻松的,可不知不觉就沉重了起来。 她的那双手,怎么也不愿意分开放走他。 她如果挽留,他会更加的难受。 离开妻儿,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他心中比她更痛苦。 他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有个自己深爱得恨不能顶礼膜拜的妻子,有个聪明漂亮又懂事的女儿,有两个混蛋但皮实、可以供他作威作福摆太上皇谱的儿子,最好还有个娇憨任性的小女儿。 如今,差不多都实现了。 他真想顾轻舟再给他生个小女儿,这样他就格外平衡了。 他是恨不能腻死在家里的。 可他还得走。局势未定,想要长久的安逸,就要尽可能把问题都处理掉。 “轻舟,等我回来之后,再给我生个小女儿吧?”司行霈在她耳边轻声道。 顾轻舟问:“像玉藻那样的?” “不,要像个假小子,我可以天天教训她的那种。”司行霈道。 顾轻舟:“……” 这位父亲,你对亲生孩子到底是有什么误解? 顾轻舟那点离愁伤感,被他全部弄没了,故而正色警告他:“司师座,咱们生的是人类,不是玩具,你能正经点吗?” 司行霈很不解:“父亲就得威风凛凛,有什么错吗?吃饭睡觉打孩子,这是做父亲的职责。” 顾轻舟:“……” 于是,司师座被太太扫地出门,马不停蹄赶回国了。 他离开之后,顾轻舟看着自己的床榻,心里空落落的。 两个儿子尚未更事,只有玉藻第二天醒过来,早早过来看阿爸,发现没人了,很是委屈问顾轻舟:“姆妈,阿爸为什么走了不告诉我?” “他怕你难过嘛。”顾轻舟摸了摸她的脑袋,“姆妈给你梳头,好不好?今天要跟姑姑出去骑马,姆妈给你梳个漂亮的小辫子。” “不,我要把头发放下来。”玉藻道,“像姆妈一样。” 顾轻舟说好,然后给她戴了个发箍。 小孩子很好哄,玉藻更好哄。颜太太把玉藻教成了一个乐观豁达的小姑娘,她小小心里装着太多的快乐和幸福,所以任何的事都不足以让她难过太久。 阿爸不告而别,她似乎能理解,很快就放在了脑后,专心致志准备去骑马了。 司琼枝换了件骑马的长裤和短袖衬衫,把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大嫂,你也一起吧?”司琼枝道,“出去散散心。我们很久没一起玩了。” 顾轻舟道:“也好。” 新加坡这家骑马场很小,只有三条跑道,却已经是最奢华的。 栏杆后面有雅座。 顾绍请客,他包下了最后面的一座,足足能容纳十人。 众人去选马,玉藻非要司琼枝帮她选,又要她舅舅抱着。 选马的过程中,玉藻一会儿嫌弃太高,一会儿嫌弃太壮,她童言无忌的口中,有很多新鲜的词。 那些词,小孩子说出来就特别逗趣,司琼枝简直是乐得不行。 “那匹白色的,好不好?”司琼枝问。 玉藻道:“不要了姑姑,白色的脏,毛都黄了。我还要刚才那匹枣红色的。” “你不是嫌枣红色的太高?” “它是矮子里的将军呀。”玉藻道。 这孩子实在懂得太多的典故,司琼枝禁不住大笑。 同时,她也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大概是她笑得太放肆了。 她不好意思看了眼,却意外看到了裴诚。 司琼枝的笑容逐渐凝固住,因为裴诚怔怔看着她,表情格外的严肃。 第1408章 恶意的误导 偶遇裴诚,着实令人意外。 “阿诚,你选好了没有?”有女人高声喊。 裴诚好似被惊醒。 他回眸看过去,司琼枝顺着他的视线,也瞧见了一位女士。 这位女士约莫二十四五岁,正是女子花信年华,是一朵繁花正傲然盛绽的年纪,既不会成熟世故,也不会青涩懵懂。 她不及司琼枝美丽。 这个世上的女孩子,没几个人比司琼枝更好看。 但她时髦活泼,身上就像撒了一把阳光,温暖明亮,能照散心里的阴霾。 她穿着深色的骑马装,露在袖子外面的肌肤也是瓷白的,不像南洋女孩子。 “你快点啊,磨蹭什么?”女人又笑着喊,疑似嗔怪。 司琼枝见过这女子,她在医院也听同事们八卦过。 这女子姓罗,中文名字叫什么不可考了,只自称“艾琳”,是香港富商和英国名媛的掌上明珠。 她和裴诚在英国念书时认识的,回国之后在香港的医院就职。 她这次过来,是因为香港那边的医院和新加坡的医院有一次长达三个月的学术交流,她是香港那边派过来最早的医生,剩下的还要等两个月后的安排。 当裴诚请假离开时,司琼枝内心的情绪是有变化的,她很想给自己和裴诚一个机会。 不成想,裴诚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了罗艾琳小姐。 司琼枝像只小心翼翼的猫,刚伸出触须想要接触一下,不成想立马被惊到了,吓得一蹦三尺高的炸毛,然后快速跑开躲起来了。 前几天,她又听说:“在英国念书的时候,罗艾琳就是裴医生的女朋友,他们好像订过婚,私下里订的。” 这个八卦的来源,是罗艾琳小姐自己,所以同事们都说真实性很高。 司琼枝想过接受裴诚,因为他把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然而,他那个位置也放过其他人,顿时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虽然有点失落。 见裴诚牵了马走远,司琼枝替玉藻挑选了一匹枣红色的。 “你要我带,还是要你舅舅带?”司琼枝问她。 玉藻道:“我要舅舅。女孩子要被人保护。” “姑姑不能保护你吗?” “姑姑,你也是女孩子,你也找个人保护你吧。”玉藻道。 司琼枝几乎笑翻。 “你怎么这样逗?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司琼枝笑不可抑。 “姨母。”玉藻认真道。 她说的姨母,是指颜洛水。 颜洛水没有女儿,对旁人家的闺女就稀罕得不行。不止是她,还有谢舜民也是。 颜家上下,真是把玉藻握在手掌心。 颜洛水甚至教玉藻:女孩子可以自强,但当男人想保护你的时候,就要给男人机会。 这样才可爱。 可爱一点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好的,反而很占便宜。 玉藻未必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浅层的含义,她倒是熟记了,而且运用得当。 都说侄女像姑姑,司琼枝想:“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可爱?” 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是百感交集,更是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哥哥短暂的二十几年是个悲剧,可留下了玉藻这点血脉,为这个世界添了一抹色彩,也点缀了琼枝的人生。 “那我要你舅舅保护呢?”司琼枝笑道,“你把舅舅让给我,好不好?” “好呀。”玉藻十分大方。 “你对姑姑这么好?” “嗯,你是我姑姑啊,我最爱姑姑了。”玉藻道。 这是毫无诚意的马屁。 司琼枝还是乐不可支:“骗人,你不爱你姆妈、你阿爸,还有祖父吗?” “爱啊。” “那怎么最爱姑姑?” “都是最爱啊。”玉藻道。 司琼枝:“……” 她简直是被逗得不行,笑得停不下来。 顾绍一直跟着她们,也是跟着笑,对玉藻的妙语连珠深感惊奇。 小孩子就像天使。 最后,顾绍翻身上马,玉藻坐在他怀里,司琼枝跟他们并肩齐驱。 马刚跑两步,玉藻就叫了起来:“舅舅慢一点呀,我害怕。” 顾绍只得停下来。 有人路过他们,回头打量,笑道:“这一家三口,都是漂亮人。” 对方说的是英文。 顾绍学得是法语,玉藻还没学过英文,只有司琼枝听懂了。 她想要解释,人家已经走远了。 裴诚骑马跑了两圈,实在没心情,加上天气很闷,好像是又要下雨,他早早回到了观看席位上。 侍者端了冰水给他。 他的视线,尽可能不去瞟司琼枝,他也做到了,只是心里有只猫不停的挠抓、咆哮。 他努力镇压着心头的躁动,不动声色,直到他听到旁边桌子上的人说:“那对夫妻真恩爱,那位太太的笑容就没停过。” 裴诚看了过去。 他正好看到了司琼枝,以及她身边的顾绍和小孩子。 他是认识顾绍的,只是没见过那小孩。 那小孩和司琼枝有六分相似,一样精致的眉眼,就像画上的人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美得恰到好处,足够叫人悸动。 他很少见司琼枝这样快乐。 “原来,她也有开心的时候,也有人能哄她高兴。”他想。 苦涩一点点蔓延,几乎要吞没他。 “小孩子和妈妈真像,那男人是个学者吧?气质很儒雅,像学问很好、教养很好的样子。” 裴诚几乎坐不住。 他想要离开这里,就像他从医院逃离那样,走得远远的。 心里的情绪起伏不定,表面上他只是端着冷饮,眼镜片后面的眼神稍微闪动了几下,不曾露出什么端倪。 罗艾琳双颊红扑扑的下了马,坐下来仍是很兴奋:“你怎么跑了两圈就停了?” “太热。”裴诚慢条斯理。 “你好娇气,比女人家还要讲究。”罗艾琳笑道,“要不是你这脾气,当年……” 裴诚打断她:“你不跑了?” “人太多了。”罗艾琳道,“回头再说吧。” 然后她又道:“我看到了司医生,就是你们科室最漂亮的那位,她孩子都那么大了啊?不过你还没介绍我们正式认识,我也不好去打扰。” 裴诚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下:“那不是她的孩子。” “咦,不是么?”罗艾琳吃了一惊,“很像她啊,简直就是她的小翻版。” “应该是她的侄女或者外甥女吧。”裴诚道。 罗艾琳笑道:“原来你也不知道?那那个男人呢,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吧?他们看上去好般配。” 裴诚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冰水。 寒意顺着杯子的薄壁,透过了掌心,直直传达心底。 心头沸腾的热血被这寒意一淋,顿时就熄灭了,冒起一阵阵的薄烟,几乎要熏出他的眼泪来。 第1409章 石头人的心动 裴诚很了解司琼枝。 她那些孤傲,是与生俱来的,刻在她的骨子里。 她好像觉得,所有人都会巴结她,都会不怀好意。 于是她对谁都冷若冰霜,拒绝旁人从不留余地。 可她跟在顾绍身边时,的确是一直在笑,笑得那么轻盈。隔得老远,都能瞧见她脸上愉快的笑。 她好像是冰层下的一朵雪莲,被春风吹破了厚厚的冰,露出了原本娇艳的颜色,释放着她的美丽。 这美丽,再也不用隔冰观看,没了寒冷,直接而真实。 “你喜欢她?”罗艾琳突然问。 裴诚回神。 “不。”他淡淡道。 他那样隐忍的一个人,此刻唇线收成了一条,好像忍着极大的痛苦。 假如他面上能看见一分,那么他心里肯定已经是十二分了。 罗艾琳预感不太好。 “也对,你这个人可慢热了,回来不到两年,怎么会轻易喜欢上别人呢?”罗艾琳笑道。 这话,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裴诚把视线转移,投向了跑道,看到了司琼枝。 司琼枝他们已经跑了好几圈,大概是累了,停下来休息。 她下马的时候,动作娴熟,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像个舞者般,轻轻巧巧落地了。 裴诚看着她,有点失神。 司琼枝却在不经意间抬眸时,正好撞到了他的眼神。 她略微点头。 她的态度,和从前完全一样,丝毫没有任何的尴尬。 他的心思被她知道了,结果也是跟其他表白过的人一样,被她利落挡在外面,不能渗进去半分。 “她回座位了。”罗艾琳也一直在看司琼枝,见他们回到了最后面的雅座,那边有好几个人在说话。 罗艾琳小姐是人来疯,最喜欢结交朋友,一看到司琼枝他们那么多人,顿时就站起身,拉了裴诚的手:“走,你给我介绍介绍,我还没正式和司医生打过招呼呢。” 裴诚立马抽回手。 罗艾琳一愣。 裴诚倒也没拒绝她,道:“那好,你跟我来吧。” 他站起身,领着罗艾琳到了顾轻舟他们那桌。 “司太太,好久不见。”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有点温柔,“上次的事,还要多谢您。我都没机会请您吃饭。” “不用客气,都是份内的。”顾轻舟笑道。 罗艾琳就在这个空档,把所有人都扫了一遍。 “这位是我朋友罗小姐,她是到新加坡来交流学习的。”裴诚介绍罗艾琳,“她说很想认识诸位。” 罗艾琳很大方,和顾轻舟握手。 顾轻舟就介绍了同席的人给罗小姐。 “司医生,我来医院这么多天,都还没好好和你认识一下。”罗艾琳笑道,“我可是常听他们说起你。” “肯定是说我的坏话。”司琼枝笑道,“我平时不太会做人。” “不不,他们都是夸奖你做事勤快认真,又八卦你这样漂亮,到底有谁在追求你。”罗艾琳道。 众人都笑起来。 司琼枝也略微抿唇笑了。 裴诚不看司琼枝,静静站在旁边。 “司医生,这是你侄女还是外甥女?和你好像。不过你这样年轻,肯定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罗艾琳笑道。 她见人说人话。 “这是我侄女,我哥哥的女儿。”司琼枝口吻异常的温柔,“玉藻,叫姐姐。” “原来她叫玉藻啊,真是好听的名字。”罗艾琳笑道,“叫阿姨吧。” 玉藻就叫了句阿姨。 裴诚也看了眼她,发现她真的很像司琼枝,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就好像是童年的司琼枝。 将来,司琼枝自己的女儿,估计也是这样漂亮。 他想到,她迟早要结婚的,那时候她会看上谁? 裴诚的呼吸略微屏住,没有往外吐,因为呼气、吸气时,肺里一阵阵的剧痛,好像是要裂开了。 “罗小姐,您和这位裴医生……”叶姗在旁边笑问。 罗艾琳看着裴诚,笑了笑。 裴诚看上去一脸淡然,实则早已走神到了十万八千里。 “我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罗艾琳道。 现在是? 那以前呢? 顾轻舟看了眼司琼枝,发现司琼枝只是眸色闪了下,并未露出异样来。 相互认识了之后,裴诚带着罗艾琳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然后又坐不住,起身要回去了。 罗艾琳道:“就要走啊?约你一趟堪比面圣,你就这样打发我?” 裴诚道:“不好意思,下次我请你。” 罗艾琳端详着他:“你好像不太舒服,是喝了冰水胃疼吗?” “不是,就是有点累,最近值了两个班。”裴诚道。 上了汽车,罗艾琳还在抱怨,说今天没有玩痛快。 裴诚却突然道:“艾琳,对不起。” 罗艾琳好像被什么击中,惊得几乎要炸毛:“什么就对不起?” “我想,你那时候肯定很痛苦,比我想象中要痛苦百倍。对不起。”他道。 罗艾琳的心,被重重撞了下,险些鲜血淋漓。 她十六岁初遇裴诚,就爱上了他。 这人性格冷,除了对他自己的亲妹,其他女人都不假以辞色。哪怕是他妹,被他骂的时候也多。 罗艾琳见惯了花花公子,爱上了正在学医的他,那时候他刚二十岁,稳重又冷峻,像一口有毒的井,罗艾琳心甘情愿跳了进去。 她为了追他,去学医了,她那时候其实很娇气的,哪里吃得了学医的苦? 追了好几年,这块冷冰冰的石头,她连角都没有撬动,反而把自己从一块顽石,磨成了救死扶伤的天使。 造化真是神奇。 裴诚回国的时候,罗艾琳那时候差不多已经死心了。 有别的男生追她,她虽然没有心动,还是答应和对方试试。 裴诚回国前一晚,罗艾琳非要约他吃饭,大概是因为她已经交了男朋友,裴诚放心赴约。 罗艾琳问他:“你为什么这样狠心,对得起我的付出吗?” 他说:“艾琳,我根本不知道你付出了什么,这些年你可烦人了,挥之不去,赶也赶不走。” 一厢情愿的辛苦,在他这里是个累赘。 那天晚上罗艾琳喝多了,发了好大的酒疯,男朋友也被她吓跑了。但是裴诚不知道,饭局还没有结束,他就乘船回国了。 就是这么个人,在两年后的今天,突然理解了她的痛苦。 只有一个原因,他也陷入了单相思里。 “是谁?”罗艾琳几乎要哭,“你爱上了谁?你他妈不是石头人吗,你怎么会喜欢其他人?” 第1410章 先来后到 裴诚心中很绝望。 他看着司琼枝,就会想起当年的自己。那时候罗艾琳手段用尽,有过讨好,也有过哭闹。 惹急了就说再也不找他,可过几天又忍不住自己凑上来。 那会儿,他觉得烦。 除了烦,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被人喜欢,他有点负担感之外,其他都没有。 他不知道罗艾琳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直到现在。 反过来之后,他才明白了罗艾琳。当年她所承受的一切,现在全部加注到了裴诚身上。 而更叫人绝望的是,他很清楚司琼枝的想法。 单相思就好像你的心上人是个聋哑,她坐在玻璃房里,看不见你在外面被风刀霜剑的凌迟,看不见你精心准备的美,不会欣赏你的好;她也听不见你泣血般的哭泣和怒喊。 你的一切,都是徒劳。 你还不能怪她,因为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的心是石头门,严丝合缝,你撼动不了。 “是司医生吗?”罗艾琳咬牙问。 她刚到医院的时候,打听过裴诚的种种,听说他还没有女朋友,她那般欣喜,不成想却有人说,他和某位女医生很相配。 当时她气炸了,没听见别人说谁,就知道放出谣言,说她曾经是裴医生的女友,还跟他订过婚。 谣言一下子就炸开了。 裴诚也知道了,只是重重的警告了她一次。 这种警告,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时常听到,已经完全不在乎。 而裴诚,拒绝她的手段也用尽了,对她是无可奈何。 “你是喜欢她吗?”罗艾琳问,“你爱上了那个小姑娘,是不是?” 裴诚微微抿了下唇。 “裴诚你怎么能这样?如果有个人走进你心里,也应该是我。我从十六岁排队到现在,已经九年了!”罗艾琳的眼泪滚了下来。 她似乎一下子就被击倒了。 裴诚拿了手帕递给她。 “艾琳,如果能先来后到的话,我也想选你。”裴诚声音有点嘶哑,说话很慢,好像会耗尽他的力气。 如果可以自己选,他就不用这样痛苦了。 当年在南京,他二十六岁,没有谈过爱恋,对医学痴迷,女人是粉红骷髅。突然有一天,他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女孩。 她的外貌符合他的预想,就好像自己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未来伴侣的样子,看这个觉得不对劲,看那个也不是很满意,最后突然看到了她,就好像心里的线条一下子就活了。 他豁然开朗,原来我喜欢这个样子的。 她的外貌正中他的死穴,一下子就把他内心幻想给真实化了。 爱情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但他的确是在初见司琼枝时,一下子就记住了她,把她的影子刻在了心里。 后来慢慢接触,发现了她的孤傲,她的冷漠,那影子在心里沉淀了下去,死活不敢浮上来。 就好像是酿酒,越是沉淀越是浓郁,因为密不透风的过程中,影子发酵了。 于是,心早已醉成了一团,不受其他理性的控制,会去想她、去关注她,被她拒绝之后很难堪,逃离了她。 原本打算出门半个月的,可五天之后就受不了了,还是想要回来,想再试探她的反应。 那天和她的对话,一一在心中碾过,他觉得自己好像说得不对,如果重新说给她听,是不是能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罗艾琳又追过来了。 裴诚搬离了南京之后,没有通知罗艾琳。 她最近才知道他的消息,还顺便编好了借口,跑过来找他。 才五天不见,司琼枝就变了。她那天有点窘迫,让裴诚误以为她是松动了,不成想的确只是他的误解。 她恢复如初,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裴诚想:没什么不一样的,哪怕说得再明白,也得不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艾琳,以前你对我很好的时候,我无动于衷,为此我也很难受。我去找了老师,他说我没有‘同理心’。 他说,这是一种缺陷,天生无法对别人的感情产生共鸣。我以前是这样以为自己的,直到遇到了她。”裴诚道。 他的共情能力真的很差。 爱情里“死缠烂打”,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因为他不动心时,外人对他的影响力几乎为零。 罕见会有人如此的。 罗艾琳追他的时候,他真没有刻意压制自己,他是毫无触动,这是天生的。 直到他遇到了司琼枝。 他心里高墙轰然倒塌了,一切的壁垒都消失不见。 “你相信报应吗?”裴诚问,“我相信,这是我的报应。” 他爱上了一个比他共情能力还要差的女孩子。 司琼枝拒绝起旁人,那利落得好像跟人家有仇,哪里软弱就往人哪里戳,毫不留情面。 “你伤害的人是我!如果有报应,也应该是报答我!”罗艾琳哽咽着。 她再也忍不住,扑上来抱住了裴诚。 裴诚急忙刹车,把车子靠边停下了。 他很无奈,推了推她。 罗艾琳死死箍住,就是不想放手。她哭道:“你好像一个木头人,终于修炼出了一颗心。既然你有了心,心里可以装其他人,也可以装我!” 她用哀求的声音道,“把我装进去,好不好?求你了。” 裴诚叹了口气,这次用上了手劲,把她从自己身上摘下去。 他自己下了车。 街边高大的青龙树,落下浓郁的阴凉,他站在阴影里,默默点燃了一根烟。 罗艾琳没有跟下去。 她坐在车里,任由眼泪湿了面颊。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了她这么多年,她总以为自己是铜皮铁骨了。 可自己得不到的人,居然爱上了别人,而且他也得不到。 不知为何,罗艾琳好心疼。 这个世上,大概只有她懂得他的心,所以她疼他,怜惜他。 她满心的愤怒,此刻也随着眼泪慢慢流去。这是她心里的神龛,摆了这么久,早已失去了是否得到他的意义。 裴诚平时不抽烟的,这包烟还是上次裴诫留在他车子里的。 想起了裴诫,裴诚又是一阵恍惚。 “裴诚。”罗艾琳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你亲我一下。就一下,从此之后我不再纠缠你。我等了九年,就当画个句号。” 裴诚不知她何时靠近的。 他抬眸,静静看着她,最终摇摇头:“终结的能力在你心里,而不是靠我的吻。抱歉艾琳,我什么也不能给你。” 罗艾琳抬起手,重重掴了他一巴掌。 第1411章 开屏的孔雀 从跑马场回来,司琼枝就提不起精神。 她看到了罗艾琳。 她是见过罗艾琳好几次的,虽然在今天之前没正式认识。 她甚至会想:“他们为什么要分手?” 罗艾琳自己说她和裴诚曾经私下里订过婚,是真是假? 司琼枝想得头疼。 最让她头疼的是,她在跑马场做了一件蠢事。 玉藻跑累了,和顾绍一起回去休息时,司琼枝继续跑了一圈,不成想有个傻狍子的马居然尥蹶子,差点把他摔下来。 司琼枝一时炫技,把那人的马缰绳给拽了过来,然后将马儿降服了。 事情到这里,还算好事,毕竟她救了那位一命。 不成想,被救的人像个棒槌,得意洋洋的不停开屏,言外之意是司琼枝看上了他,才会“美救英雄”。 司琼枝震惊了。 看惯了她大哥那样的,原本还以为自己什么程度的无耻之徒都能接受,不成想此人却攻破了司琼枝的底线。 “这位小姐,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饭店,会做宁波菜。你爱吃宁波菜吗?听你的口音,好像是江南人吧?” 司琼枝就道:“不用谢。” 副官上前,才把那只孔雀给赶走。 总之,那是骑马场一行最大的败笔,司琼枝到现在都后悔,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到几个小时前,剁了自己那只拉住人家缰绳的手。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司琼枝还是频频皱眉。 回到了家里,顾轻舟问司琼枝:“今天和裴医生一起的罗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历?她怎么说在医院见过你?” 当时介绍时,裴诚含混几句话就过去了,只说交流学习,没说到底学什么的。 司琼枝道:“她姓罗,不知道中文名字叫什么,香港来的医生,挺有名气的。现在就在我们科室交流

相关推荐: 未来星际之雌性?   从时间停止开始纵横诸天   [快穿]谁宠我就跟谁天下第一好   隐婚101天:唐少宠妻成瘾   【黑篮】被教官训到菊♂裂的我痛道教官JQ二三事   陨石坑(师生)   男主掰开都是黑的   快穿之男配都是我的   虐爱成婚   娇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