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穿成黑月光恶女,深陷虐文修罗场 > 第87章

第87章

13章 不再爱她 顾轻舟谨遵医嘱,很踏实的卧床休息。 司行霈怕她心情不好,每天都会花时间陪伴她,跟她说些趣事。 他又轮流带着玉藻和两个儿子进来。 孩子们围绕着顾轻舟,有说有笑的,顾轻舟心情倒也不错。 孩子们闹累了,顾轻舟就会睡觉,一天天倒也不是很难挨。 “……如果有人想要害咱们家,先会害我。”过了两天,顾轻舟实在忍不住,还是把话告诉了司行霈。 她不说,这些话全部都在她心里。 她反而思考得更多。 一旦她沉思时,过后身体都会特别不舒服。 她这才意识到医生为什么说她太“劳累”。 脑子的劳动,也是劳动。 而她现在不是个普通人,而是胎位不太稳的孕妇。 “你还在操心这些?”司行霈不悦,“你是不信任我,还是不要命了?” “不是的。”顾轻舟道,“你想想,我的逻辑不错吧?这是信号啊。” 司行霈坐到了她身边,抱了抱她。 他轻轻吻她的头发:“轻舟,你小时候就没有像正常的孩子那样享受过童年。长大之后,也没像那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简单快乐过。 如今孩子生了一堆,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天地之外,一个家里就孕妇最大了。你真的不能享受这点时光吗?” 顾轻舟就叹了口气。 她依偎着他:“习惯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和操心相比,强行改变自己的习惯,才是更痛苦。” 司行霈:“……” 他愣了愣,突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竟然被她说服了。 他无奈笑出声。 “好吧。”他道,“那咱们谈谈,不谈你也睡不着。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家属你最敏锐,先让你行为受限,最好是身体不适精力不济,然后就对我们其他人开刀,是不是?” 顾轻舟看了眼他。 司行霈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太太很聪明呢。” 顾轻舟失笑:“你哄孩子?” “可不是孩子?”司行霈道,“你想在我面前充大人吗?” 顾轻舟:“……” 司行霈就继续说:“咱们家里,我和督军征战多年,自保是有的。所以,想要在咱们家闹事,若先让你避开,再调走我和督军,剩下玉藻、司琼枝和两个儿子,随便拿捏一个,都是很简单,你想这么说是不是?” 顾轻舟:“……” “怎样,现在放心了点吗?”司行霈问。 顾轻舟道:“你心里都有数,我就很放心。” 司行霈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次我要抓一个活的。”司行霈的眼眸一沉,眼底浮动了杀意,“把背后搞鬼的人全部揪出来。什么影子什么世仇,全让他们去见鬼!” 顾轻舟道:“别冲动。” “放心,这些年只有我冲动宰人的,没有谁能宰到我。”司行霈道。 这人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吹牛了。 顾轻舟至今还记得当初那一次次的刺杀。 他倒是没事,她跟着吃了好几次的亏,想起来都触目惊心。 拜他所赐,她也算是在“枪林弹雨”里滚过了。 “那也要当心。”顾轻舟道。 司行霈再次亲吻了她的额头:“这次相信我,好吗?” “好。”顾轻舟合了眼,靠在他的胸前。 她单打独斗的日子很长。 在那样长的时光里,她没有任何依靠,故而她任何事都要抓在自己手里。 在岳城顾公馆里是这样的。 后来她打算依靠司行霈的,却嫁给了司慕。 她除了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司慕。 等好不容易和司行霈结了婚,却又去了太原府。 在太原府的日子,大多数时间都是靠她自己的。 来到了新加坡,司行霈因为火油的事缺席了一年多。 真正在一起,也不过是最近一年。 而最近一年,却从未消停过。她的脑子时刻都是备战的,并未真正轻松。 她也没想过去依靠谁。 也许,这次她该松手了。 她如今是妻子,以后是母亲。一个人太能干了,其他人会依赖她,反而失去了自己的能力。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的身份。”顾轻舟想,“有人教我如何做‘顾轻舟’,却没人教过我如何做母亲、做妻子,如何做人家的儿媳妇和大嫂。” 这些,也全部都是学问。 她不能依靠从前旧的习惯。 司行霈安抚好了妻子,这才去了趟司督军的院子。 他把事情跟司督军说了。 司督军这几天好像老了不少,因为想起了很多年轻时候的事。 记忆里最深刻的,是芳菲。 芳菲对他而言,是一生最大的失败。 正好司行霈来了。 他对司行霈道:“我对你,是不够好,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心里是把你看的很重,想要好好培养你,将来让你继承我的衣钵。 几个孩子里,我最疼爱的是芳菲,只可惜……我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对你有那样的感情? 一段乱*的感情,多半是亲情的缺失。她小时候没娘,我对她已经够照顾了,为什么她还是……” 司行霈:“……” 他原本满腹的话,突然被司督军灌了一大口陈年旧事,有点噎得慌。 屋子里陡然沉默。 司督军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他就问司行霈:“你会想芳菲吗?” “想得很少。”司行霈道,“我是很疼爱她的。但一想到她让轻舟流落到太原府去,跟那些人纠缠,差点身败名裂,我就会恨她,恨不能亲手剁了她。 所以不想,尽可能当她没有存在过。这样,她仍是我的小妹妹。我不恨她,也不再爱她。” 司督军:“……” 如果不是司芳菲,司慕也不会死。 司督军觉得自己太偏心了,他只想到芳菲,忘了司慕。 回首的时候,司督军发现自己最忽略的孩子,居然是司慕。 “阿爸,过去的事无法挽回了。眼前的事比较重要。这次我需要您配合我。”司行霈道。 司督军回神。 他也不想回忆这些。 是顾轻舟非要他想想当初苏州驻防的事。他那时候的记忆没找到,反而陷在芳菲的记忆里无法自拔。 “我想到了……”司督军突然道,“我想起我为何当初那么疼芳菲了,是有个缘故的……那件事,就是在苏州,我第一次驻防的时候。” 第1514章 钓鱼 人的本能趋利避害。 当一些记忆太过于痛苦时,自己会将它藏起来,以至于遗失在记忆的表层。 可它仍是存在的。 挖开表层的遮掩,内里一览无余。 司督军被司行霈一句话“不再爱她”激了,突然想起自己为何那么爱芳菲。 “……有一次我一个人沿着田埂散步。当时我们驻防的地方,有工厂也有农田,不远处就是街道。 我走到了一个地方,闻到了槐花香。那种花特别香,我又有点热,看到了一排房子,是个挺大的工厂。 当时想着,那边应该有小店铺,去买点水喝。没想到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小女孩子,约莫两三岁,站在屋檐下玩。 我当时就想,这孩子挺可爱的,身边怎么没大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四下里着火。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被倒下的屋檐砸中,只留下一双手,露在外面,手里还拿着个毛线团玩。”司督军道。 司行霈道:“那应该就是当年徐家和阮家的工厂。好好的纺织厂怎么会爆炸?” “那个年代的机器,都是新潮的玩意儿,洋人卖的,贵又不安全,谁知道他们用了什么设备?反正是炸的很厉害。我当时靠得太近,耳朵失聪了将近半个月,一直卧床休息。我说我怎么老是想不起那时候的事。”司督军叹气。 耳朵听不见,那段记忆始终是模模糊糊的。 司督军当时心情抑郁,加上爆炸导致的失聪,他是病了很长时间的。 等耳朵恢复了听力,他突然发现原来听得见是如此美好的事情,故而打起了精神。 徐家和阮家的爆炸案,苏州官府出面处理了,没有驻军什么事,司督军从头到尾都没有搀和过。 失聪前的短期记忆,更像是被抹去了一般。 “……我刚失聪的那会儿,天天做梦,梦到了那个小孩子。梦里我总能一把抓住那孩子的手,把她拖出来,可定睛一看,只有一只血淋淋的手,然后就吓醒了。 我记得当年起了战事,我回到岳城时,看到芳菲一个人在家里,所有人都走了,夫人把她‘遗落’了。 我一把抱住了她,不是噩梦,不是断臂,是结结实实的孩子。心里一块重石落地,那个晚上我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 后来我一直很偏爱芳菲,是觉得她弥补了我年轻时的无能为力。她不仅仅是我的女儿,更像是填补了我的遗憾。”司督军道。 他的几个孩子里,他的确是很偏心芳菲的。 他说罢,自己沉默了很久。 司行霈也跟着沉默。 良久之后,司行霈才问:“那后来呢?” “我不记得了。”司督军道,“正常的人,突然没了听力,就好像瞎了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会往记忆里走。后来我只记得剿匪。但剿匪是秋天了。 那年夏天到底有什么事,就不太记得了。我当时耳朵一直不太舒服,肯定做不出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如果我犯了错,大概就是冷漠导致了其他事故。” 他听不见的那段时间,以及后来恢复期,是耽误了很多公务。 他记得补公务的辛苦。 既然公务都能耽误,那么其他事肯定也能了。 如果当时有人跟他求助,他多半不会理会。 “应该不止这点事。”司督军道,“但我尽力了,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看见的却没听到的,不在记忆里。 那段记忆怎么挖也是空白。 司行霈道:“那您就别费心了。我差不多知道了,此事我会处理的。我来找您,也不是让您回想往事。” 司督军看向了他。 司行霈就把自己的计划,跟司督军说了。 司督军一听就变色,怒道:“你混账!用家里人做饵,一旦出事了你能救吗?就怕万一你不懂?” “没关系,让家里人也见见世面。”司行霈道。 司督军不是个畏手畏脚的人,可年纪大了,再也不敢冒险了。 “轻舟知道了,不得气死?”司督军道。 “她不知道。”司行霈说,“她最近要静养,这些事不要让她搀和。我想早点把事情解决,把背后的人全部揪出来,让轻舟安心待产。” 他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不单单是顾轻舟这次的意外,更是她的操心。 什么人让顾轻舟这样担忧,司行霈就想要宰了谁。 从此以后,天下太平,这才是司行霈想要的新生活。 “阿爸,咱们父子在国内那样的局势,都没吃过亏,如今我在明、人在暗,难不成还怕宵小之徒,成天提心吊胆过日子?”司行霈道。 说到这里,司行霈的声音再次一低:“既然对方把您也算在里头,也许咱们家里就有内奸,你不怕那人就是咱们信任的,半夜下黑手吗?” 司督军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个家里,军士不下三十人,普通的男女佣人不下二十人,全是他们从国内带过来的,都是亲信。 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在他们身边时间长,深受信任。 不管谁是内鬼,都容易伤了司家的根本。 “你说得对。”司督军的舌尖,从牙齿上磨过,俨然是要把牙齿磨锋利了,生嚼了内鬼。 这个家里,有他儿子儿媳妇、女儿、孙儿孙女,还有个小妾。 剩下的,都是他的兵。 这些人是他的亲信,他一直很维护他们,想着将来给他们前途。 没有谁可以平白无故被牺牲。 “那就照你说的办。不过,你得仔细了。”司督军道,“稍有差池,我先要打断你的腿。” 司行霈:“……” 他都三十出头了,他父亲还用威胁十岁男孩的话来说他,真有点尴尬。 “您这套词能换点新鲜的吗?”司行霈无奈道,“多大年纪了,还想收儿子的腿?” 司督军:“……” 他们父子俩商量了一通,当天晚上,就有一封“急电”从南京发过来,是司督军的老朋友重伤。 司督军要回去探病。 司行霈安排了飞机送他。 司督军离开之后,顾轻舟躺在床上不怎么动弹,孩子们都交给了佣人。 “阿爸怎么突然回国了?”顾轻舟问司行霈,“你安排的吗?” “不是,是他以前的老部下了,被子弹打伤了胸腹,不知能否救过来。他回去瞧瞧,是顺带着参加葬礼的打算。”司行霈道。 顾轻舟眉头微蹙。 第1515章 半个主人 顾轻舟一蹙眉,司行霈就伸手,按了下她的眉心。 “你是不是和阿爸合谋‘钓鱼’?”顾轻舟忧心看向了他,“你可别胡来啊,我这里躺着不能动。你再等几个月,等我把这孩子生了,咱们就设局,请君入瓮。” 司行霈道:“顾轻舟!” 他很少连名带姓叫过她。 顾轻舟微讶。 司行霈表情严肃:“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要安心养胎。你这样操劳,万一你和孩子都不好,你这是要了我的命。” 顾轻舟:“……” 她咬了咬自己的舌。 所有的话,全部被她压下了。她对自己说过,要放手、要信任,而不是一味替所有人操心,怎么自己又对自己失言了? “对不起。”她低声道,“我如此反复,是没有一个孕妇的责任心。我以后不过问了,别生气好不好?” 司行霈就笑起来。 他俯身亲了她,道:“生气?我对谁也舍不得对你生气。你要乖,好好睡觉,我就放心了。” 顾轻舟不再追问阿爸的去向了。 司行霈则在暗中留意。 正如顾轻舟所言,他是在钓鱼。顾轻舟说,暗处的人让她“意外”摔倒,就是想要拿司家开刀。 司行霈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他想,暗处的人应该会抓紧这个机会,依照他们的步骤实施对策。 可两天过去了,风平浪静。 司行霈琢磨:“是我太刻意,打草惊蛇了吗?在暗处一藏就是二十多年的人,也许比我更加有耐心……” 既然如此,他就要挑战对方的耐性了。 故而他派人去买轮椅。 轮椅不是满大街都有的,百货公司也要拿到了订单再去进货。 这就意味着,有了轮椅,顾轻舟卧床的日子可以结束了,她能被推着到处走动。 一旦她能活动,再想要算计司家就太难了。 果然,当天夜里,司行霈雇佣给英国人的舰队就受到了一次莫名的袭击。 袭击他们的人用的是小艇,速度很快很便捷,也不是真心想要打击军舰,就是来袭扰。 司行霈就知道,猎物踩中了他的陷阱。 困在陷阱里的猎物,那叫困兽。困兽往往更加可怕,因为生死关头了,需得拼尽全力。 “我得出海去看看。”司行霈对顾轻舟道,“我离家两天,你不会多心吧?” “我多心什么?”顾轻舟道,“再说了,我现在床都不能下,我还能干嘛?你去忙你的。会是什么人偷袭军舰?” “不知道,我得亲眼瞧见才能判断。”司行霈说,“手下的海军说,可能是日本人。新加坡是亚洲最重要的海港枢纽,听说日本人觊觎很久了。” “他们敢对英国人的地盘下手吗?”顾轻舟问。 “谁知道呢?”司行霈笑道,“试试看呗,能啃就啃一口,啃不动就跑。” 顾轻舟被他逗笑。 司行霈安抚好了她,出海之前又专门去见了司琼枝,在医院门口跟她说了半个小时的话,叮嘱她最近不要加班,也不要谈恋爱,家里顾轻舟、玉藻和两个一岁多的侄儿,都交给她。 司琼枝顿时被这个重担压得直不起腰。 “大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她问。 司行霈道:“两三天。我尽快回来。” “那大嫂呢,她是不是还要再躺半个月才能下床?”司琼枝又问。 司行霈点头。 “阿爸什么时候回来?”司琼枝再次问。 司行霈就不耐烦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一家子副官和佣人,你怕谁?家里的副官们手里有枪,整个总督府的警察局和华民护卫司署警察局的枪支加起来都没有咱们家多。整个新加坡,你们才是最安全的,你这样害怕,还有没有出息?” 在司行霈看来,司琼枝仍是见少了世面。 很多事经历过就懂了,没什么值得畏惧的。 司琼枝道:“我不是害怕,我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了。 她是怕自己担不起责任。 司琼枝想到,将来她也要成家立业的,她也要像她大嫂一样,主持家中一切,甚至还要上班。 这些,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到来,并不是很遥远。 “……大哥放心吧。”司琼枝握紧了拳头,似鼓足了勇气,“你去忙你的,家里交给我。” 司行霈就拍了拍她的肩膀。 司琼枝当天下班,早早回了家。 她先去看了她大嫂,得知大嫂刚睡着了,她又去看了玉藻。 玉藻居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司琼枝吓了一跳。 “大小姐去了督军院子里,说要摘榄仁树的叶子给太太。”佣人告诉司琼枝。 司琼枝一颗乱跳的心,这才勉强归位了。 她去了父亲的院子。 一进门,她却看到玉藻正爬在树上摘树枝,而父亲的五姨太花彦,扶着梯子,扬起脸和玉藻说话。 晚霞的余晖落在她脸上,她羽睫修长,笑容柔婉,竟是这样的年轻好看。 司琼枝突然一愣:五姨太不怎么跟家里人接触的,现在怎么突然讨好玉藻了? 她很少认真去看五姨太。 司琼枝是她母亲教大的,很多观念深刻在骨子里,比如她永远做不到像其他人那样,去关注自己身边的人。 她觉得,佣人就是佣人,非要把佣人当家人,这是不正常的关系。 哪怕她下意识想要对朱嫂好一点,也只是看着司行霈和顾轻舟的面子。 在她眼里,姨太太就等于是下人。 南京的时候,五姨太照顾他们父女,司琼枝也只觉得她用心、勤快、温柔,是个很得力的“女佣”。 直到这一刻,她才想起,很多人家的姨太太,其实算是半个主人的。 特别是司琼枝听到玉藻叫五姨太为“姨奶奶”。 “姨奶奶,有几枝啦?”玉藻趴在树枝丛里问。 五姨太回答她:“七枝了。” “八枝就可以了。”玉藻道。 玉藻是会爬树的,这还是司琼枝那个混蛋大哥亲自教的。有人在旁边,又有梯子,再说树也不高,司琼枝没有冒昧去喊她,怕她受惊反而掉下来。 玉藻却看到了,欢欢喜喜叫道:“姑姑。” 司琼枝应了声:“抓牢了。” “我抓得很牢,姑姑。”玉藻道。 片刻之后,玉藻才下了树。 她拍了拍身上,接过了一大把榄仁树枝,对五姨太道:“谢谢姨奶奶。” “大小姐客气了,不必谢。”五姨太笑道。 第1516章 错过 司琼枝牵了玉藻,将玉藻摘下来的树枝,送往顾轻舟的房间。 天色越来越暗了,路灯逐渐亮起,一簇簇橘黄色的暖光,像延续了晚霞的生命,将余晖铺满地面。 司琼枝看着小侄女捧了一把金黄色的榄仁树枝,灯光反衬了树叶,落在她脸上,似融金般。 “玉藻,你怎么突然想要去摘树叶?”司琼枝问她。 玉藻怀里的枝桠有点多,她很用力抱着,并不肯分给司琼枝,想要独自去给顾轻舟显摆。 她歪着小脑袋:“姆妈一个人躺着,我怕她难过。姑姑,阿爸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来了,姆妈就好了,是不是?” 司琼枝伸手,摸她的头发:“你阿爸是公务,公务可说不准。” 玉藻知道什么是公务,以前在岳城的时候,外公也有公务,外婆教她要乖觉,不要打扰外公。 “我知道,公务是责任,对自己、别人和国家负责,才是一个好人。”玉藻道。 司琼枝惊呆了:“谁告诉你的?” 她这话是废话。 肯定是家里人或者颜太太。 果不其然,玉藻说:“是我外婆。我外婆知道很多的故事,她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说到这里,她的小脸上闪过几分伤感。 司琼枝的心都要融化了。 “你姆妈也是什么都懂。”司琼枝道,“以后你姆妈也会教你的。” 玉藻扬起脸打量她:“姑姑,你什么都会吗?” 司琼枝:“……” 早知道会有一天面临这样的问题,她从小就应该多读书了。 她尴尬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嗯……姑姑会的不多,不过姑姑会做手术,能救命呢。” 玉藻真心实意:“姑姑好厉害。” 司琼枝讪讪想,姑姑很怂的,没办法承认自己啥也不会,只能强撑着找个借口…… 她们姑侄二人很快就到了正院。 顾轻舟还在睡。 她这一胎两次见红,自己强撑着,一旦松懈之后,她整个人都有点困乏,白天睡得多,晚上睡得更多,不闹失眠。 “把这个交给佣人,咱们走吧,别打扰你姆妈。”司琼枝半蹲下身子,悄声和玉藻耳语。 玉藻点点头。 “你要跟我姆妈说,这是我摘来的。”玉藻叮嘱佣人。 佣人再三道是。 司琼枝带了玉藻回房,检查了她的功课。玉藻除了启蒙之外,还要背诵医书,这是顾轻舟给她的。 见她今天的字写完了,书也背熟了,司琼枝很满意,亲了她一下:“你早点睡觉。姑姑明天下班早的话,咱们一块儿吃晚饭。” “那晚上能出去玩吗?”玉藻问。 司琼枝道:“你想要玩什么?” 玉藻立马来了精神:“去吃冰淇淋,然后去跳舞……姑姑,我想要学跳舞。” 司琼枝:“……” 后来,她认真给玉藻解释了,晚上不能吃冰淇淋,吃了夜里就要闹肚子,到时候家里人都要担心她。 玉藻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她好像知道家里人都很疼爱她,如果能给她的东西,大人会不遗余力弄给她。 一旦大人说不能给,就真的是对她不好的。 她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小乳牙:“那好吧,等哪天姑姑中午休息了,咱们去吃。” 司琼枝又亲了下她的额头。 翌日,司琼枝早起了半个钟头,把家里的副官和佣人们全部叮嘱了一遍,提醒他们要警醒,不能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这天下午,突然来了个脑出血的急性病人,司琼枝给她的老师做手术助手,整个过程病人两次休克,所有人都紧张极了。 司琼枝不停的出汗,担心这个病人死在手术台上。 好在最后病人的情况稳定了。 她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时间到了晚上六点半。 “我得回家了。”司琼枝匆忙对老师和裴诚道,“家里有点事。” 裴诚衣裳也没换,追出来问她:“家里怎么了?” “也没大事,就是我答应了玉藻,今天要回去陪她吃晚饭。”司琼枝道,“我这就要失约了,得走了。” 她不是主治医生,也不是护士,留在这里没什么用。 裴诚看了眼手表,道:“我这里走不开,要不我回头去接你吃宵夜?” “你先忙。”司琼枝道,“明天见,周末去我家吃饭。” 大庭广众之下,裴诚拉了下她的手,重重捏了两下,表达他的不满:“我晚上去找你。” 他们俩刚谈恋爱不久,相处下来没什么别扭,倒好像是老夫老妻那样相互理解,裴诚觉得再这么下去,心态都要苍老了,还不如他父母浪漫。 司琼枝失笑。 “那好,我先走了。”她笑道。 她匆匆忙忙回到家,准备去见玉藻时,却听到门口的副官对她道:“三小姐,玉藻小姐和五姨太去医院接您了。” 司琼枝的脑子里嗡了下。 “你说什么?”她厉声问,声音陡然破了音,吓了副官一跳。 副官被吓懵了,怔怔看着她。 “快去找!”司琼枝一顿之后,声音更高,“你去叫上十个人,沿途寻找她们,快点。” 大哥让她提防的。 她昨天感觉五姨太有点异常,突然巴结玉藻,却也没往深处想。 如今…… 她还以为,可以过几天,多观察五姨太一段时间再下决定。 她对自己的判断没有很足的信心。 如果是顾轻舟,察觉到了蛛丝马迹,立马就会做防御。 司琼枝却没有,她担心自己误会了五姨太,毕竟这是她父亲屋子里的人。 “走,咱们回医院,一路上要慢慢开。到处看看。”司琼枝道。 副官道是。 其实,司琼枝刚刚离开医院路过第二个路口时,就跟五姨太和玉藻的汽车错身而过了。 开车的副官留意到了,对五姨太道:“那好像是三小姐的汽车。” 五姨太回头看了眼,笑道:“不是。” 副官只是惊鸿一瞥,没有特意回头去瞧,见五姨太说得斩钉截铁,他只是作罢,也没有放在心上。 出门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等到了医院,玉藻立马去找司琼枝,五姨太跟她一起问路,问到了肿瘤科室。 护士告诉她们,司琼枝刚走。 玉藻很失望:“姑姑先回去了,咱们错过了。” 五姨太半蹲下身子,和她平视:“大小姐,你不要难过了。咱们去吃冰淇淋,好吗?” 玉藻咽了下口水。 她犹豫了下,说:“不了,姑姑说晚上不能吃冰淇淋,会吃坏肚子的。” “少吃一点,就吃不坏。”五姨太笑道,然后她压低了声音,偷偷跟玉藻说,“咱们不告诉姑姑,好吗?” 玉藻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她很喜欢五姨太,因为五姨太花彦的气质沉稳,有点像顾轻舟;而她的身材和衣着,也偶然跟顾轻舟类似。 玉藻看到她,总会把她当成顾轻舟的替代,下意识把对顾轻舟的感情和信任,嫁接到了她身上。 “那好,我们偷偷的。”玉藻也低声,且愉快的笑了。 第1517章 家里人 向往自由,这是人的天性。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不是每件事都可以做。 就像玉藻,她很想毫无节制的吃冰淇淋,但姑姑说了很多道理,她也明白,故而就需要克服这些天性。 她小小年纪,定力没有大人那么强,也没吃过亏。 假如她某天吃了冰淇淋,半夜肚子疼醒了,从此就记住了“晚上不要吃冰淇淋”这个金科玉律。 可现在还没有。 玉藻天性里对“自由无约束”的本能,让她觉得晚上偷偷去吃冰淇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她高高兴兴跟着五姨太走了。 他们的汽车路过某个街道时,开车的副官又说:“我刚刚好像又看到了咱们府上的汽车。” “汽车不都是长一样吗?”五姨太笑道。 然后,她说了个地点,让副官开车带着她和玉藻过去。 玉藻一边念叨着冰淇淋,一边还跟她说:“姨奶奶,等会儿到了店里,我要给姑姑打个电话,要不然姑姑担心我。” “这个是自然的。”五姨太道,“玉藻很乖,很懂事。” 玉藻就笑了。 五姨太坐在昏暗的车厢里,已经是脸如白纸,冷汗滑过了鬓角。 她幸好今天出门化妆了,胭脂和口红会遮掩一切,让她看上去气色如常。 到了卖冰淇淋的小店铺,玉藻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一家蛋糕店,店铺很大,专门做西洋点心的,旁边有个小餐厅,摆放了几套精致的桌椅。 已经坐满了人。 玉藻看到那边坐着年轻的男女,甚至还有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心里就更加高兴了:“要是能把冰淇淋店搬回家就好了。” 店铺里很凉快,在新加坡一年有大半的时光很受欢迎。 五姨太让副官停车休息,然后就把玉藻领到了最后面的位置坐下。 刚点了冰淇淋,外面就有人路过。 玉藻才吃了两口,就有两对人马在外面街上聚集。 蛋糕店里面的食客,有的人很精明,立马就走了。 五姨太拉了玉藻:“咱们走不走?” 玉藻刚端上一碗,正吃得开心,闻言小脸就垮了。 她道:“我要吃完再走,姨奶奶别怕。”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蛋糕店里的食客,一下子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见状,不知缘故跟风跑了。 五姨太就对玉藻道:“玉藻,咱们也得走了。” 玉藻对此状也挺害怕的,就放下了碗,死死拽住了五姨太的手:“嗯,快走吧。姨奶奶,咱们的汽车呢?” 五姨太道:“他停到街角去了……” 这条街生意火爆,街上能停车的地方都塞满了。 副官放下他们,找不到空位停车,就打算把汽车停到另一条街上,然后自己过来。等她们吃完了,再把汽车开来接。 一切都筹划得很好,街上却突然出现了斗殴。 “没事的,玉藻,你也跟着我。”五姨太道。 她们俩刚刚出门,蛋糕店的店员就把门关上反锁了,正好把她们俩锁在外面。 就在他们对面,有约莫二三十人,已经推推搡搡的打开了。 玉藻很害怕。 这样的场面,她似乎从未见过,心里格外不踏实。 五姨太牵着她的手,使劲想要拽着她走:“没事,跟我来。” 这个时候,玉藻就很想念她的阿爸和姆妈,他们一定会抱住她的。这样不仅仅走得更快,而且还能保护她。 但姨奶奶没有抱她。 玉藻只得跟着她。 就在此时,有个人迎面撞过来,手里还有一把短刀。 玉藻浑身瑟瑟发抖,本能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我要回家,阿爸,姆妈!”她小声哭了起来。 司琼枝回到医院的时候,是从大门口下了汽车一路跑回肿瘤科室的。 她跑得大汗淋漓。 “有没有……”她气喘吁吁,半晌说不清楚话。 护士就道:“方才您刚走不过几分钟,您家里人就来了,一位女士带着孩子。” “她们……去了哪里?”司琼枝趴在台子上,试图让自己舒服一点,仍是不停的喘气。 护士看着她,想等她休息好了再跟她说话。 司琼枝不解抬眸,眼神里全是催促,护士这才道:“她们见不到你,就出去了,没说要去哪里。” 护士见她很着急的样子,又道:“司医生,她们应该是回家了,你别担心,给家里打个电话。” 司琼枝这时候稍微能喘气了。 她点点头,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佣人告诉她:“姨太太和玉藻小姐还没有回来。” 司琼枝心里直跳,也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怎么回事,她心虚得厉害。 现在回家,路上耽误的时间,她肯定是坐立难安。 如果玉藻和五姨太是直接回家的,那么接下来的十分钟之内,她们一定会到家的。 如果过了十分钟还没有到,才有可能是出事。 “等她们到家了,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我。”司琼枝道。 她留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给佣人,自己坐到了办公室里去等。 这个点钟,除了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其他人都走了。 司琼枝坐下来,两名值班的医生就问她:“出了什么事吗?” 护士倒了杯凉水给她。 司琼枝摇摇头,说没事:“我家里人来接我,错过了。” 同事就笑了:“这个时间点,还早呢,你急什么?” 司琼枝一想也是。 时间还早,现在也不过刚到八点,远远不是夜深人静的深夜,她到底在担心什么,为什么要担心? 虽然如此说着,她还是坐立难安,不停的看手表。 她等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简直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裴诚这个时候才忙完,准备去司家看看司琼枝的,却听到护士说她又回来了,裴诚很是意外。 他问怎么回事,司琼枝简单告诉了他。 裴诚就握了司琼枝的手,这一握才发现她满手冷汗。 他不由提了心:“怎么了?” 司琼枝的眼角直跳,心也是砰砰的:“我不知道。” 她很是无助般,看向了裴诚。 十分钟一到,她立马去打电话回家。 佣人却告诉她:“五姨太和玉藻小姐没回来……” 没有回来…… 裴诚看着司琼枝的后背,只感觉她的身子一瞬间僵硬了,半晌不动:“其他副官呢,找到她们了吗?” 佣人说没有。 司琼枝又看了看手表,发现自己耽误了很长的时间。 玉藻她们是六点不到从家里出发的,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会发生什么? 就在此时,有护士跑进来,大声道:“值班的医护人员全部去急诊,有十几人重伤,斗殴事件。” 裴诚蹙了蹙眉。 跑过来的护士看到了司琼枝,立马道:“司医生,还有你家里人……” 司琼枝双膝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幸而裴诚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第1518章 兄妹吵架 司琼枝的心脏差点骤停。 她家里的人?什么叫她家里的人? 她父亲和大哥离开了新加坡,大嫂卧床,两个侄儿太小根本出不了门,五姨太花彦并非司家的。 能自称她家的,只有玉藻。 玉藻,她二哥唯一留下的骨肉,这个世上和她血脉最近的人。 司琼枝猛然挣开了裴诚的手,疾步往楼下奔,差点踏空滚下去,然后脚就悬空停住了。 裴诚从身后抱紧了她。 司琼枝回头,看到自己甩开裴诚时打歪了他的眼镜,他也没顾上扶一下,就来追她了。 “琼枝,你先冷静。”裴诚大声在她耳边咆哮,“来,你深吸一口气。” 说罢,裴诚还亲自做了个示范。 司琼枝站立原地,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冰凉粘湿,好像落入了寒冬的池塘里,冰与水纠缠着,将她冻得僵硬。 她下意识跟着裴诚做。 新加坡盛夏温热的空气,缓缓送入肺里,那种冰冷被消融,司琼枝开口叫了声:“阿诚。” “你别着急,我刚刚问了护士,问她司家谁受伤了,她说不清楚,我又问她谁来了,她才说老先生和司先生。”裴诚道。 司琼枝一怔。 她深深看向了裴诚,好像没听懂他话中之意。 裴诚道:“你没听错,护士就是这么说的,来的是你父亲和你大哥。” 司琼枝脑子的冰渣,也慢慢褪去,脑浆重新活过来,她终于可以思考了:“可是我大哥和我阿爸都不在新加坡……” 裴诚看向了她。 司琼枝恍然。 她咬了下唇,心中百感交集,唯有愤怒和被愚弄是最强烈的。 “现在好点了吗?能好好走路吗?”裴诚问。 司琼枝点了点头。 这次的脚步虽然很快,却没有方才那种不要命的急切。 急诊很乱,到处都是伤患,医生护士满屋子。 司琼枝问了一位护士,终于在最后面的医生诊室里,找到了她家里人。 医生全部没空,只有护士正在给玉藻上药,父亲和大哥站在旁边。 司琼枝的眼泪,一下子就模糊了视线。她通过迷蒙泪眼,也看到了玉藻的安然无恙,只是左边的小腿擦破了皮,护士小姐替她做消炎。 “姑姑。”玉藻也吓坏了,脸哭花了一片,眼睫毛还是湿润的。看到了司琼枝,她的声音有点委屈。 司琼枝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也不管自己满脸的泪痕,问护士:“没有其他事吧?” 护士见状,安慰司琼枝:“就是摔了下,没什么大碍,不放心的话两天后来做个检查。司医生,您别担心。” 司琼枝心中郁结散开。 她回头,看到了她大哥,立马就瞪眼。 “你不是去巡查军舰了吗?”司琼枝什么都懂了,暗暗磨牙,“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向来是有点怕司行霈的,加上她不太习惯发火时大吼大叫,否则这会儿她的咆哮声就能穿透屋顶了。 司行霈不看她。 司琼枝又看向了她父亲。 大哥不靠谱,父亲也这样,他是被大哥的蠢病传染了吗? 果然,大哥一直被大嫂压制着,一旦大嫂不能动弹,大哥的本性就暴露无遗。 他是军人,他思考问题最多的是如何减少伤亡率,如何取得最大的胜利。 “你是不是拿我和玉藻做了诱饵?”司琼枝见父亲也不和她对视,重新把视线投在司行霈身上。 她真的很生气。 若只有她一人,她不在乎司行霈如何设局,毕竟她也想揪住背后的人。背后的人搞事情,每次都是针对她司琼枝,她也害怕。 可不能因为她,就把玉藻搭进去。 这得多狠心? 司行霈不回答。 不回答,就是肯定了。 司琼枝心中的怒火,一点点攀升,终于在这一刻将她的理智燃烧干净。她问司行霈:“因为玉藻不是你亲生的,所以无所谓吗?” 司行霈猛然抬头,看着司琼枝。 裴诚眼疾手快,把司琼枝往背后一拽,挡在她面前。 他对司行霈道:“你们可以先回家,玉藻没事了,我回头送琼枝。” 司行霈没言语,上前看玉藻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了,就抱起了她。 玉藻不知何意。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司行霈和顾轻舟亲生的,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故而司琼枝的话,她没听出哪里不对劲。 可父亲和姑姑俩差点要打起来,她还是看出来了。 故而她搂紧了司行霈的脖子,俯身在他耳边说:“阿爸,不要生气哦。” 司行霈的身子略微僵了下。 “不生气。”他道。 玉藻就道:“阿爸我不疼的,你不要跟姑姑生气呀。” 司行霈含混嗯了声,把玉藻放在了汽车后座,自己也坐了上去,让副官开车。 已经很晚了,平常这个时间点,玉藻已经上床睡觉了,今天又累又怕,汽车轻微的摇晃更加催眠,片刻玉藻就趴在司行霈的膝头睡着了。 司行霈却是思绪难宁。 而司督军并未跟着离开。 他抬起头,对自己未来女婿裴诚笑了下,说:“我们不止是送玉藻来医院,还有五姨太。” 司琼枝这会儿后知后觉的内疚起来。 她大哥的性格,她应该是最清楚的,如果是他亲生的女儿,他摔打得更厉害,他已经是用尽全力去疼爱玉藻了。 她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此刻,她才稍微理智了几分,想起玉藻是被五姨太哄诱了出来。 “五姨太呢?”司琼枝问,“她在哪里?真是混账,我要找她说道说道,她真的很奇怪。” 司督军道:“她在急救手术室,我跟护士说了,我要在这边等着。” 司琼枝微愣。 “她怎么了?”她问司督军,有点忐忑。 司督军摇了摇头。 司琼枝想去看看,她找了个借口:“阿诚你陪着我阿爸坐一会儿,我去给阿爸倒杯水。” 裴诚很想去帮忙,可又不能丢下老丈人,只得点点头。 两个老爷们独处是很尴尬的,幸而司督军比裴诚更尴尬,他就问:“外头忙得很,你也去吧,多个医生多救一条命。” 裴诚也没推诿,客套了几句,又让司督军先回家等,就起身出去了。 他在急诊手术室门口看到了司琼枝。 司琼枝正在拉着一位护士问。 “……刺穿了肺,很不乐观。”护士道。 第1519章 挡刀 司行霈回家,直接把玉藻抱到了顾轻舟的房间里。 顾轻舟从下午四点一直睡到现在,此刻刚醒不久,也是昏昏沉沉的。 她这几天放宽了心,果然是特别嗜睡,好像把从前的睡眠都补回来了。 看到她丈夫抱着她女儿回来,她怔愣了片刻,下意识想:“我这是睡了多久?” 玉藻迷迷糊糊中,看到了顾轻舟。 她立马爬过去,手足并用缠上了顾轻舟:“姆妈。” 顾轻舟摸了摸她的脑袋:“乖。” 她往下一瞧,就看到玉藻腿上的伤,心猛然提起了。 司行霈把上衣一脱,光着膀子上床,搂住了顾轻舟。 天气原本就热,入了夜也只是稍微好一点,顾轻舟一孕妇,体温比他们正常人高,自己正难受着,偏这爷俩不知什么毛病,一左一右围住了她。 她失笑:“你们俩怎么了?” 玉藻很困了,她含混道:“姆妈,我好想你, 我今天差点死了。” 说罢,她就睡着了。 她感觉到了顾轻舟的高体温,往旁边一滚,稍微远离了几分,睡得格外踏实。 顾轻舟的三魂七魄却惊掉了一半。 她确定没有睡昏头,司行霈是昨天离开的,今天又回来了,还带了玉藻。 “怎么回事?”她怕吵醒了玉藻,低声问司行霈。 司行霈道:“找到了咱们家的内奸,也顺便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顾轻舟:“……” 她还没有开口,司行霈继续道:“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在联合阿爸钓鱼。是的,我们是在钓鱼。藏在咱们家水里的鱼是五姨太,你们都是饵。” 顾轻舟:“……” 司行霈不看她,好像怕从她眼睛里看到司琼枝一样的怒火,以及听到她的指责。 沉默良久,他自己又说:“我还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顾轻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司行霈一怔。 他用力回握了顾轻舟的,就听到顾轻舟说:“你的想法很对,暗处的钉子不拔,我们一日难宁。万一有个意外,我们悔之晚矣。” 顿了下,顾轻舟回眸看了眼玉藻,又对司行霈道:“还好,有惊无险。” 司行霈眼神微动。 顾轻舟继续道:“你的妻子,你的女儿,都愿意为了你的计划冒险,我们都相信你。” 司行霈伸手,用力抱紧了她。 顾轻舟原本就害热,被他一抱更加热了,伸手推开他:“别这样黏糊好不好?” 司行霈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下。 “不过,你挨骂也是应该的。”顾轻舟继续道,“你们从医院出来,是琼枝说什么了吧?” 司行霈没言语。 “她说什么都是应该的,她今天是吓坏了,你想过她没有?”顾轻舟又道。 司行霈叹了口气。 顾轻舟最后才问:“那五姨太呢,要不要审问她?” “也许不用。”司行霈道,“她挨了一刀,又被我的子弹反弹击中,怕是活不成了。” 顾轻舟好像平地走路,突然一脚踏空。 司行霈心情不太好,要不然她就要咆哮了。 “你的计划,让玉藻陷入又是动刀又是动枪的环境里?司行霈,咱们秋后算账,这件事我跟你没完。”顾轻舟磨了磨牙。 司行霈就笑了。 同样意思的话,顾轻舟说出来,他就不会太生气,反而能心悦诚服反思自己的过错。 “我也没想到他们如此丧心病狂。”司行霈道。 他整顿了思绪,把整件事从头说起。 家里的副官们一直跟着五姨太和玉藻,而且暗中互相递了消息。 在五姨太到达那家蛋糕店的时候,已经有副官暗中混在宾客里,提前到了。 司行霈还以为,五姨太是想要绑架玉藻,甩开家里的副官,等着她的同党来接应。 然后,他就可以顺藤摸瓜,把五姨太的同党连根拔起。 不成想,那些人丧心病狂,居然是想要借刀杀人。 “我看到帮会的人斗殴,当时就想不至于吧?一边是颜家的人,一边是马来土著,在街上打了起来,动了刀子。 如果混乱中,有人一刀刺死了玉藻,我肯定要跟颜家打个天翻地覆。我们和颜家,手里全部都有军火。这要是打起来,整个新加坡甚至整个南洋都要乱了。 所以我就确定,他们是要玉藻的命。我立马就放枪,副官们也冲过来,我已经接住了玉藻,有人暗中给我下黑手。 那人反应很快,杀了我还有阿爸,阿爸一样会替我报仇,故而选择最近的。副官和我都在救玉藻上,差点就……”司行霈说到这里,声气有点沉。 “怎么?” “五姨太替我挡了一刀。”司行霈道,“那刀好像扎穿了她的肺,挥刀的人很用力,是想要一击毙命。”司行霈道。 顾轻舟脸色有点白。 司行霈说:“也没什么,我本就是要杀她的。死在我手里,更痛苦,还不如这一刀轻松。就是她死了,线索断了不少。她肯定知道很多的秘密。” 顾轻舟握紧了他的手。 她的声音很轻:“司行霈,感动是应该的,这没什么。你想想,她舍生忘死救了你。” “这不一样。当年你救我,才是舍生忘死,她这只是赎罪。只是,她说了一句话,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司行霈道。 顾轻舟就问什么话。 “她问我,你记得平湖三号院吗?”司行霈叹了口气。 顾轻舟不解。 她还要仔细问,电话响了。 司行霈不想接的,却又怕电话声太长吵醒了玉藻,故而走过去接了。 电话是医院里打过来的,裴诚的声音穿过了话筒:“花彦去世了。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这在意料之中的。 司行霈道:“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接。督军回来了?” 裴诚就道:“我会送琼枝和老先生回家,您别担心。” 司行霈点点头。 他挂了电话,想起花彦是死了,抓回来的人里,不知谁才是真正知道秘密的,估计要审很久。 这次钓鱼,鱼是钓到了,但鱼又死了,感觉是白忙活了一场。 除了司行霈想起一点陈年旧事。 “她是平湖三号院出来的孤儿,那么她娘家的父母和兄弟姊妹,都很有可能是她的同党。我要派人回国去抓他们。”司行霈道。 顾轻舟问:“他们会不会早得到消息跑了?” “谁知道呢?”司行霈道,“先去抓吧,看看可有突破。” 顾轻舟又问:“什么是平湖三号院?” 第1520章 不记得了 “平湖三号院是个福利堂,也就是后来的孤儿院。”司行霈道。 平湖是小镇子,镇子离岳城不远,后来建了很多的工厂,孤儿院也换了地方,甚至换了人经营。 那家孤儿院等于是消失了。 “……那次是跟皖南叛军起战事,打得挺惨烈。督军一开始的时候,是拿朝廷俸禄的,是‘奉命剿匪’。 可是没想到匪徒如此强悍,手里还有很先进的武器,后来才知道是广州党扶持了他们,他们并非单纯的土匪。 督军的情报出了差错,整个团都打散了,我不是跟在他身边的,也和他散了,那年才十四岁。我和几个人受伤,退回平湖镇时,发现此处连个医馆都没有。 当时我大腿被流弹划伤,不停流血,福利堂的人开了大门,请我们进去,还给我们疗伤。 那些年到处起战事,无家可归的人多不胜举,再也没有人肯要孤儿。孤儿院的人满为患,还要增加我们几个兵。 其中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看我年纪大不了她们几岁,就专门围着我转,照顾得很精心。 后来有个十五六岁的,挺刻薄的小丫头,就说你们这样殷勤,将来等他做了大官老爷,全部接了你们去做姨太太。 小丫头们差点和她吵起来,我那时候才十四岁,还没有开过荤,也是不知人情世故,不知道这是院长暗示那个大丫头来说的,希望我能领那几个孩子走,给她们一条生路。 我说现在还不行,我现在不是大官。等做了大官之后,我就来接你们,全是姨太太,好吃好喝! 也就是那么几句话,那些小丫头说十一二岁,看着也不过七八岁,又黄又瘦又丑,不成样子的,谁想要娶她们? 没过几年,我差不多就能自己立足了,但没有再想过回那家孤儿院,连自己说过的话也记不得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听了他的讲述,只叹了口气,问他:“那花彦,她就是那些小女孩子之一吗?” “应该是吧,可我哪里记得?”司行霈道,“不说女大十八变,单说我当时高烧刚退,有力气耍嘴皮子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力气认真去记人家的脸? 再说也记不住。哪怕是现在,我也没觉得五姨太长得有什么特色。我后来留意到她,是觉得她身段和你有点像。” 顾轻舟:“……” 她沉默了片刻。 司行霈又搂紧了她,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上次我去颜家吃饭,颜老跟我说,没人有资格把自己的生活寄托在别人身上。 当年聚众说笑,甭管什么用心,都只是说笑而已。因此要你记住,而且去兑现承诺,不现实的。”顾轻舟道。 司行霈就亲了下她。 他发现顾轻舟会学他了。 以前他总是哄着她,如今只要他不高兴,她就会想方设法的哄他,每一句话都说到他的心坎上。 “再说,我的私心当然是希望你永远只疼爱我,不希望你年少时记住什么人。”顾轻舟又道。 “放心。”他道。 顾轻舟嗯了声,她是很放心的。 “当时五姨太就说了这些吗?”顾轻舟想起了司督军,又问司行霈,“阿爸在场吗?” 司行霈道:“她说,你还记得平湖三号院里说过的话吗?你说等你做了大官,要给我们荣华富贵。 她是这样说的,督军在旁边没什么反应,听懂了也不会在意吧?再说,现在她人都死了。” 这么多年,五姨太对司行霈始终是有感情的。 顾轻舟以前还给她治过病,她的确在北方生活过一阵子。 她应该也是苏州爆炸案的遗孤,可能是叔伯私吞了徐、阮两家赔偿的钱,顺便把她送到了孤儿院。 而后有人密谋复仇,就把她接走了。 待她长成,她的同党又带着她回到了岳城,她成了司督军的姨太太。 上次司行霈回去,许诺给司督军的姨太太们一笔庞大费用,让她们自谋生路,任何人都会心动,只有年纪最小的五姨太拒绝了。 她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们的计划很完善,并不是绑架,而是直接杀人。 对象是那么小的玉藻。 玉藻一旦出事,别说司行霈,就是司督军也不会放过颜家,这不是三两句话能和解的。 司家和颜家大战起来,新加坡就要乱了,很多人可以浑水摸鱼。 除了什么复仇,最明显得利的,就是想要重新夺回新加坡等三府的马来皇室。 “可怜人,全是棋子。”顾轻舟道,“什么二十多年前的冤情,那只是幌子,他们肯定有个领头人。那人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以及仇恨。 他暗中跟马来皇室有牵连,要不然地点不会是新加坡。所有人都被他利用,为了他的目的。” 司行霈的眼神沉了下去。 “……如果不是五姨太那一挡,你怕是又要受重伤了。”顾轻舟握紧了司行霈的手,“从这点来说,我谢谢她,但是我不会感激她。她试图害死玉藻,那我也永远不会原谅她。” 司行霈道:“不必谢她,如果不是她,我早就躲开了。” 他们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心软的好人。 司行霈说罢,又低声对顾轻舟道:“你和玉藻先睡吧,我要去审问抓回来的那几个人。” 今晚他是别想睡了。 顾轻舟则道:“你先去医院,把阿爸接回来。花彦临终前那句话,你也要仔细解释给阿爸听。 很多事情,明明没什么的,非要遮遮掩掩,反而叫人心生狐疑。” 司行霈道:“好,我这就去。” 他果然把其他事先放下,去了趟医院,接回了司督军和司琼枝。 他也把五姨太那句话,告诉了司督军。 “……我只当是玩笑话的,也不认识她。”司行霈道,“至于她的目的,更是不清楚了。” 司琼枝听了,怔愣了很久。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父亲。 司督军的表情,倒好像比方才好转了许多。 “轻舟让你过来说的吧?”他问司行霈。 司行霈道:“嗯。” “叫你媳妇放心,你父亲还没有老到昏头的地步。”司督军道。 司琼枝暗暗松了口气。 第1521章 他才没有良心 司督军回了家,在大门口下汽车,就对司行霈说:“照顾好你媳妇,别让她太操心了。” 顾轻舟卧床之后,司督军就没有再见过她。 依照旧俗,公公是不方便往儿媳妇房里去的。 以前还能吃饭的时候在餐厅见面,或者顾轻舟去他那边。 “知道了,阿爸。”司行霈难得的态度温和,“五姨太的事,我还是要向您道歉,她是替我挡了一刀。” 司督军心中说没有疙瘩是假的。 然而怨恨都需要隐秘的土壤,慢慢发酵,才会形成仇恨。什么都说开了,摊开被阳光暴晒、被风化,最终成了一抔干土细尘。再也难以滋生怨怼。 “你混账归混账,却不会撒蹩脚的谎言。你说了没事,阿爸是相信的。你去忙吧。”司督军道。 司琼枝扶住父亲的胳膊,听了此话,心就彻底放下了。 她真害怕家里再次闹起来。 父亲和大哥没有罅隙,家庭才能和睦,父亲也能心平气和安享晚年。 父子俩错身而过。 司行霈连夜刑讯,从几十个人里,终于问出了五姨太的一位同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满脸血,吓得大哭不止,是被司行霈的刑讯手段吓破了胆子,“我没有见过神父,我不是遗孤,只有遗孤才见过他,我是拿钱做事的。” 司行霈就知道了,那些遗孤的首领,被他们称为“神父”。 “有趣的称呼,神父是代替神行驶权责的,而你们那个神父,是把自己当神了。有趣,西方文化渗透这么深,要是我,我就取名叫二郎神。”司行霈漫不经心评价着。 那人听了他絮絮叨叨的话,差点吓得崩溃,还以为他是说反话,也以为要继续新一轮的刑讯。 “真的是神父,不是二郎神。”那人哭道,“我是拿钱做事的,我不知道,求您饶了我!” 饶了他,并非说饶命。 落到了司行霈手里,逃不掉是必然的,死不了才可怕。 这人宁愿被一刀毙命,也不想再尝试司行霈的刑法了。 他什么都说,尽可能证明自己已经没了价值,让司行霈好一刀宰了他。 “……我听人说过,说神父替总督府做事,说他年纪很小。”那人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大声道,好像这句话能换来一个痛快的死法。 司行霈表情一凝。 他把此人关了起来。 等他从地牢里出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玉藻已经起床去练字了,两个儿子被佣人送到了司督军那边去了,卧房里只有顾轻舟。 顾轻舟问他:“如何?” 司行霈抹了把自己疲倦的脸:“我先洗个脸清醒清醒。” 他去了浴室,很快就出来了,脸上挂着水珠,湿了前襟,露出他结实的胸膛:“有了点蛛丝马迹。” 他把那人的话,全部告诉了顾轻舟。 顾轻舟:“也就是说,重点是两个:替总督府做事、年轻。你觉得这个信息可靠吗?” “这个信息,已经直指了某个人,可靠不可靠难说。”司行霈道。 顾轻舟:“牛怀古?” “对,牛怀古。”司行霈眼眸略微一沉,“你觉得是他吗?” 顾轻舟跟牛怀古接触过,他算是个四肢比较发达的人。肢体过度的发育,挤掉了大脑的空间,他看上去没什么智商。 当然,这也可能是假象,人家只是很擅长演戏罢了。 如果仇人就在护卫司署,那么他当初把顾轻舟千方百计弄进护卫司署,就是想让顾轻舟替他背锅吧? “我一开始,就觉得护卫司署的人拼命拉我去做长官很不合理,总感觉有什么阴谋。 如今看来,他们就是想要等东窗事发时,把‘神父’这个锅推给我——年轻,护卫司署,又心算过人,你想想是不是替我设计的?”顾轻舟不免莞尔。 司行霈的心却沉了沉。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怀孕了,再也不肯搀和护卫司署的事了。他们见我不能去护卫司署,索性让我退出所有的事,故而想要撞倒我,让我不能离开床。”顾轻舟说到这里,眉头微挑。 司行霈被她逗笑——这是多怕她? 他搂住了顾轻舟,凑在她耳边道:“司太太,你是威名震天下啊。如何,这次要帮我吗?” 顾轻舟抿唇笑了。 “没什么可为难的。不管是不是牛怀古,你就把炮口对准了他。”顾轻舟笑道,“继续你的钓鱼计划,肯定能把大鱼钓上来。” 说到这里,顾轻舟又对司行霈道,“咱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筹码是什么?” “赌牛怀古是不是‘神父’。我赌不是。如果我赢了,我就再也不想生孩子了;如果你赢了,我无论如何也要给你生个闺女。”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立马接下:“行,那就赌了。” 难得见太太情绪高涨。 经过了这次的事,司行霈已经不想要闺女了。 将来不管他怎么做,玉藻都会很尴尬。司行霈偏爱她,倒好像是可怜她;偏爱小女儿,又冷落了玉藻,于心何忍? 一视同仁就更难了。不管你自己如何考虑一碗水端平,其他人总能瞧得出亲疏。 而自己的感情,肯定也会有所偏向。 他不怕输,也不想让顾轻舟再辛苦生产了,就利落答应了。 “你答应得如此干脆,是有什么用心吗?”顾轻舟狐疑。 司行霈:“说好了要打赌,你居然问我要答案,这是作弊司太太。” 顾轻舟就笑了起来。 她看了眼外面明晃晃的骄阳,到处鎏金叠翠,就对司行霈说:“我想要出去走走,已经在房间里闷了很久了。” “医生说你还不能下床。”司行霈道。 顾轻舟:“那你把我抱到阳台上去,让我看一会儿阳光。” 司行霈搂紧了她。 他阖上了双目:“累了一晚上了,就想抱着太太,好好睡一觉,看什么阳光啊?热死了。回头等我醒了,带你看晚霞,好不好?轻舟乖。” 顾轻舟:“……” 被当做小孩子的司太太,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不成想片刻之后,她就跟着进入了梦乡。 家里人都在休息,只有司琼枝很忙,她要处理花彦的后事。 此事父亲肯定不想管了,大嫂又卧床不能动,大哥更是不会理睬。 这算是司琼枝处理得第一件重大家务,她有点慌了。 第1522章 出言不逊 五姨太的葬礼很简单。 司琼枝依照新加坡人的习俗,买了块很小的墓地给她,将她安葬了。 她下葬的时候,司家其他人都没有去,只有裴诚陪着司琼枝去了。 这两位都是医生,生死看得比旁人开,很难凝聚伤感,故而只是在墓地站了片刻。 “如果不是大哥及时设局,现在可能咱们参加的葬礼,就是玉藻的……”司琼枝立在墓前,对裴诚道,“我每次这样一想,就很难同情五姨太。” 裴诚握住了她的手。 “真的,人怎么可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当年我阿爸做了什么?难道他还能去炸了人家的工厂吗?”司琼枝又道,“再说了,爆炸案是意外,意外是天灾啊。” 裴诚就说:“仇恨是很痛苦的,这个痛苦如果有了个目标,就容易承受一点,好像把一切的发泄都放在那个目标上,自己就会减轻很多。” 故而,他们受到了那个“神父”的蛊惑,用其他无辜的生命来祭奠他们的“仇恨”。 就像裴诫和胡峤儿,他们的婚姻出现了问题,最大的过错是可以离婚,根本没必要弄到你死我活。 他们夫妻俩,一个风流不羁,一个不甘寂寞,在婚姻的抗衡是势均力敌的,都对不起彼此,却又因为全犯错了,反而谁也没资格指责谁。 如果不是裴家那位管事从中挑拨,裴诫也不会杀妻。 裴诫死了之后,那位管事才觉得自己的仇恨被释放了,故而对后来的裴谳留了一手。 可当年的爆炸案,到底跟裴家有什么关系,又跟裴诫和胡峤儿有什么关系? “……正义走了极端,就是邪恶了。”裴诚道,“他们不再是正义之师,而是邪恶之徒。” 司琼枝点点头。 她回到家里,把五姨太下葬的事,告诉了顾轻舟。 顾轻舟:“家里摆她的灵位了吗?” “阿爸的意思是算了。”司琼枝道,“大嫂,我知道这样很不好,毕竟她是救了大哥。可想想阿爸的感受,想想玉藻,我觉得咱们可以少一点良心。” 顾轻舟道:“我并没有说一定要摆的,只是问一句。我不同情她,也不感激她。她的付出是她自愿的,这是她的自我救赎。” 司琼枝点点头,松了口气。 她又对顾轻舟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多想想玉藻就行。” 顾轻舟失笑:“你怎么不担心你大哥有心理负担,反而担心我?” “他?”司琼枝想到他利用自己和玉藻,不由冒火,“我大哥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顾轻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司琼枝又道:“不过,这次有惊无险,也多亏了他。谁能想到五姨太是内奸?若是耽误下去,她提前下手,能把咱们家一锅炖了。” 想到这里,司琼枝打了个寒颤,对五姨太的感情更加复杂了。 她也不知是该恨她,还是太感谢她没有提前下手。 司琼枝有点心灰意冷。 以前在岳城的时候,家里的岗哨比佣人还要多。 她和父亲出门,总有副官跟着,看似威风,实则没什么自由,怕有人行刺。 到了新加坡,他们都以为是全新的生活,谁能想到事故自己找上门了,还是二十多年前的。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真正安逸的生活?孩子们最大的苦恼是功课做不完被老师骂,成绩不好被家长骂。男人最大的担忧是谢顶、女人最大的困扰是发福。”司琼枝道,“咱们不用担心哪一日炮火落在自己头上,也不用担心暗杀和行刺,那该多幸福?” 顾轻舟握住了她的手。 “总会有那一天的,否则咱们这代人不是白吃苦了吗?”顾轻舟道,“新生活会来的。” 司琼枝嗯了声。 司行霈处理完这些事,家里重新布防,他出海了一趟,去巡查军舰,这一走就是一周。 一周之后他回来,顾轻舟已经不落红了,每天可以在庭院和房间里散散步。 “……别再拖了,要给护卫司署设局,把牛怀古当作‘神父’,试试看能钓出什么大鱼。”司行霈道,“我还等着赢呢。” 顾轻舟点点头:“我已经好多了,可以出门了,我要去趟牛家。上次他儿子生病,我还借钱给他了。” “一起去吧。”司行霈道。 顾轻舟点点头。 他们的汽车很慢,到了牛怀古家里。 牛怀古家里很简陋,他妻子陪同着儿子去了英国治病,家里只有他。 今天正好休沐,他正摆弄一根钓鱼竿,打算下午去钓鱼打发时间,突然见顾轻舟和司行霈两口子联袂而来,他是吓了一跳的。 “司先生,司长官,你们这是……怎么突然就来了?”他忙找了件外衣披上。 他家房子矮小,屋子里很闷热。 整个楼道里,都散发着汗馊味,牛怀古很不好意思,急忙道:“咱们去冰室坐坐吧。” “不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顾轻舟笑道,“最近还好?” “挺好的啊。” 司行霈则端详他:“几次失败,牛局座没有气急败坏?果然好耐性啊。” 牛怀古道:“破案就是这样的,查得很辛苦,线索突然就断了。司长官,您是有什么线索想要告诉我吗?” 他还在想,司先生怎么知道他手头案子的进展? “不是,是很久不见了,特意来看看。”顾轻舟道。 牛怀古满头雾水。 司行霈又道:“牛局座年轻有为,你祖籍是哪里的?” 牛怀古愣了下。 他察觉到了司行霈的不怀好意,就支吾着说了自己的祖籍。 “真的吗?”司行霈则是很怀疑,“我看你的面貌,倒觉得你祖籍可能是江南一代的,苏州、岳城都有可能……” 牛怀古看向了顾轻舟。 他是很崇拜顾轻舟的,反而她丈夫阴阳怪气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自认为自己和顾轻舟的相处很合乎规矩,绝不会让顾轻舟的丈夫感受到威胁。 “哪有乱猜人家祖籍的?”顾轻舟笑道。 这次莫名其妙的访问,让牛怀古一个头两个大。 他坐不住了,给护卫司署打了个电话,问顾轻舟是不是去了护卫司署。 值班的秘书小姐说没有。 正好白远业也在护卫司署,牛怀古就把顾轻舟和司行霈刚刚的来访告诉了他。 白远业也是一头雾水:“你得罪了司长官吗?” 第1523章 警惕 牛怀古好久没见到顾轻舟了,他怎么会得罪她? 难不成是因为那件事? 牛怀古心中猛然一跳,预感不太好:她是知道了吗? 她怎么会知道? 那要怎么办? 白远业说罢,电话那头半晌没了回声,他就提高了声量,问:“牛局座,你还在?” 牛怀古回神,忙说还在,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坐在自家有点破旧的房子里,闻着汗馊味,任由热汗一层一层的出,心中盘算着应该怎么办。 然而,接下来却是风平浪静。 顾轻舟和司行霈什么也没做,而牛怀古每天怀着忐忑,也始终没去找过顾轻舟。 这么蛰伏,就是一个多月。 新加坡的暑天快要过去了,夜风不再炙热滚烫,反而添了几分凉爽。 顾轻舟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八个月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 她也等得不太耐烦了。 “他们怎么不行动呢?”顾轻舟问司行霈,“可别拖到我生产的时候。” “人家就是想要拖到你生产的时候。”司行霈道,“所以还要再等,最近他们还是不会有什么行动的。” 顾轻舟叹了口气。 怕什么就会来什么,司行霈的预测不会太偏离的。 “我怕是出不了力。”顾轻舟道。 司行霈:“不是说了都交给我?” 顾轻舟就耐下性子。 她这些日子很无聊,顾绍和顾缨常来看她,也会帮她带孩子。 偶然一次闲聊,顾轻舟问起顾绍,阮家怎么没有给他和顾缨说亲? “阿姐你不知道吧,他们学校有个女老师,可喜欢阿哥了。她爸爸是商会主席,还亲自跑到了家里去找阿哥。”顾缨憋了一个好大的八卦,终于能有机会说了。 顾轻舟脸上顿时就藏匿不住笑容。 “长得如何?”她问顾缨,“性格是怎样的?” 顾绍打断顾缨,表情格外严肃:“我说过了,我是不会结婚的。我崇尚自由,不接受婚姻的桎梏。” 顾轻舟的心,略微往下沉了沉。 顾缨在旁边哼哼:“阿哥你现在嘴硬。等你年纪再大些,旁人有家有室,有儿有女,你怎么办?” “旁人过旁人的。旁人过得再幸福,也不会转嫁到我身上。”顾绍很生气。 他站起身,说要出去抽根烟。 顾缨努努嘴:“他害羞呢。” 顾轻舟不觉得他是害羞,他好像钻入了死胡同。 她也跟着沉了心,如何启齿去跟他谈一谈? 他倒未必是期待和顾轻舟还有什么。相反,他非常清楚他和顾轻舟之间没有可能。 正是因为看得透彻,所有的希望都断绝了,他才这么确定自己一个人单身到老的决定。 他不会去破坏顾轻舟的生活,当然也不会凑合自己的生活。 正是如此,顾轻舟反而不知该怎么劝说他。 “你呢?”顾轻舟转而问顾缨,“你也好大年纪了。” “我……”顾缨脸微红,“这个我说不好。” 这就是有了眉目。 阮大太太肯定不会让顾缨这么飘着。 顾轻舟就放心了。 “阿姐,咱们出去吃饭吧?今天出去玩一趟。”顾缨道。 顾绍抽了根烟,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忙道:“轻舟还是别出门了,听说你上次出门就动了胎气。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顾缨撇嘴:“阿哥你这样最讨厌了,阿姐肯定在家里憋疯了,找个借口想要出门,咱们就应该多替她寻借口,你反而阻拦。” 顾轻舟就在旁边笑出声。 她如实对顾绍道:“缨缨说得不错,我是在家里憋疯了。上次我也跟司行霈出门去了,没事的。咱们出去吃饭。” 顾缨就说:“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海鲜馆子。新加坡最好的,就属海鲜了。东西新鲜,稍微有点手艺就能做得很好吃,随便一个小馆子,就能遇到惊喜的美味。” 这倒是实话。 顾轻舟怀孕以来,对鱼虾格外嗜好,一听到海鲜馆子她就很动心。 正好司行霈不在家,顾轻舟就跟着顾缨和顾绍出去了。 中途她和顾绍单独相处,她委婉想说几句,顾绍立马道:“我有选择自己想要生活的权力,是不是?” 顾轻舟:“嗯。” 顾绍:“我的选择,没有伤害其他人——除了徐歧贞,对不对?” 顾轻舟沉默听着。 顾绍继续道:“我的工资有一部分是存起来的,将来哪怕不继承家产,我也可以生活,而且我现在还兼职做了法语补习课,收入不菲。 将来我老了,不会麻烦兄弟姊妹,侄儿侄女,没有对谁造成伤害。我的父母才把我认回来,没有抚养过我,他们的荣耀也不应该系在我身上,对吧?” 顾轻舟哑口无言。 顾绍道:“轻舟,这是最后一次,行吗?以后你别跟我谈这些。” 顾轻舟笑道:“我还没有谈,就被你打断了。” 话题就揭过去了。 她跟顾绍和顾缨吃了一顿很好的海鲜宴,黄昏时候才回家。 在门口时,顾轻舟瞧见一名小贩追上司琼枝。 顾轻舟忙问怎么了。 司琼枝手里拿了几块钱:“我方才买了点水果,还没有拿到找零就走了,他跑了一整条街送过来。” 顾轻舟就回眸看了眼那个小贩。 小贩已经走远了。 “倒是挺有良心。”顾轻舟道。 司琼枝笑道:“现在的人很会做生意的,他知道我住在附近,常会光顾,没必要因为这点小钱落个坏名声,这才叫大聪明呢。” 顾轻舟点点头。 后来,司琼枝偶然下班早,看到那个小贩摊子上有她喜欢的水果,就会亲自去买一点。 她喜欢挑生一点的水果,稍微有点酸味,家里佣人买的总是太甜了。 顾轻舟那次出门之后,就在准备临盆,没有再出去过了。 医院里已经定好了床铺,她打算再过两周就住进去。 一转眼就到了新历十月。 五姨太的去世,对司家没有太大的影响,反而让司琼枝越发的警惕。 他们也把此事告诉了裴家、阮家和徐家。 徐家不太相信,阮家不以为意,只有裴家很戒备。 这天司琼枝下班,有点昏昏沉沉的,就打算步行去买点水果,让司机开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走近熟悉的小贩,司琼枝突然觉得他异常的紧张,眼神也很飘忽。 司琼枝见状,立马转身往后跑,奔向了自家的汽车。 她反应极快,汽车反应更快,副官在她奔跑过来的一瞬间就把汽车开过来将她挡在身后,同时撞向了小贩。 小贩立马拿出一把枪,对着司琼枝的方向一连放了三枪。 第1524章 土匪婆子 小贩一直很紧张,直到司琼枝逃开了,他才慌乱拿出了枪,想要补救。 假如他擅长演戏,这个时候就应该把枪暗中丢开,装作若无其事,被汽车撞伤或者擦伤。 到时候,只是司琼枝敏感,司家还要赔他一笔钱。 然而他太慌乱了。 没经过训练,也许他连枪都没怎么摸过,就要他做这等刺杀之事。 故而他眼睁睁看着司琼枝已经在车后,而汽车撞向了他,他根本没能力击中司琼枝。 在最慌乱的时候,他大约还在想着:“怎么瞄准?” 汽车一下子将他撞飞,手里的枪也脱手了。 副官一撞就后退,并不理会,把车子开到了司琼枝身边,大声道:“小姐快上车!” 司琼枝拉开了车门。 旁边其他的小贩惊惶乱窜,四下都是尖叫声,差点形成了踩踏。 汽车在险象中绝尘而去。 一路鸣笛,很快司府的副官们纷纷出动,将这条街围了起来。小贩再想要撤退,已经很难了。 他慌乱中爬起来,一条腿已经骨折,又急又疼就钻入了死巷里。 司府的副官们轻易就抓到了他。 司琼枝疯了一样,跨入了司府大门,一颗乱跳的心就归位了,她后知后觉的发抖。 如果她心存侥幸,再多逗留一分钟,那小贩就会举枪。 枪口对准了她的大脑,副官再开车撞大概是来不及。 哪怕她趴下,小贩也可以对着她的背后心补一枪。 她血流成河的时候,父亲怎么办,大哥和大嫂该有多伤心,裴诚呢? “没事,没事!”她不知发了多久的抖,旁边有人抱住了她。 她抬头,就看到了她的阿爸。 司督军浓眉微拧,心疼抱紧了她:“回家了,没事。” 司琼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爸!”她搂住了父亲的脖子,“我真的吓死了阿爸。” 司督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琼枝,阿爸在这里呢,什么事情也没有。” 司琼枝哭得打嗝。 好半晌,她的情绪才逐渐平稳。 副官们也把那个小贩抓了起来。 小贩身上多处骨折,满脸的血,看上去是挺惨的,可司琼枝恨不能再踹他几脚。 “关到地牢里去。”司督军道。 新加坡的总督府是不管这些纠纷的,而护卫司署的权威并不是很足,司家已经不相信护卫司署的任何人了。 小贩被抓到,并未移交给护卫司署。 司行霈很快就回家了。 顾轻舟也去看了。 小贩吓得厉害。 顾轻舟道:“这个人,看上去没什么心机,要么是死士,要么是无关紧要的人。不需要动用大刑,随便逼问,看看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司行霈点点头。 他们首先做的是,防止小贩自杀。 可刚动了私刑,小贩就死了。 司琼枝是医生,她亲自去查看了,对司行霈道:“大哥,咱们上当了,这个人有很严重的心脏疾病,他很容易死。现在死在咱们手里,咱们会不会已经上了人家的圈套?整条街的人都看到咱们抓了他。” “整条街的人也都看到他动了枪。”顾轻舟道,“不妨事,护卫司署闹上门,咱们也有话说。” 每次司行霈说什么时,司琼枝都很紧张,觉得他是傻大胆,可顾轻舟说话了,司琼枝的心就很稳定,只感觉她大嫂是运筹帷幄,心中有数。 司琼枝的惊慌一下子就停止了:“也对,咱们不怕护卫司署,更不怕总督府来理论。” “不,咱们不怕,是因为围绕着新加坡的军舰全是咱们家的。一旦有事,可以连总督府一锅端了。”顾轻舟道。 司琼枝:“……” 这位大着肚子的土匪婆到底是谁? 司琼枝一瞬间就觉得她不靠谱,非常像她大哥了。 “大嫂,您能理智点,别学我大哥吗?”司琼枝差点就要哭了。 顾轻舟笑道:“我这就是很理智的话了。道理有什么用,真相又有什么用?枪杆才是硬实力。你出生于军政府,难道不明白这个?” 司琼枝:“……” 司行霈在旁边笑出声。 见司琼枝还要说什么,司行霈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别再这里添乱。这是死士,他原本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要不然他一开始动枪就不会那么紧张。你以为他是怕杀你吗,他是怕死。” 司琼枝的脸色微收。 她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所有的悲悯都消失了,她有点麻木挪开了视线,后退了几步。 顾轻舟就道:“琼枝你先出去吧。” “大嫂,你一个孕妇,还是跟我一块儿走吧。”司琼枝挽了顾轻舟的胳膊,“这里交给大哥收拾。” 顾轻舟点点头。 她回头对司行霈道:“你知道怎么办的。” 司行霈略有所思:“知道,你去休息。” 顾轻舟就和司琼枝一块儿出了地下室。 司琼枝的情绪仍有点低落,好像心中一口气始终未散。 “已经过去了。”顾轻舟柔声对她道,“我们常会遭遇一点意外,有惊无险是大好事,享受劫后余生就可以了,太过于后怕,那只是徒添烦恼。” 司琼枝笑了笑。 她侧眸打量顾轻舟:“你跟我大哥越来越像了,你自己知道吗?” “知道,很早就知道。”顾轻舟笑道,“可能我本性就是如此,以前被压制住了,后来被他勾了起来吧。” 司琼枝有点羡慕。 顾轻舟就道:“很多人羡慕我跟他的感情,你不是第一个人。当然,她们后来都找到了伴侣,就不再羡慕了。” 司琼枝发现,顾轻舟也越发厚脸皮了,很会顺杆子爬。 “我才不羡慕。”她道,“我有阿诚。” 顾轻舟抿唇笑了。 司琼枝把顾轻舟送回了屋,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立马给裴诚打了电话。 她没说具体什么事,只说自己很想念裴诚。 “我等会儿做完事去找你。”裴诚道,“约莫九点左右。” 司琼枝点点头:“好,你过来吃宵夜吧,我叫佣人煮好。” 裴诚有点想约她出去吃,却又不好明目张胆说这种话,只得答应了。 等裴诚九点多下班到了司家,却发现司府门口聚了不少的人,看样子是警察局的。 他诧异。 司琼枝早已站在外头,远远迎接了他。 她拉着他走偏门。 “怎么了?”裴诚问。 司琼枝道:“今天街上有人放枪,他们来了解点情况,没什么大事。你进来吧,有好吃的。” 第1525章 突然很陌生 司琼枝觉得,在见到裴诚之前,这个晚上惊心动魄。 可裴诚一来,一切都安静了,所有的魑魅魍魉都退散了,她甚至闻到了花香,好像是桂花,又像青龙木的花香。 “我家厨子做的海鲜粥和水晶饺子,都是最美味的,你尝尝。”司琼枝道。 不远处的大门口,声音慢慢小了,逐渐听不到了。 裴诚这才放心。 他看司琼枝脸上毫无异样,就问她:“你家里其他人呢?不等他们吗?” “咱们俩吃个宵夜,还要等他们?你觉得我们家人如此没眼色,还是如此轻待你?”司琼枝笑问。 裴诚也无奈笑了,扶了下眼镜。 等他吃完了离开的时候,司家大门口的人已经散开了。 司琼枝送裴诚到了他自己的汽车旁边。 裴诚握了她的手,突然问:“你真没事吧?” 司琼枝不是这种黏糊的性格,她下班之前特意和他打过了招呼,也知道他下午的手术很累。 把他叫过来吃宵夜,其实是让他多跑一趟,这不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他知道司琼枝肯定有什么,却不方便告诉他。 司琼枝回握了他的手,犹豫了下:“阿诚,我其实是很想见见你。我下班的时候遇到了枪击,若不是我反应快一点,就要被打死了。” 裴诚一瞬间白了脸。 他握紧了司琼枝的手:“你伤到哪里了?” “没有,我躲开了。”司琼枝笑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挺好的,你刚才看到警察过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没什么伤,就是很想见见你。” 裴诚不顾副官们在不远处看着,用力把司琼枝带入了怀里,抱紧了她。 他的双臂很用力,想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琼枝,我发誓我以后不偷懒了。”裴诚的声音有点哽,“我每天送你回家,这是男朋友的义务。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尽到责任。” 司琼枝失笑:“哪跟哪儿啊?我有副官开车的,他比你身手灵活。” 裴诚没有松开。 这不是谁比较灵活。 万一司琼枝今天真的出事了,那么他的后半生都要陷入自责里。 他没有保护好她。 “从明天开始,直到你嫁给我,我都要送你回家。”裴诚道。 司琼枝:“……” 早知道她就不打电话给他了。 让他辛苦,她其实很过意不去的。 他们俩出身富贵,工作不是为了糊口。少了这样的强迫性,就全靠自己的责任支撑,司琼枝知道这样是很累的。 她想要给他更多的体谅。 “那好吧。”她道,“明天再说。” 翌日,司琼枝刚到餐厅,却发现裴诚已经到了。 他居然来接她上班。 好在家里人还没有来。 司琼枝怕他们打趣,立马拉了裴诚:“走吧,咱们去外头吃,我想吃蛋糕了,家里的早餐没意思。” 裴诚知她害羞,就顺了她的意,两个人一块儿走了。 早餐时,司行霈快要吃完了,才想起问:“琼枝还没起床?” 佣人就说:“裴少爷很早就来了,三小姐说出去吃,两个人就一起走了,没用家里的。” 顾轻舟偷笑。 司行霈道:“偷偷摸摸的干嘛,又不是不让他们好?” 顾轻舟道:“她就是怕你打趣她,才偷偷摸摸的。她脸皮薄,不像你。” 正在说笑,派出去的副官经过一夜的搜索,已经拿了消息回来。 副官恭敬道:“师座,昨晚死的那个小贩,是苏州人,跟咱们差不多同一个时间到新加坡的,他前些日子昏倒,就知道自己有了心脏病,怕是活不成。” 司行霈放了筷子,脸微微下沉。 看来,这个人不是临时棋子,而是一直存在的。 后来他生病了,就打算用命换更高的价格。 故而他来刺杀司琼枝。 司家最近只有司琼枝和司行霈两个人出门,其他人几乎是闭门不出的。 家里的内奸消除,想要刺杀司行霈太难了,只好转而对司琼枝下手。 “师座,我们还查到,此人前天晚上在一家饭店出现过,那是警察局的牛怀古吃宵夜的时候。”副官继续道。 司行霈眼睛顿时一弯。 他含笑看向了顾轻舟:“这倒有趣,仔细说说。” 顾轻舟无奈摇了摇头。 “饭店老板说他很晚才来的,正好牛局长吃完了,两人一块儿出去,在门口说了几句什么就散开了。”副官道。 司行霈又看向顾轻舟。 顾轻舟就打断他:“得意什么?这不能说明他就是牛怀古的人。” “那如何才能说明?”司行霈问。 “把人交给总督府,用你的名义出面。”顾轻舟道,“请牛怀古去总督府解释。” 司行霈觉得此事不错。 他果然叫人把那个人抬到了总督府,并且亲自去见了弗尔斯总督。 总督一听说此事,当即大怒:“华民护卫司署的警察局亲自陷害良民?” 于是,总督府的召见命令,很快就传到了护卫司署。 “哪位上校?”白远业和牛怀古接到命令的时候,都懵了。 新加坡很多人都不知道如今保卫他们安全的,并不是英国海军,而是英国海军的雇佣舰队。 这些舰队属于司行霈的。 偶然听说舰队上校,牛怀古的头都大了。 英国人说了两遍司行霈的名字,他才听懂,然后心就往下沉。 他觉得是自己做的事败露,顾轻舟生气了。 “我要去趟司家。”牛怀古道。 白远业脸色阴沉:“牛局长,你还是先去总督府交差吧。来人,带牛局长去总督府。” 牛怀古道:“不是的,白长官,这中间是有误会的,我要去跟司长官亲自解释。” 白远业一向温和,此刻却变了脸,铁面无私道:“你去总督府解释更好。” 牛怀古诧异看着白远业。 不知为何,他觉得白远业突然针对他了,好像不再是多年的老朋友,而是个陌生人,看着他落水,不拉一把,反而往下面扔石头。 “我……我要去趟司府!”牛怀古大声道。 白远业也站了起来。 他神色冰冷,居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倨傲,像久居高位的人那样不苟言笑:“来人,带牛怀古走!” 在护卫司署,白远业才是最高长官。 几位警察没办法,只得上前押牛怀古,并且告罪:“局长,你去总督府慢慢解释,别跟白长官怄气啊。” 牛怀古回头看了眼白远业。 白远业站在二楼看着他。阳光很强烈,白远业站在阴影里,身影修长,好像笼罩了一层黑雾。 牛怀古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他的冷笑。 第1526章 替身 白远业冷漠看着他精心培养的下属,被人送到总督府去。 “可惜了。”他喃喃自语。 真可惜,这个人是牛怀古。 虽说牛怀古年轻有冲劲,可到底不如顾轻舟。 假如顾轻舟没有怀孕,那么她作为“替身”该多合适? 她聪明狡猾,年纪轻轻就饱受盛名;她背后有人指使,她利用二十年前的旧事替自己谋福利;她来到新加坡之后,很多人跟着来了,然后才出事。 白远业当初用尽了办法,让顾轻舟进了护卫司署,给了她地位和权势,就是把她放在蛛网上,作为替身。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顾轻舟怀孕了。 她这一胎还格外娇贵,总是闹毛病,时不时要卧床半个月。 顾轻舟更加能服众,说她是“神父”更有人信。不管苏州爆炸案时她有没有出生。 牛怀古当然也行,因为牛怀古很蠢,不知不觉踩了很多陷阱,他根本没办法辩白自己。 白远业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把一个小文件袋放在自己身上,起身下楼。 秘书小姐问他:“您要下班吗?” “我的腿最近很疼,要去做个手术,可能要去香港吧。”白远业道,“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去找司副长官。” 秘书小姐诧异:“可是……可是她还在怀孕啊……” “无妨,直接去找她就是了。”白远业道。 说罢,他就离开了。 他在新加坡到处转圈,最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不知去向。 顾轻舟和司行霈第二天才去总督府,见到了牛怀古。 他被关了一夜。 牛怀古憔悴了很多。 一见到顾轻舟,他就惭愧低下了头。 “牛局座,你知道你被指控的罪名吗?”顾轻舟问他。 牛怀古道:“知道,我涉嫌买凶谋杀司琼枝小姐。但是司长官,我真的没有。” 顾轻舟神色安静,几乎不露情绪:“可有人看到你收买了他,那个人已经死了,你怎么解释?” 牛怀古又叹了口气。 他用力搓了几下脸,这才道:“司长官,我有件事想跟你道歉。” “你说。” “……我和我太太出身都不高,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新加坡最好的学校,说我儿子智力跟不上普通孩子,建议我们在家里请家教。 我太太很着急,一连走了好几个学校。人家听说我们是被拒绝过的,都挑三拣四。 剩下的路,要么就是把孩子送到马来人的学校去,要么就是送到英国去。我太太不甘心,跟我哭诉了很久。 我欺骗了很多人,包括你。我想要把孩子送到英国去读书,一来没有人脉,二来没有钱。 借钱出国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开口?既然没能力,就把孩子送到差一点的学校好了。可孩子才那么小,谁能判定他将来一定是下等人?”牛怀古痛苦道。 上次顾轻舟和司行霈去找他,他还以为事情败露了。 到目前为止,没多少人知道他孩子的情况,只当他是出国治病。 钱是顾轻舟借给他的,人脉也是顾轻舟帮他找的。 他深感愧对顾轻舟。 然而面对孩子的前途,一点愧疚又被压下去了。 “没关系。”顾轻舟的声音仍是很淡,“如果我的钱和我找来的人脉,能给你的孩子一条路,我很高兴。 说实话有时候很难,越是在乎对方的看法,越是难。我是护卫司署的长官,你不能没了工作和前途,你怕我对你有意见,我也能理解。” 牛怀古抬眸看着她,这个瞬间,他差点落泪。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我会尽快还钱给你。” “不用了,那笔钱你不用还,以后替我做事就行了。”顾轻舟道。 牛怀古不解看着她。 他心下发虚:要他做什么事? 然而他嫌疑尚未洗脱,最轻也是革职,重的可能判刑坐牢。 想到远在英国的妻子和儿子,牛怀古心下一片冰凉,觉得顾轻舟能救他,让他去死都行。 “我要做什么?”牛怀古问。 顾轻舟终于笑了下:“你先洗脱冤屈吧。” 牛怀古看到她笑,心莫名就落地了。他觉得这一刻,顾轻舟的话是真心的,她真不介意他的欺骗。 欺骗当然不好,可谁没有有苦难言的时候? 案情牛怀古也了解了,他如实对顾轻舟道:“那天晚上,的确有个人找我,但我不认识他。”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人,当时莫名其妙。 “他拦住我,跟我说他想要报案,我让他白天去警察局,他说不行,他害怕警察局,他以前在街上摆摊被警察局的人打过。 我再三跟他保证,警察局的人不会打他。他纠缠了我很久,我连宵夜都没吃好,就把他叫到了门口。 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哪一件事要报警,他说是他老婆经常打他。他还把胳膊上的伤口给我看。 我瞧着是钝器击打,还烂了。我当时目瞪口呆,跟他说这个警察局不管的,新加坡没有如此立法。 男人被老婆打,不还手就罢了,居然还想要报警,我闻所未闻。他纠缠了一会儿,见我说得肯定,就很委屈的走了。”牛怀古道。 他从未想过这是圈套。 牛怀古生活在一个很普通的圈子里,他自身没有太多的油水,也跟人没啥利益纠葛,所以他遇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也只是觉得对方奇怪,而不是怀疑别人要害他。 他没有危机意识。 “……我现在是知道了,他故意让人看见他和我在一起,做成是我买了他去杀人的假象。”牛怀古叹气。 人生第一回如此遭遇,他真的很懵。 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死前最后一点蛛丝马迹,就是跟牛怀古有关。 牛怀古也是现在才知道,司行霈放弃了国内的军权,并非真正隐退,他们对新加坡是有控制力的。 就连总督府,不也要求着司行霈吗? 如今让他跟司行霈去讲理,怎么讲得清? “这是事实吗?”顾轻舟问他。 牛怀古道:“是的。” “那我相信你。”顾轻舟道,“既然你欠我的钱,又欠了我人情,接下来就替我做事吧。我要你就在总督府里,至少呆半个月。 你可以表演得神经质一点,像你就是做贼心虚的人。你放心,他们哪怕打你,也不敢打坏,我这边有分寸。” 牛怀古忐忑看了她一眼。 顾轻舟就问他:“我一直相信你的,这次你相信不相信我?” 第1527章 钓鱼之后撒网 “相信不相信我?” 当牛怀古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只是思索了三秒钟就点头了。 “我相信您的,司长官。”牛怀古道,“既然您觉得我无罪,需要我扮演嫌疑犯,我能做到。” 顾轻舟又笑了:“不怕我坑你?” “您如果想要坑我,手段多的是。”牛怀古道,“我从一开始跟着您做事,就知道您很厉害。 后来几次案子,也证明有您在的时候,容易很多。我自己处理案子的时候,手头积累了很多,都弄不明白。 我相信您的。您的智商于我,是人与猩猩。您如果要害我,我哪怕不相信您也无法反抗。” 顾轻舟被他逗乐。 司行霈在旁边听了半晌。 事情办妥了之后,夫妻俩离开总督府,叮嘱总督府的人要仔细查。 “要拿到铁证,否则我们落个以权压人,以后没办法在华民圈子里混。”司行霈道。 他带过来的人反应给总督听。 弗尔斯总督很尊重司行霈,除了司行霈让他大赚了一笔,也是因为他很尽忠职守,让弗尔斯总督面子上有光。 “放心吧,不会稀里糊涂结案的。”总督回答。 司行霈带着太太回家。 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想到了什么,自己笑了起来。 顾轻舟狐疑打量他:“有什么可笑的吗?” “不是可笑,而是欣慰。牛怀古那些话,挺有意思的。你的确是声名在外。”司行霈道。 顾轻舟说:“这么多年了,做过什么总有痕迹的。其实都归功于王珂。他给了咱们那么多的钱,还帮我写了一本传记。” 如果不是王珂,顾轻舟也很难扬名天下。 虽然她也没想过要出名。 不过,名声也有好处的,在很大程度上能起到震慑作用,除非那个人自不量力。 稍微有点自觉的人,都会避开顾轻舟,不敢设计陷害她。 “是啊,得谢谢他。不过,他也要谢谢你,你的经历成就了他大作家的名声。”司行霈笑道。 两人都是得益者。 回到了司府,顾轻舟坐下之后要了一杯凉水,司督军就亲自过来了。 此事他是很关心的。 “如何?”他问顾轻舟和司行霈,“牛怀古是背后的人吗?” “不是,背后的人应该是白远业。”顾轻舟说,“他把牛怀古推出来,就是为了转移视线。” 司行霈也说:“我已经想到,一旦牛怀古落网,最终的计划就要开始,白远业肯定要先离开新加坡,再运筹帷幄,所以我派人去堵住了他。” 司督军诧异:“堵住了吗?” 司行霈看了看手表:“应该是抓到了。” 司督军微微蹙眉:“万一错了呢?他可是护卫司署的长官,你们这样做,等于是蔑视了护卫司署的权威,这个机构即将崩塌。它真的崩塌,绝大多数人失去了约束,对咱们没好处。” 一个白远业,一个牛怀古,算是护卫司署的两根顶梁柱。 “阿爸您放心吧,我们是合理推测。排除了牛怀古的嫌疑,就只剩下白远业了。他自以为黄雀在后,让司家和护卫司署争斗,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实则做得太明显了。”顾轻舟道。 司督军不解:“你如此肯定?” “嗯,因为我买通了秘书林小姐,她以前给我做秘书的,我知道她很虚荣很缺钱,也很好收买。 牛怀古被抓的时候,秘书小姐就在白远业身边,她看到了白远业的表情——很得意,而且和牛怀古撕破了脸。 因为他确定护卫司署不会再存在了,他和牛怀古也不会再有机会共事。他这个翻脸,就等于告示了一切,他在背后操控着。”顾轻舟道。 司督军听了,沉默了片刻才问:“那接下来呢?审问他吗?” “不,接下来是演戏。”司行霈道,“把白远业先关起来,我们都不去见他,等事情差不多成功了,再看看他们藏了多少势力。” 这次不是钓鱼,而是撒网。 每个落入网里的鱼,都别想跑掉。 顾轻舟道:“阿爸,我们估计了下,事情爆发不是今天,而是要等我生产的时候,他们想要让司家放松警惕。” 司督军道:“但愿这次能成功。” 接下来的几天,护卫司署正常工作,牛怀古和白远业却都不在。 司家派人去了趟护卫司署,想知道他们给个什么解释,护卫司署的人却说白长官不在,需要等待。 “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们一个交代?”司家的副官问。 护卫司署的人说:“要等白长官回来。” 这么一拖,就足足拖了半个多月,顾轻舟终于到了临盆的日子。 她提前两天住到了医院,司行霈把玉藻和两个孩子交给司督军,自己和司琼枝都在医院陪同顾轻舟。 “名字真的要叫青庄吗?”司琼枝很牙疼,“读音有个字跟你的名字撞啊,而且很难听。” 顾轻舟笑:“这话你敢跟阿爸说吗?” “我不敢啊,可阿爸已经毁了两个孩子的名字了,不能再毁一个。”司琼枝道。 顾轻舟就问她:“你是有什么好的名字吗?” 司琼枝道:“叫怀仁如何?” “怀仁,读音像坏人。”司行霈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你这个做姑姑的,是有多恨我儿子?” 司琼枝:“……” 原来,再好的名字也经不起挑刺。 她心里有好几个名字的,但将来她也要生孩子,需得备用。 又过了两天,顾轻舟傍晚的时候,羊水开始破了。 “要开始了吗?”司琼枝和司行霈一样紧张。 顾轻舟被他们弄得很不自在,就道:“还早呢,这才哪到哪?琼枝,你去帮我买份冰淇淋。” “能吃冰淇淋吗?”司行霈诧异。 司琼枝道:“可以的,不能喝水、不能吃饭。孕妇等待生产,长时间无法忍耐,冰淇淋既能解渴也能提供体力。” “不怕冷吗?”司行霈又问。 顾轻舟道:“没事,反而能刺激生产,这是琼枝的吴老师说的。” 司行霈这才放心。 司琼枝就转身走了,怕自己呆在顾轻舟身边,先把自己急死。 第1528章 维护 司琼枝从病房出来,去了冰室。 冰室在他们肿瘤科室的后面,抄近路的话,需得绕过他们自己的科室。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新加坡的新历十月仍然暑气逼人,墙角蛩吟阵阵,微风里带着海水的咸湿。 司琼枝刚绕到肿瘤科室那条路,就瞧见裴诚路过二楼。 他好像刚结束一场手术,脚步有点慢,身上的白大褂也黏糊糊贴着他,眼镜拿在手里。 他太累的时候,就会把眼镜取下来,反正整个科室他都很熟,借助模糊的光就能回自己的办公室。 司琼枝有点心疼。 正好有个护士路过。 司琼枝拉住了她,对她挤出满满的笑容:“你能去帮我买份冰淇淋,送到妇产科室,给司太太吗?” 护士知晓司家拥有医院四成的股份,也知道司琼枝即将是裴家的少奶奶,过了明年这个医院就是她和裴诚的。 这是未来最大的老板。 老板好言细语,拜托她去买个冰淇淋,只要不是脑子有坑的,都不会拒绝。 护士受宠若惊:“要什么样子的口味?要不要给您也带一份?” 司琼枝说不用了,又说买一份樱桃味的。 她还掏出钱给了护士。 护士欢欢喜喜去了,司琼枝则转身进了肿瘤科室。 她刚走到三楼,就看到有人把裴诚堵在三楼的楼梯间。 裴诚正要戴上眼镜看个仔细,那人却一把夺了他的眼镜,笑道:“裴医生,你这个眼镜挺好看的,送给我行吗?” 裴诚听出了她的声音,是马来皇室的公主伊莎贝尔。 他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楼梯下面传来一声厉喝:“伊莎贝尔!” 一阵风卷了上来。 伊莎贝尔还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眼镜已经被来人夺走了。 她这才看清是司琼枝。 伊莎贝尔本能怯了下,她也知道司琼枝是裴诚的未婚妻了。 “公主殿下,抢人家眼镜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你是土匪强盗吗?稍微要点体面不行吗?”司琼枝道。 说罢,她就把裴诚往身后推了推。 裴诚站定,戴上了眼镜,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无声笑了,浑身的疲倦一扫而空,他眼眸灼灼看着司琼枝。 他不顾伊莎贝尔恼怒的脸,暗自心花怒放。 “怎么叫抢?”伊莎贝尔果然恼羞成怒,“裴医生是人,又不是东西,人怎么抢?” 司琼枝立马瞪眼:“我说你抢了他的眼镜,你听不见我的话吗?就你如此聋的,还想抢人不成?” 伊莎贝尔就差点气成了一只河豚,整个人都要炸了。 “抢人就不必了,你又抢不走。你自以为很美丽,和我相比不过尔尔。裴医生最有眼光,他知道谁是最好的。”司琼枝道。 裴诚就搂住了她的腰,补刀道:“琼枝是最好的。” 伊莎贝尔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她死死握住了拳头,对着司琼枝笑了下:“司小姐,还没有到见分晓的时候,你别太得意!” 她自以为笑容美丽,实则气得太狠,那笑容格外狰狞恐怖。 司琼枝不为所动的翻了个白眼。 她挽住了裴诚的胳膊,两个人上楼,去了裴诚的办公室。 裴诚觉得今天的司琼枝太帅了,简直是将门虎女,伶牙俐齿得如此可爱。 想不久之前,他还苦恼她的刻薄,如今却是欣喜不已。 一回办公室,他就忍不住将她按在门上,狠狠亲吻了她。 司琼枝快要窒息时,才推开了他。 “我很高兴。”裴诚道,“谢谢你如此维护我。” “那当然,你是我男人嘛。”司琼枝喘气说,“有些话你说出来不够风度,那么我来。” 裴诚又笑了。 司琼枝的呼吸慢慢平顺,又觉得不太对劲:“她怎么又来了,这次是她自己生病还是其他人?” 上次弗尔斯小姐出院,伊莎贝尔就跟着走了,司琼枝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她。 她突然杀个回马枪,司琼枝有点意外。 “弗尔斯小姐说有点不舒服,想要做个复查。下午才到,说要住几天。”裴诚道。 司琼枝错愕。 弗尔斯小姐是她的病人,她已经做好了安排让她出院,就是说她的肿瘤暂时不会复发。 突然又要住院,是什么情况? 司琼枝推开裴诚:“我得去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诚拉住了她:“她重要,还是我重要?” 司琼枝笑出声。 她踮起脚尖,把他的眼镜摘了下来:“裴医生,你居然也会幼稚吗?” 裴诚没了眼镜,顿时就温顺得像只小猫,伸手去摸司琼枝:“快别闹,眼镜还给我。” 司琼枝把他的眼镜放在桌子上,免得他跟自己捣乱:“你来找吧。” 裴诚找眼镜的时候,就让开了门,司琼枝跑了出去。 等裴诚把眼镜带好,司琼枝的脚步已经下楼了,他无奈笑了笑。 他是真的很累,想要洗个澡小憩片刻,故而没有去追司琼枝。 他的办公室里有个小卫生间,平时能冲澡。 书柜里也有他的换身衣裳。 裴诚就去洗澡。 水声放了起来,他就没听到自己办公室的门上轻微的响动。 司琼枝去住院区看弗尔斯小姐,走到了半路上感觉有点奇怪。 住院部外面有个小房间,专门给家属准备的,没有床,只有椅子。晚上可以打地铺,反正新加坡一年四季也没几个冷天。 平时这边大约三五人,多的时候十来个人。 可司琼枝路过时,发现整个家属区坐满了人,而且全是低头或者挡住脸在休息。 “难道是弗尔斯小姐带过来的人吗?”她正在狐疑着,心中预感不太对,打算先回去叫来副官。 不成想一转身,她就遇到了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可能是哭过了,眼睛有点红肿,灯火下她那双眸子似幽蓝的大海,格外深邃美丽。 美丽里,生了一株带毒的藤蔓,缠上了司琼枝。 “司医生,你是来看弗尔斯小姐的吧?”她冷笑道,“怎么了,不继续往前走吗,住院部还没有到呢。” 司琼枝的后背莫名爬上一层冷意。 她默默后退了两步,然后就撞到了一个人。 司琼枝转身,看到一个高大的汉子,静静站在她身后。 第1529章 食人花 那人很高,差不多赶上了司行霈,居高临下看着司琼枝。 司琼枝眼疾手快,突然飞起一脚,踢中了那人的胯下。 汉子没有想到能中招,几乎疼出了眼泪,手里的枪哐当落地了。 司琼枝立马捡了起来。 伊莎贝尔对这一变故惊呆了,上前就想要抓住司琼枝。 司琼枝回手,一巴掌重重扇在她脸上,把伊莎贝尔差点打懵了,然后挟持住了她,枪口对准了她的后脑。 家属休息区的人陆续出来,个个都是身形彪悍,全部带了枪。 “别动!”司琼枝的冷汗浸湿了后背,她一只手捏稳了枪,另一只胳膊死死勒住了伊莎贝尔的脖子。 伊莎贝尔先是被她打懵了,然后又被她勒得喘不上气。这位公主跟司琼枝差不多的身高和体重,却远远没有司琼枝能站一台手术五六个小时的体力。 司琼枝是医生,这双手又稳又重,伊莎贝尔直翻白眼,声音微弱:“放开我,你放开我……” 走廊上形成了对峙。 司琼枝发现得及时,又有伊莎贝尔捣乱,她还没有深入狼窝,她瞧见远处的住院部和休息区,时不时冒出人来,可后面却只有医院尖叫的护士。 于是司琼枝挟持了伊莎贝尔后退,把自己靠在了墙角,让后背处于安全死角。 “小姐,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是保护公主的,不是坏人。”对面有个汉子走过来,试图和司琼枝讲道理,“你先松开我们公主。” 司琼枝不理会。 伊莎贝尔去挖她的胳膊,已经在她手臂上挖出血痕累累,徒劳挣扎:“你放开!” 司琼枝额头布满了汗,不知是疼的还是累的。 她忍无可忍,对着地板放了一枪:“后退!” 子弹击中了地面,然后反弹到了天花板,最后却把旁边医生办公室的窗户打碎了。 杀手们大惊。 这个走廊修建得很豪华,地面是大理石的,结实不容易打穿,子弹容易反弹,那么只要开枪,所有人都不安全,可能最后子弹会击中自己。 “小姐,您放松!”汉子一身冷汗后退了两步。 他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也跟着退了两步。 他改变了策略,不再哄骗司琼枝,而是道:“小姐,你这样是毫无意义的,你知道今天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全部都在这里,还有数十名住院病人,以及弗尔斯小姐。我给你三分钟,你如果不放开公主,我就杀一个护士。” 说罢,他再次一挥手。 一名杀手进了住院部,抓住花容失色、瑟瑟发抖的护士。 枪口对准了护士,护士吓得大哭大叫:“司医生,救命啊司医生,我什么也没做,我不想死啊。” 汉子故意笑了下:“原来小姐是医生啊?挺好的,医生都要救死扶伤,小姐愿意看着她死吗?” 司琼枝眼神格外的镇定。 可能是身处险境,把她一生全部的聪明才智都激发了。她想起她大嫂说,遇到了问题先冷静,把全部精力放在问题上,什么后怕先丢开。 怕死的人,往往是死得最快的人。 此刻,她没想过恐惧,她只想到这些人要做什么,也想到她手里的公主。 “可以,你开一枪,我就在你们公主身上开一枪。”司琼枝毫无人性的说,“你威胁不了我,这家医院我是董事,只要我活下来,怎么编造护士医生甚至病人的死因,都可以。来吧,你先开始。” 小护士听了她的话,整个人吓得双目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汉子狠狠咬了下牙:“董事?怪不得如此厉害。” 司琼枝笑而不答。 “你想要什么?”汉子让手下人把晕死的护士推回去,他又往前一步,想要找个角度,出其不意击毙司琼枝。 然而他也知道,在这个走廊上开枪,很危险,可能子弹打穿司琼枝,也会反弹到公主身上。 如果公主死了,他们这些人活着也没了价值。 公主是他们的主子。 “蠢货,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司琼枝冷冷道,“你如果知道,就不会问我要什么了。” 汉子一惊。 伊莎贝尔拼了命,大声道:“她就是司家的人,司行霈的那个司家。” 汉子神色骤变。 司琼枝这个时候就明白,他们是借助保护公主,偷偷藏在这里,目标不是肿瘤科室这些人,而是司行霈和顾轻舟。 伊莎贝尔还想要说什么,司琼枝快速出手,狠狠在她额头敲了一枪柄,一下子就把她的额头砸出了血。 她疼得头晕眼花。 她记忆中的司琼枝,是个矜娇傲气的大小姐,是个漂亮的花瓶,借助家庭的权势在医院做了医生。 不成想,她居然是一朵食人花。 “公主,出师不利吧?”司琼枝轻轻在她耳边说,“你再挣扎,我就先勒死你。” 伊莎贝尔见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只得停止了,心里又急又怒,不停给对面的汉子使眼色。 汉子只得先退了出去。 走廊上数十人,拿着枪和司琼枝对峙。 伊莎贝尔想要等司琼枝体力不支的时候甩开她,不成想她自己的双腿先站软了,而司琼枝的胳膊,没有丝毫的松懈。 她一直觉得司琼枝是个花瓶,毫无用处,却不知医生的艰苦。 司琼枝经过几年从医的磨砺,已经是一把利剑了。 裴诚在办公室里睡了一觉。 他洗了澡之后,躺到了沙发上,他对自己说休息五分钟就去找琼枝,也要去妇产科看看。 可今天一台手术做了六个多小时,加上昨天没休息好,他的体力太过于透支,不知不觉就睡了很久。 他惊醒时一看手表,已经睡了半个小时。 “琼枝说去看看弗尔斯小姐,还没有回来吗?”裴诚坐了起来。 他重新洗了一把脸,打算去找司琼枝。 然而等他开办公室的门时,却发现门无论如何也拉不开了。 他这个办公室的门,外面是有个锁扣的,可以从外面挂上大锁,门上也有暗锁。 裴诚见状,就知道大事不好。 他用力再拽了几下,门纹丝不动,反而把里面的把手给拽了下来。 裴诚大惊失色,不知司琼枝现在是什么处境。 第1530章 狗进来了 裴诚拿着拽下来的门把手,心中很澄澈:伊莎贝尔要对琼枝下手了。 他用力把门把手摔在地上,推开了窗户。 裴诚有点恐高,这事他从未告诉过旁人。 他的职业是医生,平素也不需要爬高,故而没什么影响。此刻他往下一看,差点吐出来。 他的心狠狠直跳,无法自控的出汗——恐高导致他心律失常,胃里翻滚,眼前发花。 然而司琼枝身处险境,他不能躲在办公室里。 裴诚死死咬住了牙,把自己的几件大褂全部找了出来,快速撕开做成了简易的绳子。 绳子一头系在办公桌的桌腿上,另一头握在手里,裴诚爬上了窗台。 他尽可能不去看下面,贴着墙壁,死死抓住衣裳的布料绳,慢慢往下滑,终于勾到了三楼的窗台顶端。 他的眼神一刻也不敢乱移,人顺着窗台的旁边勾了下去。 三楼的办公室窗口没有关紧,裴诚小心翼翼勾开了窗户,爬了进去。 进去的瞬间,他所有的克制好像都消失了,整个人出现了生理性的颤栗,他大口大口吐了起来。 顾不上清理秽物,裴诚吐完,大脑更加清醒了点,他急忙去开门。 幸好,门是暗锁,从外面开需要钥匙,从里面开很容易。 裴诚疯了一样往住院部跑。 快靠近住院部时,他看到幢幢人影,很多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枪,对准了一个方向。 从他的角度,看不见那个方向,那个方向好像是个死角。 “琼枝!”他知道琼枝在哪里。 裴诚数了数走廊上的人数,约莫七八人,而住院部的窗口还有人走动,可能在屋子里的人更多。 他赤手空拳,冲上去只是靶子。 裴诚的舌尖被他咬出了血,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紧张和无能为力。 他一转身,往妇产科那边跑去,他想司行霈手里肯定有枪。 他需要一把枪,否则他救不了司琼枝。 时间很紧,他不能耽误,故而跑得脚下生风,像一阵风刮到了妇产科的病房。 妇产科的楼下,有两名副官正在扛枪巡视,医生和护士们全部躲了起来,整个楼道鸦雀无声。 副官认识裴诚。 “裴医生,您从哪里过来的?”副官问,“这里不安全,你快进来。” 裴诚的眼镜被汗水和自己跑出来的热气蒸腾了,他拿在手里胡乱的擦了下:“司师座呢?” “在病房里。”副官道。 裴诚冲了上去。 他体能还不错,平常也有运动,一股脑儿就到了病房外。 顾轻舟的羊水刚破,阵痛的时间间隔也长,暂时还不会生。 司行霈守在她床边。 “……司师座,您借我一把枪。”裴诚冲进来,直接道。 司行霈看了眼他:“你会开枪吗?” 裴诚很着急:“琼枝那边有二三十人,全部拿了枪,她已经和他们对峙了很久?至少一个多小时。” 司行霈淡淡道:“我知道。” 裴诚更急:“我要去救她。” 司行霈又问:“你会开枪吗?” 裴诚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术业有专攻,他是专门救命的,不是杀人的。他生于繁华安定的南京,又一直在国外读书,身边不曾出现过暗杀,故而他也不需要枪支防身。 司琼枝是会开枪的,她的副官专门教过她,因为她会遇到暗杀,但裴诚不会。 他都没摸过枪。 他一顿,答不上来。 司行霈道:“方才我就知道了,那边的楼被人占了。不过,他们那么多人,能活活把琼枝踩死,但他们一直按兵不动,你知道原因吗?” 裴诚让自己沸腾的脑浆静下来。 “琼枝手里挟持了人质,是那个公主吗?”裴诚问。 司行霈点点头:“不错。” 裴诚见他气定神闲,再次问:“你不去救她吗?他们那么多人……” “你没下过棋?”司行霈的目光一直很平静,“将军了之后,再多的士卒有什么用?” 司琼枝挟持了公主,就等于是将了那些人的军。 整个棋盘已经输了,士卒再多又不敢冲。 裴诚蹙眉看着司行霈。 顾轻舟躺在病床上,刚过去一阵疼痛,让她的精神稍微缓和了些。 她对裴诚道:“我们在等……” “等什么?” “等所有人都落入大网。你放心,我们都在这里,琼枝不会有事的。”顾轻舟道,“有两名副官已经翻进了她身后的办公室里,只要一生变故,就能护住她。” 裴诚的拳头握得死死的。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裴诚疾步走到了窗边,掀起窗帘一看,有很多人涌入了医院。 在妇产科门口待命的副官们,立马退了回来,并且关上了大门。 裴诚整个人都要疯了:“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围困这里?” 司行霈这个时候才站起身。 他掏出一把手枪,递给了裴诚:“小心,这里是保险,开枪的时候要记得开。你守在病床外,谁过来就开枪,我去琼枝那边。” “我……” “你没有用,那边的人都带枪,反而是进来的这些人,手里的武器乱七八糟,没有枪支。”司行霈道。 裴诚又看了眼。 黑压压的影子,已经涌入了医院,正在试图撞门。 他们自动分成了两拨,一部分来了妇产科,一部分绕道去了后面的肿瘤科。 “他们是什么人?”裴诚的声音不稳了。 司行霈道:“马来皇室豢养的走狗,他们是来找他们公主的。你拿着枪,乱开就行,哪怕有人能冲上来,他手里没有枪,也会被震慑。” 马来皇室的人很穷酸的,能配备几百人的枪支就不错了,剩下的这些没有枪,在司行霈眼里跟蝼蚁一样。 说罢,他走到了顾轻舟床边,俯身道:“你行不行?” “行的。”顾轻舟道,“快去吧。” 裴诚拿着沉甸甸的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一边是撞门的声音,一边是司琼枝的处境,让他如热锅上的蚂蚁。 好半晌,他才诧异问顾轻舟:“你们家的副官呢,海军呢?” 为什么这边不见司家的人? 顾轻舟正好被阵痛席卷了下,她咬唇忍住,喘气回答他:“我们的人如果都来了医院,狗怎么敢来?所以先开门引诱狗进来,再打狗。你放心,援兵马上就到。” 裴诚觉得,现在的处境,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人“放心”。 第1531章 身后的家人 顾绍一晚上心绪难宁。 他昨天才去了医院,知道顾轻舟是这几天要生了。 “会不会是今晚?”他想。 他很想陪在她身边——不是替代她的丈夫,而是作为她的亲属,陪伴左右。在她和她丈夫看到孩子欣喜时,他安静看她一眼。 然而,他又不是很确定。 吃晚饭开始,他的心情就很浮躁,也觉得十月的天气格外炎热。 他大哥还问他:“阿绍,你怎么了?学校里有什么事吗?” 顾绍回神,忙说没有。 “是担心轻舟吗?”阮大太太很懂儿子的心思,问道。 其他人还不知顾轻舟已经住到了医院,都问顾绍,顾轻舟是怎么了。 “……可能这两天就要生了。”阮大太太帮顾绍解释。 众人会意。 “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遭。你如果不放心,就去看看吧。”阮大太太说。 顾绍摇摇头:“未必就是今晚生,去了也看不到。” 阮家其他人对此事不感兴趣,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顾绍却愣愣的。 一顿饭尚未吃完,门口突然传来了声音,好像是佣人疾呼。 众人一静。 餐厅静下来时,外头的声音更响了,有个女佣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老爷太太,不得了,不得了,外头来了好多人,手里就带着刀,直接往咱们家里砍。” 阮家所有人都震惊了。 很快,他们就看到一个头破血流的男佣人跑了进来。 “快快,关门!”阮家有个人大喊。 “可外头还有佣人呢!”有位少奶奶说。 “咱们这里有孩子啊!”之前说话的那位少爷立马道。 这句话,好像给了众人借口和理由。 大家立马开始关餐厅的窗和门。 餐厅只有一扇大玻璃窗,和一扇大门。 全部关上之后,他们通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大门口涌入了不少的人。 足足进来二三十人,个个手里提着刀,有一名跑进来的佣人,被一刀砍伤了肩膀,倒地血流不止。 然而,还有人不停的涌入。 阮家餐厅里的女人和孩子们吓得哭了,瑟瑟抱成了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阮家的大老爷面色铁青,唇微微发颤,“他们是什么人?快给总督府和护卫司署打电话,让警察来!” 佣人们纷纷往后躲,躲进了内院。 那些人则看到了餐厅的灯火通明,就围了过来。 他们手里的武器,全部是刀和棍,没有枪。 他们有的人围着餐厅,有的人往内院去,打算去后头搜刮。 “这么多人……”阮佳寒也汗毛林立,“他们是土匪吗?这样是要抢劫吗?这可是法治之地。” 只有顾绍很冷静。 他看了眼外面的人,多半是马来人的容貌。 马来人皮肤稍微黑一点,南洋充足的阳光,形成了他们特定的面貌。 “我知道了!”顾绍大声道,“轻舟对我说,有二十多年前的工厂爆炸案的遗孤,他们在组织人报仇。他们和马来皇室也有牵连,这就是……” 说到这里,顾绍说不下去了。 他看了眼餐厅,整个餐厅没什么武器,顾绍只得用力把一把椅子拆了。 这椅子是西洋货,靠背和椅腿都是铁棍焊成的。 阮家其他人就看到顾绍一用力,就把那焊成的椅腿拆了下来。 他们震惊看着这个学者模样的顾绍,对他突然之间的力大无穷有点难以置信。 “我出去看看,你们别动,关好了大门!”顾绍道。 大门一时间推不开,但窗户上的玻璃很容易碎。 幸好只有一扇窗户。 顾绍跳出窗户,又紧紧关上,转身大声道:“全部住手,我是邵家的朋友,你们是马来皇室的人吗?” 领头的人站在人群后面,淡淡看着顾绍,并不答话。 顾绍此刻才知道,原来邵家的面子,毫无意义。 “自不量力的小崽子,赶紧让开!”有人手里的长刀仍在滴血。 是阮家佣人的血。 顾绍的眼睛顿时就红了,他狠狠咬住了牙关。 那人靠近时,他手中的铁棍挥出,正中那人的颈侧,一下子就把他敲晕在地。 顾绍麻利捡起了他的长刀。 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吓坏了,顾缨吓哭了:“阿哥,阿哥你快进来,快进来啊!” 顾绍没有动,他仍是站在窗口,防止那些人砸破窗户冲进去,伤害他的家人。 歹徒们见状,停止了撞门,全部围着顾绍。 阮大太太的心都揪了起来,她恨不能亲自去把顾绍拉回来。 却见顾绍一手铁棍,一手长刀,两不耽误的挥舞——长刀刺入了一人胸腹,又快速拔出,铁棍将另一人的脑袋击碎了,连铁棍都变形了。 脑浆和血溅了顾绍满头满脸。 这些歹徒全部是马来皇室和白远业豢养的私兵,他们说到底就是那些走投无路的马来人,并没有什么过硬的军人素质。 见顾绍像个索命的恶煞,武艺高强,手起刀落,他们毫无胜算,故而先跑了七八个人。 眼前剩下的十来人,个个身强体壮,并不害怕顾绍,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冲了上来。 顾绍的铁棍先横扫了一片,然后长刀利落,一挥一送,两颗人头落地了。 阮家餐厅里发出女眷的尖叫声。 害怕的女人们,全部捂住了孩子们的眼睛,抱头蹲了下去,不敢再看。 顾绍再次出手时,手里的刀卡在一个匪徒的肋骨上,他的铁棍也弯曲得不像样子了。 他仓促后退,刀已经脱手,只剩下一根铁棍。 而面前的匪徒,从十几人变成了三个人。 他们和顾绍一样,浑身是血,却不害怕,眼底流露了凶光,非要宰了顾绍不可,来弥补他们今天的损失。 而他们手里的刀,很明显更锋利。 顾绍一身血,一身汗。 “阿绍,快退回来!”突然,窗户被打开了,阮大太太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尖又厉。 生死关头,只有母亲敢为了儿子不顾一切。 顾绍听了这句话,感受到了身后敞开窗户飘出来的饭香,心头一热。突然之间,他觉得他有家了。 他在阮家生活,一直都是置身事外,他把感情寄托在顾轻舟身上,从不把这些人当成亲属。 他只是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就连阮大太太,他也很难对她产生真正的亲情。 直到这一刻,他知道他的母亲站在他身后。 哪怕只有一根铁棍,他也毫无畏惧。 “我不能死,我还没有看到舟舟的孩子,我还想给他取个名字,比司老太爷的名字更好。” 一时间,顾绍手里的铁棍捏得咯咯作响,他大声道:“关好窗户,快点!” 餐厅里全是家人,妇人、小孩子一大堆,万一有歹徒冲进来,后果不堪设想。阮佳寒上前,拦住了他母亲。 然后,他拿了顾绍拆下来的椅子靠背,跳出了窗外,反身关上了窗户。 他也是男人,他要站在他兄弟身边。 第1532章 救场 顾绍一脸的汗,也被溅了满身的血,他此刻掌心粘湿一片。 他大哥阮佳寒突然跳出来,让顾绍吓了一跳。 他是个普通人,自身没什么拳脚功夫,又没武器,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出来? 顾绍看了他一眼:“大哥,你先回去!” 阮佳寒没有退,他道:“我帮帮你!” 匪徒再次攻击。 这次剩下的人,是匪徒们的精英,身手虽然很平常,但他们手里有刀,而且是长刀,让顾绍很难近身。 眼瞧着有个人冲向了阮佳寒,顾绍情急之下,把手里的铁棍狠狠砸了过去,然后就感觉后脑勺有风。 “完了。”他想。 这是策略。 阮佳寒出来,顾绍很感动,但阮佳寒没有武艺,真的帮不上忙,还会给顾绍添乱。 那三个人配合默契,一个攻击阮佳寒,让顾绍去救,另一个正面攻击顾绍,还有一个从背后偷袭。 然而,想象中挨刀的剧痛却没有到,而是背后响起了枪声。 顾绍愣住。 转眼间,枪声再次响起,有人一连放了三枪。 三个匪徒全部中枪倒地,片刻身亡。 顾绍还没有回头去看怎么回事,窗户被人大力推开,阮大太太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一把抱紧了他。 “阿绍!”她大哭着抱紧了浑身血污的儿子。 她是个端庄温柔的女人,哪怕是气得病倒了也不会情绪失控,此刻她却六神无主,把顾绍死死抱在怀里。 顾绍心头一热。 他想起秦筝筝曾经对他的伤害,再想到混乱中不顾一切开窗让他退回去的阮大太太,以及此刻失控大哭的阮大太太,他的心全部被温暖和蜜意包裹。 他也抱了阮大太太,感觉到了母亲的颤栗,和身上淡淡檀香的味道,低声叫了声:“妈。” 来救阮家的,是两名护卫司署的警察,以及一大群训练有素、手持长枪的将士们。 阮家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军队,又见他们全是中国人,就看向了警察。 警察解释道:“这是司家的海军。司行霈先生有一支海军舰队,平时雇佣给了英国人,保卫新加坡。救居住在新加坡的民众,是我们的责任。” 阮家众人这才想起顾轻舟对他们的提醒。 他们都没有放在心上。 军队的人进了后院。 后院十几名匪徒,正在搜刮阮家,把各位太太房间里的现金和首饰等,全部搜了出来,每个人身上沉甸甸的,反而把刀给扔了。 故而海军们把他们全部像串鹌鹑似的锁起来,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可有人受伤么?”有位海军军官模样的人问。 阮家老爷站出来,道:“阿绍保护了我们,我们当时全部在餐厅,没有受伤,不过佣人们……要赶紧送到医院。” “医院去不了了,医院也被人围攻了。”军官道,“我们来了两名军医,你们帮忙检查家里佣人的伤情,简单处理,等全部结束之后再去医院。” 阮家的男人们,就纷纷散了出去,去找寻受伤的佣人。 阮家的老爷问军官:“这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攻击我家?” “是白远业和马来皇室合伙豢养的私兵,一是为了报私仇,二是为了制造混乱赶走华民,取代总督府。”军官道。 阮家的大老爷愣住。 家里的佣人死了两位,有七八个人或轻或重的外伤。 大老爷坐在餐厅,半晌没有挪脚。 阮佳寒进来,对他道:“爸,佣人们伤了好几位,都不是性命大伤,能养好……” 阮大老爷却陷入了沉思。 阮佳寒再次问:“爸,您怎么了?” “……当年苏州的爆炸案,是因为厂子里的管事私下贪污,暗地里给我们换了一批次等机器。 事情发生了之后,我们和徐家几乎是倾家荡产,每个人的赔偿都到位了,被报纸盛赞是良心企业家。 因为这个盛赞,咱们两家信誉极好,很多的钱庄老板为了拔高自己,纷纷借钱给我们,故而后来生意没有垮,几年也把钱还清了。 就这样,居然还有人记挂着,想要让我们家的人偿命。我们是做错了什么吗?”阮大老爷道。 他看上去很难受。 好像付出一文不值。 可当年阮家和徐家顶了多大的压力,他们是没有义务去赔偿那些死者的,因为没有这个律法规定。 他们是遵从了自己的道德。 当然结果很好,他们得到了极高的社会肯定。 生意人都精明,那些钱庄也是趁机炒热度,纷纷借钱给他们,没有让徐家和阮家从此倒闭。 “爸,人命是用钱买不回来的。”阮佳寒道。 “可那是意外。”阮大老爷道,“我们难道希望那样吗?天灾人祸,为什么要全部算在我们头上,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阮佳寒一下子就哑口无言。 他没办法去回答这个问题。 换个角度,如果阮家的人被炸死了,他们会怎么想?而如果是对方的工厂出事,他能不能给出阮家那么多的赔偿款? “老爷,人的心是不足的,他们只会记得自己失去的,而不是看见自己得到的。”阮大太太走了进来,对阮大老爷道。 大老爷深深叹了口气。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阮大太太又道,“咱们家二十年前出了大事,而后太平遂顺了二十多年,这次也是的。以后会好的。” 阮家众人彼此安慰着。 突然有人问:“七叔呢?” 阮燕峰已经很久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了,他们只当他还在屋子里,把自己灌得烂醉,没日没夜的折腾。 不曾想,等他们找了一圈,却没有在阮燕峰的院子里找到人。 阮家众人惊魂未定,这个时候格外容易受惊:“会不会是被人抓走了?” “怎么办,现在外头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又是半夜,去哪里找他?” 阮家的人不知道街上有没有歹徒,断乎不敢随便派人出去找。 “徐家!”有人突然道,“七叔会不会去了徐家?” 顾绍已经回屋,把自己浑身的血污洗掉了,换了套干净衣裳。 听闻此话,他道:“我去徐家找找他。” “不,你哪里都不许去!”阮大太太拉住了他。 顾绍道:“我跟着军队的人走,行不行?” 阮家这边没什么余孽,警察和军队的人要撤离,叮嘱阮家紧闭门窗,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冲击,但千万别出门。 顾绍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医院看看顾轻舟。 “我们不去医院,也不去徐家,徐家有另外的人去。”军官告诉了顾绍。 第1533章 多个儿子 阮燕峰一觉醒过来,已经是天黑了。 他看了眼时间,刚过七点半,外面还有迷糊天光,晚霞最后的一缕余晖还挂在天际。 吹面的风,已经带上了凉意,盛夏真的过去了。 徐培去世一年多了。 阮燕峰这一年过的浑浑噩噩,从来没有睁开眼睛看过自己,看过这个世界。他的眼前是灰白色的。 然而这次的酒不错,他醒过来之后没有头疼欲裂,也没有满腹怅然,他的精神很好。 他突然想:“如果徐培没有走,这个点应该是下班时间,我也许会送他回家。”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无法控制自己,想要走一走那条路,好像徐培真的还存在。 他开了汽车,从自家出发,往徐家而去。 阮家住的比较偏,从他家里到徐家有很长一段路,开车要将近四十分钟,不像以前在南京,两家步行的距离,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徐家大门口有段路,很像当初他们家在南京时候的家门口。 阮燕峰刚认识徐培的时候,他的状态真不好,那些时候他天天送他回家。 徐培在外面是很温柔,对谁都很好,私下里跟阮燕峰说起八卦,言语也是很刻薄的。那天他正在绘声绘色描述他大姐徐琼贞如何状似雄狮,正好被他大姐遇上。 当时被他大姐全部听到了,阮燕峰至今都记得徐培错愕到尴尬的表情。 徐家的大姐早已看出来了,其实不太讨厌阮燕峰。 她私下里还请徐培和阮燕峰吃过饭,虽然是暗示他们别弄得出格叫父母难做,也言语不太动听,可本意是好的。 如果满怀恶意,何必请他们吃那么一顿,直接找阮燕峰就可以了。 徐培死后,阮燕峰恨透了全世界,包括自家的家人和徐家的家人,可现在想一想,家里人再不能理解,也是给过他们温馨的。 他眼眶莫名有点湿。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徐家的哭喊声,声音很尖锐,好像谁被打伤了似的。除了哭喊声,还有脚步声和其他的声音。 阮燕峰一下子就清醒透了。 “怎么回事?”他想,“怎么像被土匪劫持?” 这种想法有点荒诞,新加坡哪里来的土匪? 他缓缓靠近,小心翼翼从院墙上看进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这个时候外面能看到里面,里面看外面却是黑灯瞎火,什么也瞧不见。 徐家的位置不算太偏僻,四邻有街道和邻居,然而大家关紧了门户,并不探头探脑的查看,能帮他们打个电话报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阮燕峰伸头去看,果然看到很多人走动,他们手里都有刀。 “有枪没有?”阮燕峰心焦了起来。 他换了个地方,正好有棵树抵触了徐家的院墙,他爬了上去,看了个分明。 没有枪。 这些人把徐家所有人都集在一起,徐家的三少爷和老爷徐少安已经受了伤,特别是三少爷。 徐老三的小腹被捅伤了,他倒地不能动,

相关推荐: 嫡女惊华:第一废妃   豪侠绿传Ⅱ   哥哥有毒_新御书屋   隔壁老炒青椒肉丝怎么办[abo]   穿成死对头的性爱处理器   6334   【黑篮】被教官训到菊♂裂的我痛道教官JQ二三事   错有错着(1v1 年下)   我到底有几个男朋友(NPH)   我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