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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道很多隐秘的消息,这些事是不能说的。 可对面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美艳的女人,金满也有男人的劣根性,喜欢在女人面前卖弄自己。 他说了不该说的话,遮掩笑道:“我也是听说的。” 顾轻舟回去的路上,坐在黄包车里,细细擦到了唇上火一样的唇膏,唇角有了个淡淡笑意。 船舶陈家! 岳城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第204章 容光焕发 从报社回来,顾轻舟的心情非常好。 她去找金满,也是看着他的路子野,想碰碰运气。不成想,她的运气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真的被她打听出来。 她打听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消息! 若是想要离开岳城,最好乘坐船舶陈家的船只。 然而,船舶陈家靠着走军火和鸦片,从华夏往印度,这是英国人赚钱的路径,他们应该会更加小心。 不是很重要的朋友,他们不会帮忙。 “得和陈家有点关联,让陈家欠我一个人情。”顾轻舟想。 顾轻舟想在明年六月之前,搞定顾家的事,拿到顾家的家产,让顾圭璋自己认罪;同时,她希望可以拿到毕业证。 圣玛利亚中学的毕业证,对她而言是块敲门砖,将来她可以去念大学,或者去厂里做个书记员,她一定要拿到。 那么,最迟在六月份,她要结束这一切。 离开岳城之后,顾轻舟想跟她的乳娘去南洋。 听说南洋有很多华人,生意也好做,稍微有点门路就能立足。 走水路去南洋,是她最好的选择。然而,水路她不太懂,她又掌握着司行霈的秘密,司行霈肯定不会让她走。 她需得悄悄的。 顾轻舟原本想着,也许打听打听,谁家的船只更容易偷渡。 但是她想到,顾绍查探自己的身份,不过是问了几个道上的人,立马把消息泄露,连司慕都知道他在查什么。 打探消息这条线,对于有情报网络的军政府少帅而言,实在透明。 顾轻舟这边去打听船舶,一个小时司行霈就会知道。 司行霈一旦知道,这条路就堵死了。水路堵死了,其他路更是难行了。 她踌躇了几天,偶然看到报纸上的消息,想到那些资历深的报纸人,他们知道的秘密,比顾轻舟想象中更多。 顾轻舟研读了几份小报,发现一个叫“金满”的主笔,简直是博闻广识,而且他喜欢写豪门的秘密,写得几乎都差不离。 顾轻舟研究了他的文章,觉得他这个人知晓很多事,尤其对码头熟悉。 他的很多故事跟码头有关,欲言又止,却看得出他熟悉其中之道。 果然,在他随口的吹嘘中,告诉了顾轻舟想要知道的秘密。 顾轻舟也要再去打听,看看金满的话是否属实。 前路有了计划,顾轻舟心中更加安稳。 除夕的前一天,顾轻舟还在考虑打听陈家的事时,颜洛水大半夜到了顾家。 顾轻舟都脱了外套上床了,女佣说颜小姐来了,顾轻舟微愣。 她的突然到来,把顾轻舟吓一跳。颜洛水很少任性,她若是拜访,肯定是白天,而且先打电话约了。 这么不请自来,是出了大事! 顾轻舟急匆匆下楼。 她来的时候,二姨太已经在陪着颜洛水坐,佣人还端了热茶。 颜洛水不想喝茶,放下茶盏笑着对二姨太道:“我今天跟轻舟一起睡,不打扰吧?” “不打扰,不打扰,颜小姐哪里的话?”二姨太笑容温婉恬柔,对颜洛水颇为巴结,也不点破。 顾轻舟就带着颜洛水上楼。 一进屋子,颜洛水就往顾轻舟床上扑,脸埋在枕席之间。 “怎么了洛水?”顾轻舟问。 颜洛水道:“你的枕头好香,有玫瑰的味道,我要跟你睡!” 她居然不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姆妈知道你来了?”顾轻舟又问,“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我有点渴了,有清水吗?方才你家佣人端了茶给我,这大晚上的喝什么茶啊?”颜洛水自顾道。 她完全自说自话,不接顾轻舟的招。 顾轻舟道:“我下去给你倒杯开水。” 颜洛水点点头。 顾轻舟倒好了开水,就让女佣妙儿端上去给颜洛水,她自己则给颜太太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颜太太声弱气短:“轻舟,谢谢你照顾她,等明早我再派人去接她吧。” “出了什么事?”顾轻舟又问。 颜太太道:“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的,你明日一块儿来,来了再说。” 顾轻舟说好。 她挂了电话上楼,发现颜洛水居然在装睡。 “洛水,换了睡衣再睡。”顾轻舟推她。 颜洛水不理。 顾轻舟就站在床的旁边,盯着她看。 估摸着这天挺冷,颜洛水也不好意思让顾轻舟穿着睡衣裤立在旁边,跟丫鬟似的,叹了口气,悻悻爬了起来。 “怎么回事?”顾轻舟追问,“你要是没到我家,我就不问了。你都能半夜跑出去,这是大事啊。” 颜洛水是不太想说的,只顾叹气。 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第二天,顾轻舟耐着性子等颜洛水吃了早饭,和顾家的人寒暄一通,这才两个人乘车去了颜家。 颜一源早早在门口等着。 看到颜洛水,颜一源做贼似的:“姆妈昨夜气了一夜没睡,你当心点啊。我得走了,今天不能触霉头!” 颜洛水拉住他的胳膊:“你不帮我?” “你做姐姐的,好意思让弟弟分担苦难吗?”颜一源道。 “你现在承认我是姐姐啦?”颜洛水没好气。 就是这样,也没拉住颜一源,颜一源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溜烟跑没影了。 顾轻舟带着颜洛水,去了颜太太的院子里。 颜新侬坐在沙发里,翻阅一份报纸,手边放着一杯清茶。 他将报纸抖了抖折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对颜洛水和顾轻舟道:“都坐下。” 颜太太没有起床,还在里屋。 顾轻舟往里屋看了眼,隐约瞧见颜太太在更衣。 片刻之后,颜太太出来了。 一时间,大家都全部沉默。 顾轻舟一头雾水,不知这面面相觑的是怎么个说法,茫然看着他们。 颜新侬清了清嗓子,先开口了:“谢家的孩子,一不流连青楼伎馆,二不涉足烟馆赌场。体面漂亮,学识丰富,说起来算很不错的姻亲。” 顾轻舟这时候就明白了。她忍不住插嘴:“谢家三少要跟洛水定亲了?” 颜洛水头埋得更低,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颜太太脸沉如水,不说话。 “是的,轻舟。”颜新侬回答顾轻舟,“我们商量这事呢。” “没什么可商量的,我不同意!”颜太太道,“我的女儿,我当宝贝一样养大的,人家看也不看一眼,糟蹋了她!婚姻是什么?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女人都是树,落到好的土壤,就长得枝繁叶茂,将来开花结果,荫蒙子孙;若是落得不好的土壤,枯萎凋零,最后英年早逝! 谢三什么样子的人,这几年你们也都看见了,他但凡对洛水有心,就不会这样。嫁给他,低声下气讨好他,受一辈子磨难吗?” “我愿意这样。”颜洛水没有抬头,声音却嗡嗡的。 “我不同意。” “你不能包办婚姻,政府不提倡。”颜洛水反驳,声音格外的坚持,“我的婚姻,你要问过我同意。” “你当时投胎到我肚子里,你问过我同意吗?我怀胎十个月,将你们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你被人家糟践?”颜太太道。 她们母女俩,针锋相对,却没有一个人先露怯。 “我心里痛快。”颜洛水道,“我嫁自己喜欢的男人,吃多少苦我也愿意;若是嫁给不喜欢的,他对我再好我又不高兴。” “女人,就得嫁对自己好的!”颜太太道。 颜洛水却坚持:“我不要,我不喜欢那个男人的话,他对我再好我都觉得恶心!” 她们坚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颜太太气得胃疼。 颜新侬和顾轻舟坐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战火蔓延。 颜家母女俩吵架,其实很文雅,更像是交谈,没有声嘶力竭的咆哮,没有歇斯底里的哭泣,只是在不停的讲道理。 “轻舟,你觉得呢?”颜太太突然问顾轻舟,希望顾轻舟帮衬着劝颜洛水。 顾轻舟道:“姆妈,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年纪小,没什么生活的阅历,我不知道嫁什么样子的人好……” 颜太太叹了口气。 最终是颜新侬,他道:“我同意这门婚事。” 颜洛水猛地抬起头。 她忍了一整天的眼泪,终于簌簌打落,扑过来抱住颜新侬:“阿爸,我以后一定会孝顺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 她高兴得都语无伦次了。 颜太太则气得变了脸:“随便你们父女折腾,将来不要跟我哭。” 顾轻舟站在旁边,想起上次见到的谢三少,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明知颜洛水前途堪忧,顾轻舟还是忍不住替她高兴。 她要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了。 颜洛水知道自己爱谁,知道自己要什么,哪怕千难万险,她也敢闯出去,顾轻舟很敬佩她,甚至羡慕她。 就这样,颜家打算正月里给颜洛水和谢三少定亲。 颜洛水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从未这么开心过。 颜太太背后气哭了一场,又见女儿的雀跃,无形中就背叛了自己的立场,支持颜洛水,甚至问她:“想要什么样子的订婚戒指?” 顾轻舟觉得颜洛水很圆满,至少她父母永远都会支持她,不管她做什么样子的决定。 顾轻舟更羡慕了。 第205章 谁配得上我 过年的那几天,顾轻舟一直在研究逃离岳城的路线。 只有半年的时间,她要带着财产和李妈,远渡南洋是很长的一段路,若是没有细心的规划,路上会容易出事。 顾轻舟对路途不熟悉,这些都是功课,她做得很认真。 她根据自身的情况,做了两个计划。 “我不比司行霈笨,只要抢占了先机,加上一点运气,我一定能走得掉。”顾轻舟想。 离开了岳城,顺利到了南洋之后,就是天大地大,司行霈再想找她,无疑是大海捞针。 她既要准备着逃离,又不能让司行霈的人发现端倪,故而小心翼翼。 顾轻舟这个人,偶然会摇摆不定,一旦下定了决心,她就冷心冷肺,其他的事都不会放在眼里。 她一直都知道,司行霈那里没有她的前途,只是那几次的事,让她恍惚,也晕了头。 清醒之后,她就斩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认认真真做好自己的计划。 司行霈喜欢她吗?也许吧。但是他能给她什么?除了委屈、屈辱、一顿好吃的饭菜,其他都没有。 而她要的是前途,是比肩而立的身份,偏偏这一点,司行霈死也不肯松口。 他有时候在她面前评价其他女人,用词极其绝情,顾轻舟欣赏他从不拖泥带水的态度,却也会敏感:“他说这些话,是不是在敲打我?” 那些女人都没有机会,所以他在告诉顾轻舟,你最好也不用幻想太多。 大年初一,顾轻舟去给老太太拜年,正巧司督军一家人都去了,包括司行霈。 司慕也在,他看顾轻舟的眼神很复杂。 顾轻舟治好了司慕,司慕应该很感激她。然而,家里决定要娶她了,今年就要定下来,让司慕措手不及,又应该恨她。 到底是讨厌她,还是感激她? 总之,司慕看到顾轻舟的时候,情绪特别怪。他不看她,漠然瞧着前方。 司行霈则心里有底,越发肯定这个女人会是他的。有了这样的底气,司行霈就不怎么吃醋了。 司行霈的眸光从顾轻舟脸上掠过,不带半分痕迹,心里却是温暖的,如羽毛轻轻拂过。 他看顾轻舟,就像阳光照过水晶,暖绒、澄澈、笃定! 司琼枝也在场。 每次看到顾轻舟,司琼枝就会想:“阿爸说我偷拿了手表里的东西,我没有,是不是顾轻舟拿走了?” 这件事,司琼枝耿耿于怀。 只是时机没有到,她现在说什么,她父亲都不会相信,反而怀疑她挑拨离间。 顾轻舟又帮她说话了,让司琼枝更加不敢胡言乱语。 大家各怀心思,面对顾轻舟的时候,他们的笑容却是相似的:浅淡,疏离。 “姆妈,慕儿现在能说话,都是轻舟的功劳!”司夫人笑盈盈。 温暖的阳光透过花厅半推的窗棂,在地上落下金灿斑驳荫影,风微动,茜色窗帘曳曳,轻盈灵巧。 司夫人的笑,充满了温婉和善意,对着顾轻舟时,她亦是明眸萃然,态度慈柔,让顾轻舟后背生寒。 顾轻舟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平素恨不能顾轻舟死远一点的司夫人,笑得这么恬静,这背后还不知放什么大招,让顾轻舟不寒而栗。 “我就说嘛,慕儿能说话,肯定是轻舟治好的!”老太太笃定笑得,“这两个孩子啊,天生的缘分!慕儿的病一直不好,焉知不是菩萨的旨意,等着轻舟来?” “我也觉得,他们是注定的一对儿。”司夫人真诚道。 别说顾轻舟不寒而栗,就是司督军,也是震惊万分。 夫人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司督军很了解自己的妻子,她不会无缘无故接受顾轻舟的。 到底怎么回事? 除了司督军和老太太不懂,其他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为何抬举顾轻舟? 因为魏清嘉要回来了,司夫人要从各个方面,斩断司慕对魏清嘉的心思,从家里家外,到言谈举止,完全不同意他跟魏清嘉有瓜葛。 若是魏清嘉愿意做司慕的姨太太,司夫人倒也不介意。 可那是魏清嘉啊,那个女人容貌倾城、心比天高。不过是她丈夫跟外头的女学生约会几次,她就坚持离婚,多么骇人听闻! 司夫人如此厉害,家里不还是好几个姨太太?魏清嘉难道比司夫人更尊贵吗? “姆妈,我们打算明年五月,就把慕儿和轻舟的婚事办了!”司夫人对老太太道。 司慕结婚了,司夫人相信魏清嘉的心高气傲,会主动离开的。 况且,收拾顾轻舟,还是放在眼前比较妥善。 娶她进门又能如何? 有了婆媳关系,顾轻舟更是任由司夫人折腾,她还敢不孝不成?她若是敢不孝,司督军第一个容不下她! “没这么快!”司督军含笑,轻轻握住了司夫人的手,然后用力捏了捏,暗示她该适可而止了。 什么动机,司督军不知道,但是不怀好意是真的。 “这还快?”那边,老太太动心了,“是得早点完婚。若是五月结婚,我明年这会儿就能抱曾孙了!” 长辈们笑语嫣然,晚辈们呆若木鸡。 司慕、顾轻舟和司行霈,都是心绪内敛的人物。 他们三个人听着这些话,白眼珠都快要翻破,脸上仍是一片安静,面沉如水,没有当场失态。 “结婚?这是不可能的!”这是司行霈、顾轻舟和司慕三个人统一的心声。 司慕是死也不会娶顾轻舟的,他对魏清嘉还有执念,这份执念从未消失过。 老太太对这件事很上心,言语之中,恨不能让司督军把司慕和顾轻舟的婚事,提到今年三月来:“这样,我来年准能抱上曾孙!” 司督军尴尬而笑。 司夫人想答应,却被司督军捏住了手,警告之意很明显,她也不太敢了。 顾轻舟置身事外,她知道有人比她糟心,不必她去着急上火的。 果然,一向稳重内敛的司慕坐不住了。 “祖母,大哥还没有结婚呢。没有做弟弟越过兄长的,要不然旁人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咱们家呢。”司慕道。 司慕声音很好听,低沉缓慢,嘶哑沉稳,无形中加重了他这个人的分量,让他看上去颇有威严。 这一点,他和司行霈挺像的。 “我?”司行霈笑道,“我有军功,有地盘,随便就结婚了,岂不是叫人笑话我没品位?” 这话,既表明了他要跟军阀世家联姻的目的,也暗示司慕不过是个依靠父亲的衙内,有什么资格跟他司行霈比? 司慕有点沉默,司行霈这脸打得挺狠。 司督军不好说什么,两个儿子的尊严都很重要,他不能随便打某个人的脸。 司夫人则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司行霈的每句话,顾轻舟都听到了,也记住了。顾轻舟的心,猛然往下一沉,沉到了谷底,似乎摔得血肉模糊。 出身太重要了! 遇到司行霈之后,她很清楚明白了这一点! 这场高兴开头、尴尬结尾的话题,终于被老太太不着痕迹转移到了菜色上去,彻底抛开了。 吃了午膳,顾轻舟起身回家,说:“我要去给义父义母拜年。” 老太太没有虚留她。 从司公馆出来,顾轻舟去了颜公馆。 颜家来了很多亲戚,瞧见顾轻舟,都纷纷热情称呼“顾小姐”。 所有人都知道,顾小姐是颜太太的义女,颜太太很疼爱她;更知道顾小姐将来要嫁入督军府,成为督军府的女主人。 顾轻舟寒暄了几句,就去看颜洛水了。 半下午的时候,司行霈来了,副官留下来禀明颜太太和颜新侬一声,司行霈就把顾轻舟从后门带走了。 “……昨天没有和你守岁,今晚陪我。”司行霈道。 顾轻舟不露声色。 她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坐在汽车上阖眼打盹。 “他们利用你,心情又不好了?”司行霈问。 顾轻舟摇摇头:“习以为常了。你们这些权贵,不都是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他们我不知道,我是很喜欢玩弄你的。”司行霈低声暧昧道。 顾轻舟不语。 “去看电影好么?”司行霈道,“我叫人把电影院空出来。” “好吧。”顾轻舟说。 电影是无声的、黑白的,里面的明星演技却是精湛的,故事也很感人。 他们看的是一部爱情片,女主角很美,司行霈就跟顾轻舟说:“她叫云琅,她母亲跟印度人鬼混生下了她,她皮肤黑,不算好看,鼻子又大。不过在电影里,倒是很有风情。” 顾轻舟就斜睨他:“你睡过她啊?” “我只睡妓女和名媛,这种不上不下的,不会在我的床上。”司行霈说。 他要么睡最尊贵的上等女人,要么睡最低贱的下等女人,中间的他不要。因为上等名媛要权,下等妓女要钱,这两样司行霈能给得起。 中间不上不下的,没享受过权势的好处,不知道索取;又不太受穷,不知道金钱的血腥,会导致她们不要权、不要钱,就会跟他索取感情。 司行霈的感情是稀薄的,他自己都养不活,哪里能给别人呢? “我算哪一种?”顾轻舟倏然问。 司行霈失笑:“我睡你了吗?怎么,你这么迫不及待想做我的女人?” 第206章 索取礼物 气氛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一句话就能将其毁得一无所有。 来看电影时,顾轻舟的心情还不错。 司行霈的话,让顾轻舟沉默,她皎皎眉目染了层薄霜,纤细小手交叠握着,一动不动,身子有点发僵。 电影院里很窒闷,只有无声的胶卷,投影出黑白错落的影像。 顾轻舟没有再说话。 司行霈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就伸手,将她的手拉过来握住。 她掌心冰凉,甚至有点湿濡,司行霈很心疼,说:“轻舟,我答应过你的,在你十八岁之前不碰你,我不会食言,你不要害怕!” 他只是调侃她而已,没想过现在睡她。 自己身体上这点事,司行霈还是能管束得住的。 从第一次见面,司行霈撕开了她的衣裳,那时候开始,他就知晓她只能是他的。 他笃定而坚持,就不会心急。他淡定的等待着,等待她的成熟,等待她说自愿的那天。 顾轻舟嗯了声,声音很轻很缓慢。 电影的结尾很悲惨,报纸上的影评说,很多人会伤心大半个月。 顾轻舟没有哭,饶是演的那么好,比戏院好看很多,她也没有感觉悲伤,反而欣慰:总算有比她还惨的人。 司行霈的心,除了装顾轻舟的那一块是温热柔软的,其他地方比石头都硬,悲情的电视剧,在他看来是无病呻吟,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们俩大概是唯一看过这部电影却没哭出来的男女。 “我挺喜欢电影明星的,改日带我去看看云琅吧。”顾轻舟道。 “不用去看她,你想要见她,我吩咐一声,让她过来就是了。”司行霈道。 云琅现居北平,不过没什么强硬的靠山,况且她受过司行霈的恩惠,司行霈发电报给她,她肯定得来。 “不不,她是名角,名角都很有架子,我愿意她有架子,若是放下身段就俗气,反而没什么可看的。”顾轻舟道。 司行霈大笑。 顾轻舟有时候的见解,深得司行霈的心。 电影结束的时候,司行霈倒是略有感叹,他轻轻拥吻了顾轻舟。 电影院里有点寒凉,司行霈的唇很炙热温暖,落在顾轻舟的唇上,像印到了她的心里。 她轻阖了双目,一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臂弯里,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这才是顾轻舟,不动声色的顾轻舟。 回到司行霈的别馆时,司行霈准备煮汤圆给顾轻舟吃。 岳城的旧式风俗里,除夕夜要吃汤圆,上元节也要吃汤圆。 朱嫂昨日将汤圆做好了,有芝麻馅儿,也有花生馅儿的,琳琅满目。 司行霈每一样都下了几个,然后捞出一小碗,递给顾轻舟:“汤圆里包裹了银锞子,你若是吃到了,今年会有一整年的好运气。” 好运气么? 顾轻舟今年最需要的,大概就是好运气吧? 她含笑点头:“谢谢。” 结果,她那碗汤圆里,吃出两只小银锞子。 “轻舟今年会好事成双。”司行霈道。 顾轻舟就知道,这些汤圆上是做了记号的,司行霈故意放在她碗里,让她开心。 知道是故意的,她还是忍不住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小牙齿。她每次这么笑,说明她心情真的很好,是放下了一切戒备的开心。 “轻舟,什么不开心的都留在旧年里,今年高高兴兴的,好吗?”司行霈轻轻摸着她的脑袋,低声问。 “好。”顾轻舟真心实意道。 司行霈吻了下她的唇。 两个人心情很不错,司行霈就趁机提了要求。 “你会织毛衣吗?”司行霈问她。 现在很少有织毛衣的,因为工厂里机器可以做出来,比手工的还要好。 “不会。”顾轻舟如实道。 “那你跟朱嫂学。轻舟,替我织件毛衣吧。”司行霈将唇凑在她的眉心,轻轻落吻。 眉心是人魂魄之所在,他吻上去,就好似抓住了顾轻舟的三魂七魄,她的思绪被他牵动。 良久,顾轻舟才拒绝:“你胳膊这么长,光织条袖子都要累死了,何况你还这么高大。” 顿了下,见司行霈神色微敛,顾轻舟继续说,“今年冷不了多久,等正月一过,毛衣就穿不住了。你去年不要,今年来要,是发什么疯?” 发什么疯? 除夕夜的时候,督军府里宴请军政府的高官,有位副将穿了件银灰色的毛衣,开心说是新纳娶的姨太太织的。 司行霈当时就很嫉妒。 他也想顾轻舟能给他织一件,他也会当宝贝一样穿在外面,让所有人都看看。 顾轻舟的拒绝,说得头头是道,司行霈眯起眼睛,带着危险的光,审视着她。 他这眸光犀利狠绝,让顾轻舟无处遁形。 后来她想,答应给他织毛衣,能稍微安抚他,也许他会放松警惕,让顾轻舟的出行计划更加顺利。 “我不织!”顾轻舟心念一转,已经有了打算,干脆利落拒绝他。先拒绝,再答应,才有价值。 司行霈起身,将她压倒在沙发里。 沙发很软,顾轻舟的身子更软,司行霈深陷其中,好像沦陷了,已经无药可救的沦陷在这个女人身上。 司行霈并不惊恐,爱上一个人,是种本事,每个人都会爱上别的人。 人有时候寻寻觅觅,只是没有遇到命中注定的女人,他司行霈遇到了。 他深感幸运,而且他自信她也会爱他! 现在还没有,将来肯定会的。 不爱的时候,随随便便就能说很多的承诺,一旦爱上了,那些话反而千斤重,都堵在心里。 承诺因真诚而变得矜贵。 他轻柔吻她,缠绵旖旎。 顾轻舟忍无可忍时,才松了口:“我给你织条围巾吧,这样容易些。” 司行霈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先织条围巾,再织件毛衣。” “你真是贪得无厌!”顾轻舟冰魄似的眸子里,全是愤怒。她怒容并发,以为很有威慑力,在司行霈眼里却全是风情。 尤其是眼波流转,似琼华如清泉。 他们讨价还价,顾轻舟最终答应,给司行霈织件毛衣,围巾就算了。 “那好吧,我只给你织毛衣。说好了,不许后头再要别的。”顾轻舟道。 毛衣很难,估计要年底才能织好,顾轻舟说:“反正你也不着急穿。” “你这么懒!”司行霈道,同时也退让一步,“只要你肯织,什么时候织好我都喜欢。” 于是,司行霈让朱嫂去买了针和毛线。 他自己喜欢深黑色的毛线,顾轻舟觉得天青色的好看。 她一直喜欢男人穿天青色的衣裳,温文尔雅,很有风度。 “随便你。”司行霈不在这种小事上和她较劲,同意了。 朱嫂教顾轻舟,先从毛衣的底下开始,一路往上打,直到快要收工的时候,再留下口子来打袖子。 学了两个小时, 顾轻舟学会了几个针法,她选择用最简单的。不是她偷懒,而是男人的毛衣花俏不好看,简单的针法才显得沉稳。 心里有数了,顾轻舟替司行霈量尺寸。 她一边用尺子量着,一边记在小本子上,很是用心。 司行霈看她,她认真附身写尺寸,一缕青丝落在洁白如玉的脸颊,研态娇媚,他心里出奇的安静。 静得整个世界只有眼前的她。 她的一颦一笑,在他心里开了花,整个心路花影摇曳,锦簇秾艳,司行霈的心情很好。 “写好了?”司行霈问她。 顾轻舟点点头。 他趁机搂住了她的腰。在他怀里,她格外娇小玲珑。 司行霈低头抵住了她的额头,说:“要记牢了,你男人的衣裳,以后都要你置办,一辈子的事呢!” 顾轻舟默默咬唇不语。 司行霈觉得,睡过了就算是他的女人,而顾轻舟觉得,只有明媒正娶了她,才算是她的丈夫。 当两个人的观念南辕北辙,谁也没办法说服谁的时候,争吵是毫无意义的。 顾轻舟已经在试着收敛。收敛的时候,她也要露出点锋芒,逆来顺受不是她,司行霈会看出端倪。 “我又不是佣人!”她嘟囔。 司行霈就笑。 这个晚上过得还不错,司行霈拿出一个很精致的小匣子,将她从汤圆里吃出来的银锞子装起来。 匣子很小,像个小小的怀表,甚至可以戴在身上。 “这是幸运的护身符,能保佑轻舟心想事成。”司行霈道。 顾轻舟就认真收好。 想了想,她挂在脖子上了。 也许,这两个小银锞子,真的能保佑她逢凶化吉,顺利从司行霈手里逃开。 翌日早晨,司行霈翻身起床的时候,顾轻舟也醒了,她睁开眼半坐了起来。 他立在床前穿衣,身材修长高大,军装挺括威严。 穿着军装的司行霈,浑身上下就透出杀伐与狠戾,不同于他便服时的模样。 他俯身,在顾轻舟的额头吻了下:“轻舟,我去驻地了,过几天还要去趟苏州,可能上元节回来。在家里要乖。” 顾轻舟嗯了声。 “毛衣要快点给我打好。”司行霈又道。 顾轻舟再次嗯了声。 他俯身,又吻她的唇。军服的勋章璀璨坚硬,也有点寒凉,透过顾轻舟的睡衣,落在她身上。 她轻轻颤栗。 司行霈吻了又吻,这才离开。 第207章 顾轻舟的搞鬼 司行霈离开之后,顾轻舟伸在外面的手有点冷,她缩回了被窝,久久没有动。 人有时候存在惰性,特别是没有睡醒的时候。 惰性一上来,就会告诉自己说抛弃所谓的尊严,辛辛苦苦要自尊做什么,做司行霈的猫,将来养在外室,有什么不妥吗? 可一想到外室,就会想到秦筝筝。 自己那么恨秦筝筝,难道也要变成她一样的人? 顾轻舟不寒而栗。 这点惰性,顿时化为乌有。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梳头更衣,回到了顾公馆。 哪怕再艰难,顾公馆也是她的战场。自己的一切,都要靠自己赚。 到了顾公馆,发现家里的餐厅换了崭新的亚麻色桌布,沙发也换了新的坐垫,整个屋子重新打扫,焕然如新。 “我是才隔了一天没回来吗?”顾轻舟微愣。 顾家的楼梯,一直都是光秃秃的,现在铺上了深棕色的羊绒地毯,柔软蓬松,一直延伸到了三楼。 “地毯都拿出来了!”顾轻舟更是吃惊。 佣人正在清洗三楼的洗澡间,把放了多时的旧浴桶抬下去丢了,换上新的红木浴桶。 顾轻舟愣了又愣。 “舟舟?”顾绍在身后叫她。 顾轻舟回神,指了指改头换面的屋子:“这是要干嘛?” “不知道,阿爸吩咐的,特意叮嘱二太太,要把整个屋子弄得干净。”顾绍道,“明天还要收拾花圃,听说买了好些花树。家里七八年没有添置新的东西了。” 顾轻舟就想起,前些日子二姨太说,恭喜轻舟小姐,顾家要双喜临门了。 “双喜”,能跟顾轻舟的婚事连在一起的,自然是另一桩婚事了。 “是不是阿爸要娶新的太太了?”顾轻舟问顾绍。 顾绍骇然。 其实,顾绍也是这么猜测的,但是从顾轻舟口中说出来,好像就成了事实一样,有点惊悚。 家里添一个人,会打破现有的平衡,让所有人短时间内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心生莫名其妙的恐慌。 “若不是新的太太要登门,不会这么大张旗鼓收拾家里的。”顾轻舟道。 退一万步说,顾圭璋知道顾维改头换面成了政府高官的姨太太,他也不会这么隆重迎接顾维。 顾圭璋最会哭穷,若是顾维回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卖惨,从顾维那里得到同情和好处。 只有一个解释,能让顾圭璋这么大下血本,就是他要再娶了。 女方估计不是岳城人。 “你知道新的太太是谁吗?”顾绍问。 顾轻舟摇摇头。 见顾绍脸色微变的样子,顾轻舟笑道:“阿哥,你紧张什么?你三月份就要去法国了,根本不会和新太太打交道。” 顾绍脸色又是一变。 他脸色这点变化,被顾轻舟捕捉到了,顾轻舟不解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留学的事有了意外?”顾轻舟愕然。 顾绍遮掩般咳了咳:“没有。” 说罢,他就回房了。 顾轻舟疑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顾绍的心思,她也是捉摸不透。 晚上,顾圭璋回来了,心情特别好,他主动说起了为何装修顾公馆的事。 “我在太仓有门亲戚,倪家的人初十要登门做客。那是我的贵客,大家切莫要轻待了他们。”顾圭璋喜上眉梢。 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包括顾缃和顾缨。 原来,新的太太姓倪。 倪并不是大姓,顾轻舟没听说过对方的身份。 大家都沉默了。 几个姨太太,心里都不太好受,家里轻松散漫的日子,又要结束了。 “应该趁着新太太进门时,先给她一个下马威。”二姨太心想,“她立不起来,以后家里还是我的。” 三姨太则想:“我是不是应该把事情办完,离开顾家?再来个新太太,我可不想伺候了。” 四姨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是满腹忧愁。她既没有二姨太的本事,也没有三姨太的洒脱,不能压倒新太太,又走不了。 此事,唯一高兴的,是顾圭璋而已。 所有人不舒服,却不说话了,默默吃着饭,能清晰听到象牙箸碰到瓷碗的声音,轻微,小心翼翼。 顾缃不能忍了,她声音激动而仓促:“阿爸,您是不是要相亲了?我姆妈走了都没过百日,阿爸您这样对得起她吗?” 她说着,就哽咽哭了起来。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饭厅格外突兀。 顾圭璋这边是喜事,还不一定能成功,他自己挺忐忑的,突然被顾缃这么兜头泼了冷水,顾圭璋大怒。 他重重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你姆妈?那是你姆妈吗,那是杀人犯!” 顾缃想到,自己和姆妈一起杀老太太的证据,还在顾轻舟手里,又有顾轻舟在场,她当时就软了,不敢和顾圭璋争。 顾圭璋脾气上来了,顾缃勾起了他所有的怒火,他把顾缃狠狠骂了一顿,甚至说:“从明天起,不许大小姐吃饭,饿她三天,让她长点记性!” 这顿晚饭,被顾缃全部给毁了。 顾缃哭着上楼,伏在枕席之间,心里乱转。 “我要完了!”顾缃嫩白的双手攥住了被角,“阿爸不爱我了,顾轻舟手里有我的罪证,新的太太还要进门,这个家里无立足之地。” 她想要改变。 顾缃死死握住被角,几乎要将被子捏得变形。 “我要再次破釜沉舟!”顾缃双眸冷锐,紧紧盯着空荡的墙壁,“我都快二十了,成了老姑娘,阿爸却不操心我的婚事,居然要再婚! 他靠不住了,我没了姆妈,没有祖母,剩下的是弟弟妹妹,没人能帮我!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顾缃觉得,她这么拖下去,会老死家中。 新来的太太,肯定不会喜欢她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把她嫁给什么腌臜东西,她不能忍。 长久以来在她心中的某个计划,慢慢抬头。 顾缃不能阻止她父亲再婚,但是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新来的太太! 特别是她的婚姻大事。 “缃缃,不要怕,你一定会成功了!”顾缃反反复复宽慰自己。 顾轻舟不知顾缃的打算,她只是有点好奇,顾圭璋即将要娶的,是什么样子的女人。 “肯定有钱,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装修。”顾轻舟猜测。 太仓倪家…… 也许该去打听打听。 可顾轻舟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她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顾圭璋的婚期拖到年底,或者明年,因为他母亲去世了,他还没有守孝。 顾圭璋不在乎,司督军在乎啊。 司督军最是在乎这些旧式的规矩,顾轻舟随便说几句话,顾圭璋绝不敢触怒司督军。 “顾圭璋的婚事拖到年底的话,那时候我都走了,他娶谁不与我相干。”顾轻舟想。 这么想着,她还有很多的计划没有做完,暂时无心去打听太仓倪家。 正月里,顾轻舟做了很多的研究,也拜访了一些同学朋友,看似是拜年,实则是打探消息。 终于,顾轻舟打听出一些蛛丝马迹。 “洛水,你订婚宴的时候,会邀请宛敏吧?”顾轻舟问。 “你想邀请她啊?”颜洛水微讶。 宛敏是顾轻舟班上的同学,对顾轻舟没有善意,甚至因为合唱团的事,跟顾轻舟有轻微的交恶。 顾轻舟这般提议,颜洛水不太明白。 “对啊,我想跟她化解矛盾。”顾轻舟道,“同学之间,干嘛你死我活的啊?” 颜洛水诧异。 顾轻舟这是怎么了? “要不,你今天给她家打个电话?”顾轻舟又道。 颜洛水稀里糊涂的。 不过,她邀请了全班的女同学,昨天还在考虑是否邀请宛敏,后来她念及顾轻舟,将宛敏排除在外,总感觉这样太过于明显。 顾轻舟这些话,颜洛水想了想,就同意了。 她果然给宛敏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宛敏很吃惊。 宛敏知晓颜洛水正月十八定亲的,也知道她邀请了所有的同学,明白她和顾轻舟要好,肯定不会请她的,正有点尴尬之际,颜洛水突然打了电话,宛敏很高兴。 一高兴,宛敏就不计前嫌,对颜洛水道:“那好啊,我一定会去的,恭喜你啊洛水。我家初八的宴席,你们也来吧!” 作为礼尚往来,颜洛水先给了台阶,宛敏也不好意思不下,她家初八的宴席,她就给颜洛水、顾轻舟和霍拢静下了邀请。 拿到宛家的邀请函,一切都很顺理成章,顾轻舟唇角微翘。 霍拢静则不明白:“你们搞什么鬼?” “不是我,是轻舟。”颜洛水笑道,“是她让我邀请宛敏的。宛敏这个人要面子,你给她脸,她就会还礼。” “宛家是学术界的名流,她家的宴席,肯定有很多的文人墨客,我倒是对几个学者有点仰慕,去看看也无妨。”颜洛水又道。 就这样,顾轻舟得到了去宛家宴席的资格。 她对宛家没兴趣。 只是,顾轻舟知道有个人,他一定会去宛家。 顾轻舟对这个人比较感兴趣。她需要一个很恰当、遮人耳目的机会接近这个人。 还有什么比宴会更适合呢? 顾轻舟早早就把所有的事都推了,准备好新的衣裳,正月初八一早就起床,薄粉淡施,去了宛家。 第208章 勾走了小姑娘 顾轻舟跟着颜洛水,去了宛家的宴席。 宛家算是学术界的名流。如今的军界和政界,都是宛家老爷子的学生,他们家的宴席很热闹。 岳城正月里的宴席,是延续着前朝的规矩。 早在前清,每年正月里,望族之间都要轮流摆堂会,请亲戚朋友。 到了现在,堂会变换了舞会,换汤不换药,正月里还是要热闹一番。 顾家没有主事的太太,又是孝期,今年就没有安排。 顾轻舟跟颜洛水去宛家,霍拢静没去。 用霍拢静的话说:“轻舟你肯定憋着坏水,还不知要闹腾什么,才不信你想跟宛敏冰释前嫌,我不跟你淌浑水!” 颜洛水很赞同霍拢静的话,但是她想知道顾轻舟到底用什么心机,非常好奇,就跟着来了。 自从确定了要和谢三少定亲,颜洛水整个人都活泼明媚了。若是从前,她肯定也跟霍拢静一样避而远之。 顾轻舟则大叫冤枉:“我就是想多交一个朋友,你们这样猜疑我!” 霍拢静和颜洛水两脸不信。 她们太了解顾轻舟了。 “她惹了什么事,回头告诉我。”霍拢静对颜洛水道。 颜洛水使劲憋着笑。 宛家的宴席,高朋如云,名流的座驾摆满了整条街,飘渺的钢琴声,远远从花厅溢出,似纱幔飘荡上空,装饰着繁华热闹的气氛。 顾轻舟的见识有限,宴席上很多名流,顾轻舟都不认识的,颜洛水悄悄说给她听。 顾轻舟甚至看到了密斯朱——圣玛利亚学校的理事。 密斯朱不喜欢顾家的孩子,颜洛水上前打招呼的时候,顾轻舟就站在颜洛水身后,半边身子躲避着,尽量不碍密斯朱的眼。 宛敏过来接待了她们。 看到她们,宛敏挺有面子的,一个是军政府未来的少奶奶,一个是军政府高官家的千金,这样的朋友给宛敏脸上添彩。 只是,宛敏还是不喜欢顾轻舟,心里不太舒服。 “洛水,恭喜你啊。”宛敏笑道,压抑着对顾轻舟的不喜,先跟颜洛水寒暄,“没想到你要订婚了!” 若是颜洛水真的不请宛敏,宛敏会很尴尬,毕竟整个班级都去了。颜洛水家里的地位更高,同学们只会笑话宛敏。 既然她请了,宛敏就不免和颜悦色,只是对顾轻舟,始终心存芥蒂。 看到顾轻舟,宛敏心里的那股劲就犯了,恨不能跟顾轻舟一较高下。 她是打算好好跟顾轻舟相处的,至少今天不闹事。只是到了跟前,宛敏的脾气就控制不住了,怎么也要刺顾轻舟几下。 说两句风凉话也好。 “轻舟,你订婚我们都不知道,听说督军府根本没有给你办订婚宴,是不是真的?你们还守着老规矩,口头承诺婚姻呀?”宛敏道。 这话就带着刺儿,无非是说督军府没有把顾轻舟当儿媳妇敬重,很轻视她。 顾轻舟今天是有目的,宛敏说话难听,她也没放在心上。 况且别人不说,督军府就会高看她一眼吗? 实情而已,总会有人议论。 “还真是,我觉得我们一身酸腐气,什么都老派。”顾轻舟笑道,尽量想表现得友好一点,问宛敏,“你定亲了吗?你长得这么漂亮,应该很多人家求娶吧?” 她是想恭维宛敏的。 没想到,这句话才不知碰了宛敏的哪一根逆鳞,宛敏当场就翻脸了。 宛敏脸色紫涨,唇角微微哆嗦,半晌咬牙切齿道:“等我订婚的时候,一定会轰动岳城,军政学三界全到!” 还是刺顾轻舟,说司家没有给她办个轰动的订婚宴。 顾轻舟自己都不在乎,宛敏在乎个什么劲儿? 那边又来了客人,宛敏就走开了。 “她发什么神经啊?”颜洛水满心不高兴,她准备替顾轻舟接几句话的,宛敏就走了,导致颜洛水的反击都存在心里。 宛敏这个人真讨厌! “看,我说了她对你没有善意吧?”颜洛水道,“轻舟,你到底要干嘛啊?” “就是想交个朋友啊。”顾轻舟说,“你看她说得这么难听,我都没有还嘴。” 虽然没有还嘴,还是把宛敏气得半死啊。 颜洛水轻轻戳了下顾轻舟的额头:“你就作怪吧。” 而后,她们遇到了同学李桦。 李桦是个很热情的小姑娘,又特别依赖颜洛水和顾轻舟,总是想挤到颜洛水她们那群人里。 只是这姑娘太单纯了,一张白纸似的,气场完全不同,颜洛水和顾轻舟虽然喜欢她,却没办法和她深交。 人虽然没有触角,却有很奇怪的感观,是不是有相同气场,能否深交,都能很清楚的分辨。 李桦不在乎,依旧热情活泼。 “洛水,轻舟,方才我们看到他们有人在后院打网球,听说还赌输赢呢!我们去看看吧,我也想去赢一回。”李桦坐不住。 李桦的网球很好。 颜洛水见屋子里都是长辈,就道:“好吧,去看看。” 顾轻舟扫视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也打算出去瞧瞧。 远远的,顾轻舟看到了宛敏。 宛敏站在花坛的前面,笑容款款和一个女人说话,旁边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子,正趴在花坛的边沿,摘里面的梅花。 顾轻舟的注意力,都落在宛敏身边的那个女人身上。 女人约莫三十七八岁,穿着一件深棕色短身皮草,貂皮的毛油光水亮,能荡出墨色光圈。 这身貂皮很昂贵。 女人气度雍容,眉眼不够温婉柔和,有些宁静的杀伐,攻击力不大,却始终叫人不敢亲近。 “……桑桑喜欢梅花的话,我等会儿叫人摘些装了花瓶送过去。”宛敏言语和表情,对这个女人都格外巴结。 那个在玩梅花的小姑娘,叫桑桑。 陈桑桑,船舶陈家第三房的幼女,深得父母和祖父母的欢心,所有人视为掌上明珠。 女人的腔调则很慵懒,淡淡说:“不必麻烦了。” 谁家没有梅花吗? “三太太,我听说您过了年要再去香港?”宛敏又问。 女人平静,声音始终不温不火:“嗯。” 这女人就是船舶陈家的三太太。 船舶陈家的大老爷英年早逝,二老爷是姨太太生的庶子,整个陈氏的大权落在年轻有为的三老爷身上。 三老爷刚满四十岁,已经撑起了庞大的家业,和英国政府那边关系密切,能力卓越。 陈三太太姓庞,其实她是混血儿,跟了她母亲的姓。她母亲是华人,她父亲曾经英国领事馆的参赞,后来回国,在政府谋职。 有了这层关系,陈家的船舶才有底气。 只是,陈三太太生得眉目精致,除了高挺的鼻梁,其他与华人无异,若是不知道她的底细,根本看不出她的混血儿,她母亲的基因比较强大。 宛敏很想巴结陈三太太,因为三太太是陈家主持中馈的主母。三太太有很多的侄儿,到了婚配的年纪…… “三太太。”顾轻舟脚步轻盈,声音柔婉走了过来。 宛敏微讶,心道:“顾轻舟也认识陈家的人?” 陈三太太眸光深邃精明,轻微冲顾轻舟颔首,就将目光投向远处,都没问顾轻舟的称呼,很是冷漠。 这位太太心高气傲。 宛敏忍不住偷笑。 “三太太您好,我姓顾,是海关衙门……”顾轻舟欲自我介绍。 “顾小姐,您别处走走好吗?我这里和宛小姐说几句话。”陈三太太道。 她很不客气。 陈三太太原本就严肃,一般人不敢靠近她。 她又是这么一席话,稍微有点自尊的人,都要拂袖而去。 可能是有英国人做靠山,陈三太太总觉得高人一等,很少把岳城的名媛放在眼里。 “不好意思,打扰了。”顾轻舟笑容恬柔,丝毫没有因为陈三太太的话而露出尴尬。 她看到在旁边摘花的陈桑桑,顾轻舟就蹲在她身边,小声道:“你叫桑桑是吗?” 陈桑桑今年八岁,是个娇柔可爱的小丫头,对人没有善恶之分。她圆溜溜的眼睛,像墨色宝石般,有澄澈的清辉。 “桑桑,你过来。”顾轻舟低声,在桑桑耳边说了几句话。 桑桑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 顾轻舟就往旁边走,陈桑桑居然举步跟着她。 宛敏错愕。 陈桑桑多精明啊,跟她母亲一样,是个骄傲的小贱人,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怎么顾轻舟随便一句话,她就跟着跑了? “唉?”宛敏吃惊,提醒陈三太太。 陈三太太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来。 这是宛家,陈三太太自然不怕有人拐走桑桑,况且她们一直在陈三太太的视线范围。 陈三太太有点吃惊,桑桑是有自闭症的,很少愿意搭理别人。 顾轻舟蹲下,前面都没有一分钟,桑桑就跟着她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顾轻舟,你做什么啊?”宛敏大惊,又愤怒又嫉妒,想追上去。 宛敏之前逗了桑桑好久,桑桑一直在掐梅花,根本不搭理她。 怎么顾轻舟随手一勾,桑桑就跟着跑了?这是什么道理? 输给了顾轻舟,宛敏尤其不能忍受,她想要跑过去,把桑桑拽回来,却感觉胳膊一紧。 陈三太太拉住了她。 “宛小姐,不必担心。你去忙吧。”陈三太太冷漠道。 第209章 我们相互不喜欢 顾轻舟把陈桑桑勾走了,最吃惊的是陈三太太。 宛敏想要阻拦,陈三太太拉住了她,先将她遣走,不许她去打扰顾轻舟她们。 陈三太太将宛敏赶走之后,自己也没有上前。 “桑桑怎么跟她走了呢?”陈三太太也很疑惑,远远望着桑桑。 桑桑是自愿的,陈三太太看得出来。 能随便带走桑桑,这位顾小姐本事了得,比陈三太太想象中更厉害。 陈三太太就正眼看了看顾轻舟。 顾轻舟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肌肤白皙。一头浓郁的青丝,映衬在脸侧,越发显得红唇黛眉,精致秾丽。 “桑桑这么自闭的人,居然愿意跟她说话?” 桑桑很自闭的,外人只觉得她跟她母亲一样傲气,却不知桑桑承受的痛苦。 很难得,桑桑自愿跟顾轻舟接触,主动追着她走,陈三太太深感意外。 只是陈三太太这种操持家业、甚至内外一手抓的女人,杀伐果断,平素情绪不外露。她再惊讶,面上也是浅淡的,没什么表情。 桑桑和顾轻舟没有走远,而是走到了网球场的边沿,两个人沿着台阶坐下,也不顾地上的灰和冰凉。 陈三太太抽出了烟,纸烟落在她素白纤细的手指间,渐渐点燃了橘黄色的光芒,别样妖娆媚气,同时更加冷酷孤傲,叫人不敢靠近。 有人看到她,想过来说句话,触及她的冷漠,又悻悻走开了。 “真的吗?”陈三太太听到了桑桑愉快又吃惊的声音。 顾轻舟的笑容,比早春的风更加柔和温暖,拂面而过,带出了桑桑的情绪,桑桑笑了。 桑桑居然笑了! 陈三太太大吃一惊,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动,手里的烟,不知不觉一大串的烟灰,被风吹散,轻轻洒落在空气里。 陈三太太心中震撼,微微眯眼,试图通过顾轻舟的唇语,判断她跟桑桑说了什么。 瞧了半晌,也没看个所以然来,顾轻舟说话的时候,嘴唇启动不大,她声音很柔。 而后,桑桑指了指陈三太太,迈开小步子跑了回来,乳白色的皮鞋落了层灰。 桑桑很久没有这么活泼的跑来跑去了。 陈三太太将半支还没有吸完的烟,踩在地上。 “姆妈!”桑桑奔跑着,脸微微泛出红润,“姆妈,您能邀请轻舟姐姐去家里做客吗?” 轻舟姐姐? 这么短短的瞬间,顾轻舟就得到了桑桑的认可,甚至亲热叫她姐姐…… 陈三太太眼底的震撼,再也藏匿不住了。 桑桑带着一顶灰色柔软的毛线帽子,两侧软软的头发,映衬着她雪白的脸,像个瓷娃娃般精致。 每次看到这样漂亮的女儿,再想起真实的情况,陈三太太心里抽搐般的疼。 因为心疼,陈三太太对爱女有求必应:“好。” 桑桑露出一个长长的的笑容。 方才的冷漠,现在看起来不合时宜,陈三太太满头雾水,牵着桑桑的手,主动走向了顾轻舟。 一直在远处、视线盯着这边的宛敏,整个人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桑桑跟着顾轻舟跑,还没有三分钟,陈三太太居然主动向顾轻舟走过去?”宛敏震惊,整个人愣在当地。 顾轻舟,难道你会摄魂术吗? 宛敏一刻也不停,使劲盯着顾轻舟和陈三太太,就是想看看,顾轻舟到底搞什么鬼。 陈三太太是正面对着宛敏的。 宛敏瞧见,陈三太太面色大变,愕然看着顾轻舟。 “看来,顾轻舟惹恼了陈三太太!”宛敏心想,也舒了口气。 然后,被惹恼的陈三太太,并没有拂袖而去。 她牵着桑桑,立在原地跟顾轻舟说了半晌的话。 顾轻舟始终没有站起来,只是昂起头,看着陈三太太。 “太不礼貌,太没有教养了!”宛敏在心里骂顾轻舟。 然后,那个高贵傲气的陈三太太,蹲下身子,坐到了顾轻舟身边的台阶之上,只为了和顾轻舟平视。 宛敏整个人都像被敲了下。 “见鬼了吗!”宛敏整个人都都恍惚了下,差点跌倒。 再愚笨的人也看得出来,陈三太太对顾轻舟有善意,至少愿意听她说话。 简直是荒唐! 宛敏很仰慕陈家的身份地位。陈家有英国政府的关系,那是国际的尊贵,宛敏觉得军政府都比不上陈家。 陈家三房是没有宛敏的同龄人,但是长房——也就是三太太的侄儿,有三个人跟宛敏年纪相差不过几岁的。 若是能嫁到陈家,以后说不定可以去英国发展…… 宛敏巴结陈三太太,一次次的碰壁,不成想陈三太太居然低下身子,平等和顾轻舟说话。 匪夷所思! “她们说什么呢?”宛敏实在太嫉妒了,同时又气愤、又好奇,想知道她们到底在谈什么,故而小心翼翼往那边挪。 宛敏刚靠近的时候,顾轻舟和陈三太太就站了起来。 两个人拂了拂身上的灰。 “轻舟姐姐,再见。”陈桑桑亲热和顾轻舟作辞。 陈三太太也准备先回去了,宴席也差不多结束了。 “再见。”顾轻舟挥挥手,笑容温柔。 陈三太太回头,又看了眼顾轻舟,眼神很复杂,复杂到有点善意的地步,宛敏又是一惊。 等陈三太太走远,顾轻舟也要离开时,宛敏突然往前一站,挡住了顾轻舟的去路。 宛敏脸上带着怒色。 她这么怒气冲冲的,把顾轻舟吓了一跳。 回神之际,顾轻舟笑容款款:“宛敏?” “顾轻舟,你是不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宛敏眯起眼睛,从缝隙里打探顾轻舟,恨不能把她这个人看穿。 凭什么呀! 宛敏那么兢兢业业,陈三太太看都不看她一眼,而且宛敏还是主人家的小姐;顾轻舟不过是来做客,三言两语就勾搭上了陈三太太! 凭什么顾轻舟这么好运!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到我家里来做客?”宛敏刻薄,恨不能啐顾轻舟一口,“你还要不要脸?邀请你,你就真来啊?” “以后不来了。”顾轻舟笑道,笑容贞淑,没有半分的恼怒,“我现在才知道,你只是虚伪的邀请嘛。在这之前,我还以为是真诚的。” 宛敏就恨不能撕破她那张脸。 顾轻舟的镇定,让宛敏的挑衅变成了笑话般。宛敏心中如万蚁啃噬,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反而堵得厉害! 她真恨不能甩顾轻舟两个耳光。 “顾轻舟!”宛敏恨声怒喝。 顾轻舟闲闲看着她。 看了半晌,顾轻舟突然说:“宛敏,你眉眼长得比较英气,平时是很有风情的,只是这发起脾气,就像个男人似的!” 宛敏差点吐血。 她们是站在网球场旁边,四周不停有人来往,都好奇望了过去。 这是宛家的宴席,宛敏不能输了气度,使劲攥了攥拳头,她将怒意敛住:“你跟陈三太太说了什么?我告诉你,陈家先生是我祖父的学生,你不要给我们家惹事。” 顾轻舟自然知道。 船舶陈家,是非常傲气的,跟岳城的名流来往不多。 因为走水路太赚钱了,巴结他们的人太多,他们又不像军政府能震慑别人,索性闭紧门户,不太与别人接触。 在整个岳城,陈家先生只尊重一个人,就是宛敏的祖父——那位学富五车、德高望重的宛老先生。 宛家的宴会,陈家一定会来。 顾轻舟是特意打探过,故意来碰陈先生的。 没想到,今天陈先生还真没来,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就派了他的二哥,以及他的妻子儿女全部来捧场。 偶遇陈先生的爱女陈桑桑,对顾轻舟而言,是很漂亮的意外。 这个意外,让顾轻舟的计划更加顺利、更加自然,而且很可能更容易成功。 “……你跟陈家的太太和小姐说了什么?”宛敏道。 终于说到了重点。 宛敏就是想知道,顾轻舟到底说了什么,能得到陈三太太的善意。 有了借鉴,宛敏以后也可以投其所好,争取拿下陈家这层关系。 其实,仰慕宛敏的人很多,宛敏也跟其中好几位暧昧。婚姻是女人的前途,宛敏一直在做好几手的准备。 宛家说是清贵名流,无非就是祖父有点名声,学生遍布天下,而且很多成功的。 可是宛敏的父亲和叔伯,没有人在学术上再有成就。等祖父一死,这层关系就会断得一干二净。 宛敏很清楚,所以她想赶紧嫁了,趁着现在宛家的名声还在,寻个良缘。 男人可以建功立业,可以从政、可以从军,可以涉足文坛,可女人的身份地位,只能靠家庭和丈夫给予。 所谓革命、所谓平等,在现在都是空话而已。 “说啊,你到底跟陈三太太说了什么?”宛敏追问,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你真想知道啊?”顾轻舟凑近她。 宛敏不想跟顾轻舟太亲近,但是顾轻舟低声说话的时候,宛敏身不由己凑近她,试图窥探出与陈三太太打交道的秘密。 “说啊。”耳边,半晌没有声音,宛敏又怒了。 顾轻舟却突然笑了,站直了身子,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说罢,她转身走了。 宛敏气得打颤。 第210章 爱情是一场病 宛敏气得发狂。 瞧着顾轻舟走开,宛敏立马追了上去,拉住了顾轻舟的胳膊。 顾轻舟就看到了宛敏手上的金表。 这种金表,司行霈送给顾轻舟一支,是从瑞士运到香港,英国人的钟表行专卖,岳城没有的。 “顾轻舟,你不要太过分!”宛敏脸色铁青,拉住顾轻舟的胳膊不动手,“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顾轻舟眼眸宁静,像月夜下的海,没有半分波浪。 然而,这宁静深邃广阔,不小心又能吞噬一切。 “宛敏,你挺有钱的嘛。”顾轻舟低声笑道,“我见你们的姊妹,没人像你这样,带如此名贵的手表。” 宛敏大惊,身不由己松开了顾轻舟,将手腕往后藏。 “你胡说什么,这是很普通的金表。”宛敏压低了声音。 果然,她这块手表的来路不正。 顾轻舟笑笑:“哦,那我看错了。”说罢,她转身走了。 这次,宛敏没有再追上来。 顾轻舟在网球场的外边和陈三太太、宛敏等人说话,颜洛水也瞧见了。 回去的时候,颜洛水掐顾轻舟的腰:“不许再卖关子,快说什么事!” 什么事? 这个不能告诉颜洛水。 顾轻舟若真的跑了,司行霈肯定会迁怒所有认识顾轻舟的人,颜洛水就是其中之一。 知道她的逃跑计划,也许会给颜洛水带来灭顶之灾,司行霈疯起来是没有人性的。 他将他全部的秘密都告诉顾轻舟,这是对顾轻舟最大的信任。一旦这个信任被打破,遭受背叛会让司行霈疯狂。 想要从司行霈手里逃脱,计划要周密,要万无一失,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不能告诉第二个人,包括她最好的朋友。 这是顾轻舟唯一能给朋友的保护了。 顾轻舟不会告诉洛水,她是故意去接近陈家的人。 她想,洛水应该猜不到她会跑,所以也不会深想。 顾轻舟只说,遇到陈三太太,是个意外,毕竟当时宛敏站在陈三太太身边,顾轻舟不可能留意不到。 “宛敏好像很巴结陈三太太。”顾轻舟道。 颜洛水说:“那个陈家啊,特别傲气的。没办法,军政府不敢动他们,他们家背后有英国人,谁也不想和英国人交恶。” 顾轻舟点点头。 “我只是路过,看到陈三太太的女儿很漂亮,就多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我看得出她身患恶疾。”顾轻舟说。 “啊?”颜洛水不是惊讶顾轻舟的医术,而是惊讶陈家姑娘身患恶疾。 顾轻舟的医术出神入化,古语说治病,望闻问切,“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而知之谓之巧”。 按照这个说法,顾轻舟在很多的时候能“望其形,知其病所在”,真正当得起“神医”这个称呼了。 颜洛水一点也不怀疑,顾轻舟能通过观察一个人的面容,看出她的病因,她只是惊叹,陈家小姐看上去挺健康的,怎么会身患恶疾? “我见过她啊,叫桑桑,很漂亮的小姑娘,她怎么了?”颜洛水问。 陈桑桑看上去不够活泼,漂亮文静,很讨人喜欢。 大概世人都喜欢女孩子文静内敛吧! “她不长头发。”顾轻舟道,“应该说,她是一年前掉了头发之后,就再也不长了。” 颜洛水更震惊。 回想一下,陈桑桑总是戴顶帽子,吃饭的时候都不会摘下来。 帽子底下,有几缕柔顺的头发。 如今想来,只怕是假发了。 “这是什么病啊?”颜洛水问。 顾轻舟道:“脱发一般跟精血有关,每个人的情况不同,病因就完全不相似。我还没有给陈桑桑把脉,具体说不好。看她的脸色,应该是肌膜不固,头上的毛孔不自然张扩,导致无法滋养发根。” 她看出陈桑桑的问题,同时也明白,陈桑桑肯定不愿意长年累月的戴帽子。 当时,顾轻舟走到桑桑身边,悄声问她:“桑桑,你想不想你姆妈同意你摘掉帽子?” 这一句,一下子就进了陈桑桑的心里。 其他人都不知道陈桑桑戴帽子的目的,还以为是为了好看。 殊不知,陈桑桑常为此闹脾气。 顾轻舟的一句话,顿时就抓住了陈桑桑的心,她吃惊看着她。 “我们去旁边说,好不好?我教你一个方法,你姆妈以后就不会再逼迫你戴帽子啦。”顾轻舟当时这样说。 陈桑桑立马就跟着她走了。 她们俩在旁边,顾轻舟说了些病状,比如陈桑桑的头皮到了夜里会很痒等,得到了陈桑桑的信任。 再后来,陈桑桑把陈三太太请到了顾轻舟身边。 顾轻舟的话,陈三太太一开始是不信的:“你才多大啊?你怎么会医术?” 陈三太太怀疑,顾轻舟是并非诊断,而是套到了桑桑的话。 顾轻舟却跟她解释了再三。 最后,陈三太太将信将疑。 顾轻舟对陈三太太道:“我给您两个地址,您派人去问问,是不是有个顾小姐去给他们治病了,就知道我的医术了。” 她治好过赵家的老爷、救活过李家的少爷。 这两个医案,说出去可能像传奇。 陈三太太派人去打听,也许对顾轻舟的信任就增加。 “头上的疾病,不像身体其他方面可以遮掩。陈桑桑那么漂亮,总不能一辈子戴帽子吧?总要面对的。 陈三太太为了此事,只怕没少忧愁。只怕是五分的信任,她也会找我去看看的。能治好桑桑,我也算积德了。”顾轻舟这样告诉颜洛水的。 颜洛水点点头,深以为然。 “再尊贵的人,也有旁人无法想象的痛苦。”颜洛水突然很感慨。 顾轻舟点点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也许外人永远不知道。一个人多么耀目,他背后的阴影就有多么浓郁。 “若是遇不到你,桑桑怎么办呢?”颜洛水又道,“轻舟,你要明白,这个世上神医简直比遇鬼还难!” 顾轻舟忍不住笑喷。 这是什么比喻? 颜洛水却很严肃,说:“我认真的,我姆妈生病那两年,我深有体会。普通的病人,永远不会感激医者,甚至怪他们赚钱了。只有疑难杂症,一次次求医失败,一次次丧失希望,才知道神医多么难能可贵! 我们家,也算是有点权势了,当初我姆妈生病,多少名医登门都无济于事,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事情无法更改了,都绝望了。” 说到这里,颜洛水心里就对顾轻舟充满了感激。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顾轻舟道:“轻舟,你一定要治好桑桑。我知晓那等痛苦,你若是治好了桑桑,你会收获极大的功德,佛祖会保佑你的。” 顾轻舟心里也是一动。 也许,她真的需要积累好运,让她能顺利逃脱。 “嗯,我会的!”顾轻舟答应了颜洛水。 车厢里沉默了下来。 颜洛水的情绪波动,想起颜太太当年的病,忍不住又握紧了顾轻舟的手。 这双手啊,拯救了颜家! 若是没了姆妈,颜家就真的散了,母亲对家庭的粘合力,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轻舟,我知道你无法理解,为何我非要嫁给谢三。”颜洛水突然开口。 这件事,她从来不跟顾轻舟谈过,怕听到顾轻舟的反对。 “我从小就喜欢他,轻舟。这就像是一种病,谢三才是我的药,旁人解不了的。我觉得自己不幸,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可想想,谁的生活又没有磨难呢?”颜洛水道。 顿了顿,颜洛水又说,“轻舟,也许我将来病好了,会很后悔今天的轻率和冲动。但是,我不能任由自己一直病下去。 轻舟,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神医,你告诉我,将来总会好的,对吗?” 顾轻舟有点恍惚。 颜洛水捏得很重,顾轻舟的手有点疼。 “会好的,洛水!”顾轻舟第一次,真心实意祝福她,“很多人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爱谁,自己要什么样的未来,可是你知道! 每个人的婚姻都有困难,哪条路都不容易走。你既然选择了,就大胆往前,我和义父姆妈,还有五哥、拢静,都在你身后的!” 颜洛水俯身,抱紧了顾轻舟。 她的情绪有点激动。 顾轻舟就想,在宛家的时候,颜洛水肯定是听到了什么话,否则也不会如此动情。 顾轻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洛水,会好的!” 顾轻舟回到了顾公馆,心里既想着陈桑桑的病,又想着颜洛水的婚姻。 “我是不是也病了呢?”顾轻舟毛骨悚然的想着。 她为谁而病? 司行霈吗? 顾轻舟猛然拉过被子,盖住了脑袋,她绝不先病! 司行霈没有病根在她身上,她凭什么要病在他身上? 绝不! 到了正月初九,陈三太太亲自到了顾公馆,邀请顾轻舟初十去陈家赴宴。 “顾小姐,你真的救活过死人吗?”陈三太太眼底的孤傲,已经荡然无存。 她用种怀着希望,同时又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让她去问李家和赵家,陈三太太去了。 特别是李家。 李家的佣人很激动,绘声绘色讲述当时李少爷都断气了,然后醒过来大哭的话…… 李家发丧的事,亲戚朋友都知道,李少爷的确是起死回生,这个不是骗局。 陈三太太听到那些话,现在还是懵着的,不敢信啊! 第211章 十成的信任 顾家的客厅换了崭新的水灯吊顶,繁复的枝盏错落,光线明亮璀璨。 在这亮堂堂的光下,陈三太太看着顾轻舟,越发觉得她年幼。 顾轻舟已经满了十七岁,正式算十八的年纪,是一朵花要绽未绽,充满了美丽和神秘,能把人的视线全部吸引。 “你真的会医术?”陈三太太再次发问。 顾轻舟太小了。 擅长医术的,不都是老大夫吗? 顾轻舟微笑:“您若是不肯定,就不会亲自登门的。既然您都有了八成信任,何不大方些,将剩下的二成也给我,让我踏踏实实把桑桑治好?” 陈三太太心头微怔。 顾轻舟这话说得,深得陈三太太的心,她挺欣赏顾轻舟的态度。 顾轻舟在陈三太太面前,永远是带着几分强势和先机,她好像需要自己掌控局面,陈三太太跟着她走。 不卑不亢,陈三太太反而喜欢她这点强势。 可能是厌烦了唯唯诺诺,也可能是跟顾轻舟没有利益纠葛,顾轻舟的这点强势,陈三太太神清气爽! 与人交往,就是图一股子痛快劲儿。 “顾小姐,我是很吃惊的,你年纪这么小,医术就如此好。特别是李家的孩子,那是真事,你的确很有本事。”陈三太太果然拿出十分的诚意和信任,“桑桑的病,我就拜托给你了!” 正如顾轻舟所言,已经有了八成的信任,那还保留什么? “我收诊金的。”顾轻舟斜倚着沙发,青稠般的长发从肩头流泻,似墨色瀑布般旖旎萦绕着。 陈三太太道:“这个自然。” 诊金不怕,陈家船舶的利润,不敢说富可敌国,诊金是给得起的,哪怕顾轻舟狮子大开口。 钱不是问题。 顾轻舟身子往前倾,道:“我的诊金是:您放出话,给了我一根大黄鱼,但是钱我不要,我要您一个承诺,将来我开口求事的时候,您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做到。” 无论如何也要办到的事? 这比大黄鱼贵多了。 陈三太太有点犹豫。 而后又想,顾轻舟一个女孩子家,能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 再说了,整个岳城,陈家办不到的事情不多。哪怕办不到,也可以花钱托人去办,总之不是难事。 “好,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你办到!”陈三太太答应了,“陈家人口无戏言,你大可放心。” 顿了下,陈三太太又道,“你若是不信,我倒也可以给你开个字据。” 顾轻舟就笑了。 这种事,若是陈家真的不想办,拿出字据有什么用? 去告吗? 字据是没有必要,顾轻舟需要的是施恩,让陈家欠下她的人情。 “您给我十成的信任,我还给您十成的信任。不需要什么字据,我信任您的。”顾轻舟道。 陈三太太就觉得这孩子合她的脾气,言语中说话很爽利。 一个人评价另一个人,是很难客观的,基本上都带着主观的感情在里头。 顾轻舟还是顾轻舟,但陈三太太将女儿的病情寄托在她身上,怎么看顾轻舟,都觉得相见恨晚,觉得顾轻舟投她的脾气。 其实,顾轻舟是没有变的,变的只是陈三太太的心态。 顾圭璋不在家,顾轻舟和二姨太打过招呼之后,就跟着陈三太太去陈家。 在陈三太太的院子里,只有一个亲信的女佣在忙碌,桑桑没有戴帽子,光着脑袋坐在琴凳上弹琴。 桑桑十指嫩白纤细,落在黑白相间的亮漆之间,似一双纷飞的蝶儿,特别美丽。 正是因为桑桑漂亮,这光秃秃的小白脑袋,就更加突兀,让陈三太太心里沉甸甸的疼。 “轻舟姐姐!”余光瞥见了顾轻舟,陈桑桑立马从琴凳上滑下来,奔向了顾轻舟,紧紧拥抱着她。 顾轻舟半蹲下身子,将陈桑桑抱了起来。 桑桑很瘦,不知可有四十斤,顾轻舟轻而易举抱住她。 “桑桑真好看。”顾轻舟笑道。 桑桑很高兴,她已经七岁了,知道什么话是夸奖她的。 而后,桑桑摸了下自己的脑袋,有点失落道:“没头发,要不然更好看!” “不,真正的美人儿,头发只是点缀,不是必须。桑桑好看,没有头发也好看。”顾轻舟很笃定的说。 桑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满心欢喜的拉着顾轻舟一起玩。 陈三太太觉得顾轻舟和桑桑颇有缘分,也不催促,让桑桑和顾轻舟说了一会儿话。 顾轻舟还跟桑桑联弹了一支钢琴曲。 玩了一个多小时,桑桑送给了顾轻舟一个很漂亮的小发夹,陈三太太终于进来,打断了她们。 “桑桑,轻舟姐姐是来给你治病的,咱们让轻舟姐姐把脉,好吗?”陈三太太一改人前的练达冷漠,柔声细语对女儿道。 桑桑听到治病,就想到喝那些非常难喝的药,很不高兴。 不过,她喜欢顾轻舟,这点不高兴又散去几分。 “好。”桑桑软软的回答着。 陈三太太舒了口气。 顾轻舟笑道:“桑桑,你把胳膊伸出来。” 桑桑很乖巧的,将胳膊伸到了顾轻舟面前。 把脉的过程很枯燥,约莫五分钟,桑桑几次想抽回手,顾轻舟按住没让,陈三太太也仔细安抚她。 诊断结束了之后,外面传来了新鲜蛋糕和奶茶的香醇,桑桑立马跳起来:“姐姐,我们去吃下午茶。” “桑桑你先去,给姐姐点好吃的,姐姐一会儿再去。”顾轻舟道。 桑桑看着顾轻舟,又看了看陈三太太,知晓她们有话要说。她也很想听,却又很馋下午茶,犹豫再三之后,桑桑先走了,想着吃饱了再回来。 等桑桑一走,顾轻舟和陈三太太就进了隔壁的偏厅说话。 “怎样?”陈三太太问顾轻舟,“还能治吗?” 桑桑前年去英国,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人也奄奄一息,然后就开始掉头发。 陈家立马将她挪回了岳城。 回来之后,桑桑的病情开始稳定,身体也慢慢好起来,只是头发越掉越多,最终脑袋光秃秃的,再也长不出来。 陈家给英国的各大医院递了病历,想问问能否医治。 他们不敢轻易再把桑桑送去英国,怕再次水土不服发病,命都没了。若是英国有可靠的疗程,那么冒险也要一试,结果英国那边的医生,各执一词,都是含糊其辞,只说“尝试”,没人敢确定。 陈家合计,若是送桑桑出去,未免太冒险了。 权衡再三,陈家在华夏请中医,内服外敷的方法都用了,见效甚微。 “能治。”顾轻舟道。 陈三太太有点恍惚。 顾轻舟说得很轻率,可信度上大打折扣。 这么难的病例,怎么顾轻舟随口说承诺能治? “……桑桑这是水土不服导致心脾受损,血不能养发。我看她最近气血还不错,肯定是一直在调养,但是发根已经肌膜不固,哪怕是气血足了也无法孕养新的头发。”顾轻舟道。 陈三太太听到这里有点害怕:“那怎么办?” “针灸。”顾轻舟说。 陈三太太犹豫了下。 关于针灸,之前有位中医也是如此提议的,遭到了陈家的反对。 目前骂中医是个流行趋势,学者们以批判中医为荣。 陈三老爷对此挺忌讳的。 “……针乃金,金入脑、入心,都是要死人的!”陈三老爷道。 陈三老爷就怕头发还没有长出来,反而给桑桑落下个脑瘫的毛病,那就得不偿失,所以家里请中医可以,针灸也是万万不行。 “顾小姐,您觉得需要在哪里用针?”陈三太太问。 “主要是上廉和阿是穴。”顾轻舟道。 陈三太太又问:“上廉和阿是穴,都是在头上吗?” “当然不是啦。”顾轻舟笑道。 陈三太太就松了口气。 顾轻舟告诉她说:“上廉在小臂的下方,阿是穴不是固定的穴位,它一般是病根所在,比如桑桑这病,阿是穴可以选在后背。” 不是直接在头皮上用药,而是在手臂和后背,倒也不损害脑子。 哪怕失败了,对桑桑的伤害也不大。 陈三太太同意了:“顾小姐,什么时候开始针灸?” “若是您需要和家里商量商量,我们明天开始;若是您不需要,现在就可以开始。”顾轻舟道,“一共需要八天,每天需得半个小时以上。我建议您还是跟先生商量,明天再说。” 陈三太太想,她先生的确是对针灸比较忌讳。 虽然不是针灸脑袋,仍是要入针的,此事怎么也要知会他一声。 “桑桑的病呢,老爷要知道疗程,其他人是不管的。我盼着桑桑早点好,这样吧顾小姐,您再陪桑桑玩一会儿,我去给老爷打个电话,他现在人在香港。”陈三太太道。 顾轻舟点点头。 陈三太太这个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 陈先生在电话里说:“针灸胳膊和后背?这可能没用,别叫人骗钱了!” “她不要钱。”陈三太太说。 陈三先生更是不信:“不要钱?那肯定没用。” “我想给桑桑试试。”陈三太太坚持。 他们夫妻俩磨合了一个小时,最终陈三老爷妥协了。 “现在就开始吧,顾小姐。”陈三太太放下电话,如释重负道。 第212章 挑拨离间 顾轻舟给桑桑施针。 桑桑是小孩子,小孩子活泼乱动,情绪控制力不强。 顾轻舟给她用针,上廉穴用毫针,刺入一寸深,桑桑有点疼,甚至难受,不停想要去拔掉它。 当刺阿是穴的时候,因为是密刺,桑桑又感觉痛苦,想要挣扎。 “桑桑,你乖乖听话,过几天就能长出头发了。”陈三太太安慰女儿。 这些话没有太大的作用,桑桑挣扎个不停,想要把针拔掉:“姆妈,好疼!” 陈三太太和顾轻舟两个人按住桑桑。 “我不要,我不要!”桑桑突然大哭大叫,挣扎着要跑。 把她制服住了之后,顾轻舟和陈三太太都累了满身的汗。 “桑桑,你乖。”顾轻舟和陈三太太都安抚她。 桑桑将头埋在陈三太太的怀里,小声啜泣。 过来良久,桑桑才抬头看顾轻舟,问:“轻舟姐姐,是不是疼了之后,我就可以不戴帽子出门啦?” “正是!”顾轻舟道。 桑桑嘟着嘴巴,委屈道:“我不想戴帽子,我能忍住疼。” 说着,眼泪啪嗒的掉。 别说陈三太太,就是顾轻舟一个外人看到了,也心疼得不行。 桑桑实在太讨人喜欢了,她有着超越年纪的懂事。 陈三太太轻微叹气。 半个小时之后,针拔了出来,顾轻舟还给陈三太太一副药方,主要是补血养气的,给桑桑每日服用一剂。 第二天,正月初十,顾轻舟早上七点半就到了陈家。 “今天家里要来重要客人,我不能缺席,所以早点来看桑桑。”顾轻舟道。 这次的针灸,桑桑忍痛乖巧,不再闹腾了。 针灸完毕,到了早上八点半,陈三太太派司机送顾轻舟回家。 一回来,发现顾圭璋等人,全部锦衣盛装,坐在客厅里。 “你去哪儿了?”顾圭璋没带好气的问。 “出去了一趟。”顾轻舟道,“阿爸,我上楼换衣裳。” 顾圭璋还想说什么,顾轻舟已经跑上去了。 她也换了套比较华贵的衣裳下楼——月白色苏绸盛绽白牡丹的旗袍,这件衣裳做工精良,用料讲究,一看就是上等货。 大家都等在下楼,却没人说话。 四姨太怀孕八个月了,一会儿就要上趟厕所,很是麻烦。 顾圭璋想:“倪家的人看到怀着孕的姨太太,未必就高兴。” 想到这里,顾圭璋就对四姨太道:“你先上楼吧,不要下来了,我派人送饭给你。” 四姨太微愣,旋即明白过来,心里挺高兴的,她也不太想见到新太太,给她立规矩。 “老爷,那我上去了。”四姨太站起身来,很听话的要上楼。 她的听话,让顾圭璋满意。 “轻舟,你送送四姨太。”顾圭璋看到坐在最外面的顾轻舟,让她搀扶四姨太上楼。 四姨太现在起身都费劲,上楼没人扶着不行,女佣们则全部在厨房忙碌,跟前没人。 顾轻舟道是,上前扶住了四姨太:“您慢点走。” 小心翼翼陪着四姨太上了二楼,搀扶她在沙发里坐下,顾轻舟准备离开的时候,四姨太喊她。 四姨太欲言又止:“轻舟小姐,莲儿养在何氏药铺,也不是个事儿,我知道何家很忙碌。” 顾轻舟也觉得。 慕三娘有五个孩子,还要帮衬着照顾生意,家里家外的,累得够呛。 莲儿才两岁,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慕三娘估计也分身乏术。 这件事,顾轻舟也想找四姨太谈,没想到四姨太先开口了。 “轻舟小姐,您若是能替我想个法儿,让老爷接纳莲儿,将莲儿养在顾公馆,我会永远感激您的。”四姨太道。 顾轻舟对四姨太,已经不止一次施恩了,然而四姨太从未报答过,甚至一再提出要求。 让莲儿回到顾公馆? 这谈何容易? 顾圭璋那么抠门,他不会再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更何况他要娶新太太了,新太太岂能容得下这一大家子? 顾轻舟以为,四姨太找她商量,是用她自己的存款租赁一间房子,再雇一个老妈子照顾莲儿。 没想到,四姨太这么贪心,想把莲儿直接接回来。 顾轻舟眼波微动。 她不想帮四姨太,不过,她有件事,倒是可以用到四姨太。 “若是莲儿接进来,等我想用四姨太的时候,更加方便。我今年一定要拿到家产,到时候四姨太和她的孩子们,都是我最重要的棋子了。”顾轻舟心想。 棋子越多越好。 她犹豫着,纤长羽睫轻覆,又想:“如果不是我,四姨太和她肚子里的,现在估计是一尸两命了。我帮助过她,那么她也应该为我做点事。” 有了这样的打算,顾轻舟没有拒绝四姨太。这件事很难,却不是不可能的,顾圭璋跟前,顾轻舟总能找到漏洞。 顾轻舟问四姨太:“你很想母女团聚?” 四姨太则以为顾轻舟松动了,趁着她心软,四姨太立马道:“是!” “不管将来过得多糟糕,你都愿意把莲儿带在身边吗?”顾轻舟又问。 四姨太道:“这个是自然了,母女一起,哪怕是吃苦心里也高兴。” “会不会后悔?”顾轻舟道,“你也知道家里的光景,目前来说,人人自危。” “不会不会,什么境地,我都不会后悔的!”四姨太笃定说,“轻舟小姐,求您了。您这次能帮我,我以后肝脑涂地报答您!” 顾轻舟眼眸安静,纤浓的羽睫低垂着,她声音轻轻的,像羽翼滑过心湖:“那你要记牢自己说过的话!”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不是挺好的吗? 两个人说了几句,顾轻舟脚步轻盈下楼去了。 中午十点半,太仓倪家的人终于来了。 这次是相看顾公馆,但名义上是倪家带着倪小姐到岳城来采购春上的衣衫。 “欢迎欢迎!”顾圭璋穿着米白色的毛衣,外头是咖啡色的马甲,里面衬衫的袖子露出来,竟是颇有风度。 顾圭璋中等个子,没有发福,快五十岁了,状况还不错。 倪家七个人,远远望去就是一大群,两辆汽车从火车站接过来的。 人太多了,彼此打量着,都在揣摩对方的身份。 顾圭璋走向一个穿着银灰色格子大衣、带着一条雪色毛线围巾的女子,声音格外的温柔:“倪小姐,一路辛苦了。” 倪小姐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我还好,就是我大嫂有点晕车。” 原来,她就是顾圭璋相中的继室。 顾轻舟在内的顾公馆众人,目光都落在这位小姐身上。 这位倪小姐是高挑的身段,身材太过于消瘦,就显得干瘪瘪的。她一张小脸,很厚的浓刘海遮住眼睛,眼皮有点肿。 从她的外貌上,看不出这个人是好是坏,顾轻舟对她保留意见。 顾轻舟估摸着,这位倪小姐有二十七八岁。 这个年纪未婚,只怕很有故事。 一行人进了屋子。 倪家其他人看不出端倪,就是倪小姐的那两位兄弟,身上有种很奇怪的味道,让顾轻舟没有好感。 顾圭璋指了指自己的孩子和妾室们,随意介绍了几句。 倪小姐那边的亲戚,顾圭璋都是认识的,无需介绍。 所以,顾轻舟跟姨太太和兄弟姐妹们一样,一头雾水看着倪家众人。 吃饭的时候,倪家一位二十来岁的男人,眼睛盯着顾缃,看个不停。 顾缃瞥见了,先是一阵恼怒,然后转眸瞥了眼顾轻舟,见这人不看顾轻舟,只看她,心里又是一阵阵的满足。 这点满足,仅仅是来自赢了顾轻舟。 顾缃忍不住唇角微弯。 她这么一弯唇角,就给了对方无尽的幻想。 后来顾轻舟才知道,这位男人是倪家的九少爷,倪小姐的胞弟。 “顾大哥,你们下午不去跳舞吗?”倪家九少爷问顾圭璋。 这声大哥,一下子就把顾圭璋叫得年轻了,顾圭璋心中甚是得意。 “你们想去跳舞?我请我请。”顾圭璋道。 “大家都去啊!”倪家九少爷又道。 顾家的人不说话了。 几位姨太太沉默着。 顾缃心里很反感,顾缨则害怕,顾绍坐在顾轻舟身边,轻轻拉顾轻舟的衣摆。 这个家里,现在只有顾轻舟的话,稍微有点分量。 “阿爸,您瞧这么多人,舞厅的席位最多是四个人的,去了也坐不下。”顾轻舟道,“不如我们改日,您先去?” 倪家的人,都看了眼顾轻舟。 他们判断,顾轻舟就是与司督军府定亲的那位,要不然也轮不到她说话。 “也好。”顾圭璋同意。 带着女朋友的家里人去跳舞吃茶,是应该的;但是,约会的时候还把小妾和儿女带上,算怎么回事? 顾圭璋不喜欢这等不伦不类,又不好意思拒绝未来的小舅子,支吾着,直到顾轻舟打了个圆场,帮顾圭璋解围了。 顾圭璋感激看了眼顾轻舟。 倪家九少爷盼头落空,狠狠刮了顾轻舟一眼,在心里骂:“丑女多作怪!” 抽空的时候,倪家九少爷就跟他姐姐说:“顾家其他人还好,就是那个穿白色旗袍的女孩子,对姐姐你没有善意!” 白色旗袍,是指顾轻舟。 倪小姐微愣。 “姐姐,她偷偷冲你翻白眼呢。”倪家九少爷道,“而且你来了是大日子,她穿得那么素,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倪小姐心里,从此就落下了一根刺。 第213章 狠踢一脚 倪家的人打算在岳城住五天,主要是考察顾圭璋。 顾圭璋比倪小姐大一半,都可以做倪小姐的父亲了,而且家里妾室孩子一大堆,不仔细怎么行? 顾圭璋为了表示热情,特意腾出客房给他们住。 三楼也空出两间,给倪家八小姐和四太太。 顾轻舟后来才知道,顾圭璋相中的那位倪小姐,在家里排行第七。 “……她小时候算命,说二十五岁之前结婚的话,会有一场大的浩劫,可能会丢掉性命,一定要到二十五岁之后,方可一世平安。 倪家是很相信的,就把她留到了现在。她今年二十八了,配老爷是年轻了点,不过也不算小丫头,以后只怕也容易相处些。”二姨太告诉顾轻舟和三姨太。 最近家里人特别团结,就连二姨太和三姨太相互看不顺眼的,暂时放下了成见,一致对外。 “二十八岁还不结婚,也是骇人听闻。”三姨太道。 顾轻舟没说话,只是配合着点点头。 “这门亲事怎样?”二姨太问顾轻舟。 顾轻舟不是火眼金睛,她哪里能把人看透? 倪家的太太和小姐们,似乎没什么问题,就是很端庄内敛的内宅女子。 只是倪家那两位男人,身上带着很不规矩的气息,和倪家的女人不太符合。 “要么就是倪家的女人太能装了,要么就是倪家背后有什么鬼,女人们都不知道,外人更不清楚。”顾轻舟这样猜。 这些猜测耸人听闻,她也没有告诉二姨太和三姨太,只是保持警惕。 顾轻舟笑道:“我哪里知道?再说,此事是阿爸做主。” 打探完了,顾轻舟起身上楼。 走到三楼的楼梯口,顾轻舟看到原本住在一楼客房的倪家九少爷,站在顾缃的房门口,使劲捋了捋擦得油光范亮的头发,然后敲顾缃的房门。 顾缃打开了门房,愣了下。 “缃缃,我看你吃晚饭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你没事吧?”倪家老九恶心巴拉的,舔着脸问。 顾缃反胃。 “我没事。”她冷漠着要关房门。 倪家老九却抵住了,不许她关,摇晃着他那油得苍蝇都站不住脚的头:“缃缃,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是你的老舅啊,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讲。” 顾缃这时候有点慌了。 顾轻舟慢腾腾走了过来。 倪家九少爷一愣,不太好意思继续挡顾缃的房门,顾缃趁机重重将房门关上,门直接摔倒了倪家老九的鼻子上。 他一阵好疼,慌忙后退了几步。 再看顾轻舟,倪老九就恶狠狠的。 顾轻舟不理他,绕过去准备直接进房间。 倪老九却突然过来,撑住了顾轻舟的房门:“小丫头,你懂不懂尊卑啊?” 顾轻舟屡次搅合了他的好事,倪老九很恼怒。 他似乎想欺负顾轻舟。 看着他凶神恶煞,想要进顾轻舟房间的样子,顾轻舟倏然抬脚,重重一脚踢在他的小腹。 他没有防备,更没有想到顾轻舟这一脚如此重,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顾轻舟用力关紧了房门。 倪老九微愣,继而大怒。 他想要把顾轻舟的房门砸了,而后又想到,这是顾公馆的三楼,他闹出太大的动静,把顾圭璋惊动了,他也交代不了。 倪老九捂住疼痛的小腹,一步一拐下楼去了。 顾轻舟这一脚,踢得非常重,比普通女人的脚都重,再往下一点,就要踢断倪老九的命根子。 “这个泼妇!”倪老九深感顾轻舟不好对付,以后要告诉他姐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收拾顾轻舟。 “长得又丑,还如此泼辣,这个贱人!”倪老九心里大骂,“老子不收拾她,就不叫太仓倪一横了!” 顾圭璋并不知道,倪家之所以发达,在太仓是做不规矩的事的。当然,那些事很隐秘,只有几个主心骨知道。 比如这位倪老九,太仓的烟馆都是他在打理,他的嫂子和姐姐都不清楚他在背后搞什么鬼。 这是个不要命的角色,顾轻舟惹了他,他岂能善罢甘休? “老子要剁了那个贱人!”倪老九回到一楼的客房,从床头掏出一把短刀,想要上楼把顾轻舟砍死。 他是怒意攻心,一辈子没受过这等屈辱。 跟他同屋的,是他的四哥。 “小九,忍一忍!”倪老四劝弟弟,“事情还没有成功,你别坏了家里的好事。这位姓顾的,有不少的钱财,又迷恋老七的姿色,这事稳打稳的。” 倪老九坐着没动。 倪老四又说:“等事成了,生米做成了熟饭,姓顾的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以及姨太太,还不都归了你享用?你太心急!” 倪老九慢慢回神,人也清醒过来,将刀子放回了枕头底下。 “……你以为我饥色啊?”倪老九往床上一趟,“是姓顾的那个女儿勾引我,你没看到她偷偷冲我抛媚眼吗?” 顾缃不会勾搭倪老九,倪老九无权无势,长得又普通粗壮,顾缃看都不看一眼。 那天的笑,只是赢了顾轻舟之后得意的微笑,并非回应倪老九,倪老九却误会了,心花怒放。 “行了行了,别胡闹!”倪老四道。 倪家接下来很规矩。 顾轻舟从床垫底下,将司行霈送给她的短刀放在手袋里,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趟银行,将她的勃朗宁取了出来。 顾轻舟去了趟陈家施针,结束之后,陪着桑桑玩了一个小时,在陈家吃了午饭,还见到了陈家的老太太和其他诸位太太。 陈家对顾轻舟很友好,因为顾轻舟是三太太的客人,上下都巴结着。 饭后,顾轻舟去了趟颜公馆。 颜家在准备颜洛水的订婚宴会,颜太太很忙碌,而且颜家的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小姐也回来了,带着各自的孩子。 三小姐第一次见顾轻舟,也很喜欢她。 “啊,手枪!”顾轻舟的手袋放在椅子上,被颜家大少爷的长子玩闹着打落,勃朗宁滚了出来。 满屋子人一愣。 顾轻舟连忙收起来。 颜太太脸色都变了:“轻舟,你出了什么事吗?怎么随身带枪啊?” 普通人随身带枪,肯定是预知了危险。 顾轻舟想支吾,所有人都看着她。 颜太太急得不行。 “那个……”顾轻舟犹豫着,慢吞吞解释,“我阿爸从太仓结了门亲,那家人过来相看我们家。 那位姑娘有个兄弟,他身上莫名其妙有点煞气,总之我觉得他不像正经人。而且他半夜敲我大姐的房门,我踢了他一脚,怕他报复,所以带着枪防身。” 颜太太震惊。 “是什么人家啊?”颜太太道,“你们家老太太这才走了多久,你父亲不用守孝的吗?” 顾轻舟就尴尬咬了咬唇。 颜家大少爷说:“轻舟,你既然感觉有问题,我派人去帮你查查那家人的底细,如何?” “最好不过了,谢谢大哥。”顾轻舟道。 颜太太说:“你枪都带身上了,就别回去了,我打个电话给你父亲,就说家里忙着给洛水订婚,要你这个义妹帮忙。” 顾轻舟颔首。 当天晚上,她就住在了颜家,翌日再去陈家给桑桑治病。 如此往复,直到倪家离开了,顾轻舟才回去。 顾圭璋对此很不满意。 “你眼里还有我吗?”顾圭璋骂顾轻舟,“你如此没规矩,叫倪家的人怎么看你的家教?” 顾家,还有家教吗? 顾轻舟觉得好笑,她冷漠着听着,没有还嘴,也没有露出半分轻松。 顾圭璋是不敢动手打她的,只说:“你以后不准这样,听到了吗?” “知道了。”顾轻舟懒懒道。 顾圭璋离开之后,顾轻舟去了趟客房。 客房还没有收拾,里头味道很重。烟味、脚气臭味、身上的异味,很复杂。 顾轻舟四处查看,然后蹲在地上,看到了一抹黑烟。 她用手沾了点,放在鼻子底下一闻,顿时就知道是什么了。 回房之后,顾轻舟仔细把此事的前因后果想了想。 然后,她等着颜公馆给她查探结果。 “也许,有了个更好的机会来了。”顾轻舟想。 正月十七,顾轻舟最后一次去给陈桑桑针灸。 短短数日,陈桑桑头发,已经有了稀薄的一层绒毛。 陈三太太高兴得快要落泪。 “顾小姐,你简直是太神了!”陈三太太拉住了顾轻舟的手,激动得双手微颤。 同时,陈三太太给远在香港的丈夫打了电话。 “……真的,长出了一层,眼瞧着就要浓密了。”陈三太太道。 电话那头,陈三老爷也很意外,没想到还真有这等神医。 “好好感谢人家。”陈三老爷道,“等我回去,若是真的好转了,我也要亲自谢谢顾小姐。” 后来,两个月之后,陈三老爷从香港回来,远远就瞧见爱女桑桑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牵着她母亲的手,站在阳光下,笑盈盈看着他。 桑桑的头上,已经长出了短短的头发,浓密、乌黑,像个小男孩子般,可能不够好看,但是足以让陈三老爷震惊得立在原地。 良久,陈三老爷才上前,紧紧抱住了桑桑。 “阿爸,我长头发了。”桑桑声音甜软糯柔,像天籁般动听。 陈三老爷激动得眼角浮动水光:“桑桑,你长头发了!” 而后,陈三老爷对陈三太太道,“神医,真是神医!” 陈三太太故意冷哼:“你还说人家是骗子。” 陈三老爷尴尬赔笑。 从此,陈家是非常感激顾轻舟的,这份恩情,足以让陈家帮她做任何事。陈三老爷和陈三太太,都是打心眼里感激顾轻舟。 这是后话。 第214章 爱意的毛衣 顾轻舟治好了桑桑之后,陈家拿她当朋友,陈三太太偶然打电话请她去做客,顾轻舟都推辞了。 “三太太,您别感谢我,记得我的话,我是要过诊金的。我要了什么,您都记得吧?”顾轻舟冷漠道。 陈三太太微愣。 在顾轻舟出手之前,陈三太太想着,她一个小姑娘,能要天要地么?当时没当回事。 直到顾轻舟真的治好了桑桑,陈三太太才重新正视她这个人。 李家的孩子死而复生、赵先生的疾病,都是耳闻。 耳闻的震撼,远远不及亲眼所见。桑桑的病愈,就是陈三太太亲眼瞧见的,这也意味着,顾轻舟有着过人的本事。 既然顾轻舟有超乎常人的能耐,将来也就有超乎常人的请求,陈三太太不得不重视。 她甚至察觉,顾轻舟不太想跟陈家多接触。 肯定不是她讨厌陈家,而是跟她将来的要求有关。 具体是什么,陈三太太猜不到,却很尊重她的决定,从心里感激她。 打那之后,陈三太太仍是将她视为恩人,却不敢再打电话去结交她了。 颜洛水订婚宴的前一天,司行霈终于从驻地回到了岳城。 第一件事,就是翻墙进了顾轻舟的房间。 当时才晚上八点半,顾轻舟正在灯下和顾绍说话。 顾绍留学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三月前要把手续办好。 顾绍舍不得走,在和顾轻舟诉说自己的犹豫与不忍心。 顾轻舟却让他一定要走,因为新太太进门之后,可能会因为省钱而打乱,毁了顾绍的前途。 司行霈推门进来,顾绍先吓了一跳,继而惊惶结巴:“你你你……你肆无忌惮!” “出去!”司行霈拽住顾绍的胳膊,拎小鸡似的,把顾绍推了出去。 顾绍一个踉跄,撞到了阳台上的栏杆,胸口的肋骨闷疼。 “我也觉得你挺肆无忌惮。”顾轻舟的眼神全冷了,斜眼睥睨他,“现在才几点,你逛窑子呢?” 话说得如此重,这是真生气了。 是气他爬上来,还是气他把顾绍扔出去? 司行霈伸手抱她:“气性这么大?” 顾轻舟推开他的手,转身熟稔的锁好房门、拉上窗帘、用毛巾盖住台灯,然后拉了电灯。 一切那么熟悉,可见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已经过了很久。 久到习以为常! 这才是最可怕的。 当一个人对所有羞耻甚至屈辱的事习以为常时,就会成为别人网里的猎物,逃不开,躲不掉,如温水里的青蛙。 她的房间,司行霈来去自如,以前还知道躲躲藏藏,现在完全不顾了。 “真生气?”司行霈笑,脸凑到她眼前,温热的气息拂面,带着男子特有的清冽。 顾轻舟甩开他的手,独自坐到了床边。 司行霈高高大大立在她面前,顺势一压,就将顾轻舟整个人压在床上,唇落了下来。 顾轻舟想要躲,怎奈无处可逃。 唇被他的唇碾揉着,他的气息包裹着她,很快,她就要窒息和迷乱。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脱了鞋子到顾轻舟的床上,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你把我阿哥扔出去。”顾轻舟想起自己的气还没有歇,低声抱怨他,“你太过分!” 司行霈应了声:“下次不会了,轻舟……” 声音很轻。 顾轻舟等着他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他呼吸均匀,已经睡熟了。 她讶然。 顾轻舟的手,轻轻摸他的脸,发现他毫无警觉,在她身边沉沉睡着了。 屋子里的灯光很暗,顾轻舟掀起毛巾的一角,让灯台的光透出来,看到了司行霈的脸。 他眼底的阴影很深,双颊也越发消瘦,像是很多天没有睡觉。 “轻舟,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碰我,我会误伤你。”她记得司行霈这么说过,他睡觉是很警惕的。 这次,他却没有了。 在她身边,他放轻松了。 顾轻舟起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摸到了那件毛衣,刚刚起了个头,还没有打两圈呢。 想着他的念叨,顾轻舟借助微弱的灯火,开始织毛衣,反正她也睡不着。 早点织好给她,也算自己言而有信。 她对针织不够熟练,又怕掉针,就织得很慢,不知不觉中,隐约听到楼下的钟响了一下。 顾轻舟拿出怀表,果然到了一点。 她也略感疲倦。 一抬头,发现司行霈正在看着她,神色专注而认真,唇角有淡淡的微笑。 “你醒了?”顾轻舟道,然后将毛线往身后一放准备藏起来,略微尴尬。 司行霈坐起身,道:“拿过来我看看。” 顾轻舟只得递给他。 她以为司行霈肯定要说,这都大半个月了,怎么才这么点啊,猴年马月能织完啊? 不成想,司行霈却是说:“过来,手给我看看。” 顾轻舟不解。 她站在床边,将双手递给他。 司行霈握住,只感觉她的手指莹润白皙,像玉笋般精致美丽。他轻轻吻了下她的指腹,问:“打毛衣,手疼不疼?” 顾轻舟心中微微一荡。 十指连心,这话大概不假。他吻上来,顾轻舟就感觉那个吻,炙热缠绵,落在她的心头。 她良久才敛住心神,说:“这话太外行了,毛衣的针戳不破手指。” 司行霈笑:“还是会戳到,虽然不破,也很疼的。轻舟,我不着急穿,你给我的东西,我都很有耐心等。你慢慢打,别伤了手。” 顾轻舟的心,一瞬间又热又潮,险些逼下眼泪。 她用力夺回了手,说:“怪矫情的!真心疼我,就不会让我打了。又不是买不到。” “当然买不到。”司行霈道,“爱意是买不到的。” “我打的毛衣没有爱意。”顾轻舟说。 司行霈道:“你自己不知道罢了,我觉得有。” 顾轻舟就觉得,他的话让她瘆得慌。 “快走吧,明天是洛水订婚宴,我要睡了,要不然气色不好。”顾轻舟推他。 司行霈自然是不肯走,躺在她的床上和她闲聊。 “这次出去很累吗?”顾轻舟问他。 司行霈道:“一点事,我三天没有睡觉了。” 说到这里,司行霈脸色微微沉了下,他计划好的事情,出了点变故,可能要拖上几个月。 这让他颇为烦躁。 顾轻舟依靠在他的怀里,一开始还跟他说话,后来迷迷糊糊眼皮打架,说什么就记不清了。 司行霈亲吻她的唇,在她这里睡了个很好的觉之后,凌晨两点他离开,回他的别馆去了。 颜洛水的订婚宴,司行霈也会去的,毕竟是颜家的喜事。 他明天可以继续见到他的轻舟。 第215章 司慕的打趣 顾轻舟醒过来,已经是早上九点。 洛水的订婚宴在晚上六点半,现在还来得及。 顾轻舟先下楼吃饭。 全家都吃过了,厨房留了点米粥。 二姨太在楼下,笑着对顾轻舟道:“我特意吩咐佣人别喊你,说你昨晚准备给颜小姐的订婚宴礼物,肯定很劳神了,老爷也没说什么。” 顾轻舟道谢:“多谢你替我遮掩。” 她随意喝了几口,就上楼换衣裳。 这次的礼服,是颜家送的,颜洛水亲自去挑选的。 颜洛水给顾轻舟选了条雪白色卡夫绸的无袖礼服裙。裙子很长,在地板上拖出逶迤的弧度,绸布又柔又软,似水纹在周身荡漾,掀起雪色涟漪。 裙子里面,是一双很高的高跟皮鞋,也是颜洛水选的,这样衬托得顾轻舟更加高挑成熟。 “这鞋子太高了,我只怕穿不了!”顾轻舟道。 “一定要换啊,我给阿静也是这样的,要不然不一样。”颜洛水反复叮嘱过。 顾轻舟没办法,将裙子换上了,还在里面穿了件玻璃丝袜。 下楼的时候,她将裙摆拉起来,提在手里,怕在地上拖脏了。 顾绍看到了她。 她的鞋跟太高了,走路不稳,下楼梯的时候,很怕一跤摔下去,正茫然看着楼梯。 顾轻舟想扶住栏杆下来的,可惜一双手抓住了裙摆,腾不出手来扶栏杆,她整个人都有点抓狂,不能理解这件衣裳的美丽,只感觉累赘极了。 顾绍走过来,很想帮忙,说道:“我……我抱你下去吧。” 顾轻舟正在为难,闻言点点头。 顾绍试了下。 虽然顾轻舟很轻,可顾绍文弱单薄,他抱得很吃力,可能会两个人一起摔下去。 “还是背着吧,稳妥些。”顾绍道。 顾轻舟说:“没事,你扶住我的胳膊,我们慢慢走下去。” “快上来。”顾绍温柔道,坚持要背着她下去。 顾轻舟跟顾绍是不客气的,就趴在他身上。 顾绍将她背到了大门口。 上了汽车,顾轻舟才舒了口气。 摇下车窗,顾轻舟对顾绍道:“谢谢阿哥。” 寒风中,她淡施脂粉的双颊,仍是泛出一抹鲜艳嫩红;鸦青色的长发斜垂在左边的侧脸,墨发红颜,美得能逼退世间所有的繁华。 顾绍觉得她好看,比去年刚回家的时候更好看。 原来女孩子可以长得这么快,短短一年就能破茧成蝶。 “玩得开心点,舟舟。”顾绍道。 顾轻舟点点头,重新摇上车窗,司机老孙将车子开了出去。 颜洛水的订婚宴,是设在颜公馆的舞厅——偌大的舞厅,远胜过五国饭店的大堂,地龙烧得暖暖的,屋子里暖流徜徉。 白俄人的乐队早已准备就绪,钢琴声、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声音,交汇飘渺,飘荡在颜公馆的上空。 “若是两家都在岳城,那订婚宴设在男方家里也不好,设在女方家里也不好,索性就设在饭店;可谢家在南京,既然在岳城摆订婚宴,宴席肯定是设在我们家了。”这是颜太太告诉顾轻舟的。 订婚宴是最近几年时兴的。 从前也有订婚,可礼俗不是这样的,宴席到底摆在哪里,没有俗成的讲究,方便或者高兴就行。 顾轻舟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后院。 “轻舟,你看上去像踩了高跷!”颜洛水心情极好,从窗口看到顾轻舟,走路滑稽,双手抓住裙摆,颜洛水笑个不停。 顾轻舟瞪她:“还不是你!选了这长裙和鞋子,我能不跌倒就不错了!你这鞋子太高了,我从来没穿过这么高的高跟鞋。” “阿静和你一样的鞋子,她走路就很稳啊。”颜洛水道。 霍拢静也调皮了,故意气顾轻舟,站起来麻溜走了几圈。 顾轻舟就先扑倒了霍拢静,再去捏颜洛水的脸。 颜家的大嫂进来,笑着对她们道:“别闹别闹,洛水的妆还没有上好。” 她们在颜洛水的院子里,吃了午饭,大嫂重新给顾轻舟和霍拢静也上了一层薄妆,到了下午四点,她们俩就先去了前头。 顾轻舟一直挽住霍拢静的胳膊,整个人贴在她身上。 “轻舟,难得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霍拢静和颜洛水一样,都是坏透的,看到顾轻舟手足无措的样子,特别开心。 大概只有这个时候,顾轻舟才表现得像个小孩子,而不是持重沉稳。 “你还说!”顾轻舟想抽出手打霍拢静一下的,怎奈实在腾不出手来。 到了舞厅时,顾轻舟远远闻到了美酒的香醇。 舞厅很大,是将两间花厅中间的屏风撤去,合并成了一间。 屋子里很暖和,进门的时候,众人都脱了外套,交给门口的印度侍者。 环顾四周,宾客如云。 舞曲早已响起,舞池里不少人在跳舞,旁边的长条桌子上,摆满了酒水。 高跟鞋不怕平坦光滑,就怕坑坑洼洼。一进舞厅,顾轻舟终于能顺利走路了。 “我先去坐会儿,这鞋穿得我的脚好疼。”顾轻舟道。 霍拢静点点头,将她送到西南墙角的椅子上坐稳。 “我去端酒,你想要红葡萄酒,还是白葡萄酒?”霍拢静问。 “红的。”顾轻舟道。 霍拢静就去了。 她刚到桌子那边,颜一源就凑了上去,不知说什么,很兴奋拉着霍拢静去了舞池。 顾轻舟没得酒喝。 她坐了下,脚稍微舒服了点,准备起身时,突然有个人坐到了她的旁边椅子上,长腿往前一伸,挡住了她的去路。 顾轻舟侧眸,看到了司慕。 司慕头发梳得整齐,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燕尾礼服,雪白的衬衫,领口松开两粒纽扣,既雍容倜傥,又风流不羁。 顾轻舟看着他,他也看着顾轻舟。 顿了下,他伸出手,道:“顾小姐你好,我叫司慕,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不认识我!” 顾轻舟就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他还有点幽默。 大概是他从前不能说话,哪怕逗趣也说不出来,故而特别高冷。 “少帅,您好。”顾轻舟回握了他的手,“很荣幸认识您。” 简单的握手,彼此抽回了手掌,司慕问她:“你一个人来的?带了舞伴吗?” 顾轻舟摇摇头。 司慕就有点为难,他今天是给他妹妹司琼枝做舞伴的,没办法照顾顾轻舟。况且,司慕也不是很想跟顾轻舟接触太多,怕给顾轻舟希望。 “没事,回头宾客会照顾我的。”顾轻舟道。 司慕看到司琼枝在跟一个男孩子说话,就对顾轻舟说:“跳支舞吗?” 先跟她跳支舞,算是尽了他的义务。 “不不,我脚疼。”顾轻舟拒绝他。 顾轻舟治好了司慕,又是司慕的未婚妻,他看到了她独坐,过来打声招呼,这是场面上的客气。 司慕是个很有礼数和风度的人。 客气到了,他也不勉强,道:“那我先过去了。” 顾轻舟点头。 独坐了片刻,顾轻舟起身去拿酒。 而后,有双大手握住了她的腰。 顾轻舟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一时间头皮都麻了,差点炸起来时,身子倏然一动,她就被人推到了帘幕的后面。 司行霈稳稳抵住了她。 “我方才,瞧见你和司慕有说有笑。”司行霈神色阴郁,眸子里带着炙热的怒焰,“轻舟,你这样不守妇道,胆子是长毛了吗?” 第216章 人品不好 司行霈将顾轻舟推到帘幕后面。 来来往往都是客人,顾轻舟唇色都白了,她吓得半死,快要哭出来。 司行霈瞧见她这样,很不忍心,安抚她道:“别怕,咱们去偏室。” 舞厅的旁边,有个小偏室,是主人家休息时用的。 偏室上了锁。 司行霈拔下顾轻舟头发的发卡,将其捋直,往锁孔里捣鼓几下之后,偏室的门就开了。 他们俩进了偏室。 顾轻舟终于能顺利喘气。 “你有病吧?”顾轻舟大怒,压抑声音咆哮,“你可知道四周都是人?你还要不要我活?” 司行霈不语,静静看她。 偏室很小,只有一套沙发,一个茶几,一个暖水壶。 “你不能这样!”顾轻舟的怒意还没有发泄完,她怒目而视,“这是大舞会,到处都是眼睛,若是旁人看到了,我就不用做人了!” 司行霈仍是沉默看着她。 他的表情很阴冷,薄唇微抿,似被严霜轻覆。 顾轻舟继续恼怒:“什么叫不守妇道?我跟司慕在一起,那叫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才叫……” 司行霈用力吻住了她,将她后面的话都堵住! 他吻得很深,有淡淡的雪茄香冽,缠绵悱恻,几乎要把顾轻舟嵌入自己的身体。 顾轻舟一开始还挣扎,慢慢没了力气,任由他将自己箍在怀里,汲取着她的甘甜。 良久之后,司行霈松开了她。 他唇上沾了她的唇膏,顾轻舟用帕子替他擦拭。 这个动作很轻柔,司行霈所有的怒意,好似顿时化为乌有,他的眸子里有点温度。 擦拭干净了,司行霈接过这帕子,道:“谁给你化了妆?像鬼似的,太浓了!” 他用帕子帮她去掉一些香粉,露出原本嫩白自然的肌肤,这样更好看。 顾轻舟今天很美丽,雪色卡夫绸衬托着她纤瘦高挑的身材,高跟鞋的映衬之下,她的身躯有了玲珑韵致,那头黑发低垂着,泛出淡淡清辉,映衬得她的脸更加白玉无瑕。 可惜妆容有点重,擦去之后,方露华采。 顾轻舟则不说话,任由他擦拭。 她真的很生气。 她将这繁重的高跟鞋脱了,缩在沙发里,整个人都有点委屈。 “是我不对。”司行霈哄她,“你要是看到我跟其他女人说话,也会发火的。” 顾轻舟不会。 她只会高兴。 但是这句话她没有说,她知道司行霈听了会不高兴的。 司行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拿出条钻石项链,给顾轻舟道:“换上这个,比你这条珍珠项链更漂亮。” 顾轻舟不想换:“我不要,我就喜欢珍珠!” “我特意给你买的,戴上我瞧瞧。”司行霈将她抱过来,替她换了。 钻石璀璨坚硬,比珍珠好看,司行霈很满意。 他亲了亲她的面颊,说:“我先出去了,外头还有应酬。回头我请你跳舞,不许拒绝,知道吗?” “拒绝了怎样?”顾轻舟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 “拒绝了,我就当众亲你!”司行霈道,“你试试看!” 跟他跳舞也没什么,在舞会上,又不会只跟自己的男伴跳舞,况且顾轻舟还没有男伴。 “知道了。”她声音嗡嗡的,很不愉快。 司行霈低头,在她发间落吻,这才起身出去。 顾轻舟的心情,瞬间就不太好。 方才司行霈搂她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人看到呢? 明天,会不会整个岳城会沸沸扬扬呢? 她躺着,任由思绪浮动,颈项间的钻石项链,冰凉坚硬,像司行霈身上的勋章,落在顾轻舟的肌肤里。 她躺了半个小时才起来,从偏室出去。 出来的瞬间,她眼观八方,发现没人往这边看,她微微松了口气。 舞厅里的宾客越来越多。 顾轻舟也看到了宛敏。 宛敏穿着一件银红色软绸洋装晚礼服,短短的头发上,带了个很璀璨的钻石发箍,一段雪颈没有任何装饰,越发显得肌肤细腻润泽。 宛敏也看到了顾轻舟。 四目一接,宛敏立马撇过头去,非常恼怒的攥了下手。 “轻舟?”霍拢静端了酒,递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接过来,默默喝了两口。 “……方才,我站在你身后,挡住了视线。”霍拢静低声对顾轻舟说了句。 顾轻舟微愣,继而明白她说什么。 司行霈搂顾轻舟的时候,霍拢静看到了,她站在一个很巧妙的位置,挡住了其他人。 然后,司行霈就行动迅速把顾轻舟拉到了旁边的偏室里。 顾轻舟心里五味杂陈,既松了口气,同时又很尴尬。 她不想要这样的关系! 她希望自己的爱情是能见光的,她甚至可以跟好朋友分享喜悦,而不是让朋友为她遮掩。 司行霈简直是让顾轻舟狼狈不堪! “谢谢你,阿静。”顾轻舟低声。 霍拢静拍了下她的肩膀:“傻丫头,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你还在这里犯愁,岂不是辜负了洛水?今天是洛水的好日子。” 顾轻舟就打起精神。 六点半的时候,订婚宴正式开始。 顾轻舟参加过一次,跟上次没什么差别。 谢家三少爷叫谢舜民,虽然他不喜欢洛水,订婚宴上还是给足了面子,他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光润,似乎压抑着喜悦。 颜洛水更是容光焕发。 戴上戒指的时候,顾轻舟都感受到那戒指璀璨晶莹的光芒。 她想起司行霈也送过她一枚,比颜洛水的这枚更大、切割更完美。 可惜,她从未戴过。 钻石是冰凉的,只有赋予了意义,它才漂亮。顾轻舟的那枚钻戒,比颜洛水的更大更昂贵,却远不及这枚漂亮。 谢舜民吻颜洛水的瞬间,颜洛水的眼泪滚落下来。 后来就是宴会和舞会。 热闹到了八点的时候,颜洛水正在跟顾轻舟和霍拢静说话。 “沉手吗?”霍拢静问她。 颜洛水大笑:“一点也不沉!” 她们说笑着,颜太太和颜新侬也来了,其他宾客纷纷上前。 宛家的长辈也带着孩子们过来。 顾轻舟看到宛敏站在她父母身后,眼神很阴森盯着顾轻舟,似乎在想什么馊主意。 而顾轻舟,留意到宛敏父母旁边的一对小夫妻。 “……这是小四和女婿。”宛敏的母亲这样介绍的。 原来,那对小夫妻,是宛敏的姐姐和姐夫。 顾轻舟看了眼宛敏的姐夫。 眸光很静,掠过之后不露痕迹。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包括宛敏。 宛敏是很憎恨顾轻舟的。前几天她去陈家,陈家三太太的态度一落千丈,估计是顾轻舟在背后说了宛敏的坏话。 宛敏从陈家老太太和三太太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嫁入陈家的希望渺茫。 毁人婚姻,就是断人前途,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宛敏恨得牙关痒痒。 当着颜洛水父母和未婚夫的面,宛敏倏然心生一计。 她上前,笑嘻嘻对颜洛水道:“洛水,恭喜你订婚啊!你的未婚夫好眼熟……” 她说着,略有所思笑道,“我好几次看到轻舟跟男伴出去逛街看电影,就是这位吧?” 然后她问谢舜民,“你也是轻舟的亲戚么?”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一紧。 颜太太和颜新侬错愕,看着宛敏,眼底有很浓郁的憎恶:好好的,这个姑娘在洛水订婚宴上,污蔑洛水的未婚夫和挚友,这是什么缘故? 颜洛水和霍拢静也震惊。 宛家的先生和太太更吃惊,因为宛敏这席话,他们没有看到颜家众人的怀疑,反而是全部盯着宛敏。 宛敏这时候心里也露怯:难道我忽略了什么? 为何他们不怀疑顾轻舟? 哪怕是谎言,这种事情都要稍微疑惑一下吧。 宛敏有点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颜家很信任顾轻舟,更信任新女婿,宛敏这步棋好像走的不对啊? 哪里不对,宛敏不知道! 有很短暂的沉默,约莫一分钟,然后顾轻舟准备开口时,谢三少开口了。 “我不是顾小姐的亲戚。”谢舜民看着宛敏,静静道,“你和你姐夫带着同款的金表,都是瑞士货,香港那边叫情侣手表,可见你跟你姐夫早有首尾。 勾搭自己的姐夫,不可能是为了做妾。不管是追求人伦破灭的享受,还是蓄意破坏姐姐的家庭,你这个人都是人品恶劣败坏! 所以你说我和顾小姐约会,这种恶毒又拙劣的谎言,我一点也不惊讶。毕竟你眼里的世界,都是跟你一样的!” 场面倏然又是一静,静得落针可闻。 宛敏和她姐夫两个人,同时将手往背后收,无意识的。 这就更加肯定了他们的私情,就等于是承认了。 宛敏的父亲,好似被人重重掴了一耳光,现在一阵空白的麻木,整个人都震惊了,而后痛感一点点涌上来。 宛敏的姐姐先回神,眼泪簌簌落下,转身就跑了。 她姐夫急忙去追。 宛敏的母亲站不住了,她父亲用力扶住了她,尴尬着告辞,先离开了。 宛敏脸上雪白,完全没了颜色。 颜太太和颜新侬等人,往旁边站了站,懒得看这个女孩子。 颜洛水却噗嗤笑了,对谢舜民道:“你嘴巴好毒辣!” 第217章 我从小爱她 宛敏的一席话,还是掀起了一点涟漪,至少颜太太是挺生气的。 气宛敏没有教养,颜太太说:“她这是想给洛水添堵!人家大喜的日子,跑来泼这种脏水,她到底还有没有家教?” 颜新侬和颜太太、颜洛水非常信任顾轻舟,因为顾轻舟在司行霈的手里,她敢勾搭谁? 司行霈消息灵通,若顾轻舟真的和谢舜民约会过,谢舜民是不可能完完整整活到现在的。 司行霈的报复心很强,这点颜新侬和颜太太都知道。 况且谢舜民常年在南京,又是政要的儿子,他若是到了岳城,岳城军界或者政界甚至青帮,不可能没有风声。 毕竟政治是非常敏感的。 谢舜民没有来过,这点身为军政府高官的颜新侬知道,颜太太也清楚,宛敏的挑拨,完全是恶毒的谎言,且骇人听闻。 “好好的姑娘家,这么不知检点、心地恶毒,也不知道宛家是怎么教她的!”颜太太叹气,“宛家是书香门第,没想到这么道德沦丧!” 然后颜太太又说,“那些读书名流,瞧不上军阀,又瞧不起暴发户。依我说,最龌龊肮脏的,就是他们才对!” 这是气狠了。 洛水的这门婚事,颜太太从一开始就不满意,今天宛敏的话,简直是踩断了最后一根线。 “姆妈,您别生气了,大喜的日子。”顾轻舟安慰颜太太。 颜太太拍了拍她的手。 颜新侬也说:“犯不着为了个小丫头生气,现在的孩子懂什么呢?” 顾轻舟劝了很久,亲自将颜太太送到旁边的偏室休息,良久才出来。 那边,谢舜民正在和颜洛水说话。颜洛水眼底全是崇敬和仰慕,望着谢舜民。 谢舜民表情平淡,甚至有点冷漠。 但是,此刻再看他的冷漠,顾轻舟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舞会到了一半,谢舜民也跟颜洛水跳了很多支舞。 后来,谢舜民的某位亲戚表哥请颜洛水跳舞。舞会的时候,家里人也要相互邀请,表示尊重。 谢舜民就走到了顾轻舟身边:“顾小姐,能请您跳舞吗?” 顾轻舟目光一扫。 司行霈之前还在的,后来不知去了哪里,顾轻舟答应过等他跳支舞的,现在不见了人影。 她微微犹豫,道:“谢谢。” 顾轻舟手上带着乳白色镂花手套,手套是丝绸的,凉软柔腻,落在谢舜民的掌心。 颜洛水朝这边看了眼,冲顾轻舟挤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谢舜民跳舞。 谢舜民带着顾轻舟滑入舞池,两个人靠得不算太近,顾轻舟道:“你这个人好聪明,细致入微,那么小的事你也观察到了。” 她说宛敏那块手表的事。 那块手表,顾轻舟是上次就留意到了。 谢舜民语气平淡清冷,声音没有感情:“过奖了,这是你的功劳——那个女孩子说你的时候,你眼睛在她和她姐夫的手表上穿梭了下。” 顾轻舟愕然,继而失笑。 “那你能观察到我的表情,仍是很仔细!”顾轻舟道。 谢舜民不再言语,默默跳着舞。 顾轻舟看到远处衣袂翩跹、笑容款款的颜洛水,心中涌起了维护之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看不出洛水很爱你?” 谢舜民表情不变,无喜无悲。 颜太太说他冷心冷肺,果然如此。 不过感情这种事,有时候就需要缘分,并非你付出多少,就能收回多少。因为付出,需要投对方所好,才有价值,否则只会添增对方的反感和烦恼。 谢舜民若不喜欢颜洛水这种类型的女孩子,颜洛水付出再多也无益。 已经订婚了,不再是他爱不爱都无所谓,顾轻舟心里不平:“你既然不爱,完全可以拒绝订婚的!既想要颜家的关系,又不想爱洛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 谢舜民仍是像没听到一样,表情都不动一下,似一尊木雕。 顾轻舟眼眸深敛,眸光里有点敌意,看着谢舜民道:“你对洛水,真的就一点爱意也没有?” “我爱她。”谢舜民声音疏淡而冷漠,“我从小就爱她。” 顾轻舟错愕。 这个回答,让顾轻舟大吃一惊,意外之极。她脚步停下,害得谢舜民也停下,身边的那一对跳舞的人就撞到了他们俩身上。 顾轻舟震惊看着谢舜民,想从他脸上找出他说反话的讥讽。 但是没有,他很认真,态度诚恳。 他爱颜洛水! 顾轻舟停顿了下,继续跳舞,不想再次被人撞到。 “我不明白。”顾轻舟从震惊中难以回神,“你爱她?” “嗯!”谢舜民道。 “我看不出来。”顾轻舟道,“大家都看不出来,包括洛水自己。” 谢舜民沉默。 “……既然两情相悦,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样子?”顾轻舟蹙眉,“你变态啊?” 谢舜民对这个评价,没什么恶感,反而真心思考了下,可能自己真的有点变态吧。 “你很了解洛水?”谢舜民问。 顾轻舟点点头。 “那你知道洛水爱谁吗?”谢舜民问。 “你啊,全家都知道,她爱谢三公子!”顾轻舟说。 谢舜民摇摇头:“她不爱我。” “你不是谢三吗?”顾轻舟眼里全是茫然。 若谢舜民不是故意耍她,就是这中间有点诡异的隐情。 谢舜民高冷孤傲,虽然他表情很认真,顾轻舟更倾向于他在戏耍她,故意说话误导她而已。 要不然,顾轻舟理不清楚这里面的乱七八糟。 一支舞结束,顾轻舟再也不想跟谢舜民接触了,他这个人身上阴森森的,带着莫名其妙的神秘。 顾轻舟担心颜洛水,她好似踏入漩涡了。 后来,顾轻舟去问颜太太:“谢家有几个儿子啊?” “四个。”颜太太道。 “那三少跟谁是双胞胎?”顾轻舟问。 颜太太笑道:“他不是双胞胎。” 顾轻舟一头雾水。 “怎么了?”颜太太问。 “没事,我就是好奇。”顾轻舟笑道,“若他也是双胞胎,那么将来洛水肯定生双胞胎,对吧?” 颜太太失笑,轻轻摸她的脑袋:“你这小脑瓜儿,想什么呢?” 顾轻舟悻悻,去找了个椅子坐下。 霍拢静也坐到了顾轻舟身边。 “阿静,你觉得谢三少喜欢洛水吗?”顾轻舟问她。 霍拢静看了眼舞池里的两个人,谢三少看上去很不好接近,但是他眼底的光很平静柔和。 “至少不讨厌吧。”霍拢静道,“我跟他没有接触,不知他的秉性。” 顾轻舟颔首。 沉默想了想谢三少的话,顾轻舟隐约理出了几分头绪。 为何谢三少说他从小爱洛水,又说洛水根本不爱他? “阿静,你觉得洛水有秘密吗?”顾轻舟倏然将视线从谢三少身上,转移到了她的闺蜜颜洛水身上。 颜洛水她对顾轻舟和霍拢静真诚,不代表她这个人没有城府。 相反,颜洛水城府很深。 颜家的这对双胞胎,其实是两极化:颜一源有多单纯,颜洛水就有多深沉。 “你觉得洛水没有秘密?”霍拢静失笑反问。 顾轻舟一直没往这方面想。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一点端倪。 “……轻舟,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有秘密很好,有时候秘密不能说,只因要保护自己的朋友。洛水也有她的秘密,我觉得挺公平。”霍拢静道。 是啊,她们都有秘密。 正因为自己的事不能对人言,就格外理解朋友独自承担的痛苦。 “洛水爱谢三少吗?”顾轻舟问霍拢静。 霍拢静笑了笑:“我哪里知道?” 而后,司行霈和颜新侬从偏厅走了出来。 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 司行霈一抬头,就看到了顾轻舟。 顾轻舟坐在霍拢静身边,穿着雪色卡夫绸的长裙,那雪色映衬着她的肌肤,越发显得肌肤剔透雪白,似凝霜赛雪。 她像一朵盛绽的白玫瑰,丰神凛冽,馥郁香。 司行霈心里有暖流徜徉,走上前去。 “很乖嘛,等着我请你跳舞?”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微笑了下,尽量不露端倪。 他们俩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原属平常事。 只是顾轻舟心里有鬼,总是担心自来那里的目光太过于精明睿智,将他们看穿。 “放松点小东西。”司行霈低声对她道,“你在欲盖弥彰你知道吗?” 顾轻舟紧绷的后背,果然放松了些。 舞曲舒缓轻柔,司行霈和顾轻舟的距离恰当,就是最普通的那对男女,跳着简单礼貌的交际舞。 “跟我义父说了什么?”顾轻舟问,“你们好像聊了很久。” “很想知道啊?”司行霈失笑。 顾轻舟瞥了他一眼:“随便你,爱说不说。” 司行霈的指腹,不着痕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 顾轻舟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她低声警告他:“不要这样!” 司行霈对她小惩大诫,见她实在太害怕了,不忍心逗她,果然后背的手不再搞小动作了。 他是打算要带顾轻舟离开岳城的,可惜有了新的变故,此事还得再拖一拖。 司行霈要给顾轻舟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跟你义父说,我准备邀请几个很重要的客人到岳城来玩,问问你义父的意思。”司行霈笑道。 他笑容里,有阴谋的味道。 能跟颜新侬商量的,肯定是军事上的朋友。 “什么客人,是谁?”顾轻舟好奇问。 第218章 将我放在心里 司行霈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请顾轻舟跳舞。 以前都是错过了机会。 司行霈握住顾轻舟的手,虽然隔着镂花齐肘的软绸手套,仍是亲密无间。 她的手,比丝绸略带几分温度,故而触感更好。 舞池里的地面很光滑,甚至能倒映出人影,司行霈和顾轻舟从未经历过这般繁华热闹,他们躲躲藏藏的时候多。 司行霈害怕的,不是世俗的流言蜚语,而是他的仇敌找上顾轻舟。 他没有把顾轻舟带出去见过世面。 这个瞬间,司行霈爱极了热闹,身边的人都在看他,他很满足。 他似乎想要更多的人知道,这是他的女人! 这种荣誉感,是其他事都无法比拟的,他心中温暖踏实。 顾轻舟站在他身边,是他最荣耀、最灼目的勋章! “……什么客人啊?”顾轻舟还在问方才的问题,不知司行霈早已思绪飘忽。 见司行霈不肯回答,顾轻舟换了个方式问,“跟我有关么?” “跟我有关的事,都跟你有关!”司行霈低声道。 可见,跟顾轻舟没有直接关系。 既然没有,司行霈又喜欢卖关子,顾轻舟就懒得再问了。 “你不说算了。”顾轻舟道。 结束之后,顾轻舟看到了司慕。 司慕和司琼枝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司琼枝笑容恬柔,对着顾轻舟,她也是笑得灿烂,对顾轻舟没有丝毫的敌意般,柔软依靠着她的兄长,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幸好顾轻舟见识过她的手段,否则真要被她欺骗了。 “可要我送你回家?”司慕问。 “不用了,我今天住在颜家。”顾轻舟道,“义母这边还要善后,我要帮帮忙。” 善后的事有佣人,颜太太自己都不管,更不需要顾轻舟帮忙的。 只是,司行霈打算带顾轻舟走,顾轻舟就不会回顾公馆去。 “这样啊。”司慕道,往前走了几步,司慕略有所思,“轻舟,明天有空去吃咖啡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司琼枝吃惊看了眼她哥哥。 顾轻舟也略带疑惑。 “……重要的事吗?”顾轻舟问。 司慕点点头:“很重要,我想先跟你说。” 先跟顾轻舟说? 是不是想要退亲? 听说魏清嘉不日就要到岳城,司慕坐立难安,他到了需要跟家里摊牌,解除婚姻的时候了吧? 娃娃亲这种事,在当今社会如此可笑,司慕自己都接受不了。 他从未想过娶顾轻舟。 他原本有更委婉柔和的方法处理此事,但是魏清嘉要回来了,时间不等人。 “过段日子再说,行吗?”顾轻舟试探着问。 司慕走到了顾轻舟身边:“明天吧轻舟,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看来,就是退亲的事。 “好吧。”顾轻舟心里有底,也觉得此事该办了,就道,“那明天上午十点之后,你过来接我。” 司慕松了口气。 看顾轻舟的态度,她对退亲隐约也是知道的,而且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对。 司慕感觉此事有谱,心里挺高兴的。 目送司慕离开,顾轻舟的表情有点深沉。 现在退亲,时机真的不好啊! 不过,什么时候才是好的时机呢? 司家已经给了她一个立足的机会,让她顺利报了母亲的仇恨。 再拖下去,对司慕不公平,毕竟他不欠顾轻舟什么。顾轻舟不能把自己的难题,强加在司慕身上,耽误他的婚姻和爱情。 司慕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爱情。 这么想着,顾轻舟心中就有了准备。司行霈那边,她会重新建一个方案来对付他,不能依靠任何人。 “靠司家是靠不住的,再靠下去,可能身败名裂。”顾轻舟想。 她跟司慕退亲,哪怕被人知晓她跟司行霈来往,旁人的闲话里,也只是带着嫉妒;但是,她身为司慕的未婚妻,被人知晓和司行霈相处,这就是世俗不容了。 远处,颜一源正在缠着霍拢静:“我送你啊,阿静!我的车子就在外头。” “不用。”霍拢静很干脆拒绝他。 司琼枝往那边看了几眼。 颜一源从前是很喜欢司琼枝的,直到霍拢静出现,他就把司琼枝丢开了。 司琼枝的眸光一顿,很快撇过去。 宾客离开之后,顾轻舟被司行霈带去了他的别馆。 “明天我要早起,约了司慕。”顾轻舟对司行霈道。 司行霈一愣。 他脱了上衣,在冰冷寒凉的空气里,露出他结实坚硬如铁的胸膛,对上了顾轻舟,眯起眼睛问:“你说什么?” “我说,约了司慕!”顾轻舟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平淡而绵柔,“他说有很重要的话想先跟我谈,估计是想提退亲的事了。” 司行霈神色稍微松了几分。 “……这件事,早就该办了。”司行霈道。 从前顾轻舟不愿意,说怕学校同学知道了,看不起她,嘲笑她。 司行霈无法容忍她在学校受人欺凌,一想到同学们的指指点点,而她又不能发火,默默承受委屈的样子,司行霈就心疼得不行! 于是,司行霈听了她的话,没有去给她退亲。她和司慕的婚事,拖到了现在。 “我明天带你去。”司行霈又道,“我得在场,你敢对他眉来眼去的,我就一枪毙了他!” “那你还是一枪毙了我好了!”顾轻舟冷漠道。 司行霈搂住她的腰,用精壮的胸膛压住她:“毙了你?便宜你!你敢背叛我,我就把你压在身下,弄得你腿都合不拢,没日没夜的折腾你,让你生不如死!” 他说着,身上就有点沸腾,小腹处升起阵阵热流。 顾轻舟尴尬将头撇开,推他:“你这个人,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这些下流的想法!” “男人对女人,下流的想法是最崇高的敬意!没有下流想法,意味着这个女人没有魅力。”司行霈道。 顾轻舟咬牙:“那是你!别的男人跟你不一样,别人都很君子!” “假的!装的!”司行霈笃定道。 顾轻舟的手,就贴在他的胸口。 她的掌心柔软,而司行霈的胸口结实温热,两下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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