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相信呢。” “当然了。”顾轻舟继而听到了司行霈的笑声,“你当每年是谁给你寄了衣裳的?” “我以为是阿爸啊!”女子继续道。 是司芳菲。 顾轻舟冷静下来。 她抬眸,看到不远处的后花园凉亭,司行霈和司芳菲并排而坐,司芳菲把头歪在司行霈的肩膀上。 “阿哥,我想吃你煮的鲜虾馄饨。”司芳菲道。 司行霈道:“好啊。我煮的馄饨,是有秘方的。” “什么秘方?”司芳菲笑问,“爱吗?” 司行霈大笑,极其爽朗。 顾轻舟愣在那里。 她的脚步倏然发沉。 那是芳菲,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就像顾轻舟和顾绍一样。 顾轻舟若这样都多心,就实在太丧心病狂了。 可她的呼吸,莫名更加重了。 她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这会儿却鬼使神差的疼了起来。 她急匆匆转身离开。 司行霈警觉回头。 “怎么了?”芳菲问。 司行霈笑道:“没事,方才好像有人过来了。” “不是佣人,就是散场的宾客了。”司芳菲笑。 司行霈转回脸。 “阿哥,我要再去你的驻地玩。”司芳菲笑道,“你的房间,我要帮你重新布置。你以前房间的家具,都是我摆的。上次去,太匆忙了。” “行啊。”司行霈道,“这次跟我走?” 司芳菲却沉默了下。 她还要跟父亲回南京。 “我得跟阿爸请假,司令部很多事呢,我要交代清楚了,再去你那里。”司芳菲笑道。 司行霈哈哈大笑,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女孩子家,你哪里来的事业心?” 司芳菲道:“这叫责任心。” 司行霈表情微静。他一瞬间,想起了另一张俏丽的面孔。 她也是很有责任心的女孩子。 “有责任心好。”司行霈道,“女孩子家也要努力上进,才能被人敬重。” 司芳菲静静看着他的面容。 她倏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 司行霈笑。 司芳菲道:“阿哥,你最近好像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司行霈问。 “你的风流韵事,好像减少了。”司芳菲道。 司行霈失笑。 他跟司芳菲关系很好,在司行霈的心中,司芳菲既是他的妹妹,更像是他的女儿。 当初司督军把两岁的司芳菲抱到军营,然后住了两年。 那两年里,司行霈经常要照顾芳菲,就像女儿一样,帮她洗澡、喂她吃饭。 “胡说八道。”司行霈道,“我一直不风流。” 司芳菲抱住他的胳膊,靠得更紧了,几乎要把自己贴到他身上去。 司行霈笑道:“你还是这么粘人!” “我不是粘人,我是粘你。”芳菲道,“阿哥,你把我带走吧!” “行,跟我走!”司行霈笑道,“正好,可以给你嫂子作伴。” “我嫂子?”司芳菲的声音,轻了很多,好似用力就会失控一样,“我要有嫂子了吗?” “是啊。”司行霈道。 “谁家的姑娘?”司芳菲问。 司行霈捏了下她的脸:“这个不能告诉你。等成功了,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司芳菲疑惑,“阿哥,我想知道!” 司行霈却愣是不说。 司芳菲突然不想说话了,软软靠着司行霈,沉默了起来。 司行霈的心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在想顾轻舟:现在顾轻舟那边的应酬,结束了没有? 第538章 不能言的醋意 顾轻舟回到新宅时,急匆匆上了楼。 她衣裳也顾不上脱,就把自己埋在被褥里。 单薄的被褥,根本无法抵御寒意。 顾轻舟的伤口,疼得钻心。 她知道,实际上并不疼,这只是她的错觉。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很理性。 她冲木兰吹了个口哨。 木兰兴冲冲的,跳到了她床上。 顾轻舟将它搂在怀里。 她倚靠着木兰,脑子里稀里糊涂的,那枪声一点点放大,一点点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看到了司慕。 “我好冷。”顾轻舟想。 她重新去拿了厚棉被。 将自己裹进去,她深埋其中,木兰也躺了进来。 片刻之后,木兰挣扎着,跳到了棉絮外面。 它咬顾轻舟的衣襟,发出呜呜声。 “别闹。”顾轻舟声音很轻,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在逆行。 她对自己说:“没事的,别矫情, 你根本没留下心理创伤,你是想太多了。” 她轻轻抚摸木兰的脑袋。 木兰这才慢慢躺下了。 顾轻舟的耳边,又响起司芳菲好听而撒娇的声音:“阿哥,我要吃你煮的鲜虾馄饨。” 原来,司行霈一直都会做那道菜,并非特意给顾轻舟做的。 仔细想来,司行霈的世界里,似乎有过很多的人。 他虽然和司督军感情不和,却有司芳菲那个亲人,她会跟他撒娇,会靠在他身上;他曾经有过很多的露水红颜。 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司行霈都有其他人在,或者在过。 顾轻舟却没了。 他把她的师父和乳娘给杀了。 假如她不喜欢他的某些事情,他可以说她小气,而她毫无退路。 她沉思的时候,木兰一直在嗷呜,不知是哪里不舒服。 它使劲拱顾轻舟。 顾轻舟很想睁开眼,想去看看它到底怎么了,眼皮却很沉重。 后来,木兰在地板上蹦跶。 它跳来跳去的,顾轻舟就拉过了被褥,蒙紧了脑袋。 “少夫人。”顾轻舟听到了佣人的声音。 她睁开眼。 已经是半夜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少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佣人问,然后打开了电灯。 顾轻舟道:“我没事。” 她的声音极其嘶哑。 女佣上前,摸了下她的额头,顿时吓了一大跳。 “少夫人,您这是发烧了。”女佣道。 说罢,女佣转身下楼了。 顾轻舟想要喊住她,却没了半分力气。 她挣扎着坐起来,没坐稳,一头栽到了地板上。 再后来,女佣说什么,她都没听到了。 模模糊糊中,顾轻舟听到了女佣说:“这是木兰,它使劲拉我上楼。” “这狼通人性吧?” “非常通人性,要不然如何知道少夫人生病了呢?” 顾轻舟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张太太和张辛眉。 她的胳膊上,正在输液。 她挣扎着半坐了起来,张太太急忙搀扶她,给她塞了个枕头靠好。 顾轻舟四肢无力,问:“阿姐,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原本是去了饭店的,可我们来的时候,我把手袋留在你这里了,就过来取,不成想你家佣人说你不舒服。”张太太道。 张辛眉就趴在顾轻舟床边,问她:“你疼不疼?” 顾轻舟道:“我没事。” 佣人出去了,张太太搬了椅子,坐到了顾轻舟床边。 她问顾轻舟:“怎么突然发烧了?是什么时候不舒服的?” 什么时候? 大概是她婆婆说完那些话之后吧。 后来,她遇到了司行霈和司芳菲,他们很亲昵,她心里特别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今天忙了一整天。”顾轻舟低声道。 张太太不信。 顾轻舟似乎很想倾诉。 她沉默了一下,决定把自己突然发烧的原因,告诉张太太。 “……阿姐,你挨过枪吗?”顾轻舟 问。 张太太的眼眸深邃。 此事,问张太太才是问对了。 张太太不止挨过一次。 她突然明白了,为何顾轻舟会发烧成这样,她这是心理创伤症,引发了身体的反应,身体会通过发烧来提醒和调节。 “挨过!”张太太道。 她看了眼张辛眉,让张辛眉先出去,她撩起旗袍,给顾轻舟看她的伤疤。 “有一次,差点把脾给打破了。”张太太道,“我就是这样福大命大,才镇得住今天的地位。” 顾轻舟颔首。 张太太告诉她,尽可能的多还原当时的场景。 想得多了,那个场景就变得不那么可怕。 不能逃避。 当墙上自鸣钟响起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顾轻舟也挂了两瓶水,烧也退去了。 她对张太太道:“阿姐,都这么晚了,你和辛眉去休息吧,就住在我这里。” 说罢,顾轻舟就要叫人给张太太和张辛眉收拾客房。 “别麻烦了。”张太太道,“我们饭店都开好了房间,过去很方便的。” 张太太摸了摸顾轻舟的脑袋,确定她退烧了,道:“你才是应该好好睡一觉,我和辛眉明早来看你。” 顾轻舟颔首。 司行霈打算等顾轻舟应酬结束去找她的,结果等他回到老太太那边时,才知道顾轻舟提前走了。 佣人道:“少夫人回去了,副官说她明早过来。” 老太太和司督军当时都有点诧异,心想顾轻舟不是这样没礼貌的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他们也没追问。 反而是司行霈,眉头微蹙。 司芳菲一直看着司行霈,观察他的表情。 司行霈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那厢,司督军和老太太聊起近况,司行霈和司芳菲也插几句。 而老太太,笑着说司芳菲:“瞧瞧,还跟小时候一样,都挂在她大哥身上。” 司督军一回头,发现端庄温婉的女儿司芳菲,此刻像个毛孩子,粘着司行霈的胳膊,毫无仪态。 “小孩子脾气!”司督军笑。 司芳菲不以为然。 司行霈也不介意妹妹的亲近。 他们越说话题越深,就到了晚上十一点。 副官站在门口。 司行霈对司芳菲道:“芳菲,我出去一趟。” 司芳菲只得松开了他的胳膊。 司行霈走到了屋檐下,副官就把顾轻舟那边请了军医的话,告诉了他。 司行霈的脸色,瞬间铁青。 顾轻舟只是送司夫人而已,就闹到请大夫,到底怎么回事? 他也顾不上跟司督军和老太太说什么,匆匆忙忙去找顾轻舟了。 司芳菲追了出来,只看到了他远走的背影。 “我阿哥去哪里了?”司芳菲问另一个副官。 副官摇摇头:“不知,二小姐。” 司芳菲心中,有点发紧。这次见到大哥,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司行霈到平城的时候,司芳菲特意请假去看过他的。 离开那天,她哭得伤心,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而那天,司行霈却心不在焉,好像着急去打电话。 现在…… “他有了喜欢的人?”司芳菲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他不再眠花宿柳,是不是有了个特别珍重的人? 司芳菲的手指,用力蜷缩了起来,指甲陷入深深的肉里。 她没有忍住,急匆匆去了大门口。 她问大门口的人:“少帅方才往哪里去了?” 门房的人指了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岳城最繁华的方向,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司行霈一路上,都是沉着脸。 到了新宅附近时,副官欲言又止。 “师座,督军现在就在城里,您这样进门,只怕……”副官忍不住提醒司行霈。 司行霈的脸,似严霜倾覆。 四周的空气,亦似被冻得凝固了。 开车的副官说完这句话,再也不敢说什么。 良久,司行霈道:“去后门。” 他没有从正门,也没有走后门,而是直接翻墙。 他以前就翻过。 那时候刚从云南回来,他直接翻墙而入。如今再次翻,守卫都变成了自己人,司行霈轻车熟路到了主楼。 主楼客房的灯还亮着。 司行霈想了想,就决定从窗口翻进去。 他站在阳台上,就看到顾轻舟半坐着,正望着天花板沉思,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木兰。 木兰很警惕,立马低吼。 顾轻舟回头,也看到了司行霈。 她眸光一瞬间有点凝重,似戒备,疑似反感。 司行霈进了屋子。 “发烧了?”司行霈道,“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罢,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顾轻舟没有动。 她已经退烧了,故而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炙热干燥。 而他伸过来的胳膊上,有淡淡清香。这是司芳菲靠着他时,留下的味道。 “怎么了?”司行霈确定她不发烧了,心情稍微好转,抬起她的下巴问。 顾轻舟道:“我哪里知道?就是突然发烧了。” 她说罢,就陷入沉默。 她没有看司行霈,没有很紧张让他快走。 可她全身上下,有种很严密的戒备,似乎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司行霈错愕。 他伸手,将她抱起来:“跟我走!” 顾轻舟没有动,只是道:“我不太舒服,下次吧。” 司行霈则不管不顾,将顾轻舟抱着下楼了。 他这次是光明正大走了楼梯。 幸而守夜的副官们,早已将佣人请走。 顾轻舟就被司行霈抱到了别馆。 她始终不说话。 有种情绪,笼罩着她,让她把自己藏起来,就连司行霈,似乎也不在她的世界里。 司行霈强硬板过了她的脸,亲吻她的唇:“轻舟!” 他想要打破她此刻的这种情绪。 第539章 沉默 顾轻舟一直在阖眼装睡。 司行霈知她未睡,更知她心情不好。 他吻她。 他试图勾起她的反抗,这样她的情绪可以发泄出来,她就可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闹了半晌,顾轻舟一动不动。 司行霈有点吓到了,急忙去摇她:“轻舟?” 顾轻舟睁开了眼,瞬间寒芒摄人。 司行霈很清晰感受到,她的不快是来自他。 她看他的时候,用一种冷漠到了极致的目光。 司行霈蹙眉。 之前还好好的。 他又想起他和芳菲聊天时,身后那似有若无的玫瑰清香,心中一片澄澈。 他的心,竟是莫名其妙高兴了起来。 顾轻舟在吃醋! 司行霈笑,勾起她的下巴吻她:“傻东西,是不是误会了?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去了后花园?” 顾轻舟望着他。 她眼波盈盈中,倒映出他的影子。他的面容极其英俊,可似乎蒙上了一层薄纱,看得不那么真切。 司行霈心中咯噔了下。 他再次想到,顾轻舟生病了,她是发烧了的。 气病了? 这也气得太狠了。 他着实心疼。 那点绮丽的心思,再也没有了。 “轻舟,我之前和芳菲在后花园说话呢。”司行霈解释道。 顾轻舟嗯了声。 司行霈蹙眉。 这反应,是在吃芳菲的醋吗? “司行霈,你为何要杀了我的师父和乳娘?”顾轻舟突然发问。 好好的,又提起这茬? 司行霈满眸担心。 他知道有很多问题。 是司夫人挑拨了什么,还是她误会了芳菲是其他女人? 亦或者,只是有人说起了她的师父和乳娘,让她突然间又放下了对他的信任? 司行霈不知到底哪个问题才是主导。 亦或者说,当问题太多了,任何一根稻草都可以压垮他们的关系。 司行霈用力,将顾轻舟抱住:“轻舟。”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顾轻舟道:“告诉我!” 司行霈轻轻吻她的耳垂:“替我生个儿子!” 顾轻舟倏然发怒,她用力推搡他,道:“滚开!” 司行霈被她推得肩头一晃。 他将她压下。 她挣扎得更加厉害,手乱挥,却始终没往他身上打。 司行霈能感受到不同:她不打他,绝不是心疼他,而是将他拒之门外。 当这个男人是她的陌生人时,她才不会做出打或者骂这等看似羞辱、实则亲近的行为来。 她能有多大的力气? 她的打又能有多疼? 她从前动手,无非是知道司行霈疼她,她怎么打,他都不会伤心。 如今…… 司行霈心中莫名其妙慌了。 他吻她,吻得特别用力。 顾轻舟却静下来。 她没动,任由他的手在她凉软的肌肤上游走。 司行霈也停下来。 他轻轻拂过她的鬓角,只感觉她的眼眸格外秾丽妩媚。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轻舟,你今天怎么了?” 顾轻舟阖眼,喃喃道:“我没事。” “是蔡氏说了什么,还是误会了芳菲是其他女人?”司行霈又问。 误会了芳菲是其他女人? 假如没有误会,那么她就不应该吃司芳菲的醋吗? 顾轻舟也觉得,这话没毛病。 人家兄妹亲近,是正常不过的亲情了。若是她介意司行霈的亲情,那么她口口声声要给师父和乳娘报仇,岂不是成了笑话? 不应该吃醋的,这大概是司行霈的意思。 顾轻舟说话有分寸。 若她明知说出来,一定会遭到别人的反驳,那么她宁愿不说。 她现在告诉司行霈,她很不舒服司芳菲和他的亲近,司行霈一定会说她傻、想太多、太敏感了等,反驳了她。 毕竟,他口口声声说她“误会了芳菲是其他女人”。言下之意,若是芳菲,他们亲近就无碍了。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有时候,沉默才有力量。 顾轻舟低垂了羽睫。 她想起自己毫无退路,想起自己连个至亲的血脉也没有。 这个世上,再也没人只疼她。 顾轻舟也会反思:“我是不是要得太多?” 没人会只疼她一个人,除了她的师父和乳娘。 可惜,他们全被司行霈杀了。 司行霈害死了这个世上唯一属于顾轻舟的人而他,却不是单纯只属于她的。 他对老太太很好,对二叔一家也很亲近,可顾轻舟为什么不生气? 独独面对司芳菲,生出这一腔情绪来? 她想了很久。 司行霈抱紧了她。 “轻舟,跟我去平城,可好?”司行霈在她耳边低喃。 顾轻舟没言语。 她知道,可以跟他走的,除了自己,还有司芳菲。 他愿意把他的私密空间分享给芳菲。 然而,他们是至亲的血脉,顾轻舟连吃醋的资本也没有。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司行霈年少的时光里,司芳菲都见证了他的岁月。 顾轻舟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将来可能会吃儿媳妇的醋,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可她从不拘束自己的心,委屈自己的感情。 她不高兴了,就是不高兴。 她不表达,因为表达没有力度,会被反击回来;不代表她会压抑住,装作若无其事。 “我是岳城司家的儿媳妇,不会去你的平城。”顾轻舟道。 司行霈捏她的脸:“那你现在躺在我床上做什么?” “你也觉得我很下贱,是不是?”她抬眸,安静问他。 司行霈的眼底,终于有了怒焰。 “顾轻舟,你又皮痒了!”司行霈道,“你再这样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我说的是实话。”顾轻舟道,“我最近想,我刚遇到你的时候,就是司慕的未婚妻。然而,你一直对我强取豪夺。你霸占我,欺负我,到头来你也问我,为什么会躺在你床上!为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 司行霈的心,猛然收紧。 他感受到了顾轻舟的心灰意冷。 她好像推翻了一切,回到了最初。 她一直为这份感情感到羞耻。 司行霈强迫她,她躲闪不开,可她不喜欢,她为此而难堪。 “轻舟!”司行霈再次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和他对视,“轻舟,蔡氏到底说了什么?” 顾轻舟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就能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知道顾轻舟很不开心。 他之前还问,是误会了其他女人,还是因为司夫人蔡氏。 现在,他已经把误会司芳菲给摘了,只说司夫人。 这是告诉顾轻舟:他觉得司芳菲带来的误会,远远不足以让顾轻舟这样难过。 可顾轻舟伤心的,偏偏就是司行霈误以为的无关紧要的小事。 顾轻舟也想到,他从前对待她的兄长顾绍,可谓冷酷无情。第一次见面,他就一拳把顾绍打伤。 “不管她说了什么,也是我们婆媳之间的事,不与你相关。”顾轻舟道。 司行霈的呼吸,莫名粗重了起来。 他捏紧了她的下颌,呼吸凝重,声音也变得极其缓慢:“顾轻舟,你再说一遍!” 顾轻舟的眸光流转,似有淡淡笑意:“你不高兴?” 司行霈薄唇紧抿。 他不是不高兴,他是要被气死了。 她今天是针对他的,一句句往他心窝里戳。 根源是什么,司行霈会查到的。 此刻,却是很生气。 “轻舟,你今天很针对我,告诉我!”司行霈道,“说给我听,我想知道原因!” “我想回家……”顾轻舟的眼神却很放空。 她似个无助的孩子。 “我就是你的家!”他道。 顾轻舟的心,再次被狠狠刺痛。 她什么也没有了,她只剩下他。 “我想回我师父和乳娘的家。”顾轻舟道。 司行霈的脸色骤变。 顾轻舟没有再说什么。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她着实疲倦,就缓缓阖眼打盹。 后来,她睡着了。 司行霈却再无睡意。 他起身,走到了阳台上抽烟。 夜风熏甜,丝丝黯潜,碧穹繁星点点。远处的树,沉寂在茫茫夜色里,宛如戍守的将士。 司行霈轻吐云雾。 他坚毅的面容上,闪过几分痛色。 “……还是放不下。”司行霈想。他知道很难,他也一直在努力,可感觉顾轻舟是放不下的。 她一直会惦记着她师父和乳娘的死。 司行霈磨了她这么久,效果甚微。 “要不要告诉她呢?”司行霈也想。一旦告诉了她,她会怎么做? 司行霈不能深想。 沉思良久,司行霈才抱着顾轻舟,沉沉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他起床更衣。 顾轻舟睁开了眼。 看到他,略感疲倦,顾轻舟又阖眼。她心中某个地方,并没有因为睡了一觉就变得 轻盈,依旧是沉甸甸的,压住她的心。 司行霈更衣完毕,俯身对顾轻舟道:“督军要回南京了,我去送送他。” 似乎怕顾轻舟误会,他解释道,“还要送送芳菲。” 好像有了司芳菲,就必须要去送一下,顾轻舟就一定能理解。 顾轻舟转过身。 她也应该去送送督军的,可她实在起不来。 她知道,司行霈会安排她新宅的副官,让顾轻舟那边的人去告诉司督军,她已经生病了。 司督军不会怪她的。 良久之后,顾轻舟道:“我要回去了,今天还有事。” 司行霈按住了她的肩头:“我回头送你。轻舟,我傍晚的时候要走,等我回来。” 顾轻舟没动。 等他离开之后,顾轻舟还是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新宅。 她四肢无力。 静坐之后,顾轻舟去了趟林海公墓,去看望了自己的师父和乳娘的墓地。 心情像云中著水,层层压下来,叫人透不过气。 第540章 顾轻舟的独特 顾轻舟一个人在墓地坐了很久。 “洛水和五哥的感情也很好。”顾轻舟想。 她常在颜家,颜洛水和颜一源也有很亲昵的时候。 当然,他们俩绝大多数都是彼此嫌弃。 而她和顾绍,也很要好。 事实是一回事,能否接受是另一回事。 就像顾轻舟和顾绍交情好,司行霈还不是见一次阻止一次? 独坐良久,顾轻舟站起身,给师父和乳娘磕头上香。 就在她磕头的时候,旁边有个男孩子,领着妹妹,也在给亲人上坟。 “阿哥,给。”小姑娘约莫七八岁,把手里的香和纸钱递给了男孩子。 她声音脆脆的,轻柔悦耳。 顾轻舟莫名其妙的,没有动。 她坐在旁边,看着这对兄妹。 男孩子约莫十四五岁,穿着一件长衫,衣裳虽然是绸缎的,却看得出有了点年月,袖口处有点磨损了。 而少女穿着乳白色的洋装和裤袜,脚上是一双鹿皮小靴,十分的摩登漂亮。 他们俩的容貌,有七八分的相似,一看就是一母同胞。 “阿爸,姆妈,我和桥桥看你们来了。我会照顾好桥桥的,你们放心。”男孩子摆上了祭品,点燃了香烛,开始磕头。 他口中念念有词。 顾轻舟不免诧异,往这边看了眼。 墓是合葬,一对年轻夫妻的照片贴在上面。 “原来无父无母……”顾轻舟心中叹气。 “阿爸,姆妈,我会照顾阿哥的,你们放心。”女孩子也给父母磕头。 兄妹俩恭恭敬敬祭拜着父母。 顾轻舟站在旁边,望着两个相互依靠的孩子,突然想起了司行霈和司芳菲。 他们曾经也这么大。 “阿哥,那位姐姐一直看着我们。”小姑娘低声凑近她兄长。 男孩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看了眼顾轻舟。 他略微含笑点头,举止从容有度,看上去有种超脱年纪的成熟。 “太太,您认识我们?”男孩子礼貌问。 顾轻舟收回了视线,摇摇头:“不。” 男孩子哦了声。 顾轻舟站起身,回到了新宅。 张太太和张辛眉还没走。 顾轻舟打电话去了饭店。 “轻舟,我把辛眉放到你那边,我要去见一位朋友,出去几天。”张太太道。 顾轻舟诧异:“那位朋友,不是在岳城?” 张太太笑了笑:“不在。” 顾轻舟道:“好,你把辛眉送过来吧。” 她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张太太昨天急匆匆到了岳城,电话也不打一个,原来是有其他事。 “去见谁啊?”顾轻舟暗中揣测。 张太太不说,顾轻舟亦不好问。 她接过了张辛眉。 有张辛眉在,顾轻舟不至于一个人孤单,她此刻很需要有人陪伴她。 正好颜洛水打电话给她,让她去颜公馆凑一桌打麻将。 顾轻舟问张辛眉:“你会不会打麻将啊?” “爷什么都会。”张辛眉一扬脸,用鼻孔呼气。 去了之后,发现只有颜洛水和霍拢静、颜太太,其他人都出去了,包括五哥。 “昨日你二叔的寿宴,你忙累了吧?”颜太太看顾轻舟脸色不佳,“你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 顾轻舟笑道:“没事,就是昨天回来之后,有点发烧……” 众人吃惊看着她。 颜太太急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已经退烧了。” 顾轻舟道:“昨晚就退烧了。” 见众人一脸担心,顾轻舟道,“打牌吧!” 牌桌支起,张辛眉和顾轻舟坐了一席。 她也介绍了这孩子,顺便把他的一些忌讳告诉了众人。 张辛眉抢了顾轻舟的牌,他很熟练摆了起来。 顾轻舟就在旁边问颜洛水:“你有大哥和二哥,他们都很疼你吗?” 颜洛水笑道:“当然疼了。” 颜太太和霍拢静也觉得顾轻舟这话问得蹊跷,却没有表露出来,继续摸牌。 “那他们结婚了,你可伤心?”顾轻舟又问。 颜洛水瞄了她一眼:“你哥哥要结婚了?” 顾轻舟不答。 颜洛水笑道:“怎么会伤心呢?他要成家立业了,这是大喜事啊,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顾轻舟沉吟。 张辛眉出了一张三条。 顾轻舟的思绪,还是没办法集中在牌桌上。 霍拢静插嘴道:“我知道我阿哥有了喜欢的人,我有点忐忑,怕将来家里没我的地位。不过,他喜欢的人,我也会去喜欢她的。” 顾轻舟就想起,颜一源不管买什么好玩的,遇到什么好吃的,给霍拢静送一份,也会给颜洛水和顾轻舟送一份。 颜洛水就罢了,顾轻舟可只是义妹。 “……阿静,你会生气吗?”顾轻舟问霍拢静。 霍拢静认真道:“我是先认识你们的啊。我很喜欢你们,所以一源对你们很好,我不介意。” 颜洛水则道:“我跟大姑子不算特别熟。舜民的姐姐让他从岳城寄一套钻石头面去,说她要参加宴会,我还没买呢,当时我不太高兴。” 顾轻舟听了她们的分析,只觉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 她从颜洛水和霍拢静的只言片语里也听出来,她们绝不会像顾轻舟那样,气到那般程度。 谢舜民跟他姐姐关系非常好,而颜一源鲜少单独送霍拢静什么,每样都要顾及到颜洛水和顾轻舟。 而她们,并不是那么在意。 “独独我很小气吗?”顾轻舟内心更加郁结。 她实在太矫情了吧? “况且,我还没有正式跟司行霈,就这样吃醋,算什么呢?那是他妹妹啊。”顾轻舟告诉自己。 饶是千般安慰,顾轻舟的心,还是很刺痛。 “我一无所有,所以也要求司行霈一无所有?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况且都没处理好自己的婚姻状况。”顾轻舟又想。 她想着,觉得自己不占理。 越是不占理,越是觉得难受。好些痛苦的醋意,因为没有道理,更加浓了。 她沉默。 “自摸!”那边,张辛眉很快就胡了。 颜太太等人都吃惊:“这么快?” 纷纷过来看张辛眉的牌。 气氛活络了起来。 副官走进来,低声道:“少夫人……” 顾轻舟就站起身,跟着副官到屋檐下说话。 “少夫人,师座请您到大门口,否则他就要进来了。”副官道。 顾轻舟颔首:“我这就来。” 她步履缓慢,一路上都在咀嚼颜洛水和霍拢静的话,总感觉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很极端的。 故而,她的感情也极端。 她吃司行霈和司芳菲的醋,不知所谓。 然而,人若是能掌控自己的感情,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顾轻舟顺从自己的心意。 吃醋就吃醋吧,极端就极端吧,不讲道理也就懒得去讲,反正她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她走了过来。 司行霈坐在汽车里。 车厢里幽淡,他的面容笼罩其中。 拍了拍身边副驾驶座的位置,他道:“上车。” 顾轻舟未动。 她微微弯腰,看着车厢里,问:“是不是要走了?” “嗯。” “那再见,你回头再打电话给我。”顾轻舟道,“我就不送你了,送来送去也就是这样了。” 司行霈的心,遽然收紧。 这小妮子,又起异心! “进来!”司行霈的声音更低了,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层云,阴沉叫人透不过来气。 顾轻舟却没动。 她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身子就腾空了,司行霈重重将她扔回了汽车里。 她还没有坐稳,司行霈就上了驾驶座,车子急速开了出去。 顾轻舟爬起来,整了整衣襟坐好。 “顾轻舟,你在生我的气?”司行霈问她。 顾轻舟道:“我不是天天都在气你吗?” 司行霈薄唇微抿。 前天在军政府,他那么胡闹,她都没生气。 司行霈明明有种抱得美人归的成功,怎么一夜之间,全被推翻了? 他真气恼。 怎么勾了这丫头三年了,还是没把她勾上来! 他不气她反复。 不管她怎么生变,她都是司行霈的,司行霈有自信能拿下她。 只是,他想知道她生气的原因。 他会离开半个月左右,若是她生闷气把自己气坏了,司行霈会舍不得。 他可以承受所有的磨难,却不忍心看着他的轻舟受苦。 “轻舟,到底是谁说了什么?”司行霈蹙眉,“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 通过颜洛水和霍拢静的话,通过她自己的分析,顾轻舟心知一切都是她的霸占欲和孤单在作祟。 司行霈做错了什么? 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那是他的亲情,和他的爱情完全不冲突。 顾轻舟若要用这个比较,就像司行霈非要拿自己和她的师父和乳娘比较一样,注定会弄得满身狼藉。 司行霈这么做了,顾轻舟吃了很多苦,所以她不想这么做,让他也吃那么多苦。 若是爱他,就应该让他过得轻松些;若是不爱他,也没必要给他的生活添堵。 “我只是看到你们一家人,就想起了自己。顾公馆是我毁了的,我的师父和乳娘是你毁了的,我形单影只。看到你们全家团聚,我很难过。”顾轻舟低声。 司行霈猛然一踩油门。 他直接去了跑马场。 到了跑马场,他把顾轻舟抱了下来。 “轻舟,我们去平城结婚!”司行霈道。说罢,将她抱上了飞机。 第541章 少年心思 顾轻舟上了司行霈的飞机,她没挣扎,任由他抱着她。 她从他身上,似乎又闻到了司芳菲的清香,估计是送别的时候,司芳菲又抱他了。 顾轻舟的心,猛然被什么撞了下。 这种感觉很糟糕。 假如是其他女人,顾轻舟不管是对司行霈还是对自己,都能有个交代,讨个说法。 偏偏…… 坐下之后,司行霈一直不肯放开她,将她抱着坐到了自己腿上。 他看着她。 他眼波深邃,眼芒里全是深情,叫顾轻舟心底无端起了怯意。 “轻舟。”司行霈喊她。 顾轻舟应了声。 他就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低喃道:“你这个女人,何时才能温顺些?” 顾轻舟的心中一动。 她低垂了头,没言语。 良久之后,她对司行霈道:“我不会跟你去平城的。我不是冲动不顾一切的人,做这些事毫无意义的。” 司行霈不知是该心疼她,还是该气她。 他的猫就是这么矜贵,受了委屈也得他去猜,猜不到她就闹脾气。 司行霈没觉得这不好,他的轻舟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轻舟,是我对不起你。”司行霈低声。“你说得对,我毁了你的家,却没有给你一个家……” 抬头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看到顾轻舟流了一脸的眼泪。 她倏然箍紧了他的脖子。 她的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淌,几乎要刺痛他。 他更用力。 “轻舟!”司行霈吻着她的鬓角,“告诉我,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我都可以替你做主。” 顾轻舟的胳膊,又慢慢松开了。 “你可以把我师父和乳娘的事告诉我。”顾轻舟道。 也许,这是个契机。 他当初是怎么逼迫她的? 他一步步,将她逼到了她身边,让她放下了一切。 如今,她不可以吗? “轻舟。”司行霈叹了口气。 他托起她的下巴,亲吻着她的唇。 辗转缠绵,到底还是没说。 顾轻舟和他在飞机上纠缠了良久,眼瞧着就到了下午四点,司行霈着急赶回去开一个军事会议。 他频繁看手表。 “你走吧。”顾轻舟道,“司行霈,再见。” 再见? 怎么感觉,她在和他渐行渐远? 司行霈捏紧了她的胳膊,又搂了她:“轻舟,真不跟我走?” “不了。”顾轻舟道。 她下了飞机。 司行霈想着,军务很繁忙,而且他即将要做另一件大事,真没空继续留在岳城。这次,他已经耽误三天了。 “轻舟,我会抽空来看你。”司行霈把她送到了汽车上。 顾轻舟颔首,眼睛却没看他。 司行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抚摸一只温柔的小兽。 “轻舟,要乖。”司行霈道。 顾轻舟颔首。 于是,汽车先开动了。 司行霈望着她,汽车打弯的时候,顾轻舟目光都没动一下,她明明可以多看司行霈几眼,可她却在阖眼打盹。 她情绪低落。 司行霈满腹担忧。他这样回去,只怕无法安宁了。 “给她点时间吧。”司行霈想。 顾轻舟回到了颜公馆时,才知道张辛眉一下午赢了一千多块。 顾轻舟震惊。 颜太太她们的赌注蛮小的,能赢这么多,说明整个下午都是张辛眉在胡牌。 “轻舟,这孩子是个赌神。”霍拢静笑道,“我还以为我赌术很好呢。” 顾轻舟失笑。 最后打了一圈,众人歇了牌。 颜太太轻轻捶了捶肩膀:“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几乎不用动心思,反正赢不了。” 颜洛水哈哈大笑。 顾轻舟帮颜太太按肩膀:“辛眉又在显摆了,他明明可以输几盘的。” “麻将打得好,也是本事。”颜太太笑道。 一片欢愉中,顾轻舟始终有点落寞。 晚饭在颜公馆吃。 厨娘说颜太太最近胃口不佳,故而晚上添了米粥和小馄饨,问顾轻舟他们吃什么。 顾轻舟的精神,莫名其妙紧绷了起来。 “我不吃小馄饨!”她道。 说罢,她似补救般,“有米粥的话,我就吃米粥吧。” 等谢舜民和颜一源回来了,这才开饭。 颜一源逗张辛眉,说:“和上次见面相比,他又长高了几分。” 说着,就要伸手去捏张辛眉的脸。 张辛眉一下子就咬住了他的手。 “啊!”颜一源吃痛。 顾轻舟忙道:“辛眉!” 张辛眉不情不愿松开了牙齿。 颜一源的手上,落下了清晰的牙痕,他吸了口气,说张辛眉:“这孩子属狗!” “别闹,他又不是小孩子。”顾轻舟笑道,“五哥,辛眉不喜欢旁人把他当孩子看待。” 颜一源眼珠子滴溜溜转,问张辛眉:“你为什么要叫新妹?因为你是最新生出了的?你叫妹妹,是不是女孩子?” 张辛眉抓起筷子就要插颜一源:“爷是男的!是眉,不是妹!” 颜一源故意气他:“我看就是妹。” 顾轻舟失笑,坐在旁边打圆场,张辛眉才没有跟颜一源一般见识。 “两个孩子。”颜太太无奈摇头笑了笑。 晚夕回家,顾轻舟的情绪已经好转了很多。 况且,张辛眉陪伴她,让她没时间胡思乱想。 张辛眉住在客房。 顾轻舟问他:“怕不怕?” 他翻了个白眼:“是你害怕吧?你要是害怕的话,就睡到爷的被窝里来,爷不嫌弃你。” 顾轻舟失笑。 “……你怎么了?”顾轻舟准备走的时候,张辛眉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问她。 “什么?”顾轻舟笑。 张辛眉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不高兴。你昨天生病,今天不高兴。” 他也看得出来。 顾轻舟的笑容微敛。 “没事,大人的事。”顾轻舟低声,“你乖乖睡觉吧。” 张辛眉却道:“你喜欢那个铁疙瘩,对吗?” 铁疙瘩,是说司行霈的。 顾轻舟错愕。 “胡说什么!”她沉了脸。 “你看他的时候,脸上有光。”张辛眉道,“我阿爸说,那就是喜欢的意思了。我阿爸看我姆妈,脸上也有光。那个铁疙瘩虽然不是好人,但是他也喜欢你。” 顾轻舟震惊看着这孩子。 一个孩子! “别胡说了。”顾轻舟勉强微笑。 孩子的眼睛,其实是最澄澈的。他能摒除那些虚伪的伪装,看透人心。 “你为了铁疙瘩不高兴吗?”张辛眉道,“你告诉我,我不告诉任何人。” 顾轻舟笑了笑。 张辛眉不放她走。 顾轻舟的心思,不适合跟任何人倾诉,因为那些心思自私、小气,多心,可她能告诉张辛眉。 “我很嫉妒他妹妹。”顾轻舟低声,“他们一起长大,他们亲密无间。” 张辛眉望着顾轻舟,道:“这不对。” 顾轻舟泄气。 她也知道不对。 这种嫉妒是畸形的。 张辛眉继续道:“若是铁疙瘩喜欢你,你才是他最亲密的人。有人超过了你,让你生气的,都是不对的关系。” 顾轻舟更是愕然。 “丑女人,我姆妈说女人的感觉最准了,你不喜欢,说明这件事不对。”张辛眉道。 顾轻舟的心,终于有了几分明媚。 孩子的话,果然是好听又有趣。 张辛眉更是不同寻常的孩子。 他看着顾轻舟,继续道:“爷去帮你杀了那个女人!” 顾轻舟忙按住了他的肩膀,笑了半晌。 这算是她这一天笑得最发自内心的。 “又胡闹了。”顾轻舟笑道,“再胡闹的话,我去告诉你姆妈。” “那你不要难过。”张辛眉道。 顾轻舟点点头。 张辛眉这才略带欣慰。 “爷要睡了,你出去吧。”张辛眉道。 顾轻舟捏了捏他的鼻子:“你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 张辛眉蹙眉:“你再说爷是孩子?” 顾轻舟笑起来。 第二天,张辛眉听闻顾轻舟还有个药铺,非要顾轻舟带着她去瞧。 顾轻舟就带着他去了。 刚刚进门,顾轻舟看到一个男孩子,约莫十四五岁,小心翼翼站在屋檐下,往里面瞧。 顾轻舟一看,居然是昨天她在墓地遇到的那位。 “怎么不进去?”顾轻舟道。 男孩子似乎忘记了顾轻舟,他勉强笑了笑,依旧立在门口。 顾轻舟自己进了药铺,问何梦德:“姑父,那孩子是做什么的?” “他啊,他来了三天了,说要等你。”何梦德道,然后冲那个孩子喊,“小伙子,进来进来,少夫人来了。” 男孩子伸头一看,目光从何梦德身上,挪到了顾轻舟身上,吃惊不已。 顾轻舟也吃惊:“你找我?” 她又问何梦德,“姑父,您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他也没说什么事,若是问诊,我自然会打电话的。”何梦德道。 顾轻舟了然。 她转颐,问这男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找我有什么事吗?” 昨天顾轻舟虽然看了眼,却没有看清楚这孩子父母的墓碑,不知他姓甚名谁,更不知他的来意。 “你真是军政府的少夫人?”男孩子打量顾轻舟,似乎不敢置信。 怎么会如此凑巧呢? 在墓地随便遇到一个人,居然这么有来头? “我是。”顾轻舟道,“那么,你是哪位?” 第542章 虫爬 顾轻舟带着张辛眉,先到了问诊间坐下。 那个男孩子,斟酌再三,在何梦德的鼓励之下,才进了问诊间。 他经过了最初的忐忑,镇定坐下来。 这孩子年纪不大,行事却透出一股子沉稳。 双亲去世,抚育幼妹的责任落在他头上,造成了他现在的性格。 “少夫人,学生姓梅名清。”他道。 读过书的人,为了尊重对方,都喜欢自称学生。 “梅清,请坐。”顾轻舟道。 顾轻舟的笑容恬静,丝毫没架子,和梅清想象中的军政府少夫人大相径庭。 因为差距太大,导致梅清始终没办法聚精会神。 “昨天那个女孩子,是你妹妹吗?”顾轻舟看得出梅清的紧张,就试图和他寒暄,希望拉近距离,让他放轻松点。 梅清急忙道:“是,她叫梅桥桥。” 顾轻舟又问:“你父母去世多少年了?” 提到这个,梅清也如实相告:“已经四年了。” 四年前,梅清才十岁。 顾轻舟想到了司行霈。 他十岁就在军中,那时候岳城遭遇动乱,司夫人把姨太太生的司芳菲扔在家里,司督军不放心,路过岳城时回了趟家,把司芳菲抱走了。 司芳菲在军中待了两年,由火头军带着,司行霈时常去照顾她。 那个时候的司行霈,大概也是很害怕的。 司芳菲既像是他的家人,又像是一种寄托,好似有个力量支撑他。 有人需要他,他的家人就在身边。 这种感情,是无法比较、无法抹去的。 顾轻舟的心思,稀里糊涂跑偏了,她急忙整了整心绪。 “你自己带妹妹,累吗?”顾轻舟问梅清。 梅清道:“假如没有她,我就是一个人,我带着她,一点也不累。” 顾轻舟的表情却微顿。 张辛眉已然开口,问梅清:“你父母怎么死的?” 梅清就告诉张辛眉,他们是出海去进货,遇到了飓风,船翻了,他们夫妻双双罹难。 一来二去,梅清的情绪,果然慢慢放松了很多。 梅清少年老成,吃过很多的苦,这点和顾轻舟有点相似。 顾轻舟很喜欢这个孩子。 “……你来找我,是想看什么病?”顾轻舟问,“你和你妹妹,都没有顽疾,到底是谁生病?” 终于问到了正题。 梅清表情认真又忐忑:“是我祖父。” 顾轻舟问:“什么病?” “他的皮肤下面,有虫爬。”梅清道,“我们能看到虫子蠕动,肌肤上也会留下痕迹,除此之外,倒也没有特别的疼痛。 此病骇人,祖父日夜难安,去了很多地方求医,吃了无数的打虫药。西医检查说,祖父体内根本无虫,这是心理疾病。 我偶然听人说,军政府的少夫人医术极其高超,只是一般人请不动。所以,我想请您去看看我祖父。” 梅清此举,既是孝顺,也是讨好。 他父母去世四年了,家族对他和他妹妹越发怠慢。 他想送妹妹去圣玛利亚教会学校念书,可家里人觉得学费太贵了。 梅家是生意人,从前朝开始就走海货生意,家资富饶。 家中并非无钱,只是欺负他们两个孤儿罢了。 祖父和祖母原本就对梅清兄妹平常,特别是祖父生病之后,更加没空理会。孙儿太多,祖父都不太认识梅清。 梅清异想天开:假如他请到了军政府的少夫人,救活了祖父,那祖父岂不是要高看他几眼? 他能在家中立足,能出人头地,妹妹的前途就不愁了。 少夫人有多难请,梅清也不知道,只是凡事都要尝试了,才有机会。 故而他来了。 “虫爬?”顾轻舟闻言,略带沉思。 这是什么病,她也没看过。就连师父的医案里,也没有过这种病的记载。 “是,就是小虫子,在皮肤下爬动,都能看得见。爬完了,还会留下痕迹,是千真万确的,西医却偏偏说没有。”梅清道。 顾轻舟再次沉吟。 她很好奇,想去看看。 “今天方便吗?”顾轻舟问,“你要不回家去说一声,然后再给药铺递个信,约好看病的时间?” 顾轻舟一下子就看出了梅清的处境。 梅清来请她,可能还没有跟家里打过招呼。 顾轻舟现在贸然去了,只怕梅家那边措手不及,好事反而变成了一件手脚慌忙的尴尬事。 梅清先回去说一声,顾轻舟再登门,两下都准备妥当。 顾轻舟没见过这种病例,她也要回去翻阅资料。 “我先回去说一声,让家里准备准备。多谢少夫人。”梅清很感激顾轻舟为他考虑周全。 顾轻舟颔首。 等梅清走后,顾轻舟陷入沉思。 张辛眉推她:“我们要去看虫子吗?” 梅清的话,顾轻舟从医学的角度深思,张辛眉就是完全想赶个热闹。 “明天再去。”顾轻舟笑道,“你也想看虫子?” 张辛眉哼了哼:“爷是勉为其难陪你去。” 顾轻舟故意调侃他:“那我就不带你去了,看病不能有其他人在场。” 张辛眉气得鼻子差点歪了。 顾轻舟则哈哈大笑。 她心情好转了不少。 回到家中,顾轻舟的专线电话响了。她想起辛眉说,既然她不舒服,此事就不对,并不完全是她的错。 顾轻舟素来不是贤良之辈,她也装不了温顺。 她将电话线给摘了。 楼上的电话响起时,顾轻舟依旧没接。 晚膳之后,顾轻舟带着木兰和暮山去散步,家中电话再次响起。 副官接了。 “……少夫人散步去了。”副官告诉司行霈,“电话线被摘了两根。” 司行霈的脸微沉。 这次的事,还没有解决。 顾轻舟太狠了,知道他忙,没空和她厮磨,干脆就摘了电话线,釜底抽薪,让司行霈鞭长莫及。 “她跟谁散步,今天又见了什么人?”司行霈问。 副官告诉他:“还是跟张少爷。今天在药铺,遇到一个求诊的年轻人。” “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副官道,“是一个小孩子,约莫十四五岁。” 司行霈的呼吸,都似被冻住了。 他重重挂了电话。 心中有一团火,不知不觉烧了起来。 第543章 想做你的秘书 司行霈的霸占欲太强,故而很爱吃醋。 不管是什么醋,例行要吃的,别说陌生男孩子,就是顾轻舟的兄长,司行霈都要恼怒。 而顾轻舟,这次是算准了整他的。 “她是想逼迫我说出她师父的事。”司行霈想,“这次,她不达目的不罢休。” 思及此,司行霈深深叹气,只感觉这小妮子太难对付了。 难道真要把实情告诉她? 司行霈不是不想说,而是还有个人,司行霈一直没解决掉。 他不放心。 “轻舟,你这样固执!”司行霈想起她,恨不能将她搓揉一番。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起。 他下意识接了,问:“谁?” 他希望是顾轻舟。 结果,电话里沉默了下,传来芳菲的声音:“阿哥,你在等谁的电话啊?” 司行霈大失所望。 “一个探子的电话。”司行霈随口道。 司芳菲问:“可打扰你?” “不。”司行霈道,“可有事么?” 司芳菲略微沉默,才道:“阿哥,我想去你身边,给你做秘书。” 不等司行霈拒绝,司芳菲继续道:“你现在一个人管理平城军政府,你身边的文件那么多,总需要一个文员的。 况且,经济方面,你也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你管理着。我在国外学得就是这个,而且在阿爸身边做了三四个月,差不多都学会了。” 司行霈等她说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把原因告诉她:“芳菲,阿哥希望你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平城将来不会属于你,你操持了起来,只是替别人做嫁衣,我怕你将来舍不得,我们兄妹生怨怼。” 为什么不能属于我? 司芳菲的这句话,在舌尖打转,最终咽了下去。 她没有说。 而司行霈,等着顾轻舟的电话,听了司芳菲这个不靠谱的主意,他实在没耐心,也没兴趣:“芳菲,你早点睡。” 一旦陷入爱河,人大概是一根筋了。 司行霈和顾轻舟感情稳定的时候,可以分心做其他事,可他此刻一颗心都在顾轻舟身上,哪有闲心去考虑芳菲的前途? 不是他没责任心,而是芳菲是他妹妹,他父亲最疼爱的女儿,父亲会替芳菲安排好一切,无需司行霈插手。 “阿哥!” 司行霈听到了她的声音,还是挂断了电话。 他心中只想听顾轻舟的声音。 人就是这样。 当一个人特别渴的时候,眼巴巴等着有人送水。结果,人来了,却是送了一把鲜花,他大概是失望透顶,甚至对这鲜花没有半分欣赏,甚至生出恨意。 他急需水。 此刻,顾轻舟就是司行霈的水。 他等着解渴,芳菲的电话,只是让司行霈心烦气躁。 重新拨了电话,经过一次次的转,终于接通了。 “喂。”顾轻舟的声音,轻柔婉转,在电话里格外好听。 司行霈似久旱逢甘霖,喜极:“轻舟……” “我最近比较忙,你也忙,别打电话了。”顾轻舟道。 说罢,她将电话挂了。 司行霈握住话筒,沉默良久。 他的心,也慢慢蜷缩了起来。 这个小东西,她到底怎么了? “轻舟,你又想出什么主意对付我?”司行霈沉吟,“是不是我这次不说实话,就打发不了你?” 顾轻舟挂了司行霈的电话,心情并未不好,反而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很讨厌自己故作无所谓的样子。 张辛眉在旁边打量她。 顾轻舟揉了揉他的头:“你明天可要跟我去梅家?” 张辛眉很傲娇,一扬脸道:“你求爷啊。” 顾轻舟的笑深达眼底:“求爷了。” “爷从来不拂了女人的面子,你既然低声下气求了,爷自然要赏你一个薄面。”张辛眉一板一眼道。 顾轻舟听着他的话,总感觉像念戏文的,不免笑得前仰后合。 司行霈那边,被挂了电话之后,心情郁结,等着探子发电报告诉他,顾轻舟是不是也心情低落。 结果,探子告诉他:顾小姐正在客厅,和张家少爷说笑,笑得很开怀。 司行霈攥紧了电报。 “看来,小兔崽子也要防。”他的掌心,捏出了一大片的白,电报的纸,啪的一声被捏破了。 …… 梅清请到了顾轻舟,兴匆匆回到了梅公馆。 梅家是做生意的,在整个岳城既不是权贵,也不算名流,顶多是殷实富足门庭了。 值得夸耀的是,梅家人丁兴旺。 他们住在这条街上,大半条街都是梅家的族人。 梅清的祖父娶了四房姨太太,一共生了九个儿子,梅清的父亲就是姨太太所出,故而一直不受器重。 “我来看祖父的。”梅清往祖父那边去。 结果,佣人拦住了他:“你谁啊?” 梅清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大伯开始苛刻他们,连书也不给他妹妹念了。 “我是七房的梅清,麻烦您去说一声,我要见祖父。”梅清陪着笑脸,给佣人悄悄塞了个纸团。 那是一把钱。 可能是这点钱起了作用,佣人从凶神恶煞,变成了不咸不淡:“等着吧,大家都想见老太爷,他还病着呢,哪有空见你们?” 梅清道是。 他是半下午回来了,等着见祖父,这么一等就等到了掌灯时间,饭也没吃。 他想:“从前还好,上次还轻易见到了祖父,现在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 终于,有好几位堂兄弟来探视祖父,梅清就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祖父精神矍铄健朗。 就是儿孙太多了,他看着有点烦,甚至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谁。 “祖父,您这几天感觉好点了吗?我认识了一位牧师,他说他会点心理治疗。” “阿爸,听说有一味偏方,可以治好虫病。” “阿爸这病,得请巫医。早些年,那个巫医你们还记得吗?” 众人七嘴八舌时,梅清也上前,低声道:“祖父,我为您请了军政府的少夫人顾氏。她一听说您这病,很有兴趣,同意来给您问诊。” 屋子里猛然一静。 梅清说什么? 司少夫人? 军政府的那位名医,司家的少夫人,要来梅家给老爷子看病? 第544章 争功 大家都看着梅清。 梅清七房的,他的父母双双罹难,是为了家族的生意牺牲的,故而老爷子多看了他们几眼。 要不然,老爷子都不知还有梅清这个人。 可这点内疚,也抵不过时间消磨。 过去这么久了,老爷子也慢慢忘了,毕竟儿孙太多了,死一两个,真的很难一直牢记心上。 “你是……七房的阿清吧?”大伯迟疑问道。 梅清道是。 众人回神。 老太爷脸上,有种难以置信的惊喜:“你说,你请动了司少夫人?她的医术可不错。” 顾轻舟的医术一直很好,可从前名不见经传。 出名是很难的。 自从她做了军政府的少夫人,她从前的丰功伟绩,全部被挖出来,每个人都以被她看过病为荣。 越传越盛,现在整个岳城都知道,她是位出神入化的神医。 只是,军政府的门槛特别高,谁能轻易请得动她? 她偶然会去何氏百草堂,碰到她却是千难万难。 梅家不是没想过请顾轻舟,只是自知身份悬殊,根本没资格请这样的贵人给他们瞧病。 现在,梅清居然说:他请到了! “你请到了?”旁边有堂兄不服气,“你是谁啊,人家凭什么受你的请?” “她是医者啊,你去请她,假如病情她能看好,她就会出诊。”梅清道。 想起顾轻舟那毫无架子的模样,梅清就欣慰极了。 “她人呢?”那位堂兄冷哼。 梅清道:“她让我先回来说一声,家里安排下,问问祖父可愿意让她瞧。” 老太爷情绪激动,闻言道:“少夫人身份尊贵,她能来给我看病,那是我的荣幸啊。” 梅清见事情成了,舒了口气。 他这个计划,在没有做之前,看似只有一成不到的可能性。没想到,等他真的去做了,居然有了九成的把握。 他相信顾轻舟的医术,也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前途。 他即将成为梅家的大恩人,祖父不会亏待他妹妹的。 梅清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他是希望妹妹可以得到一个前途。 “阿爸,既然这样的话,咱们就去请了少夫人来?”大伯在旁边道。 老太爷点点头。 大伯就笑着喊了自己的儿子梅泓:“明天一早,你去军政府接了少夫人过来,排场要隆重。” 梅清微愣,急忙去看大伯。 是他邀请的司少夫人,为什么要二堂兄梅泓去接? 这样的话,岂不是成了梅泓“邀请”少夫人来看病? 梅清的功劳,都要变成梅泓的了。 “阿爸,少夫人身份尊贵,咱们迎接她得隆重。”大伯又对老太爷道。 老太爷想到,梅清只是个去世庶子的儿子,而梅泓是长房嫡子嫡孙,这身份才有资格去请司少夫人的。 “让梅泓去吧。”老太爷发话了。 梅清感觉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都懵了:他辛辛苦苦守候了那么久,结果这样简单就被人抢走了功劳? 旁边有人为他不忿,也有人偷笑。 梅清几乎要哭出来。 大伯和堂兄离开的时候,梅清追出了院子,半路上追上了他们,对大伯和堂兄道:“明天,我也一起去……” “不用了,我有帮手的,不劳烦你了,去歇了吧。”梅泓道。 好似是梅清故意凑上来巴结一样。 他们抢了梅清的功劳,抢得这么自然顺手,还把梅清一脚踹开。 梅清脸色雪白。 他再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他实在忍不住,对大伯道:“大伯,是我请了少夫人。” 大伯冷笑,停下了脚步:“阿清,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少夫人为什么会来?那是因为我们梅家。若不是知道你是梅家的人,她岂能答应? 咱们梅家的声望,是祖宗积累下来的,是我们兢兢业业的,你为家族出过什么力?你以为,是你的面子?不自量力!” “可……” 不是这样的! 少夫人并不是因为什么梅家,她只是听说有人生病,医者仁心。 “……没人教,一点规矩也没有。”走远的堂兄梅泓,用很鄙夷的声音道。 梅清气得脸色涨红。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变成了青灰色,垂头丧气回到了自己和妹妹的家。 家中除了一个佣人,就是他们兄妹俩。 梅清到底只有十四岁,经历这样的委屈,自己筹划妹妹的前途,也落空了,他几乎想要哭。 想着,他就坐在书房抹眼泪。 “我去告诉少夫人,让她别来了。”他狠狠想。 少夫人很和蔼的,她认识他。 梅清转念又觉得不妥:“不能这么做,我为了自己的功利,不顾祖父的病,也是枉为人了。” 他抹了抹眼角,告诉自己,一定要发奋图强,将来出人头地了,才能避免再遇到像今天这样的羞辱。 他今天实在气愤。 第二天,顾轻舟早早起床,吃了早膳梳洗一番,换了件崭新的旗袍。 她穿了件天水碧绣云纹的旗袍,又拿出一条天蓝色的长流苏披肩围上,将头发盘了低髻。 顾轻舟还准备了一个行医箱,放了些简单的药材和器械。 她很少用行医箱的,因为每次去看病,都不是那么凑巧。 “辛眉,你快些。”顾轻舟催促还在磨蹭的张辛眉。 张辛眉非要去,可顾轻舟起来的时候,他死活起不来。 他居然赖床。 孩子,不管如何伪装成熟,都只是个孩子。 “丑女人,不要催!”张辛眉满脸不高兴。 顾轻舟就揉他的脸。 “哎呀!”张辛眉躲她。 见他的头发还没梳,顾轻舟就接过了梳子,帮他梳了个漂亮的小分头。 弄好了之后,副官进来禀告说:“少夫人,梅家的人来了。” 顾轻舟道:“把他们请到会客厅吧。” 说着,她就带着张辛眉,另一个副官帮她背着行医箱,去了会客厅。 梅家为了表示对军政府少夫人的敬重,特意派了大老爷和二少爷梅泓来了。 这对父子,一身昂贵的西装,裁剪合度,十分的气派。 顾轻舟想起了那个穿长衫的梅清,他怎么没来? “少夫人!”梅家父子急忙站起来,恭敬给顾轻舟行礼。 顾轻舟颔首,问他们:“梅清呢?” 大老爷和梅泓都愣住。 “……梅清念书去了。”梅泓急忙笑道。 顾轻舟看了眼梅泓,再看梅清的缺席,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曾经在顾公馆的生活,仿佛一下子近在眼前。 梅家父子的面容,几乎要和秦筝筝母女重合了起来。 梅清大胆请动了顾轻舟,而梅家父子过河拆桥,把梅清给挤走了。 顾轻舟自己,绝不会像梅清那么被人,被人占了机会去。 “……请我去看病的是梅清。我既然应了他的邀请,就不会再应你们的。你们梅家毫无诚意的话,请回吧。”顾轻舟道。 说罢,她转身回去了。 顾轻舟听梅清的讲述,知道梅清的祖父生得是怪病,而不是急病。 既然不急,自然不迟这一时半刻。 她看着梅清的钻营,就想到了自己。 当初,顾轻舟也是这样,一步步扳倒了顾公馆,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在她的筹谋里,时常有贵人,他们的帮助,让顾轻舟反败为胜。 她到了今天这个地位,已经是岳城第一人,自然是其他人的贵人。 她知道在逆境中的无奈,若是能帮帮梅清,顾轻舟希望提携他一把。 她将那对梅家父子冷脸甩下,就是希望断绝了他们想将梅清的功劳占为己有的心思。 “梅清,你居然真的被人取代了。”顾轻舟想,“我可从来没让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过。” 她无奈摇了摇头。 张辛眉跟在顾轻舟身边,拉了下自己背带裤,问顾轻舟:“之前那个傻小子呢?” 顾轻舟笑:“他哪里傻?” “就是傻里傻气。”张辛眉道,“他哪里去了?” 张辛眉顽劣归顽劣,人情世故一点即通,顾轻舟也不把他当懵懂顽童,故而将梅清的事,告诉了他。 “……大家族就是这样,有功劳的时候,大家抢着去。”顾轻舟道,“梅清无父无母,哪里抢得过叔伯兄弟?” “没用!”张辛眉骂道。 顾轻舟摸了下他的脑袋:“你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哪里知道孤立无援的心酸?” 她感触很深。 顾轻舟曾经也是这样的,她用两年的时间,扭转了这一切。 张辛眉道:“你也这样经历过?” 他能看透人的表情。 顾轻舟诧异,很惊叹他看人的本事,笑道:“是啊。” “你一个女人都成功了,那傻小子还是爷们呢。”张辛眉嗤之以鼻,“还是太没用了。” 顾轻舟牵着张辛眉的手,重新回去了。 回到内院时,顾轻舟想到梅家父子的嘴脸,仍觉得梅清不是对手。 她喊了副官。 “……照我的吩咐,去把这些话传出去。”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 张辛眉也听到了,好奇看着顾轻舟:“丑女人,你要做什么?” 顾轻舟笑了笑:“自然是要帮梅清一把了。既然要帮,就帮到底吧。” 张辛眉冷哼:“你倒是热心。”一副吃醋的样子。 顾轻舟大笑。 而梅家父子,看着顾轻舟冰凉的脸孔,以及拂袖而去的愤怒,两个人都吓得半死。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少夫人并非看着梅家的家世,而是和梅清的交情。 被新宅的副官送出来,他们俩面面相觑。 回去怎么交代呢? “居然还真的是梅清请的。”大老爷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让梅清来请就是了。”梅泓不以为意。 大老爷骂儿子:“你是不是傻?咱们俩来请,没成功,梅清反而请到了,以后你祖父怎么看我们?” 梅泓一想,这的确是个问题。 “那我们要怎么办?”梅泓问。 第545章 顾轻舟的诊断 梅家父子思前想后,此事若是处理不善,真把顾轻舟得罪了,他们在老爷子跟前就失了体面。 偷鸡不成蚀把米,整个家族都会笑话他们。 “为今之计,还是要让梅清去。”大老爷说。 梅泓挺不甘心的:“这样便宜他?” 好似梅清占了他们的好处。 他已经忘了,这件事原本就是梅清的,是他们想要抢梅清的功劳。 “没办法,贵人性格古怪,咱们伺候不了。”大老爷叹气,也心疼到手的风头要交出去。 于是,他们去找了梅清。 “还是你去请吧。”大伯对梅清道,“此事,是你夸下的海口。” 梅清一头雾水。 到了新宅,见到了顾轻舟,顾轻舟才把事情,告诉了梅清。 梅清震惊不已。 短短半日,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怪不得了。”梅清恍然,又跟顾轻舟道谢,“少夫人,多谢您维护我。” 顾轻舟摆摆手。 去的路上,顾轻舟和梅清闲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像我,绝不会把机会白白送给别人。梅清,你既想上进,就应该更聪明谨慎一点。你回家去说这件事之前,就没想到叔伯或者堂兄弟会争抢你的功劳?”顾轻舟低声问。 梅清低垂了头:“想过。” “既然想过,又为何心存侥幸,而不是积极去防备?”顾轻舟又问。 虽然她的声音柔婉,表情含笑,可她的话,落在梅清心里,就像刀子一样的锋利。 梅清也感觉自己太无能了。 “我……”梅清声音更低,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埋到土里去。 顾轻舟笑了笑:“以后记住就是了。五步一算,你才能扭转逆境。” 她自己就是。 顾轻舟从不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地步。 “多谢少夫人教导我,我谨记在心!”梅清无比认真。 顾轻舟的话,他能听进去,也能听懂,她很欣慰。 想想她自己以前的处境,比梅清可差多了。 顾轻舟不由想起了往事。 车子也很快到了梅家。 梅家不是花园洋房,而是临街的房子。儿孙们虽然住在一起,却也是各自开门,只是内部有角门相通。 “这是老式的。”顾轻舟心道。 一进门,是一方天井,阳光从天井的上方照进来。 天井的四周,摆满了盆栽,这个时节的金桔黄了,似一个个黄金的灯笼。 “这房子不错。”顾轻舟对领他们进门的管事道。 管事笑道:“少夫人谬赞了。” 这位少夫人,没什么架子,很亲切。 绕过了天井,走上一处逼仄楼梯,到了三楼。 顾轻舟见到了梅家的老爷子。 梅家的老爷子面色很白,看上去单薄苍白到了极致。 彼此寒暄。 屋子里的人不多。 顾轻舟一边与他说着见面的客气话,一边看他的面色。 “你的虫子呢?”张辛眉突然开口。 众人都看着他。 顾轻舟微笑,冲张辛眉摇摇头。 可张辛眉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他又不能收回来。 “……这位是张少爷。”顾轻舟笑着介绍。 张是大姓,姓张的权贵多不胜数,顾轻舟就任由他们去猜张辛眉的身份,也不点破。 “张少,需得等发病的时候,才能看到虫子。”梅老太爷道。 张辛眉大失所望。 顾轻舟也顺便开始了治病的话题:“我先给您把把脉吧。” 梅家的闲杂人等,就暂时退避出去,屋子里只留下梅清,顾轻舟张辛眉和梅老太爷。 梅老太爷仔细看梅清,难得,这次终于把梅清给记住了。 梅清是一双凤眼,眼睛斜长,只是遗传了他母亲的,并非梅家人特有。如此一来,梅老太爷就不会再把他和其他孙子混淆了。 顾轻舟花了半个小时诊脉。 诊脉之后,她问老爷子:“您能自己说一下,虫爬的感觉是如何的吗?” 梅老太爷先叹了口气,脸上立马有了几分惊悚:“一般是从左脚开始,一直爬到头上,我都能听到爬行的声音,肌肤上也一鼓一鼓的。” 说罢,梅老太爷想把身上虫行的痕迹给顾轻舟看。 可顾轻舟是年轻女人,他也抹不开面子,就撸起了袖子。 顾轻舟和张辛眉、梅清都看过来。 果然,老爷子的胳膊上,有很清晰的痕迹。 梅清更加骇然。 其实,梅清没亲眼见过老太爷发病,他之所以说亲眼所见,是指其他人亲眼所见,并非梅清自己。 “真的有虫子啊!”张辛眉道,然后他又问梅老太爷,“它爬的时候,您怎么不捉住它?” “在肌肤之下,没办法捉住啊。”梅老太爷道。 张辛眉不以为意:“可以用刀子把皮肤割开嘛。” 梅老太爷和梅清悚然看着这孩子。 顾轻舟咳了咳。 “少夫人,您看我这病,可有良方?”梅老太爷问。 顾轻舟眼睛微转。 病情、病因,顾轻舟全部弄清楚了,可想要解决这病,就需得摸清楚梅老太爷的心思。 她不回答老太爷的问题,只是问他:“老太爷,您还看过西医吗?” 梅老太爷颔首,又紧张问:“怎么,是西医把我治坏了?我当时也不想去的。” 顾轻舟道:“不会的,西医不会治坏您。只是,我也想知道西医怎么说,毕竟他们有仪器。” 一提到这个,老太爷就恼火了。 “都是庸医,他们非要说是我自己的幻想,根本没有虫病,还说虫子不可能在肌肤之下爬行。”梅老太爷压抑不住愤怒,“可您瞧瞧我这皮肤!” 皮肤上的痕迹,是很清楚的。 顾轻舟笑道:“您别生气了,洋医生的说法,我们听着陌生,其实他们也是一样的好心为您着想。” 西医说,梅老太爷这是心理疾病,而梅老太爷对此很抵触。 顾轻舟此刻,就差不多摸清楚了。 病情病因,以及这老爷子的心态,顾轻舟都懂了。 她笑道:“是一种虫病。这种虫子呢,专门寄在肌肤之下,靠吃肌肤下的皮油为生。 不过这种虫病很罕见,上百年也遇不到一次。西医没见过,有些中医也没看过,所以他们不懂。” 梅老爷子惊喜看着顾轻舟。 都说这位少夫人医术高超,果然不假! 梅老太爷道:“少夫人,您是第一个看出这病的人!” 又问,“这叫什么病?” “这种虫,叫肤虫,早在先秦时期的医经里就有过记载,治疗更是麻烦。”顾轻舟道。 “如何治疗?”梅老太爷急忙问。 顾轻舟道:“要发汗,这种虫病只能通过汗气蒸死,其他的都不行。我看您平时汗也不多……” 梅老太爷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一正,大喜道:“少夫人,您快赶上华佗了!我体瘦虚弱,哪怕是盛夏的日子也不怎么发汗,怪不得这虫能在我身上存活了。” 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而且对顾轻舟的说辞心服口服。 顾轻舟唇角微翘。 梅老太爷相信,这比什么都强。 “我给您开一个方子,您吃上一个月,一天一剂。我这药是补气的,气血充足了,汗能达阳,这虫就能自己被杀死,否则其他药物无用的。”顾轻舟道。 然后她又道,“老太爷,每个人的身体,都有相生相克的东西。您觉得这汗气无用,可它就是能杀虫。” 梅老太爷想到,童子尿也能入药。 人自身的东西,往往比外界的更好用。 万物相生相克,这话不假。 “是,少夫人高见。”梅老太爷道。 顾轻舟笑了笑,给他开了个药方,开的是补中益气汤:黄芪、党参、甘草、白术等。 然后,顾轻舟添了一味“酒炒黄柏”,提高这汤药的功效。 开好之后,顾轻舟交给佣人,让他们去抓药。 “老爷子,您多休息,我去跟家属交代,如何给您煎药服药。”顾轻舟笑道,“梅清,你在这里照顾你祖父啊。” 梅清道是。 梅老太爷又看了眼梅清。 是梅清把顾轻舟请了过来,而顾轻舟的诊断,和梅老太爷自己认为的病情完全一样,所以梅老太爷深知她看准了,很相信她的医术。 既然能看出问题,说明即将可以痊愈,梅老太爷从未这般轻松过。 顾轻舟出了房间,果然见梅家一大群人等在客厅里。 “我有几句话要交代家属……”顾轻舟道。 大老爷等兄弟四五人,还有家中重要的子侄,纷纷起身,领着顾轻舟去旁边的偏厅。 一进门,大老爷就问:“如何了,少夫人?” “无大碍的,认真吃药即可。”顾轻舟道,“我也没什么要交待的,就是告诉您几位:你们可以请其他医生再来看,但是,我的药方不要给任何人瞧,也不能轻易删减我的药。给老太爷吃上一个月,他的病情才有希望。” 梅家众人面面相觑。 不给看? 是秘方吗? 顾轻舟的名声在外,他们很相信她的医术,如今闻言,只当是她的药方精贵。 “是,少夫人放心。”众人道。 顾轻舟吩咐完了,也看好了,确定他们不敢阳奉阴违,故而起身回家。 梅清送顾轻舟,路上很好奇问:“少夫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虫,可以被汗蒸死?” “根本没有虫,我瞎编的。”顾轻舟笑道。 梅清错愕。 “那我祖父身上虫爬,是怎么回事?”梅清道。 “你亲眼见过吗?”顾轻舟反问他。 梅清一想,的确没有,他摇摇头。 “可他的肌肤……”梅清觉得,那些都是虫爬过的痕迹啊。 顾轻舟笑道:“这个呢,就一言难尽了。” 第546章 扬眉吐气 梅老太爷的病情,说复杂其实也简单,但绝不是虫病。 顾轻舟说虫病,是顺应病家的心里,减少他的抵触。 什么汗蒸死虫,都是顾轻舟信口胡诌。 “……你祖父的病,是久虚。”顾轻舟对梅清道。 梅清听得似懂非懂。 “所谓‘久虚’,就是胃腑经脉之虚。一个人的经脉、皮腠之血气,都是由胃腑所生。 你祖父的胃腑久虚,气血就不能司开合、充皮肤、肥腠理。皮肤上气血不能充盈,就会形成奇怪的痕迹。这是他觉得像虫爬的原因之一。 其二,胃腑健运失职,水湿不运就会凝聚成饮,流窜为患。所以,你祖父常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来跑去的,这是痰饮流窜造成的,不是什么虫子。 其三,久虚之人,小汗不得出,身上必然会痒。一旦发痒,怎么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更加确定了你祖父的幻想。”顾轻舟一一说给梅清听。 梅清听得分明,十分骇然:“可是,他们明明看到了虫子爬……” “你亲眼所见么?”顾轻舟问。 梅清摇头。 “你没亲眼所见,说得头头是道,只因你看到了肌肤上那些痕迹。”顾轻舟道,“其他人,他们也是如此。” 梅清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赞同了顾轻舟的话。 顾轻舟道:“你祖父自己坚信是虫爬,他的感受是最明显清晰的,他知道有东西在动。 你非要告诉他,并不是虫子,他不会相信的,反而觉得大夫无能。所以,你们家请的大夫,估计说不是虫病的,开了药方都被抛弃了。” 这点,顾轻舟猜测得不错。 要不然,梅老太爷这病,也不会拖到了今天。 别说中医诊脉,就是西医的仪器检测,那么精准清晰告诉梅老太爷,根本没有虫病,梅老太爷也不信,何况是中医的主观判断? 顾轻舟就没有说实话。 她的目的,是治好这个病。至于怎么治好的,自然要顺应病家的心态,不让他产生抵触。 顾轻舟的药方,一看就是治疗久虚的,稍微有经验的大夫,看到了都会推翻顾轻舟虫病的说法,到时候让梅老太爷再次产生抵触心里,所以顾轻舟叮嘱梅家,不可以把她的药方给任何大夫看。 这不是秘方,而是不想那些耿直的大夫说漏了嘴。 “此事,我就只告诉了你一个人。”顾轻舟对梅清道,“你祖父生病是关键,假如你抓住了,以后你就能在家族中站稳脚跟。我给了你机会,具体怎么做,就要靠你自己了。” 梅清忙道谢:“少夫人,多谢您的提携,我绝不会辜负您的。” 顾轻舟笑道:“不用谢我。机会总只有一次,需得自己把握。” 梅清使劲点头。 看完了之后,顾轻舟和张辛眉就回家去了。 张辛眉非常遗憾的说:“居然没虫子,白盼了一回。” 顾轻舟道:“如果身上有虫,还能活吗?” 张辛眉撇撇嘴。 他又说顾轻舟:“丑女人,为什么你要帮那个傻小子?因为他和你一样丑吗?” 顾轻舟就敲了敲他的头。 “因为我曾经处境也艰难。”顾轻舟认真道。 张辛眉很认真想了想。 他觉得他的女人不高兴,这几天都没有缓过来,估计还是因为那个铁疙瘩。 她说话,总带着悲观。 “放心,爷以后疼你,你就不会艰难了。”张辛眉道。 顾轻舟被他说得心窝一热。 她轻轻摸了下张辛眉的头:“你真好。” 张辛眉骄傲扬脸。 他当然好,他是张九爷! 顾轻舟开了药方离开之后,梅清回到了祖父那边。 大伯道:“你回去歇了吧。” “我想给祖父服侍汤药。”梅清道,“这些年,我因为年纪小,都没侍疾过,实在不孝。” 孝顺? 呵呵,想捞好处、占便宜吧? 梅家又不是小门小户。 众多儿孙,谁在老太爷面前露脸,谁将来就可能多一分机会。 “你念好书,就是对你祖父最大的孝顺了。”大伯道。 他们说话的时候,里屋传来老太爷的声音:“让阿清进来,其他人都回去!”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梅清进了老太爷的屋子。 老太爷想起顾轻舟对梅清的熟稔,就问梅清:“你是怎么认识少夫人的?” 梅清一一说给了老太爷听。 他和少夫人只不过初次见面,而少夫人不给其他人面子,独独接受了梅清的邀请,这就意味着,梅清能跟军政府说得上话。 “你小学毕业了吗?”老太爷问梅清。 念过小学,差不多就能掌握了所需要的全部知识。 后面再读书,很多人是想做学术研究,也有人是混日子。 “毕业了。”梅清如实道。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老太爷又问。 梅清道:“在念中学。” “想念书,还是想做事?”老太爷问梅清。 梅清急忙道:“我想做事。” 从前他年纪小,家族中根本不会有事落到他头上。哪怕有,也是没前途的苦力活。 梅清着急立业,这样就能照顾自己和妹妹,他也想赶紧做事。 “嗯,想做事,这很好。”老太爷道。 这就是给了梅清承诺。 梅清很高兴。 不过,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的其他叔伯们,依旧每天去侍疾,真正轮到梅清的日子不多。 “……你看,已经好几天不爬了,这块的皮肉恢复了。”梅老太爷非常高兴。 吃了七八天的药之后,他的痰饮没那么严重了,故而体内没有流窜之感;偶然会发汗,发汗之后,身上就不会那么痒,也坚信是汗杀死了虫。 所以,他说不爬了。 他高兴,众人也高兴。 “阿爸,这些日子都是阿泓给您熬药。” “是啊,老二最孝顺了,孙儿辈中独数他。” 老太爷的病好了,叔伯兄弟们,却个个都在推崇老二梅泓,似乎是希望将来梅泓可以成为第一人,替代大堂兄。 梅泓也觉得是自己应得的。 若不是少夫人脾气古怪,那么邀请少夫人来看病的,应该变成梅泓才是。 “你们都孝顺。”老太爷却语焉不详,不怎么夸梅泓。 吃了二十天之后,梅老太爷体内的痰饮几乎没有了,他的久虚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皮肤逐渐被充盈,那些痕迹,逐渐淡去。 他的病,算是真正好转了。 老太爷大喜。 他想要亲自去感谢少夫人,又怕军政府的门槛太高了,他贸然登门自取其辱,故而叫人送了礼品和匾额,去了何氏百草堂。 同时,老太爷召集了子孙,决定从孙儿辈中,挑选一位孙儿,作为分铺的掌柜,历练几年。 “不用想了,这样的好事肯定是梅泓的。” “不一定,也许是老三的呢?” “让孙子去做掌柜,这是重点栽培啊,谁这样让老太爷看得起?” “梅泓吧,他这些日子很殷勤。” 结果,老太爷当着全家人的面,点了梅清。 “……他父亲是进货时出事的,是工伤而亡,家中应该补贴他们。从前阿清还小,此事就没提,如今时机正好。”老太爷道。 众人议论纷纷。 老太爷手段强悍,不许儿孙们再议论。 众人仍是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梅泓站在旁边,一脸的难堪和羞愧。他今年二十四了,又是长房的嫡子,祖父却一直不给他机会。 好不容易机会来了,祖父宁愿给比他小十岁的堂弟! “都是那个少夫人。祖父知道梅清和少夫人交情深,才会高看他几眼。”梅泓想。 而梅清,当即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在家族中站稳了脚跟。 这一切,是顾轻舟帮他的。 “没有少夫人的医术,祖父不可能这么快痊愈;没有她的帮忙,我也根本不可能打败诸位堂兄脱颖而出。”梅清非常高兴。 他往外走,二堂兄梅泓却拦住了他。 “阿清,你本事不小嘛。”梅泓阴测测的,“一铺掌柜,你可要当心,毁了家中生意。” “二哥,你抢走我的机会去邀请少夫人,结果失败了;你不让我靠近祖父这里,自己抢占机会侍疾,也失败了;如今,你又来威胁我,注定也是要失败的。”梅清不卑不亢道。 他再也不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孤儿了。 他是孙儿辈中,第一个有了实权的,他理应了不起。 身后有人笑。 一回眸,梅清发现好几个常被梅泓欺负的堂兄们,偷偷冲他竖大拇指。 梅清第一次感觉扬眉吐气。 第547章 司行霈的疯狂 梅家老太爷的病愈之后,他亲自领着梅清,上门给顾轻舟道谢。 “……您连上古的毒虫都能治,可以称为天下第一的神医了。”梅老太爷道。 顾轻舟笑,也把实话告诉了他。 他的病已经好了,如今说出来,他就没了抵触。 听罢,梅老太爷有点吃惊,却也不是特别的惊讶。 他笑道:“到了吃药的后期,我自己也琢磨了很久,似乎不是虫病。” “您老睿智,生病的时候钻了牛角尖,后来稍微好转,自然就能想通。”顾轻舟笑道。 梅老太爷感叹:“少夫人,您医术好。医者,不仅医病,也医心,您当之无愧的第一神医!” 顾轻舟明知他是恭维,还是心中发暖。 她想到了自己的师父。 她师父自称慕宗河,却不是慕宗河。他一生好医术,却名不见经传,算得上不得志吧? 如今,他的徒弟被人恭维成第一神医。假如是真的,师父应该会很高兴吧? 顾轻舟收敛心绪,才没有失控。 这天下午,她去祭拜了师父。 “……虽然是一点小事,我真的很高兴。”顾轻舟给师父敬酒,“您如果还在,听到别人这样夸我,会不会也高兴?” 说着,她眼眶微红。 师父的音容笑貌,一点点在她的眼前回放。 不知何时变了天。 等雨落下来时,顾轻舟才惊醒。 雨滴很大,劈头盖脸的,往顾轻舟身上浇。 她疾步要走。 有人撑伞,朝她走过来。 隔着雨幕,她看清楚了来人的身姿:挺拔、矫健。 她微愣间,伞就落在她的头顶,遮住了漫天泼洒的大雨。 伞下光线微淡,顾轻舟看到了司行霈的脸。下颌曲线更加坚毅,薄唇微抿,英俊得邪魅。 他的眼睛深邃,那眼波中倒映着顾轻舟。 司行霈伸手,为她擦拭脸上的水:“又傻了,发呆就是好几个钟头。” 凑近她耳边,暧昧道:“我不来看你,是不是想我想得精神恍惚?” 他已经一个月没见顾轻舟了。 上次顾轻舟发火,非要他告诉她师父的死因,从那之后,他们闹翻了。 顾轻舟不接他的电话。 副官每天禀告她的行踪,她似乎过得还不错。 张辛眉在岳城住了四天之后,张太太急匆匆把孩子接走了。 听说张辛眉走的时候,顾轻舟悄悄抹眼泪,很舍不得。 随后的几天,她每天都去药铺。 她邀请了不少的中医名家,打算开个重要的药会,时间定在金秋十月。 而她对司行霈,始终冷漠。 司行霈那边,平城的辖区广大两个省,其中最靠近湖北的地方,出现一次很恶劣的抢掠。 那次抢掠,一百多名无辜百姓丧生,司行霈雷霆盛怒,连着不眠不休去剿匪。 这次的土匪藏得更深,司行霈哪怕有山林作战的经验,却是花费了十来天,才把土匪给挖出来。 挖出来之后,司行霈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其中还牵扯了其他势力的挑拨。 盛怒之下的司行霈,去了趟湖北武汉。在他威胁“不道歉补偿就用飞机炸了你们的军火库”之后,武汉军政府给予了丰厚的赔偿。 这件事落幕,一个月也就过去了。 他也整整半个月没顾上给顾轻舟打电话。 是不是恼怒了? 司行霈觉得,丈夫应该事业和家庭兼顾,否则像司督军那样,也不能算合格的丈夫。 用忙来疏忽妻子,都是借口。 “……轻舟,我补偿你好不好?”他声音更低,几乎和连绵的雨幕一样轻微,“我给你摸。” 顾轻舟仰起脸,才能和他平视。她纤柔的下巴抬起,道:“这是墓地,大庭广众之下……” 她想让他别靠得这样近。 她也不需要他来接,副官已经撑伞过来了。 不成想,她话音未落,司行霈已经低了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很用力,似乎把这一整个月的思念,都灌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则是又惊又怒,雨幕虽然遮蔽了视线,可到底是在墓地。既容易被人发现,又不尊重仙去的人。 她下意识挣扎,推他、踩他的脚,忍无可忍时咬他的唇。 司行霈却笑了。 顾轻舟松开了口。 司行霈的下唇,有很清晰的牙印,差点就要出血了。 他把她搂在怀里,低声道:“别着急啊轻舟,想吃了我,我给你吃就是了。你知道我很乐意的……” 顾轻舟又踩了他的脚。 这个无耻的无赖! 他佯装很吃痛,而顾轻舟白了脸。 司行霈拥抱着,把顾轻舟弄到了汽车上。 顾轻舟神色不善。 准确的说,她是气歪了脸,沉默不看司行霈。 司行霈哪里肯饶过她? 他早已将她压住。 “想我没有?”司行霈问。 顾轻舟想起他和司芳菲的亲密,这会儿气已经只剩下一两成了,虽然当时都气病了,后来想想,司行霈虽然混账无原则,却不会跟自己妹妹有什么首尾。 “……没有。”顾轻舟转过脸去。 司行霈就吻她。 他的胳膊有力,将她按压住,顾轻舟推搡他。 倏然,她推的时候,感觉他身不由己的一声闷哼。 这闷哼,他很快敛去,顾轻舟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他左侧腰下,好像不太对劲。 顾轻舟伸手去摸,司行霈急忙捉住了她的手。 顾轻舟的猜测,全部被证实了。 “受伤了?”她问。 司行霈吻她,想把她的话全部堵住,顾轻舟则没动。 唇齿缠绵,顾轻舟态度和软了很多。 副官开车,司行霈也不敢太得寸进尺,亲吻之后,就抱着她。 “……怎么受的伤?”顾轻舟并不放心,追问道。 司行霈不想提。 “一点小事。”他道。 “我看看。”顾轻舟又道。 司行霈就笑了,压低了声音问:“真要看啊?这可是在汽车上。” 顾轻舟看了眼前面开车的副官,神色微微尴尬,收回了手。 到了别馆之后,司行霈把她抱上楼,她则直接去解他的衣扣。 “别心急啊小东西!”司行霈调侃她。 顾轻舟白了他一眼。 司行霈心中,有了丝丝的暖流沁入:顾轻舟终于恢复了她的脾气。上次那么阴阳怪气的她,已经过去了。 司行霈很欣慰。 “……我给你看。”司行霈的声音更低了,直接先将她按倒在床上,然后开始宽她的衣。 顾轻舟气急,挣扎着爬起来:“混账,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司行霈就是要磨着她,低声问:“想不想我?” 他又道,“我空下来的这两天,想你想得发疯一样!” 顾轻舟低垂了羽睫,不想听他这些话,却伸手去解他的纽扣。 司行霈再次按住了她的手。 “轻舟,别害怕。”司行霈道,“你别怕,我给你看。” 顾轻舟点点头。 司行霈这才脱了上衣。他深色肌肤纹理分明,肌肉虬结,上面既有刀伤也有枪伤,顾轻舟看过无数次,如今却又有一处新伤。 伤口看上去不深,却像是炸开了花,四周的肌肤都被破坏,伤口往里凹,像少了点什么,十分狰狞。 “……剿匪的时候,那个土匪用钩子。他号称山寨第一高手,钩子一下子勾住了我的腰。我自己用力,把这块肉揪下来给他。真没用,他竟然吐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的唇色微变。 一时间,她手脚冰凉了起来。 司行霈是个极其残忍的人,不仅是对他的敌人,甚至包括对他自己。 “你疯了。”顾轻舟的声音,一下子就哑了。 自己把肉扯下来…… 她不能想有多疼! 司行霈,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 顾轻舟不敢碰那伤疤,她光看到了,都隐约作痛。 想起自己枪伤就有心理创伤,真是太矫情了。 和司行霈受过的伤相比,那枪伤根本不算什么。 “别心疼,已经好了。”司行霈轻轻搂住了她,他肌肤的温热落在她身上,透过她单薄的旗袍,传到她的身上,“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我的伤口总是比别人愈合得要快,还记得吗?” 顾轻舟点点头。 她阖上了双眸,不想让司行霈看到她眼中的泪。 司行霈就吻了下她的眼睛:“轻舟,这样你就投降了?你这般心软,偏偏又碰到我这样心狠的,你一辈子也逃不开的!” 这是实情。 他有这样的自信。 司行霈打算,就用这辈子和她纠缠,不信拴不住她。 “……我为什么要逃?”顾轻舟良久之后才睁开了眼眸,“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第548章 吃醋是日常 顾轻舟略带试探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想了想自己最近几个月做的事。他没有接近任何女人,甚至母马都离得远远的。 “没有!”司行霈肯定道,“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顾轻舟眼芒微敛。 她轻轻叹了口气。 “轻舟,你这辈子是栽在我手里了。”司行霈轻轻咬她的耳垂,“你还以为自己能翻身吗?” 说罢,顺势将她压倒了。 顾轻舟则生怕碰到他那个伤口,小心翼翼的任由他压。 两个人厮混了很久。 顾轻舟的衣裳,被司行霈用力扯开,她的娇艳顿时展现在她的面前。 司行霈爱不释手。 两个人厮磨到了半夜,顾轻舟被他累得浑身薄汗,就连头发丝也带着一点湿意,她手发麻了,软软的不想动。 司行霈依旧抱起她,为她洗澡。 躺下之后,顾轻舟睡不着。 司行霈亲吻她的面颊:“怎么还不睡?” 顾轻舟道:“你先睡吧。” 司行霈打了个哈欠:“我这一个月都没怎么睡觉。等我先睡一会儿,我再告诉你发生了何事。” 顾轻舟嗯了声。 司行霈阖上了眼睛。 不过短短几秒钟,他的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顾轻舟想起,司行霈说他绝没有对不起她,唇角就微翘。 她没动,而是看着天花板想心思。 后半夜,顾轻舟才睡着。 等她醒过来时,司行霈居然不在床上,顾轻舟吓一跳:“难道是我做的梦吗?” 她下楼去,看到了副官。 副官告诉顾轻舟:“顾小姐,凌晨四点有艘船靠岸,师座他去接应了,一会儿就回来,请您稍等。” 夜里靠岸的船? 不是军火,就是走私鸦片等物。 顾轻舟点点头。 “你去趟新宅,问唐平家中可有事,我可有信件。”顾轻舟又对这副官道。 副官道是,急匆匆去了。 不一会儿,副官进来,拿了几封信和电报给顾轻舟,又道:“军政府那边还没有消息。” 顾轻舟这才放心。 她坐下来,开始翻阅电报。 其中有一封是司慕发的,定期向顾轻舟回报平安。 “我一切安好,时常挂念你,祝平安。” 顾轻舟看到,他这次的电报多了几个字,而且有顾轻舟想看到的东西,确定是他本人。 她打算问她一些其他事,拿着电报沉吟,打着腹稿:“要不要发加密的电报呢?” “万一被破译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她胡思乱想间,手里的纸被抽走。 回神间,司行霈正站在她身后,读着这封电报。 几个字,他愣是读了很久。 读完了,脸色就沉了下去,阴霾着走过来。 他重重将电报拍在茶几上,语气冷淡:“感情不错嘛,远在东洋还知道挂念你!” 顾轻舟道:“嗯,他是挺有良心的。” 司行霈重重捏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一把带到了自己身边。 他今天出去,穿得是一套挺括西装,顾轻舟跌坐过来,脸几乎贴到了他怀里。 “良心?”司行霈的手指,轻轻搓揉着顾轻舟的唇,似乎想把她的话全部抹去,“有良心他还想害死你?” 顾轻舟扬眸,打开了他的手:“司行霈,别吃干醋。你连这种醋都吃,实在无理取闹........” 说到这里,她想到自己吃他和司芳菲的醋。比起这干醋,那更是无名醋了。 也许,她在骨子里就是跟司行霈一类人。 她骨子里像他,所以被他吸引,一步步沉沦在他的深渊里。 “我无理?”司行霈深邃眉眼,嗪着风暴。他周身的气场,似风暴前的天际,叫人透不过来气。 顾轻舟想要躲开他。 司行霈没有松手,用力将她压在沙发里。 他起身而上,将她笼罩其中。 “顾轻舟,我想要把你偷偷带走!”司行霈道,“别人说起来,只当你失踪了。我给你办好了护照,改个名字,你是重新只属于我一个人。” “掩耳盗铃?”顾轻舟斜睨他,“你这样掩耳盗铃,会不会气死老太太?她总要知道的。” 司行霈微微眯眼。 顾轻舟,似乎把能掣肘他的力量,都寻到了。 为了避开他,她煞费苦心。 “真有意思,是不是?”司行霈声音微冰,“你就喜欢看着我烦恼?” 顾轻舟测过脸。 司行霈就吻她的颈。 顾轻舟急忙想要避开,转过头时,就把唇凑到了他唇边。 司行霈吻着了她。 他从齿缝间低喃:“轻舟,说你爱我!” “你想多了。”顾轻舟支吾。 司行霈满腔的郁结,就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就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一把撕开了她的旗袍。 副官们急匆匆退了出去,远远离开了。 顾轻舟却显然没这个心思。 她挣扎着,重重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掌:“你再胡闹试试看!” “我胡闹?”司行霈显然是被气到了,“我睡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顾轻舟,当初你十六岁,我撕开了你的衣裳,就是给你开了封,从此你就只能是我的!” 顾轻舟气得打颤。 真好意思! “......你从来就没要过脸!”顾轻舟推搡他,“滚开!” 他们厮闹着,从沙发滚到了地毯上。 司行霈跟上来,却没有到浴室里,而是穿戴整齐,坐在沙发里抽烟。 他手里还拿着司慕的那封电报。 “挂念?”司行霈想,“你还有什么资格挂念她?” 顾轻舟继续跟司慕通电报,若说意外,其实也没特别大的意外。 司慕肯定要跟顾轻舟汇报平安的。 等顾轻舟洗了澡出来,司行霈突然问:“这封电报,有什么秘密?” 顾轻舟擦头发的手一顿。 “司慕是不是在给你传递情报?”司行霈站起来,“这封电报,就这么几个字,你们怎么传递情报的?轻舟,你在打什么主意?” 司行霈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顾轻舟是不是在跟司慕合谋什么? 第549章 亲吻表诚心 司行霈是个敏锐的人。 他猜测的思路没有错:假如顾轻舟和司慕还是朋友的话,他们也许会合伙演戏,司慕给顾轻舟传递情报。 可司慕的的确确打了顾轻舟一枪。 顾轻舟不会伤害自己去布局,她没那么大的狠心。 “不用你管!”顾轻舟抢过了电报,放在自己身上。 她和司慕有秘密协议的方式,这个方式仅仅是让顾轻舟知道司慕的平安,她也没打任何主意。 若司行霈知道顾轻舟费尽心思,知道了她要确保司慕在日本没事,是否又要再发脾气? “轻舟,你越来越不乖了。”司行霈斜睨着她,“别怪我没提醒你,司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和他合谋,别把自己填进去。” 失败了,顾轻舟要受到司慕的牵连,司行霈会心疼。 “不与你相关。”顾轻舟依旧道。 司行霈今天还要在岳城住一晚,主要是为了陪顾轻舟。 他已经订好了邮轮,打算跟顾轻舟出海,明天凌晨的时候再回来。 这样,既可以玩,又不耽误司行霈的正事。 “我要先回趟新宅,安排下木兰和暮山。”顾轻舟道,“还有其他事……” 其他事? 偷偷给司慕回电报吧? 司行霈冷哼了声,倒也没真的阻拦她。既然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司行霈愿意她善始善终。 “早点过来。”司行霈道。 顾轻舟颔首。 她回到了新宅,喂了木兰和暮山,果然叫人去给司慕发电报,确定自己收到了电报,让司慕放心。 就在顾轻舟准备去找司行霈的时候,电话响了。 她拿起来接听。 “少夫人……”又是这个声音,“能否约您见面?” 这个声音,已经是第五次打电话给顾轻舟了。 每次,声音都不是那么清晰,呲呲啦啦的很难听清楚年纪。 后来,顾轻舟跟颜洛水等人说过此事,说声音不清晰,一向爱吃喝玩乐的颜一源突然问:怎么个呲呲啦啦的,像留声机的唱片那样吗? 顾轻舟愣住。 现在,她明白了,电话那头根本不是打电话的人在说,而是他在放事先录好的声音。 这般不肯暴露身份,若不是熟人,就是身份很敏感。 “可以啊,什么地方?”顾轻舟语气轻柔。 “谢少夫人赏脸,悦大菜社如何?”对方问。 “好。你知道悦大菜社的第七号雅间吗,我觉得不错。”顾轻舟抢先道。 对方很慷慨:“可以,就七号雅间。少夫人,您可有方便的时间?” “晚上七点半。”顾轻舟道。 对方道好。 只不过,顾轻舟每次说完话,对方都要停顿很久,才会继续接话。 他可能是不停的换唱片。 当然,更有可能是有帮手的。 地点是对方定的,时间和包厢是顾轻舟定的,看上去还算公平。 挂了电话之后,顾轻舟先给司行霈打了个电话。 “……我一直没有冒头,不接这种搞鬼的招数。”顾轻舟道,“不过,你现在在城里,我多个帮手,倒也可以会会他。” 司行霈在,她很有安全感。 “离七点半还早呢,大半天的时间,别浪费了,快过来。”司行霈在电话那头笑。 她需要他,这叫司行霈心中格外的踏实和满足。 “嗯。” 她到了司行霈的别馆时,刚刚十一点半。 司行霈道:“我给你做顿饭,别再瘦了。” 顾轻舟的心,猛然一缩。 她突然有点害怕。 她暂时不想吃他做的鲜虾馄饨。她知道自己在吃干醋,她也知道不应该,可她暂时的确还没有把心情收拾好。 她也知道,司行霈对司芳菲很好,并不能否定他对她的爱情,甚至没有任何一点矛盾。 是她可怕的占有欲在作祟。 “中午吃馄饨啊?”顾轻舟故意问。 司行霈捏了捏她的脸:“大中午的,吃什么馄饨?馄饨都是早餐或者宵夜。我今晚给你煮。” “不用了,太麻烦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也觉得。 所以,他中午炒了三个菜一个汤。 一道红烧肉,浓油赤酱,地道的岳城名菜。 司行霈收拾好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夹了一筷子肉给顾轻舟。 “好好吃饭。”司行霈道。 顾轻舟嗯了声。 这顿饭还是很好吃。 司行霈其实给很多人做过饭,顾轻舟前些日子钻牛角尖,如今是想通了很多。司行霈对顾轻舟是独一无二的,这是谁也取代不了,不是一顿饭就可以衡量。 她心中安定。 “这是你喜欢吃的干煸豆角。”司行霈又给顾轻舟夹菜,“尝尝味道。” 顾轻舟觉得很好吃。 她很利落吃了一碗饭。 司行霈则喝了两盏酒。 “你每次和我吃饭都喝酒,平时也是这样吗?”顾轻舟问他。 司行霈笑道:“平时哪有空喝酒啊?军务那么繁忙,需得保持头脑时刻清醒。只有来看你,才会放松些。” 顾轻舟就想伸手,摸一下他的鬓角。 他真的很疲倦。 事情来了,说半夜起就得半夜起,说连续几天不能睡就得撑着。 他明明可以做个无所事事的衙内啊,他父亲又不是养不起他,他继母应该更高兴看到他没出息。 他却这样好胜。 他要自己打出一片天下来。 顾轻舟吃完了,放下筷子对司行霈道:“多谢你煮的菜,很好吃。” 司行霈道:“过来,吻我一下,就当你是真心道谢。” 顾轻舟蹙眉。 这个人啊,真是得寸进尺。 “虚伪了吧?”司行霈笑道,“就知道你虚伪!” 顾轻舟站起身。 她走到了他椅子旁边,想要轻吻下他的额头。 司行霈却猛然抬头。 他的唇凑了上来。 吃到了她的唇,司行霈的心情极好,似小孩子偷到了糖。 “好了,算是真有诚意。”司行霈得意笑道。 顾轻舟咬了下唇,心想:“真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啊。” 就在这个时候,司行霈的副官进来了。 副官先给顾轻舟敬礼,才走到了司行霈身边:“师座,人抓到了。” 司行霈微笑:“很好,抓到后院去。” 然后,他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诧异:“你抓到了谁?” 第550章 细作 司行霈抓到了一个人,顾轻舟不应该惊讶的,毕竟他仇敌那么多。 可他故意看了眼顾轻舟,就是在告诉顾轻舟,此事与她有关。 “……我抓到了打电话给你的人。”司行霈道。 顾轻舟立马站起身。 她吃惊不已。 自从收到了第一个电话开始,顾轻舟就叫人去查。 结果,给她打电话的,是某个公用电话。更凑巧的是,那个公用电话正巧在那个之前的几天里坏了,市政厅尚未拨款去修。 如此一来,电话更显得诡异,甚至无从查起。 顾轻舟派人盯着这件事。 她身边的人,最精锐的都是司行霈送过来的。 她这边追查某个电话,司行霈那边肯定也会知道。 她不说,不代表他不会为她排忧解难。 “你居然抓到了?”顾轻舟惊喜中,添了三分的感动。 司行霈从来舍不得她烦心。 不管或明或暗,他都在帮助她。他曾经告诉她,让她相信他即可。 “嗯。”司行霈喝了最后一口花雕,酒色染得他唇微亮。 一口酒下肚,他快速扒拉了几口饭,起身对顾轻舟道:“走吧,带着你去看看你的敌人。” 顾轻舟颔首。 去的路上,顾轻舟迫不及待问司行霈:“是谁?” 司行霈笑道:“我不认识,也许你认识?” 顾轻舟就揣着几分好奇,跟司行霈走了。 他们去了后院。 司行霈别馆的后院,有个地下室,是专门设了刑讯的地方。 在地下室里,顾轻舟看到一个人。 此人生得中等身量,小眼睛,五官很平凡,一杯水泼过去,大概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你是谁啊?”顾轻舟好奇打量他,“我没见过你,你为何想要见我?” 骚扰了顾轻舟好几个月的,居然是此人? 顾轻舟看着好奇。 这人的表情却很奇怪。 似乎有点震惊,又似乎有点害怕。他看到顾轻舟时,倏然开始用日本语说话了。 顾轻舟哪里听得懂? 她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也是一头雾水,问身边的副官:“咱们在岳城的人,谁会说日本话?” 副官摇摇头:“没有人会。” 当兵的,除了高级将领,有几个人文化高? “他是日本人?”顾轻舟问。 司行霈摇摇头:“中国人。” “那中国人,说什么倭语?让他说中国话。”顾轻舟道。 那人听闻,没等顾轻舟的人动手,自己开口了:“少夫人,在下姓孙。” 顾轻舟的心一窒。 孙? 顾轻舟的外祖父就是姓孙,当年孙家也是枝繁叶茂,后来慢慢凋零了,如今再也找不到族人。 难道这位…… 不过,孙是大姓,这天下姓孙的人多不胜数。 “你找我有什么事?”顾轻舟又问。 对方却道:“少夫人,能否单独聊聊?” 顾轻舟道:“你有事就直接说,不必吞吞吐吐。” 那人沉默了下。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 司行霈却没什么耐心:“用刑吧。” 此言一出,那人终于露出几分惧意,他道:“少夫人,是受人之托,专门来找您的,想要把一样东西交给您。” “什么东西?”顾轻舟问。 那人却看司行霈。 司行霈的副官去抓人时,把东西带走了。 顾轻舟转头去看司行霈。 司行霈沉吟了下,给副官们使了个眼色。 副官就把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全部交给了司行霈。 顾轻舟看了几眼:有一把手枪、一把短匕首,一块木牌,一些钱。 她拿起木牌看了看。 木牌非常小,还没有挂在腰间的玉佩大,质地经过了打磨和上蜡,已经非常的温润。 顾轻舟看了眼这个纹路,似乎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要给我看这个?”顾轻舟问。 那人点点头:“少夫人,有些话,我想单独和您说。” 他装神弄鬼。 顾轻舟看了眼司行霈,想起这人一口流利的日语,想起司慕说过,蔡长亭居然就在日本,和一个长得像顾轻舟的中年妇人一起。 她心知有诈。 既然有诈,顾轻舟就不会自投罗网。 “把这个人交给我吧,我来审。”顾轻舟对司行霈道。 司行霈揽住了她的肩膀:“还是放在这里审吧。” 那人看着顾轻舟和司行霈这样,错愕睁大了眼睛。 顾轻舟想了想,对司行霈道:“交给你审可以,别让他自尽了,需得审出点什么话来。” 说罢,她就跟着司行霈出去了。 他们走出地下室不过几分钟,副官追了过来,低声对司行霈道:“师座,他自尽了。” 那个人虽然不知道司行霈和顾轻舟的关系,却听说过司行霈。 落在司行霈手里,一般是生不如死,这条命等于废了。 而顾轻舟的态度,似乎是没想过要帮忙,她比司行霈更需要情报。 顾轻舟不会相信这个人自己说的,人的自叙会撒谎,所以她更愿意相信严刑逼供出来的。 心下一想,此人觉得消息不能泄露半个字,怕自己扛不住,又知道后面还有人接替他的事业,当即咬破了舌下的毒药,自尽了。 “我去看看。”顾轻舟疾步折回来。 她看到了这个人的尸体。 的确是自己咬了毒药。 藏毒已久,说明此人是老牌细作,很清楚处境。 “太便宜他了。”司行霈蹙眉,眼中似乎有雷霆之意,“你们是怎么看的?” 副官们低垂了头。 顾轻舟道:“不怪他们,此人是筹划已久的……” 能把他找出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司行霈的脸色并未好转。 顾轻舟则拿着这块木牌,沉思良久,心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找这个人很久了,还是你厉害。”顾轻舟对司行霈道,“谢谢你。” “谢什么?什么也没问到。”司行霈表情冷峻。 他对自己的手下很失望。 顾轻舟笑着,为他的人开脱,说已经很好了等等。 司行霈见她真的不太在意,情绪稍微好转,问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总感觉,有些事顾轻舟清楚,而他不知道。 顾轻舟笑道:“你不是手眼通天吗?你既然想知道我查到了什么,你也去查吧。” 司行霈想了想:“这个主意很好。从明天开始,你和司慕的每一封电报,我都要查!” 顾轻舟立马冷了脸:“你敢!” 司行霈冷哼:“就知道他给你传信了!顾轻舟,你居然还敢背着我和他来往!” 想了想,司行霈道,“我倒是有一封电报,需要发给司慕!” “发什么?”顾轻舟忙问。 第551章 司行霈的私心 司行霈想要给司慕发电报,肯定没好事,这个毋庸置疑。 “他现在在日本念书,万一有什么事,他很被动。”顾轻舟道,“你别把他往火坑里推。你敢打扰他,我绝不原谅你!” 司行霈捏她的下巴:“你威胁我?” “是的!”顾轻舟抬眸,很认真道,“我就是在威胁你,你自己看着办!” “什么叫看着办?我现在就要办了你!”他打横将顾轻舟抱起来。 顾轻舟想要躲。 回到了别馆的正院,司行霈对顾轻舟道:“去更衣吧,我们正好定了今晚的邮轮,去玩乐一番,只当放松放松。” 顾轻舟点点头。 她上楼了之后,司行霈另一名副官走过来,低声和司行霈耳语。 “交代了吗?”司行霈问。 副官道:“还在审。” 犹豫了下,副官问司行霈:“师座,真的不告诉顾小姐,咱们抓了两个人吗?” 司行霈微微侧脸,眼眸阴沉。 副官急忙道:“师座,属下是为您考虑!将来顾小姐知道了,再和您闹。” 司行霈看了眼楼上。 他既然做了这件事,就要帮顾轻舟清扫一切的障碍。 她的责怪、她的逃离,都是司行霈能承受的,只要她好。 “再审。”司行霈道。 副官道是,匆匆退了下去。 司行霈看了眼楼梯上的顾轻舟,略带沉思。 “轻舟,你可别犯糊涂啊。”司行霈在心中念叨,“除了我,还有谁是真心待你?他们都是在利用你。” 他想着,心就蜷缩了起来。 顾轻舟在楼上更衣,司行霈就坐在楼下抽烟。 两根雪茄抽完,顾轻舟才下楼。 她换了件黑色绣金线梅花的旗袍,头发披散下来,铺陈了满身。 这极其浓郁的颜色,衬托得她面如白玉,唇如花瓣,眉眼妩媚到了极致。 “这件旗袍很好看。”司行霈惊喜不已,站起身来欣赏顾轻舟,“真不错!” “我还怕颜色太重了,死气沉沉的,你觉得好看就行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道:“轻舟穿什么都好看!” 顾轻舟想了想,似乎是这么回事,他一直觉得她是最好的。 她走下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身上有淡淡清香,是玫瑰的味道。司行霈就觉得,他的轻舟此刻是一朵黑玫瑰,绽放着妖娆妩媚,有种勾魂夺魄的艳潋风姿。 “轻舟,你真的长大了。”司行霈感叹。 顾轻舟的媚,一日胜过一日。 她是个天生的妖精,叫男人看到她就想要沉沦。 司行霈就迷恋她的姿色。 “不是说了,要去邮轮上玩吗?”顾轻舟道,“还不走?” 打断了司行霈的感叹。 司行霈颔首:“现在就走。” 两个人出门,直接往海边去了,司行霈亲自开车。 走到了半路上,司行霈问顾轻舟:“你想开车吗?” 顾轻舟的眼眸微亮:“可以吗?” 她当然想了,已经很久没开车了。 司行霈点点头。 他挪了个位置,把驾驶座让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开车,直接到了海堤。 下午的码头,旅客众多,个个步履匆忙。 海浪一阵阵跳跃,远处的海鸥盘旋,浅棕色的海滩上,有三两行人和孩童。 顾轻舟还没有下车,就戴了一顶英伦淑女帽,帽子上有面网,面网上缀着红宝石,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涂了个红唇,红宝石与红唇相映,格外秾艳。 有人回头看她。 “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司行霈低声。 顾轻舟却道:“你先走。” 司行霈想要强迫她挽住,顾轻舟已经往后退了。 无奈之下,只得一个人先行。 司行霈包下了能容纳一百旅客的小邮轮。邮轮虽然不大,可该有的娱乐设施都有。 顾轻舟随后上了船。 他们上船之后,船开动了。 离开码头约莫十分钟,逐渐看不清楚码头的模样时,司行霈突然将顾轻舟拉到了怀里。 他掀起了她的面网。 面网撩起时,她的眉眼展现在他面前,他猛然屏住了呼吸。 他觉得她美得绝伦。 “轻舟,其实我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司行霈道。 顾轻舟看着他,见他如此慎重,真怕他说出求婚的话来。 她还没有处理好岳城的事,暂时还不能离开。 况且,司芳菲的事,她至今都有疙瘩,她希望能在结婚之前,把此事告诉司行霈,不管他怎么看她。 假如司行霈更看中芳菲,顾轻舟也没办法。 她不想自己的丈夫有个很亲密的妹妹。 她的想法也许很变态。可跟司行霈在一起,任何人都会变态的。 “我也有件很重要的事说。”顾轻舟道,“我若是陪你好好玩,你能否把另一个人交给我?” 司行霈眉头一蹙。 顾轻舟道:“骚扰我的人,你不止抓到了一个,对吧?你最擅长刑讯,没人可以在你面前自杀。 牙齿里藏毒,是很常见的自杀方法,你司行霈不可能想不到。那个人无关紧要,而且你不怕他死,就任由他自尽了。” 司行霈的眉头,反而慢慢舒展了。 他笑了下。 果然,他的女人已经是个极其精明的小东西了。 任何人都无法隐瞒她。 “.......你既然在没有得到消息之前,就放任他自杀,肯定是已经有了其他的消息来源。我猜测,有第二个人,对吧?”顾轻舟问。 司行霈搂住她的腰:“轻舟,我爱你的聪明!你改变了我对女人的看法,你如此睿智精明,真正是我见过最厉害的。” 顾轻舟眸光冷冽:“好好的,为什么又拍我的马屁?” “马屁是没得拍了,就拍拍你的小屁股吧。”司行霈哈哈笑,伸手捏了下她挺翘的软肉。 顾轻舟大怒,深感他流氓秉性不改。 “司行霈,我想知道那个人要干嘛。”顾轻舟正色道,“你若是再杀了他来遮掩消息,我绝不跟你和好。” “别这么打打杀杀的。”司行霈笑道,“走吧,我们去跳舞。” 说罢,就拖着顾轻舟的手往舱里去。 他们往船舱去,有个船员正好端着托盘往外走。 顾轻舟远远看到了这船员。 她微愣。 “居然是他?”顾轻舟错愕不已,“他怎么做了船员?” 第552章 婚礼的预想 顾轻舟遇到了一名船员。 她多看了几眼。 这船员不知何事,很忐忑低下了头。 司行霈瞧在眼里,悄悄捏她的腰:“小东西,眼睛收一点,当着我的面看男人,你还要命不要命?” 顾轻舟收回了视线。 她心中闪过几分异样。 船员…… 这是地位比较低下吧? 这个男的,他为何会来做船员呢? “还在看?”司行霈的手,更加用力,“你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转而又问,“认识他?” 顾轻舟点点头。 “我进城的前三年,有位沪上名媛逃到了乡下避难。她有点暑湿,我帮她治病之后,她教我跳舞弹钢琴等,跟我讲了很多城里的事。 她的弟弟曾经来看过她,方才我遇到的那位船员,就是她弟弟,你说凑巧不凑巧?”顾轻舟道。 她的思绪更深了。 很多事,呼之欲出。 司行霈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不着痕迹,将顾轻舟整个人搂在怀中:“这世上有很多人长得相似——顾轻舟,你若是再走神,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轻舟吐了下舌头。 她这模样,司行霈觉得甚是可爱,就轻轻吻了下她的唇。 司行霈道:“我叫那个人过来,你问问他,否则你一直不安心。” 顾轻舟原不想现在就问。 可司行霈看到了,顾轻舟不想他转身去收拾此人,害了他的性命,只得如实相告。 “……他没见过我。”顾轻舟笑道,“你若是想问,就让副官们去查吧,我们去跳舞。” 邮轮有个偌大的舞厅,几乎占住了订舱的一半。 这舞厅是连接餐厅的,平常时间,摆满了桌椅,就很拥挤。 今天司行霈包了下来,餐厅的桌椅都挪开了,只剩下一桌,整个舞厅就空了下来。穹顶的水晶灯,枝盏有轻微摇曳,照得地面光可鉴物。 顾轻舟走过,地面上的影子更加蹁跹。 除了乐队和侍者,餐厅再无其他人。 司行霈握紧了顾轻舟的手。 “……你居然会跳舞?”顾轻舟见司行霈动作娴熟,“还以为你这种大老粗,不会玩这些时髦派的东西。” “学学就会了。”司行霈道,“我从前隔三差五要去宴会的。” 准确的说,他隔三差五要去打猎。 他坐在家里,也有名媛淑女送上门,而他更喜欢自己猎,艳。 他会从刻意勾引他的女人里挑,这样他选中了之后,对方也会愿意,没什么波折。 舞池是很好的机会。 遇到顾轻舟之后,这一项就断了。如今顾轻舟问他怎么会跳舞,司行霈也不能说实话。 不是怕她,而是不想她难过。 若他在十岁那年就知道,他将来会遇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一定不会放浪形骸,人永远无法预料未来。 “我知道了,你从前可是很受女孩子喜欢。”顾轻舟笑着,然后不着痕迹踩了下他的脚。 那些事,他不说,顾轻舟难道就不知道吗? 司行霈吃痛:他的女人,真是个小气鬼! 两个人身子蹁跹,司行霈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摩挲了下她的无名指。 何时她能戴上他婚姻的戒指? 司行霈没打算今天求婚。 他预想的,是到了平城之后,开一个盛大的舞会,把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到场,再请了各家报社的记者,开一个奢华无比的舞会。 当着所有人,他光明正大单膝跪地,用他的谦卑和虔诚,跟顾轻舟求婚。 他已经在预定场地了。 平城没那么豪华的舞厅,司行霈打算现盖一个。 他正想着,手上更明显摩挲顾轻舟的手指,让顾轻舟有所察觉。 顾轻舟再次踩他的脚。 司行霈回神,道:“我跳得如何未可知,你跳得可真一般!” 顾轻舟笑道:“是舞伴太差了!” 两个人针锋相对,司行霈把她拉过来,亲吻她的唇,直到她投降了才肯放开。 跳了两支舞,顾轻舟有点累了,司行霈叫侍者开了香槟。 他们俩站在走廊,依靠着栏杆喝酒,看着半下午的阳光洒落海面,到处都是蔚蓝色。 波光粼粼中,似有鱼儿跃出海面。 顾轻舟抿了口酒。 和司行霈在一起,再琐碎的小事,都很有趣。 只可惜,他们注定很忙,没办法整日这样逍遥。 “……你曾经说,等南北统一了,要怎么办?”顾轻舟回眸,她唇瓣沾染了酒色,越发生香娇媚。 司行霈握住了她的手:“去苏州寻个老宅,住下来。” 顾轻舟却摇摇头:“去远航,好不好?买一条船,从岳城出发,一边走一边玩。” 司行霈笑:“你那是为了玩乐,不是安家。远航是很好啊,可难道你要在船上怀孕生子,要在船上安身立命?” 顾轻舟想要的,是两个人的浪漫;而司行霈想要的,是和她建一个家。 华人讲究故土情结,邮轮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家。 “我又没想嫁给你。”顾轻舟嘟囔。 司行霈斜睨她:“呵,随你吗?敢不嫁,我就先吃了你!” 顾轻舟撇撇嘴,他永远都没一句好话。 就在两个人插科打诨的时候,副官走过来。 敬礼之后,副官禀告道:“师座,顾小姐,已经审问清楚了。” 说罢,将审问的口供递给了司行霈。 司行霈接过来,看了几行,就递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一边看,眉头一边紧蹙了起来。 “张楚楚的确是上海青帮龙头的女人,却不是太太,而是姨太太,她自己是歌女出身,并非什么名媛。”口供上这样写。 张楚楚跟着龙头的日子久了,自己又力争上游,学会了很多吃喝玩乐的把戏,过起了太太一样的日子。 她念英文、学钢琴油画,非常上进。 后来,那龙头被杀了之后,太太带着孩子们和家产逃走了,留下姨太太们,各自散了。 “我姐姐后来遇到了贵人。”张楚楚的弟弟在口供里这样说,“贵人给我姐姐一口饭吃,让她去做一个任务。” 顾轻舟看到这里,心情已经格外的平静了。 她就是那个任务。 张楚楚的到来,是为顾轻舟的复仇做准备的,她教会了顾轻舟如何在城里生存。 第553章 隐藏 顾轻舟看完了,很平静合上了口供,递给司行霈。 司行霈道:“若是伤心,可以抱着我。” 说罢,他张开了双臂。 顾轻舟啼笑皆非。 “我不难过。不管师父的目的是什么,她的确是陪伴了我,教育了我,我仍是敬重她为师。”顾轻舟道。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微沉。 乳娘和另一个师父的仇,她已经全忘记了吗? 她是的。 她现在贪恋的,是司行霈给她的温暖。除了司行霈,她再也没了至亲。 顾轻舟每每想到这里,就深感自己枉为人。 她沉沉叹了口气。 “……那个人说,他姐姐已经不见了。”司行霈看完了最后的口供,对顾轻舟道,“我没有抓她。” 顾轻舟颔首:“我知道。” 到了远海的一处无人小岛,司行霈带着顾轻舟下了船。 岛很小,他们俩沿着四周步行,二十分钟就走完了一圈。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落日的余晖似火,将海岸和沙滩都染成了金黄色。 顾轻舟打着赤脚,走在软软的沙子里,任由海水轻啄她的脚踝。 司行霈也脱了鞋。 他把顾轻舟和自己的鞋拎着,腾出另只手牵顾轻舟。 “水是暖的。”顾轻舟笑道,“我从未看过这么蓝的海。” 整个海面都被落日染透,仍遮掩不住那蔚蓝的潮水。 顾轻舟看了眼身后的岛屿,岛屿上有树木,又有乱石。 这种避世的地方,偶然来玩玩可以,不适合居住。 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 “见识少。”司行霈笑话她,“跟着我,以后就什么都能见识到了。” 顾轻舟依偎着他,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她则忍不住跳了下,溅起一朵朵的水花。 司行霈看着她快乐的样子,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时间心中全是满足。 当夜幕笼罩了整个海滩,连蔚蓝色的海水也变成了黢黑色,他们乘坐小艇,回到了邮轮上。 顾轻舟洗了脚,就跟司行霈去吃晚饭。 后来,邮轮返航,什么时候靠岸的顾轻舟不知道了,她一直靠在司行霈身上打盹。 直到汽车上,她才醒过来。 他们回到了岳城。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顾轻舟一个骨碌坐起来,问司行霈:“是不是去你的别馆?” 司行霈失笑,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想去啊?” 顾轻舟道:“给我打电话的第二个人,还在你手里,我当然想去。” 司行霈道:“你先回去,等我问到了,再派人告诉你。” 顾轻舟却摇摇头。 她坚持要去。 司行霈无法,只得带着她去了别馆。 到了别馆之后,副官很遗憾告诉顾轻舟:“的确有第二个人,他可能知道得更多,所以他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命也没保住……” 顾轻舟猛然站起来。 她转过脸,去看司行霈。 司行霈道:“他们训练有素,所以自杀了。” 顾轻舟的脸,沉了下去。 她攥紧了拳头,只感觉掌心捏得发白。她就知道,司行霈会一再敷衍她。 他从未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司行霈吃准了顾轻舟,他知道她总能妥协。连她师父和乳娘的死,她都妥协了,何况是小小的细作? 他知道顾轻舟一无所有,只有他。 顾轻舟喉间泛出了腥甜,她转身就往外走。 司行霈去追她。 她重重一巴掌,打在司行霈的胳膊上:“滚开!” 司行霈拽紧了她:“轻舟,别人自杀,你为什么要把过错推在我身上?难道只是因为我没有成功阻止他自杀吗?” 顾轻舟的呼吸变得急促。 都没有错,谁都没有错,除了她自己。 细作自杀,这是一种保护,保护他们身后的组织,是司行霈的错吗? 可顾轻舟恼怒到了极点。 司行霈轻描淡写的敷衍她,斩断了她的线索,让她一次次陷入僵局。 他不想她知道实情。 “我要回去!”顾轻舟心灰意冷,她不能依靠任何人,包括司行霈。 顾轻舟现在更容易生气。 大概是司芳菲的事,始终在她心中没过去,她只是巧妙隐藏了。 稍微一点不满,她的怨气就会无限被放大。 顾轻舟不想再看到司行霈:“松开!” 司行霈没有松手,他无力看着顾轻舟:“能不能体谅我?我也不是神仙啊轻舟,我不能阻止旁人的生死……” 他那么无辜! 顾轻舟深吸几口气,想说什么,却又全部阻塞在喉咙里。 “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顾轻舟的声音,越发低沉,“我知道,并不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我连他们都找不到。” 司行霈道:“别走了,再过两个小时,我就要回平城,你再陪陪我,下次还不知何时能见到你。” 顾轻舟被他拉了回去。 他带着顾轻舟去看那个自杀的细作,极力向顾轻舟证明,他已经做了最大的防范措施,避免他自尽。 可真正想要自杀的人,是控制不住的,他们总能把自己给弄死。 顾轻舟看了几眼,撇过脸去不说话。 她还是有点怕死人。 司行霈带了她出来。 他将审问出来的口供,也交给顾轻舟,让顾轻舟仔细查看。 “……很显然,这两个人不是找不到你,而是不敢找你。估计是他们背后的主子,不许他们找你。然而,他们自作主张,肯定是别有用心。”司行霈道。 这两个人,找顾轻舟时那么小心翼翼,似乎是私下里有什么话想告诉顾轻舟。 他们也怕自己的组织知道。 假如他们想找顾轻舟,去药铺或者随意伪装个身份,就能见到顾轻舟。 他们不能这样做,而是装神弄鬼了很久。 “轻舟,我觉得你牵涉两股力量。”司行霈道。 顾轻舟沉默。 她羽睫轻覆,唇角微微下合,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良久之后,她说:“我只是顾公馆的女儿,是顾圭璋的血肉,其他的都跟我无关。” 她看着司行霈。 假如真无关,司行霈不会杀了她的师父和乳娘。 可她现在不想去承认。 司行霈则笑了。 他伸手,摸了下顾轻舟的脑袋,轻轻吻了下她的耳垂:“你不是顾公馆的女儿,顾公馆没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 顾轻舟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司行霈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喃:“轻舟,你有我呢。” 顾轻舟依靠在他怀里。 她心中,已经有了个主意,她打算把这件事尽快解决。 司行霈不许她知道,那么首先要避开司行霈。 只要他参与了,顾轻舟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而她需要答案。 司行霈不是不告诉她,而是没到时间。他需要所有事尘埃落定,才能给顾轻舟她想要的。 否则,司行霈现在做的这些,全部白费了。 黎明的时候,司行霈离开了岳城,顾轻舟回到了新宅。 她一回来,就着手在准备一件事。 这件事,她绝不能再让司行霈知道。 为了遮掩这件事,顾轻舟决定转移司行霈的注意力,她派人去找张楚楚的弟弟。 果然,她找到了。 张楚楚的弟弟已经吓坏了,不停给顾轻舟求饶:“我有妻儿,还有年迈的父母,小姐您饶了我吧。” “我不会杀你的。”顾轻舟道,“我就想知道你姐姐的事。” 张弟情绪更加紧绷,道:“她已经不见了很多年。” “她在乡下的时候,你还去见过她。”但顾轻舟很笃定。 张弟道:“那是唯一的一次。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去了,后来她就跟家里断了联系。” “我若是给你一笔钱,你能有办法联系上她吗?” 张弟又是一愣。 顾轻舟就拿出两根小黄鱼,放在桌子上:“这个你拿去花。我会叫人看住你的房子,若是你敢跑,你和你的家里人都要死。 你拿着钱,安心住下来,我不会害你,我只想知道你姐姐的下落。你找她更容易,我希望你三个月之内,替我找到她。” 张弟不敢拿。 这么多钱,的确可以解决他的温饱,可他不能拿。 拿了钱,就等于死。 这些年,张弟算是看透了。 顾轻舟也看透了他的心思,道:“找不到你姐姐,你也是死。钱你若是不要,随便你,反正你得去给我找人。” 张弟错愕看着顾轻舟。 他内心交战了很久,最终一狠心,把钱揣进口袋里了。 顾轻舟做这件事,是烟雾弹,同时她也真想找到张楚楚。 张楚楚未必知道什么,可她希望结束张楚楚的逃亡生活。她是顾轻舟的师父,顾轻舟不想任何人因为她而遭殃。 “小姐,您给我半年时间吧。”张弟道。 顾轻舟道:“可以。” 张弟拿了钱,战战兢兢走了。他这个人很老实,果然不敢打偷偷逃走的主意,只是把他们租住的房子买了下来,安了个家。 顾轻舟听闻之后,心中莫名有点高兴。 那是张楚楚的家人。 顾轻舟处理完此事,准备去颜公馆时,在门口遇到了颜一源。 颜一源正在跟人说话。 “……告诉他,谁不去谁是孙子!”颜一源很恼火,“让他赶紧把黑影还给我,要不然跟他没完!” 罕见颜一源发火。 顾轻舟走上前,问他:“五哥,你跟谁生气呢?黑影是什么?” 第554章 输人不输阵 颜一源一肚子火。 瞧见了顾轻舟,他反而犹豫了下,道:“黑影是我的战马。” 顾轻舟忍住了笑。 战马? 赌马还赌出荣誉感了吗? 她没有嘲笑颜一源的意思,仅仅是觉得她这五哥是小孩子一样的脾气,也不知何时能成熟一点。 不过,阿静不在乎,顾轻舟也犯不着操心。 “你的‘战马’被谁给抢了?”顾轻舟好奇问。 “是一个日本人,叫什么高桥。”颜一源气道,“一到跑马场就看中了我的黑影,简直没规矩。” 顾轻舟脸色微沉。 “既然这样,你应该去找跑马场的麻烦啊,毕竟他们敢把你的黑影让给日本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顾轻舟略有所指。 颜一源却没听懂她的暗示,道:“跑马场也是做生意嘛。”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啊?”顾轻舟继续,说得更明白,“从前跑马场也敢把你的黑影随意让给别人吗?” 颜一源微愣。 当然不敢了,他可是军政府总参谋长的儿子,他在岳城可以横着走。 除了司家,就是颜家最显赫。 “对啊,这老吴是疯了吗?”颜一源也反应过来,“他敢捉弄我?” 顾轻舟笑了下,笑得意味深长。 颜一源顿时就明白了。 有人故意挑拨颜一源和日本人的关系。至于这个人是不是跑马场的老板,顾轻舟暂时也不敢肯定。 然而,纨绔子弟跑马场打架,假如处理得好,亦或者说真打起来了,没人会想到跑马场的错处。 “不是捉弄你,是利用你。不过,我打量跑马场的老板没这么大的胆子,也许是其他人吧。”顾轻舟笑得,“五哥,凡事别太冲动了。” 两个人说着话,就往里走。 颜一源经过顾轻舟这么一提点,顿时冒了满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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