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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到轩辕破已然败了,而天海牙儿的这一拳,是为了废掉他的这只手臂! 妖族先天拥有强大的体魄,尤其是兽化之后,但如果兽化状态下被重伤,便再难以恢复! 天海牙儿,竟是要把这名妖族少年变成废人! 喀喇一声响。 轩辕破口吐鲜血,向后横飞,重重地摔倒在石台上,震起满地灰尘。 他倔强地想要重新爬起来,却已经无力起身。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右臂,曾经无比强壮的右臂,此时颓然垂着,已经废了。 场间一片死寂。 天海牙儿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青藤宴上向来极少流血,这画面,却是如此凄惨残忍。 天道院教谕走到台上,摇头说道:“你下手太重了。” 天海牙儿微微皱眉,说道:“我答应您不会杀他,可没说不会废了他。” “听说你们妖族力气都很大?” 天海牙儿看着他,轻蔑嘲笑说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轩辕破看着自己废掉的右臂,忽然痛哭起来。 他是魁梧而勇敢的妖族少年,但他终究只有十三岁。 场间一片沉默,纵使摘星学院的人们无比愤怒,也只有沉默。 国教学院所在的角落,也很沉默。 落落看着台上。 她看着那名男童滴血的右手。 她的右手在袖子里微微动了动。 她望向陈长生。 陈长生也在看着台上。 第44章 我叫落落 陈长生看着台上。 台上是天海牙儿,他感受到目光,回望着陈长生,腥红而薄的双唇微微扬起,稚嫩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道充满嘲讽轻蔑意味的笑容,笑容里的意思不问而知。 身受重伤的轩辕破被背下石台,天道院的教习匆匆做了治疗,然后便被摘星学院的学生们送离了会场。天海牙儿收回目光,看着群情沸然的台下,冷笑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白痴废物都不喜欢我,但那又如何?我根本不需要你们的喜欢,我只需要你们害怕我,你们就算再恨我又能怎么样?难道你们还敢向我出手?” “青藤宴真的很好可笑,一群白痴想要鱼跃龙门,却没想过,只有真正的龙才能跃过云海里的那道门!你们这些来自穷乡僻壤的可怜人,还以为自己真的有那个机会?” 天海牙儿嘲弄说道:“我来青藤宴,可不是为了好心打醒你们这些痴心妄想的白痴,我只是要来办两件事情,办完了自然就走,免得你们瞪眼太久,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正如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们沉默思考的那样,宗祀所派这个疯狂的小怪物参加青藤宴,自然不是为了拔得头筹,必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甚至有可能,这个小怪物参加青藤宴与宗祀所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此时听到天海牙儿的话,场间变得安静了些,人们很想知道,他今天要做的两件事情是什么。 与摘星学院那位妖族少年的对战,很明显是偶发的情况,想必不在他要办的两件事情当中。 “我今天来参加青藤宴,是因为唐三十六说要废了我,所以我想来废了他。” 天海牙儿望向天道院的座席,说道:“虽然他是你们天道院的学生,但我想,既然他能说出那句话,你们总不能拦着我,只是很有趣的是,那个乡下来的白痴居然不敢出现。” 他望向角落里的陈长生,鄙夷说道:“我要办的第二件事情,和这个废物有关。” “前些天,除了听说唐三十六想要废了我,我还听说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国教学院……就是百花巷里那个破墓园子……居然真的招到了新生。啊啊啊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海牙儿像是听到世间最可笑的事情,揉着肚子尖声地笑着,声音极为难听。 忽然间,他敛了笑容,一声暴喝,如雷般回荡在天道院的校园里。 “大胆!” 天海牙儿神情阴冷看着陈长生,又从教枢处主教大人还有很多人的脸上拂过,声音寒冷低沉至极,完全不像是个十二岁的男童能够发出的声音:“我不管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我只想问他一句,他想死吗?” 天道院教谕向主席台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教枢处主教大人依然神情平静。 按道理来说,即便是天海牙儿,也不可能对那些大人物发出如此居高临下的训斥甚至是威胁。 但他偏偏就这样做了,偏偏场间还有一片沉默。 因为他可能代表着的是教宗大人,甚至可能是圣后娘娘,想要问问国教里的某些守旧势力,想要问问那些想要借国教学院重开搅风搅雨的人们,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你这个废物,连洗髓都不能成功,还想让国教学院重生?真是笑话!” 天海牙儿看着陈长生,很理所当然说道:“我知道你和唐三十六认识,既然他不敢出现,那么你就上来让我把你废掉吧,刚好可以同时把这两件事情都办妥,比较节约时间。” 一片死寂。 人们先前曾经发出很多笑声,刺耳的笑声,那是针对国教学院的衰败与寒酸,还有那对少年男女的沉默。 这时候却不再有人发笑,因为天海牙儿先前表现出来的凶恶,也因为人们知道,那个国教学院的新生如果真的登上石台,迎接他的命运,必然要比那个妖族少年更加悲惨,甚至有可能是死亡。 “或者……” 天海牙儿看着他微笑说道:“你可以当众宣布退出国教学院,然后跪下来请求大人我的宽恕,也许我会放过你。” …… …… 陈长生不可能退出国教学院,因为这是神将府……准确地说,是隐藏在徐府背后的那位大人物给他唯一的选择,如果没有国教学院学生的资格,他便没有办法参加明年的大朝试。 听完天海牙儿的话后,他自然很生气,也有很多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来自西宁镇的乡下少年会被这个宗祀所的少年强者敌视,是的,就算被敌视也是需要资格,需要理由的。 这是因为他不知道,当他在国教学院里平静修行读书不理窗外风雨、不看巷里花草的时候,京都里已然暗流涌动,很多人开始注意他,比如天道院教谕,比如离宫里的某些人,比如宫里的某些人。 他和徐有容的婚约是无人知晓的秘密,那些人自然不知道他进入国教学院完全是误打误撞,那些人以为,国教学院眼看着便要成为历史尘埃的关键年份里,忽然多出了一个新生,代表着国教内部某些旧派势力——那些依然忠于陈氏皇族的势力在进行某种试探,或者说那些旧势力试图进行某种宣告。更关键的是,那些人没有看到陈长生的荐信,没有看到教宗大人的签名,所以教枢处在随后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种试探或者宣告,是那些人不能接受的,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镇压,他们选择的时机,便是青藤宴,具体负责处理的自然便是主持青藤宴的天道院教谕,而最终选择谁出手呢? 大周朝忠于陈氏皇族的官员以及教士还有很多,所以那些人不愿意做的太显眼,于是宗祀所的小怪物便成为了最好的选择,因为他是圣后娘娘的侄孙,又有国教背景。 圣后娘娘和教宗大人也许根本都不知道国教学院多了名新生,但这并不能改变天海牙儿的姓氏和师承,而且最好的地方在于,天海牙儿只是个十二岁的男童……不要说羞辱打压,就算当场把那人杀了,又能如何? 小孩子不懂事,向来都是最好的借口,不是吗? 今夜青藤宴上两位最重要的观礼者,教枢处主教以及东御神将徐世绩,很清楚这股暗潮,徐世绩知道陈长生的来历身份,但基于那份婚书的原因,他当然愿意保持沉默,陈长生无论是被打落尘埃还是惨死当场,都是他愿意看到的画面,至于教枢处主教大人的沉默,则代表着更多的深意,因为他知道更多的一些事情。 比如陈长生身边那个小姑娘的身份。 …… …… 跪,或者不跪,离开,或者被打死,这便是天海牙儿给陈长生的选择题,没有太多选项,只是为了证明国教学院已然成为历史,毕竟是个小孩子,他的手段粗暴直接,就是羞辱二字。 没有人愿意承受这种羞辱,陈长生也不愿意。他更难过的是,落落也要随着自己承受这种羞辱,这让他觉得很对不起这个明显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受过任何气的小姑娘。 落落确实很生气,她这辈子都没有承受过这种羞辱,但陈长生一直沉默,所以她只好不动,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眉间渐渐凝起的怒意,她深深地低着头。 便在这时候,她听到了陈长生满怀歉意的声音。 “我说过,成为国教学院的学生,你可能会承受很多羞辱和打压。” 落落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然后想起,这是那天在国教学院里自己与先生的一番对话,她心想难道先生是在考验自己?是的,不然以先生的天赋能力,怎么会容忍那个小怪物如此羞辱国教学院? 她记得那天自己回答陈长生的话。 “先生,没有人敢羞辱我。” 是的,从小到大,没有人敢羞辱她,那么,也不能羞辱她尊敬无比的先生,不能羞辱她渐渐越来越喜欢珍视的国教学院,任何胆敢这样做的人,都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落落站起身来,对着陈长生施礼,然后向石台走去。 夜园静寂,鸦雀无声,无数双目光,随着她而移动。 直到她站在了天海牙儿的身前,人们才确认自己看到了什么。 国教学院接受了宗祀所那个小怪物的挑战? 那个小姑娘是谁? …… …… 天海牙儿看着身前这个小姑娘,问道:“你是谁?” 落落没有说话,看了台下的陈长生一眼。 “原来你也是那个鬼地方的学生?” 天海牙儿怪笑了两声,然后敛了笑容,用认真而恐怖的语气说道:“放心,你长的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杀你?等我把你弄完了,再把那个家伙弄死,然后我再来接着弄你,好不好?” 这话很淫亵,从一个十二岁的男童嘴里说出来,更加邪恶。 落落很生气,但神情却越来越平静。 参加青藤宴的人们,都看着台上,很多教授与官员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确认她已经洗髓成功,倒不是陈长生那种完全的废物,只是境界看不出有多高,自然不可能是天海牙儿的对手。 把这样一个稚美的小姑娘与宗祀所的小怪物相提并论,本来就是件没道理的事情。 人们觉得下一刻,便会看到小姑娘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很多人生出不舍与怜惜。 庄换羽霍然站起,喝道:“住手!” 他知道落落来历不凡,但再有来历,又如何能比那个小怪物的背景深厚?而且那个小怪物的手段太恐怖,先前那名妖族少年被废便是明证,他如何能够眼看着她被那个小怪物凌虐? 宗祀所的主教微微皱眉,伸手想要让天海牙儿不要出手,天道院教谕不知何时却出现在石台的侧方,有意无意间,隔绝了天海牙儿的视线,然后冷冷看了庄换羽一眼。 教枢处主教似乎准备说些什么,徐世绩忽然说了句闲话,有意无意地拦了拦。 天海牙儿看着落落忍地笑了起来,腥红的唇间,牙白的像是森森的骨头。 他想告诉她,你看看,有多少人想你去死,但我不会杀死你,我只会废了你,然后再去废了那个废物。 他知道,如果自己慢些,便有可能被别人拦住,所以他不再犹豫。 他掠至落落身前,一拳轰落。 他的拳头很小,却挟着恐怖的飓风,还有刺眼的闪电。 他的拳头很硬,目标不是落落的脸,而是她微微隆起的胸。 他的心思很残忍,手段很下流,但他真的很强大,而且竟是毫不留情! 风与雷,是修行者的真元凝结到某种程度,然后在环境里造成的异象,至少要修行到坐照上境,于细微处见星屑,才能把真元修炼到如此恐怖的程度,才能轰出这样的效果。 天海牙儿出手,便是全力。 先前那位魁梧强大的妖族少年,便是被这记拳头所废,更何况此时他身前只是位娇弱的小姑娘? 石台下响起无数声震惊的呼喊,夹杂着惊叫,很多学生掩面侧身,不敢去看! …… …… 震惊的呼喊与惊叫声里,忽然响起一道极为愤怒、极为恐惧、而且有些惘然的怪叫! 人们望向台上,发现这声怪叫,竟是出自天海牙儿! 天海牙儿的拳头之前,出现了一个拳头! 那是落落的拳头。 她的拳头同样挟着飓风,混着闪电,但她拳头挟着的飓风更猛烈,闪电更明亮! 喀喇一声脆响! 天海牙儿的手指表面瞬间出现无数道裂口,鲜血迸射,深可见骨! 那些裂口,转瞬间来到他的手腕,他的腕骨顿时断折! 痛!难以忍受的痛! 天海牙儿的瞳孔缩成一个小黑点,一道痛苦而恐慌的怪叫,从他腥红色的唇间迸出。 随之而出的,是一道血水。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看着像白花般的、娇柔的小拳头里,竟蕴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天海牙儿来不及思考,心神尽数被恐惧占据,怪叫声里,拼命地向后疾掠。 他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拳头,不然自己肯定会死! 但他退的快,落落却进的更快。 她的拳头,就像飓风一样狂暴,就像闪电一般迅猛,击在天海牙儿的拳头上。 从石台的这头到那头,数十丈的距离,她的拳头一直抵在他的拳头上。 恐怖数量的真元,从她的拳头,不停轰向天海牙儿的身体! 轰的一声巨响! 天海牙儿倒在了石台边缘,右手手腕尽碎,手指间尽是鲜血。 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眼瞳是满是惊恐与惘然。 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败了,彻头彻尾的败了。 …… …… 夜树里,忽然响起蝉鸣。 这是夏天的夜晚,不可能安静。 石台周边却安静的像是无雪的冬夜,没有任何声音。 然后仿佛积雪融化。 嘀嗒,嘀嗒。 鲜血从那只小巧的拳头上滴落,落在石地面上。 那个小姑娘站在夜风里,看着四周说了一句话。 她是在回答天海牙儿先前那个问题,也是要告诉在场的人们一个事实。 “我叫落落,我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蝉声愈发烦躁,场间愈发安静,人们震惊无比地看着台上,看着那名裙摆在夜风里轻飘的小姑娘,觉得所见并非现实,所有人都以为会看到这个小姑娘倒在血泊里,于是掩面侧身,不忍去看,谁知道,最后倒在血泊里的,是那位宗祀所的小怪物。 没有人能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结局。 被遗忘的国教学院,无人认识的小姑娘,给了这个世界,如此大的震撼。 …… …… 这场战斗开始的突然,甚至有些无耻,结束的却更快,令人痛快。 落落知道自己会胜,因为她本来就很强,那夜被魔族强者暗杀很危险,但不代表她在同龄人的范围里也是弱者,不,在同龄人里她是绝对的强者,尤其是说到真元数量,更很少有人能比她更多。 如果天海牙儿更冷静些,选择用招式法门与她对敌,她或者无法用这种碾压的方式获胜,但天海牙儿习惯了用霸道压人,却哪里知道,她的血脉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最霸道的血脉! 一切都结束了。 落落望向天海牙儿,再次举起拳头。 她记得很清楚,这个小怪物先前重伤那名妖族少年之后说的话,记得很清楚,这个小怪物对先生和自己的羞辱,那么,现在便是把这些羞辱还回去的时候。 “住手!” 发现她准备继续动手,很多沉默观战的大人物纷纷色变。 先前那名妖族少年可以废,可以死,国教学院的人可以废,可以死,但……天海牙儿不能废,更不能死! 因为他姓天海。 凌厉的破空声响起,包括天道院教谕在内的数名大人物出现在台上。 第45章 虎虎生风 天道院教谕,还是宗祀所的高手,站在石台四周,将落落围在中间,随便是谁,都可以轻易地制伏她,问题在于,她站在天海牙儿身前,只有数尺距离,小拳紧握,有风雷隐蕴。 只要她落拳,天海牙儿便会死,或者被废。 天道院教谕和宗祀所高手们的脸色很严峻,不敢上前一步,却也没有退开,保持着当前的局面,希望能够震慑住她,他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落落从战斗状态里出来后,必然会冷静很多。 一片安静,没有人愿意说话刺激到这个小姑娘,没有人愿意看到更血腥的画面出现。 天海牙儿自己却没有这种自觉,他看着落落,咳着血,带着颤音,哭泣着说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真的好怕,好怕……哈哈哈哈!” 带着哭音的可怜的乞求忽然变成了嚣张的大笑! 满脸是血的男童,神情异常暴戾,显得格外狰狞,他恶狠狠地盯着落落,吼道:“你以为我真的会怕你吗!我只是逗你玩!因为你完了!国教学院也完了!看看这些不要脸的老家伙,他们满肚子的脏水,不管是我把你打成残废,还是像现在这样,你们都完了!因为没有人能这样对我!” 天道院教谕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落落微微皱眉,把拳头举的更高了些,明亮的光屑围绕着手指,很漂亮,也很恐怖。 天海牙儿神情骤变,尖声叫嚷起来,双脚乱蹬,神情癫狂至极,就像个被人抢了奶的孩子! “你想做什么!难道你还真敢动手!圣后娘娘是我的姑奶奶!这个大陆上谁敢对我动手!” 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宗祀所的小怪物说的是真话,不要说传闻中他是教宗大人的弟子,只说他有这样一位姑奶奶,那么便没有人能够为难他,想着事后可能会面临的疯狂报复,人们望向落落的眼神变得有些怜悯与同情。 被前辈强者们包围,被这个可恶的男童威胁,落落接下来会怎样做? 她望向台下某处角落,望向那名少年。 这是她下意识里或者说习惯性的行为,她不见得需要陈长生的意见,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听从陈长生的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望向角落,望向陈长生。 …… …… 陈长生这时候的心情很复杂。 他并不意外,也谈不上什么惊喜,这些天在国教学院指点落落修行学习,他很清楚那个宗祀所的小怪物虽然强大,但不可能是落落的对手,不然先前他肯定会阻止落落走上石台,但他没有想到那个宗祀所的小怪物如此愚蠢,居然敢和落落直接比拼真元强度,最终败的如此凄惨,以至于现在需要落落来进行这个很重要的选择。 他知道落落想选择什么,因为前些天在湖畔落落的眼睛里进了一粒沙子后,小姑娘用了整整半天的时间,非要把那粒沙弄出来才肯跟着他继续读书,最后她终于成功了,她红着眼睛高兴地在湖边不停地奔跑。 他知道落落为什么犹豫,为什么会望向自己,因为她担心会不会给他和国教学院惹什么麻烦,而且她习惯性地在做事情之前要征询他的意见,无论他怎么选她都会跟随。 那个宗祀所的小怪物是落落击败的,落落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陈长生确认了这两件事情后,便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他决定很直接地给出自己意见,按照落落本来就想选择的路数。 这样很好。陈长生心想,这个承任应该由自己担起来,他起身望着台上的天道院教谕和四周屏息以待的人们,沉默了会儿,说道:“刚才他说要废了唐三十六。”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语气有些停顿,显得很是笨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说实话,今天青藤宴,见到这么多人,对他来说绝对是人生的第一次。 而且他做事情很硬,却不擅长说硬话。 他想了想,这个理由应该是充分的,说道:“唐三十六是我的朋友,所以……” …… …… 落落懂了他的意思,然后忽然明白自己做错了——先前自己不该看先生,那一眼是习惯,是尊重,但也等于是把选择的权力以及随后需要承担的责任,都丢给了先生,这是非常不对的事情。 她收回目光,望向倒在身前的天海牙儿。 此时,陈长生正说到那句,唐三十六是我的朋友。 天海牙儿看到她的眼神,读懂了她的意思,脸色骤然变得极度苍白,眼神变得极度惘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然后恐惧不安地尖声叫了起来:“快来救我!” 他的尖叫声音很大,掩住了陈长生的所以二字以及随后的那句话。 但掩不住恐怖的拳风以及噼啪作响的闪电声。 落落高贵而霸道的血脉,让她最厌恶怯懦的生命。 听着天海牙儿惶急的呼救声,她的双眉挑起,眼眸变得异常明亮。 一道残影,如雏虎跃涧! 她的拳头落在了天海牙儿的胸口! 啪的一声轻响,天海牙儿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静寂骤然被打破,场间响起无数惊呼与大叫。 天海牙儿昏倒在血泊里,肋骨尽碎,经脉尽断,已然被废。 落落收回拳头,狂风围绕着她娇小的身躯呼啸而起。 呼呼作响! 黑色的发丝在她美丽的小脸上掠过,如风中的柳丝。 不是柳丝,是草痕。 她望向四周的人群,神情凛静。 仿佛站在塞北的狂风里,微偃的野草中,时刻等着一击必杀的时机。 一股难以言说的威势,自然而生。 …… …… 鸦雀无声,人们震惊无比看着台上。 那个小姑娘……居然真的废了天海牙儿!她知道天海牙儿是谁吗?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陈长生很想告诉全世界,是我让她出手的,但这时候全世界的眼光,都注视着落落,没有人在看他。比如庄换羽,他现在的视线里只有落落娇小的身影,他生出无限欣赏与倾慕。 光线微摇,天道院教谕和几名宗祀所的强者,疾速掠至天海牙儿身前,探脉察息,确认他还活着,但……经脉尽碎,已经废的不能再废,终其一生都无法再修行。宗祀所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把天海牙儿抱下石台,然后送往皇宫,只希望宫中的供奉或者太医,能够保留最后的希望,实在不行,说不定真的要惊动圣后娘娘。 宗祀所主教和教习们随之离开,离开之前看了天道院教谕一眼,表达的意思很清楚,这件事情是你瞒着宗祀所做的,是你在利用天海牙儿,那么你就必须对此事做出交待。 天道院教谕看着落落,面寒如霜,声如刀锋般刺人:“下手如此狠辣,你这小姑娘真是冷血到了极点。” 落落心想先前那个天海牙儿把轩辕破重伤残废的时候,他和这个天道院教谕是怎么说来着?她记起来了。当时天道院教谕说天海牙儿下手太重,天海牙儿说自己答应不会杀了轩辕破,又没说不会废了轩辕破。 “我可没答应你不杀他,更何况我只是废了他。” 落落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理直气壮地转身向台下走去。 天道院教谕怔了怔,想起自己先前与天海牙儿的对话,以为落落是刻意讥讽自己,不由更加愤怒,长须在夜风时急速飘拂,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厉声喝道:“你想就这么走吗!” 落落停下脚步。 天道院教谕看着她的背影,毫无情绪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你真正的师门是谁,但你要弄清楚,这里是大周京都,这里是天道院,你当众行凶,难道还能跑掉?” 明着是这般说,真实意思其实大家都懂,不管落落如何神秘,但她重伤的天海牙儿是教宗的弟子,是圣后的侄孙,那么整个人类世界,都没有谁能够保得住她。 天道院教谕似笑非笑说道:“小姑娘,你真的……好大的胆子啊。” 落落有些不悦,问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满场俱静,任谁都想不到在这样的时候,这个小姑娘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如此强势。 只有极少数人隐约有些异样的感觉,因为这个小姑娘流露出来的气息,真的很强大。 面对着天道院教谕,她就像一个面对臣属的领主一般。 什么样的家世或者师门,能够教出这样的女学生? 天道院教谕怔了怔,气极反笑,笑的极为寒冷。 他现在很确定,这个小姑娘的来历必然不凡,但正如先前他说的那样,她把天海牙儿废了……这便意味着,整个人类世界,没有几个人能够改变她的命运。 一声厉啸,他的右手随意一挥。 无风亦无雨,只有笔直成线的一道劲气,即便是陨石真铁,也挡不住的劲气! 这便是聚星境的强者的手段! 天道院教谕何等人物! 落落再强,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人们仿佛听见了死亡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说那个小姑娘死定了。 谁能改变这个局面? 有人望向角落里国教学院的位置,想看看那个小姑娘的同伴。 一张孤席,有菜有酒。 没有人。 第46章 茅秋雨 天道院教谕出手,场间除了徐世绩和教枢处主教大人,谁都不可能拦住。徐世绩身为圣后娘娘倚重的大将,自然不会阻止天道院教谕,而最有理由出手的教枢处主教大人,却仿佛睡着了一般。 庄换羽虽然是青云榜第十,但距离师长辈的强者还有极大的差距,根本无法改变这一切,眼看着那位师妹便要香消玉陨,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却什么都做不了。 落落看着那记凌空而来的指意,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她的细眉微微挑起,神情却宁静如常,因为她知道,只要不是那天夜里在国教学院的极端局面,没有任何人能在京都里杀死自己。 她有这样的确信,别的人不可能有,场间一片惊呼。 忽然间,有个人站到了她的身前。 那个背影并不高大,但比她高大,所以把她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落落看着这个背影,自然想起那天夜里似乎也是相同的情况。 她再次想起父亲说的那句话,天塌下来,也会有高个子替你顶着。 她觉得很温暖,忽然觉得那个天道院教谕也不怎么可恶了。 当落落拳头落在天海牙儿胸口的那瞬间,陈长生便离开了国教学院的座席,他知道落落来历神秘,但他无法确信落落的族人能不能及时出现,自己作为落落的老师,必须在这种时候站在她的面前。 他来的很及时。 天道院教谕的杀意隔空袭来的时候,他终于来得及挡在了落落的身前。 他右手横握着短剑,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短剑能不能挡住天道院教谕的杀意,他没有考虑过挡不住该怎么办,因为那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好吧,他终究还是考虑了的。 他的左手在身后握着落落的手。 大手握着小手,掌心里有颗钮扣。 天道院教谕手指的前端溢出的杀意,凝作一道直线,凌厉而至。 陈长生以为下一刻自己便会从台上消失,不料,自己仍然站在原地。 他回头看了落落一眼,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还不发动千里钮,我们真的会死的。 …… …… 陈长生当然没有死,落落也没有死,她没有用千里钮,便是因为她很确认,在京都尤其是天道院里,没有人能杀死自己,因为这里有人知道她的来历,而那人是天道院最强大的人。 一阵清风拂来,那道凝作直线、看似坚不可摧的杀意,就像是农家灶台冒出的炊烟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拂散。 这阵清风来自两只袖子。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出现在台上,衣袖在夜风里微微轻颤。 全场肃穆,安静异常,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就连徐世绩和教枢处主教都不例外。 庄换羽等天道院学生,更是长揖及地,说不出的恭敬,又很是震惊。 “拜见院长!” “老师!” 是的,这位老人便是天道院院长,两袖清风茅秋雨。 紧接着,天道院庄副院长,也随之出现。 庄换羽看着庄副院长,神情微变。 场间一片哗然。 没有人想到,天道院最强大的两位院长居然会同时出现,尤其院长茅秋雨是大陆上都有数的强者,地位极其崇高,按道理来说,青藤宴第一夜,无论如何也惊动不了这种大人物。 天道院教谕神情微变,走到茅秋雨身前,恭谨行礼,然后讲了讲先前的情况,意图抢先把基调定下来。 他很清楚,茅秋雨既然出手护住那个国教学院的小姑娘,那么今天晚上的事情,肯定再也无法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但他不想这把火反而烧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准备灭火。 暴起伤人?冷血无情?恃强凌弱? 听着天道院教谕的报告,场间众人的脸色变得极其精彩。 这说的究竟是天海牙儿,还是那个国教学院的小姑娘? 茅秋雨忽然笑了起来。 教枢处主教大人也笑了起来。 天道院教谕忽然觉得心情有些微凉。 教枢处主教笑着起身,向楼外走去,有气无力地说道:“老曹啊,要点脸吧。” 天道院教谕姓曹,他呆立当场,觉得对方这句有气无力的话,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自己的脸上。 庄副院长面无表情地示意今夜青藤宴到此为止。 人群渐散,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头望向石台上。 茅秋雨看着落落,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 陈长生带着落落向他行礼,然后走下台去,回到角落里的位置,收拾先前落下的东西。 落落老老实实跟在他的身后,显得格外乖巧。 她想着先前在台上,自己表现的是不是太野蛮,太霸道了些?先生不会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吧?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仰着小脸,嘿嘿傻笑了两声。 陈长生看着小姑娘可爱的虎牙,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 …… 宴去人空,楼内静寂无声,茅秋雨和曹教谕在台上相对而立,进行了一番谈话。 “为了打压国教学院,让宗祀所的那个小怪物来青藤宴发疯,你这件事情做的太疯狂了。” “不错,我就看不得国教学院,很多人和我一样,有错吗?” “仇恨?不,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大家都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什么?” “教宗大人让你来天道院做教谕,一做便是十几年,谁都会生厌,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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