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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任白帝,离山掌门,南方圣女,包括金玉律自己,还有费典、小松宫……都是后一个大时代留下来的强者,那个年代距离现在已经数百年。 这片大陆也太平了数百年。 从数十年前开始,更准确地说,从圣后娘娘登基前后开始,这片大陆上的强者出现的频率明显加快了很多,当然,并不是说忽然间大陆便多了很多聚星上境甚至是从圣境的强者,而是说出现了很多有天赋的年轻人。 比如现在逍遥榜上最年轻的那数人,比如秋山君、莫雨、徐有容、苟寒食,北方那名狼崽子,落落……还有很多很多。 以修行者数百年的寿元来论,他们都是年轻人,或者现在他们还在通幽境,与前辈强者们比起来,不算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得到他们的潜质,看得到他们的将来,知道他们能够走很远。 这些年来,青云点金二榜,青藤宴以及诸宗派的试剑活动、以及大朝试越来越受重视,各宗派学院对年轻弟子的关注也越来越多,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趋势。 金玉律相信,或者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国教学院的这三名少年,可能不会像那些年轻人走的那般顺利,但他们将来一定也会绽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彩,燃烧出自己的精彩。 走出藏书馆,站在石阶上,这位经历了与魔族战争的老人,静静看着夜空里的满天繁星,想到了另一件事情,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按照周独夫当年的说法,大陆强者出现的频率与命运息息相关,与魔族战争结束后的这数百年,大陆风调雨顺,太平安乐,所以强者出现的数量极少,那么如今少年强者们开始暴发式地涌现,是不是意味着太平即将结束了? …… …… 因为引星光洗髓始终没有成效,陈长生最近这些天已经不再整夜冥想,与气馁无关,更不是放弃,只是一种对时间更有效率的利用方式,他停止冥想的时候,轩辕破也结束了湖边的锻体。 轩辕破右臂受伤严重,现在暂时还无法修练,只能锻体,陈长生心疼湖畔那些大树的遭遇,自然不会放松对他的治疗,只是天海牙儿下手太狠,轩辕破右臂经脉骨骼尽碎,加上妖族身体特异,治疗起来很是困难,就连皇宫御医都束手无策,他虽然在旧医案里记起了几个法子,但想要治好他也需要很多时间,而且很累。 用温手净手,擦拭掉额上的汗水,陈长生让轩辕破去休息,他自己却因为太过疲累,无法马上静心入眠,看着今夜星光正好,便去了湖畔的林子里散步。 他爬上那棵大榕树,望向院墙外的京都街巷。 站在树上看风景,已经变成他生活习惯里的一部分,也变成了国教学院的一道风景。 夜空里有无数繁星,京都城里有万家灯火,彼此交辉,看的久了,你竟很难分辨哪一面是天,哪一面是地。 他看了很长时间,想要确定万家灯火里那处是离宫的位置,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人正望着国教学院。 落落离开不过数日,他爬树的次数多了很多次。 忽然间,他听见身后远处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转身望去,只见森林里漆黑一片,有一缕昏暗的灯光从很远的地方穿透过来,应该是百草园,似乎有人在哪里。 他有些吃惊,落落和她的族人都搬去了离宫,百草园里一个人都没有,黑了数夜,为何此时会忽然出现灯光与人声?他下意识里望向学院门口,只见那个新修的小木屋里灯光如前,金长史应该还在屋里,那么……谁在百草园中? 难道是落落? 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如果落落真的离开离宫,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国教学院——但他心里总存着万一的想法,从树枝上跳到地面,向远处的灯光走了过去。 从大榕树来到地面,那抹暗淡的灯光便再也看不见,应该被国教学院和百草园之间那道高高的院墙遮住,他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继续前进,来到小楼后的院墙上,推开了那扇门。 那是落落打开的一扇门。 从这扇门出现的那天开始,国教学院和百草园本质上便连为了一体。 陈长生推开门,看着眼前的蔓藤石廊,沉默片刻,走了过去。 国教学院和百草园只有一墙之隔,有门相通,但因为某些原因——他不想过多的深入落落的生活,当时不想知道落落的真实身份,以免双方产生尴尬,所以这竟是他第一次走进百草园。 作为曾经的皇家园林、后来由国教天德殿管理的药草灵果养植园,百草园的看守自然森严,但都集中在靠近百花巷以及东南两个方向的院墙上,靠近国教学院这边没有任何人。 这片园林里种植着何止百种药草?借着星光望去,陈长生轻而易举地看到无数种药典上记载过的珍稀药草,还看到了像朱红果这样的奇效珍果在枝头随着夜风轻轻摆荡。 对这些药草与灵果,他并不陌生,这数月时间里,沾落落的福,他吃过不少。 秋林的地面积着落叶,沾着夜露有些微湿,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声音。 他顺着林间自然踩成的道路向前走去,离那抹昏暗的灯光越来越近。 终于他来到了那抹灯光前。 秋林间有张简陋的石桌,桌上搁着盏普通的油灯。 坐在桌畔的不是落落,是位中年妇人。 油灯照着她的脸,明明很普通的容颜,却给人很难看真切、很不普通的感觉。 或者,因为秋林太密,灯光太昏暗的缘故? 第101章 百草园怀旧 陈长生走到那名中年妇人身前,揖手施礼。 见到来人不是落落,他没有转身就走,是因为他认识这名中年妇人。 青藤宴那夜,他被莫雨送至黑龙潭底,最终极其艰难凶险才脱困,来到地面便是在一方池塘里,这名中年妇人当时便在池塘畔,不知是准备洗手还是洗衣裳,险些被一只顽劣的松鼠弄到受伤。 他很清楚百草园里的灯光不大可能是落落回来了,但见着真不是落落,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望向四周漆黑的秋林,他微怔想着,这位中年妇人既然是皇宫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百草园?看年龄,这名中年妇人应该是皇宫里的女官,如果是先帝的妃子,那这件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他有些警惕,走到中年妇人身前,用手比划着问了两句,因为担心会惊吓到对方,他的神情尽量保持的平静些,比划手式说哑语的动作也很舒缓,避免刺激到对方。 他问她怎么从皇宫里出来的。 中年妇人静静看着他,没有回答。 陈长生怔了怔,再次比划起来,只是这一次速度更慢,他相信意思表达的足够清楚:您是怎么从皇宫到了这里? 中年妇人笑了笑,举起右手,指间有一把钥匙。 陈长生的眼力不错,百草园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也看清了钥匙上的锈迹,还有崭新的两道刮痕,或者便是才弄上去的,看起来这把旧钥匙在今夜之前已经很久没有用过。 莫雨那天离开国教学院时,他看到了宫墙上那道旧门,难道这把钥匙就是开那扇门的,难道这名中年妇人也有随意进出皇宫的权力?那她在皇宫里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低。 中年妇人指了指石桌前,示意他坐下。 陈长生想了想,依言坐下。 中年妇人转身望向百草园深处一处木屋,沉默了很长时间,左手忽然落在石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桌上有壶茶,在油灯的后面,还有两个茶杯。 陈长生明白她的意思,端起茶壶,斟满一个茶杯,恭敬送到中年妇人身前。 壶中的茶并不香,但很浓郁,应该是陈年的黑茶。 隔桌而坐,看的更加清楚,以中年妇人的容貌,应该不会是先帝的妃子,可能是圣后娘娘在宫里得用的那些女官,甚至是女官首领,但陈长生对她的尊敬,与她可能的身份地位无关,只是因为她年龄比自己大很多。 他认为生存的年岁长度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就像杯中的黑茶一样,越陈越香,越名贵,越能从里面品出更多,他遗憾于自己很难经历岁月的过程,所以格外尊敬年长者,注重辈份伦理。 中年妇人端起茶杯,递到唇边,轻轻饮了口。 陈长生注意到,与普通女性比起来,她的唇要显得厚实很多,显得很有力量。 盯着一位女性的嘴唇看,哪怕是年龄比自己大很多且容貌普通的女性,依然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他醒过神来,赶紧移开眼光,然后看到石桌上剩下的那只茶杯。 夜深人静秋园无人,为何会有两只茶杯? 他望向中年妇人,比划问道自己可不可以喝茶,先前替轩辕破治伤,流了很多汗,现在确实有些渴了。 中年妇人没有看他,微微点头,应该便是同意了。 陈长生端起茶杯饮了口,发现茶汤浓酽,润人心脾,竟是难得一见的好茶,即便是前段时间落落孝敬给他的那些名茶,也无法与壶中这看似粗陋的黑茶相提并论。 茶味如何,除了茶叶本身的材质,最重要的便是煮茶的人。 能煮出这样一壶黑茶的人,自然不凡。 陈长生看着中年妇人的眼光,越发恭谨。 他放下茶杯,等着对方发问。 然而,星光都沉降到了杯底,中年妇人什么表示都没有。 她静静坐在桌边,看着百草园里的树枝花草,眼神里看似没有任何情绪,却又有万般情绪。 只是没有他这个人。 陈长生觉得有些尴尬,有些紧张,很不习惯这种对坐无言的场景。 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适应了这种气氛,不再想什么,替中年妇人和自己倒茶,然后饮茶,沉默不语,听着秋园里最后的昆虫鸣叫,心境渐渐安宁,甚至开始沉醉。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本来就很喜欢安静,习惯安静。 他不喜欢说话,从小就是如此。 但来到京都后,无论是在东御神将府还是皇宫废园,对着徐夫人、霜儿还有莫雨姑娘,因为一些原因,他了很多的话。唐三十六在来到国教学院之后,也不再像刚认识时那般惜字如金,曝露了其话痨的本质,他也不得不陪着说话。 这让他觉得很辛苦。 没有谁规定,两个人坐在一起,便要说话。 就这样静静坐着,挺好。 如果偶尔有交流,也不用说话,只需要比比手式,这样也挺好。 他仿佛回到了西宁镇,在旧庙后的溪边,他和余人师兄借着星光,静静地读着道藏药经,看到不明白的地方,他和师兄比划着手式彼此参详,然后继续安静读书。 那时的溪边,就像此时的百草园,很安静,很舒服。 西宁镇极偏僻,入夜后便漆黑一片,星光则非常明亮,落在地面像是雪一般。他来到京都后,除了这里生活着的复杂的人,最不习惯的便是夜里的灯光以及似乎变得浑浊黯淡很多的星光。 连番数场秋雨,洗净了京都的天空。加上百草园里除了石桌上那盏灯光微弱的油灯,再也没有任何光线,不远处皇宫箭楼的灯笼,也被密林遮着,星光仿佛也变得明亮起来。 星光穿过秋林的梢头洒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他抬头望向满天繁星,想念西宁镇的旧庙还有师兄,却被星光刺的眯起了眼睛。 银辉般的星光映照下,他的眉眼是那样干净。 他眯着眼睛,平时藏着的稚气一下就显现了出来。 他还是像平日那般可亲,又多了些可爱。 恰在这时,中年妇人收回望向百草园的视线,望向了他。 她静静看着他。 他眯着眼睛,浑然不察,想念着,怀念着。 她怔怔看着他。 她的想念与怀念刚刚结束,而且只能想念与怀念。 她抬起右手,轻轻落在他的脸上,缓缓抚摸起来。 陈长生吃了一惊,睁开眼睛,望向那名中年妇人。 他很不习惯这种身体上的亲近,从小就没有什么经验,更何况这名中年妇人,他根本不认识,只是见过两面。 他下意识里想要避开,却看到了中年妇人的眼睛。 那双像星湖般的眼睛里,有着无比复杂的情绪,最后渐渐变成悲伤与哀弱。 想着这名中年妇人不会说话,长年居住在深宫里,不知经历过多少险恶悲伤的事情,他有些不忍离开,只好任由她的手掌轻轻在脸上移动,只是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妇人温热而宽厚的手掌,缓缓抚摩着他的脸,他的身体变得非常僵硬,直到很久后才渐渐放松下来。 忽然间,中年妇人捏了捏他的脸颊,就像是长辈逗弄婴儿一样。 陈长生再也无法安坐,赶紧起身,退后两步,行礼说道:“我得回去了。” 话说出口,他才想起来对方是聋哑人,赶紧比划了两下。 中年妇人看着他反应如此激烈,大笑起来。 她的笑当然没有声音,但俯仰间自有一股豪迈之气,让看着的人都知道,她是在纵情大笑。 没有等陈长生离开,中年妇人起身,便向百草园深处走去。 陈长生想了想,跟了上去。 夜风轻拂,落叶飘上石桌,围着茶壶与两个茶杯轻轻打转。 等了二十年,茶壶与茶杯还有桌畔的茶炉才迎来了曾经的主人,不知道下一次,又要等多少年。 …… …… 让陈长生有些意外的是,中年妇人并没有去国教学院,而是直接往百草园深处走去,直到来到陈旧斑驳的宫墙之前,看着那扇旧门,他才知道,原来她和莫雨走的门不一样。 中年妇人没有理他,也并不在意他跟着,取出钥匙插入锁中,伴着喀喀两声轻响,锁被打开,又有吱呀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那扇旧木门被推开,她走了进去。 直到此时,陈长生才确认没有什么事情,放下心来,松开一直紧握着剑柄的手,看着中年妇人的背影,轻喊一声,想要说些什么,不料那扇门就在他的眼前迅速合拢。 就这样走了?他有些愕然,直到想起她听不到声音,才稍微释然了些。 合拢的木门,仿佛与宫墙融为一体。 他看着那扇门,有些惘然。 今夜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吗? 怎么和道藏里的那些鬼仙故事差不多? 但微涩复香的茶味,还在唇舌之间缭绕不去。 那份温暖的抚摸触感,还在他的脸上。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 …… 在陈长生看不到的门的那面,是一条幽长的通道。 通道的四周布满了青苔与藤蔓,藤蔓之下,至少有六种可以杀死聚星上境强者的阵法与机关。 通道地面是干燥的石砖。 中年妇人踏着石砖缓缓向前,神情渐渐转变。 只是十余步间,一道难以形容的威严便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那张看似普通寻常的容颜,变得无比美丽。 不是那种柔弱的美,而是无比耀眼的美丽。 当她走出通道时,四周的风景也变了。 夜色下的皇宫,巍峨壮观。 …… …… 第102章 甘露台抚今 薛醒川牵着火云麟,在通道出口处迎接。这位大陆三十八神将排名第二的强者,此时表现出来的态度恭顺到了极点。被他牵着的火云麟更是不堪,身体不停颤抖,根本无法站稳,如火锤般的麟尾不停摆动,看着很是可怜。 中年妇人微微挑眉。 薛醒川也不知为何坐骑今夜的表现如此奇怪,起身后试着解释道:“娘娘圣威无边……” 中年妇人正是大周圣后,这个世界最尊贵的主人。 “和我没关系,你也不用紧张。”她想起先前在门那边,那名国教学院的少年手握剑柄的画面,走到火云麟前,伸手轻轻抚摸它的颈,片刻后,火云麟便平静下来。 “下次离得远些,不然它真有可能会脱力而死。”她看着薛醒川说道。 薛醒川闻言微凛,心想难道是因为那个叫陈长生的普通少年? “你以为他真的很普通?” 圣后仿佛能够看穿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淡然说道:“如果他真是个普通少年,青藤宴上又凭什么与苟寒食相抗而不落下风?没点本事,会被那些老家伙推出来落我的颜面?” 薛醒川沉默不语,因为这种时刻,他不便说话,尤其是今天娘娘明显流露出不喜国教学院的态度,那么白天的时候,他处理民众围攻国教学院一事,只怕已经犯了大错。 …… …… 甘露台上的夜明珠只有一颗亮着的,那只名为黑玉的黑羊便站在那颗夜明珠旁边,低头在明珠上磨着并不存在的犄角,莫雨则是在书案前磨墨,高空的夜风吹拂着她颊畔的发丝,有些微乱。 听着声音,她转身望去,见是圣后娘娘登台,赶紧上前扶着。 “娘娘,秋雨把天空洗了数遍,今夜观星正好,您却是来晚了。” 圣后说道:“我今夜已经看过了。” 莫雨微怔,小意问道:“您在哪儿看的?” 圣后说道:“百草园。” 莫雨闻言微惊,心想宫里谁都知道,自从先帝归天之后,娘娘便再也没有去过百草园,为何今夜破了例? “你今天去了国教学院?”圣后看似随意问道。 她没有用听说你去了国教学院,因为她是圣后,不需要拐弯抹角。 莫雨心里寒意愈浓,哪敢隐瞒什么,轻声说道:“是。” 圣后抬起右手,轻轻抚摸着莫雨吹弹可破的脸颊,说道:“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莫雨知道娘娘问的是今天连续发生的两场血案,以及天海家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 她不清楚娘娘的态度,哪里敢随便承认,轻声说道:“我可不敢。” “他们不问你,哪里敢随便出手?国教学院离皇宫这么近。” 圣后看着她淡淡说道,右手继续轻轻抚着她的脸。 莫雨注意到娘娘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心寒至极,觉得好生可怕。 她哪里知道,圣后此时只是想起先前那个少年,正在比较手感。 莫雨低头说道:“婚约的事情总要解决……徐有容用婚约当借口,不肯嫁给秋山君,南北合流……” “南北合流又如何?我说过,有容不想嫁便不嫁,只不过……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 圣后收回手,负手走到甘露台畔,望着夜色下的京都,声音显得有些寂寞,“你们总觉得我以天下为重,一些小儿女情长牺牲了又算什么?所以你不相信,就连有容都不相信,为此……用尽手段。” 莫雨沉默片刻后说道:“即便不理婚约的事情,我也觉得那少年有些奇怪,出现的时机太巧。” 她说的巧,指的是陈长生与徐有容有婚约对大周的即定国策产生极糟糕的影响,而他现在所在的国教学院又是京都里旧派势力用来与娘娘抗衡的某种象征。 圣后没有转身,语气淡然:“不是你让他进的国教学院吗?” 莫雨神情微凛,说道:“是的,但我在想暗中会不会有人在推波助澜,借着东御神将府打压与徐有容的那封信,误导我做出这个错误的决定,从而让陈长生出现在京都众人面前。” “出现又如何?” “他姓陈,我怀疑那些人刻意让京都百姓联想到皇族。” “……那你查的怎么样了?” “他的老师确实是计道人……然后便再也查不下去了,据西宁那边传来的消息,那间破庙还在,但一个人都没有。” 听到计道人这个名字,圣后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不要查了。” 莫雨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什么。 圣后静静看着星空,那里有命运,只是没有谁能看清楚自己的命运,她也不能。 但她有信心掌握自己的命运,天都不能扰。 那个少年是自己的克星? 可笑至极。 她说道:“京都很大。” 莫雨微异,不解此四字何意。 “大陆也很大,天空更大,但都比不上我的心胸。” 她缓声说道:“难道我还容不下一间学院?” 莫雨更是吃惊,哪怕娘娘不喜,她也准备反对。 圣后没有转身,举起右手,示意此事不用再议。 这是她第一次对国教学院表明态度,也是最后一次。 她对国教学院的态度,取决于对陈长生的态度,她知道陈长生的病,微生怜悯,不管他是被谁利用,还是如何,她都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活过的机会。 “不要再去打扰那个少年,至少在大朝试之前。” 莫雨余惊未消,便又听着娘娘的这句话,不解问道:“为何是大朝试?” 圣后说道:“一个到现在还不能修行的孩子,一心一意想着要拿大朝试的首榜首名,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孩子很有趣?” 莫雨想着陈长生木讷的模样,心想哪里有趣了? 然后看着甘露台畔那道身影,她忽然觉得娘娘今天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却说不出来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 …… “那些人搬去离宫了,我以后不会再让人住进去,打扰那处的宁静,所以你不要再给我托梦……嗯,就算托梦,能不能聊些开心的事情,不要总是抱怨?” 圣后静静看着夜空,看着某个空无的位置,默默说道:“我今天去百草园喝了茶。” 夜空里那个位置现在只剩下一片虚无,但在二十年前,那里曾经有一颗无比明亮的星辰。 那是一颗帝星。 那颗星辰对她有很重要的意义,就像百草园一样。 数百年前,她被迫出宫,在百草园里带发修行,一住便是数年。 那数年里,先帝每夜便会从那门里出来,与她相会。 她是道姑,而且因为那些事情,不知被朝中多少人暗中窥视,就算身边最亲近的人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别人的耳目,就算敢与先帝相见,也不便做些太过的事情。 她与先帝在百草园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喝茶,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偶尔夜深人静,无人在侧,她与先帝做过的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摸摸脸,痴痴地望着彼此。 “今夜我看见一个和你很像的少年……” 圣后看着夜空微笑说道。 但下一刻,她的笑容骤然敛去,声音变得极冷漠,甚至冷酷:“刚好,他也姓陈。” …… …… 秋雨时落时歇,不像春雨那般缠绵,也阴冷的有些烦人。 明明秋意依然,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实际上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 圣后娘娘没有对京都里的这场风波发表一个字的看法,但有资格知道她看法的人都知道了。 于是京都重新回复太平。 来自南方的使团,在离宫附院里仿佛与世隔绝般。 惊鸿偶现世间的落落殿下,再也没有了消息,听说也在离宫里。 天海家四处搜集奇珍异宝,据说是为了明年天海胜雪与平国公主的联姻做准备,而天海胜雪则是回到拥雪关。 通过大朝试预科考试的学子们,有的被诸大学院招进门庭,有的则是在客栈里刻苦地准备。 京都生活的重心以及议论的焦点,已经转到越来越近的大朝试上。 作为曾经的焦点——国教学院现在非常平静。 那场秋雨过后,再也没有人敢来国教学院闹事,国教学院也没有把院门重新修好的意思,破烂的院门在那里摆着,便是对天海家无声的嘲笑,这大概便是所谓摆烂。 京都里心念陈周盛景、厌憎天海家的人不计其数,渐渐的,国教学院破烂的院门,成为了一道著名的风景,每天都会有人来到这里参观,以此表达对天海家甚至是圣后娘娘的反对情绪。 国教学院那位门房,也是风景里的一部分——参加过上次对抗魔族的战争,而且是金玉律这样的传奇名人,在别的地方可不是想见便能见到的,更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至于国教学院里的少年们……在国教学院院门外驻足参观的人们,议论着徐有容的未婚夫,脸上满是不屑与轻蔑的神情,只是议论的声音都小,而且没有任何人敢骂一句脏话。 因为现在京都所有人都知道,国教学院里有很多石头…… 国教学院的院门变成了一道风景,却少有人敢走进这道风景里。 当然,也有人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甚至可以在这道风景里睡觉。 窗外的秋林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颜色,很是美丽。 陈长生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着被边那道如瀑布般的黑发,有些无奈,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 第103章 恋上你的床 他走到床前,隔着被子推了推,指尖传回的清晰触感,提醒他应该换厚被了……嗯,因为秋来天凉? 莫雨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她摘下耳里的裘绒,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旁若无人起身,坐到铜镜前整理仪容,把黑发梳至柔顺,然后开始洗脸上的残妆。 她再次展现了聚星境强者的神奇手段,纤纤指间无中生有出现数个水团,在阳光下如宝石般散发着光彩。 看着她将那些水团轻轻扑在脸上,细致地搓揉,陈长生忍不住摇了摇头。 从上次看见莫雨起床理妆的画面后,陈长生便经常会想起这件事情,觉得这实在是太浪费生命。 是的,不是暴殄天物,而是浪费生命。 那些晶莹剔透的水团,是她用真元凝聚的,真元,是靠冥想引收星光转换的,冥想是需要时间的,时间就是生命。 修行到如此境界,却把能力用来洗去脸上残妆,当然是浪费生命。 看着铜镜里少年不以为然的神情,莫雨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说道:“只有从天地间凝取的水,才是最纯净的水,不需要任何器具承载,才不会被污染,用来净面乃是无上佳品。” 陈长生沉默不语。 莫雨从抽屉里取出绵纸,轻轻蘸去脸上残着的水痕,心想和男子说这些事情,实在是鸡同鸭讲。 旋即,她想着这形容不妥。 然后,她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解释? “国教学院这些天的平静,会维持到大朝试前。” 她起身,看着陈长生面无表情说道:“你应该很清楚,这代表着何等样的宽仁与慈悲,所以你们最好也老实些。” 陈长生想了想,没有说什么。 “听说……大朝试里,你准备拿首榜首名?”莫雨看着他饶有兴致问道。 陈长生闻言微异。 他从西宁来到京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拿大朝试的首榜首名,但这种事情,如果说出去,比要娶徐有容更会惹来别人的嘲笑和议论,所以他只对极信任的两个人提过。 落落和唐三十六知道,那只黑龙也知道。 莫雨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他想到一件事情,只是已经记不清楚那次与东御神将府里的霜儿姑娘说话时有没有提过。 他不想把自己的目标宣诸于众,但既然被人当面问起,也不会否认,撒谎与遮掩,向来不是他习惯的处事风格。 “是的,我想试着看有没有可能。”他看着莫雨说道。 莫雨的神情渐渐变得冷静起来,因为陈长生说这句话时的平静神情,竟让她生出不可取笑的念头。她微微皱眉说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等狂妄无知的痴人。” 陈长生说道:“只是想想。” “前些天,你有没有见过谁?” 莫雨忽然问道。她问的是见过谁,没有具体的形容,连名字也没有,因为她很肯定,如果陈长生见过那人,便一定会记得,也一定就会知道自己问的是谁。 陈长生要在大朝试拿首榜首名,是圣后娘娘对她说的。 国教学院的太平,也是圣后娘娘赐予的。 她一直不明白娘娘的态度,为何在那今夜发生了改变,想试着找出其间隐藏着的联系。 陈长生微怔,心想这些天自己在国教学院里修行读书,连院门都没有出过,哪有遇到…… 他忽然想起在百草园里对坐饮茶无语的那名中年妇人,不由微凛,莫雨是在打听那名中年妇人?她想做什么?以莫雨在宫里的薰天权势,他担心会给那名中年妇人带去麻烦。 “谁?”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 这是很巧妙的应对方法,莫雨果然没有想太多,她看着陈长生干净的眉眼,想着圣后娘娘言语间提到这少年时的情绪流露,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古怪。 心念微转,她看着陈长生笑了起来,平时淡漠高傲的眼睛里,顿时多出了很多诱人的媚意,轻声问道:“我在你床上睡过两次,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香味,你晚上再盖时,有没有嗅一嗅?” 她笑的眼睛眯了起来,于是媚意变成了丝,声音也微显嘶哑,却很好听。 陈长生向后退了两步,保持着距离,回答道:“没有。” 莫雨随他向前,睁大眼睛,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着他很认真地问道:“为什么呢?” 她看似没有刻意做什么,眼睛却很亮,很容易让男子心慌。 “因为那天你走后,我就把被子换了。” 陈长生说道:“呆会儿你走后,我也会换被子的。”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窗外的金色秋林在风里轻轻摇晃,仿佛在嘲笑那些蚂蚱蹦跳的姿式很难看。 莫雨的身体变得很僵硬,片刻后,她缓缓站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陈长生诚实说道:“卫生问题。” 莫雨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寒声问道:“你觉得我不干净?” 陈长生认真回答道:“我知道洁癖并不是好习惯,而且你每次睡的时候都不脱外衣……这个真不行。” …… …… 莫雨强行控制住把这整幢小楼毁掉、把陈长生挫骨扬灰的冲动,噔噔噔噔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她想了想陈长生先前说的话,转身偏头问道:“你是嫌我的衣裳脏,不是嫌我人脏?” 陈长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时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偏着脑袋好奇发问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甚至有些像落落的感觉,哪里像那个蛇蝎心肠、权高位重的莫雨姑娘? 莫雨看着他甜甜一笑,媚声问道:“既然这样,那以后我脱了外衣睡,大不了连里面的衣裳也脱了,光溜溜的裹着你的被子,这样的话,事后你还会不会换?” 陈长生哪里遇过等场面,微微张嘴,不知该如何言语。 莫雨微羞低头说道:“若这还不行……那我先沐浴,把身子洗的白白净净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陈长生的嘴张的更大,只能发出一个音节——那音节绝对不是计道人教给他的龙语。 “啊?” “害羞了?”莫雨以手掩唇笑着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还是不要吧。” 陈长生醒过神来,看着她语重心长说道:“毕竟男女有别,而且你在宫里有寝宫,在小桔园有府邸,为什么非要到国教学院来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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