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如初,但明显已无大碍,而此时的沉睡应该是闻了宁神香的后果,有助于恢复。 “是青矅十三司的师姐,给他们用了断念香。” 陈长生站起身来,对折袖说道:“有人帮着四处救人,我们应该能轻松了些了。” 折袖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青矅十三司。” 陈长生神情微异,心想自己通读道藏,对青矅十三司的手段非常了解,这两名南方修行者的伤口能复原的如此之快,伤口边缘还残留着些许神圣气息,明明就应该是国教的圣光术,为何折袖会说不是青矅十三司? 国教圣光术极难修行,像他此时看到的这种境界的圣光术,就算是离宫里,也只有十余位主教能够施展,所以他认为给这两名南方修行者救治的人应该年龄颇大,是位师姐,甚至更大的可能是位女教授,只不过入园之时,自己没有留意到罢了。 “愈合伤口用的确实是圣光术,但这宁神香的味道不对,不是青矅十三司的断念香,而是圣女峰炼成最少的无垢尘。” 折袖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前一种香我都闻过很多次,后一种我闻过一次,再不会忘,所以不会认错。” 陈长生这才想起来,他在北方雪原里猎杀魔族,也经常替大周军方做一些极危险的任务,不知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多少次,要说起对青矅十三司和圣女峰这两大疗伤圣地的了解,还真没有多少人比他更强。 “既会圣光术,身边又带着无垢尘……这是谁呢?” 他自言自语道,心想能够兼通南北教派之长,想来应该是位很了不起的前辈,只是这样的前辈难道还停留在通幽境? 折袖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陈长生微异问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折袖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陈长生怔了怔,然后明白了,一时间,不由再次怔住。 他进周园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要去见那位少女,然后把婚书亲手退给她。 只不过入园之后便发生了这么多事,以至于他竟然忘了这件事情,忘记了她也在周园里。 兼通南北教派之长,能在通幽境便把圣光术修到这种境界,还随身带着珍贵的无垢尘……这些年来,大陆好像就她一个人? 他看着折袖有些无措说道:“不会吧?” 折袖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就会。” 陈长生不再说什么,望向夜色里的山野,想着先前她也曾经站在这里,站在相同的一座篝火旁,不知为何,觉得心情有些怪异。 “走?”折袖问道。 陈长生忽然转身走到那两名南方修行者的身边,取出铜针开始治疗。 折袖有些不解,心想既然徐有容都已经治过了,你何必还多此一举? …… …… 第254章 两地医(下) “用圣光术止血生肌,再用无垢尘宁神静意,这就够了吗?这两个人经脉里还有那么多湍乱的真元团,如果不想办法疏理干净,这一觉睡醒,只怕修为要降低三成,有些人以为随便学了些法门,便可以治病救人,实在不妥。” 陈长生一面运针如风,一面自言自语说道。 折袖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你可以把前句话里的有些人三个字换成她。” 陈长生做完了事,站起身来,看着他很认真地解释道:“我可不是在和她比什么。” 折袖很认真地说道:“我不信。” 陈长生觉得脸有些热,不再说话,准备把这两名南方修行者推醒,让他们去河畔与别的人汇合。 便在这时,他看到了篝火旁的地面上被画了些东西,仔细辩认,才看出是个路线图,还有简单的一行字。 字写的还不错。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她让他们去畔山林语,看来有很多人在那里聚集。” 折袖看着他问道:“我们要不要去?” 陈长生未作思考,直接说道:“不要。” 折袖问道:“为什么?” “我……还有事情要做……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去治伤……好吧。” 陈长生站起身来,沉默了很长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还没做好准备。” …… …… 白色祭服在夜色里格外醒目,如果是在民间的街巷中,或者会很吓人,但在修行者的眼中,这身白色祭服就像青矅十三司和圣女峰带着特殊印记的烟花一样,代表着活下去的希望与痛苦的终点。 一路行来,少女已经听到了两次满是惊喜、伴着热泪的呼喊声,所以当她看到草坡下那个篝火堆旁的修行者表现的如此平静,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片刻后她才明白这是为什么,原来那名修行者正在冥想当中。 她走到近前,发现这名修行者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从受伤的角度和包扎的方法来看,应该不是自己做的救治。她本准备转身离开,但想起了一些事情,又再次蹲了下来,伸手把那些包扎的布条解开,观察了一下里面的伤口。 这名修行者的伤口应该是被宗祀所的某种法器击打出来的,伤口四周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一些被俗称为星屑的宗祀所法器残留物,但伤口里的星屑被那位治伤的人清洗的极为干净,伤口也处理的极好,竟是用某种线缝在了一处。 少女心想那名治伤的人胆子真的很大,道藏和药典里虽然都有相关记载,但已经好些年没有人这样做过了。 外伤应该没有问题,她更关心的是经脉里的问题,被法器所伤和被剑所伤是两个概念,剑伤其躯,器伤其质,修行界的法器不像剑那般锋芒毕露,杀伤力主要就是体现在对修行者腑脏尤其是经脉的伤害方面。 这名修行者被治好外伤后,一直在冥想,说不定就连识海都出了问题。 她的手指搭在修行者的脉关上,缓缓度入一道精纯至极的真元。 受到这道真元的激应,那名修行者从冥想的状态中醒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名少女,吓了一跳,下意识里便要出手。 被圣人们定下残酷规则的周园,确实是人类修行者用来磨励心志,提升战斗能力的好地方。 那名少女却是理都未理,说道:“不要动,不要说,闭眼。” 那名修行者不认识她,至少不认识此时的她,不知为何,听着她如清泉般的声音,却觉得无比信任,下意识里依言放松,重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少女站起身来。 她没有再作停留,在夜色里向远方去。 篝火把她的影子拉的有些长。 那名修行者再次醒来,看着她的背影,心情有些惘然。 先前那惊鸿一瞥,他看到了一张清秀但很普通、很容易被人忘记的容颜。 为何此时,他看着这少女的背影,却觉得美的有些惊心动魄? 少女此时的心情也有些惘然。 那名修行者的经脉非常畅通,宗祀所法器留下的那些震荡与堵塞,竟是尽数被人化解。 在周园的数百名修行者里,谁最擅长医术? 谁最擅长这种手段?谁在通幽境便能对修行者的经脉做这般细微的修正? 她和陈长生不同,立刻便想到了人是谁。 还是有些用处的。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 …… 听着水声,她来到了溪河畔,看着篝火,发现有两人是自己认识的。 看到她,那两名少女很是惊讶。 叶小涟的眼中流露出敬畏的神情,童师姐微笑安心。 什么都可以改变,只有眼神无法改变,而且她这时候没有刻意改变,所以同门认出了她的身份。 她摇了摇头,叶小涟和董师姐会意,没有说什么。 她走到清虚观观主身边,解开他的绷带,看了两眼,双眉缓缓挑起。 “他治的?” 她望向童师姐问道。 童师姐与她同在南溪斋修行,自然知道她与陈长生之间的那些事情,一时间不知道她问话的意思。 “本觉得还有些用处,谁知道治的这么乱七八糟,只把外面的剑伤治了,里面还在流血,他就不管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越想越是生气。 清虚观观主此时很是虚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弟子更是糊涂,只是看着那两名圣女峰弟子的态度,知道来人肯定得罪不起。 少女伸出右手,隔空轻拂他的胸腹,只见一道圣洁的光线,从她的掌心落下。 清虚观再如何偏僻、只是国教旁系,观主又怎么会识不得圣光术? 他顿时动容,越发确认这位少女是国教了不起的大人物,急着要起身拜见。 少女微微蹙眉,直接把他打昏了过去。 清虚观观主的弟子,讷讷然站在一旁,根本不敢说话,更不要说做些什么。 跟着计道人学了些医术,便以为能治尽天下人?也不想想,修行者和普通人是一回事吗?剑伤与风寒又是一回事吗? 少女微恼想着这些事情,望向童师姐说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童师姐算了算时间,离陈长生说好的时间已经不远,说道:“应该快了。” 少女怔了怔,起身向夜色里走去。 童师姐问道:“你不等他?” 少女没有回答这句话,悄然而逝,惊起林中几只夜鸟。 …… …… 第255章 琴声呜咽一人死 看着少女消失在夜林里,叶小涟侧头着想了会儿,终究压抑不住心头那个疑问,轻声问道:“徐师姐到底喜欢谁啊?” 童师姐看着她笑着问道:“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如果是以前,我当然选秋山师兄,但现在……”叶小涟很认真地说道,然后不知为何觉得好难过。 陈长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一个小姑娘的人生观和爱情观带来了怎样的冲击,他和折袖还在夜色里的山林里间行走,寻找着那些在战斗中受伤的修行者,替他们治伤,在这个过程里,他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折袖还是发现了,当遇到被徐有容治过的伤者,陈长生停留的时间明显要长些,治疗时明显要用心很多。同样,那个少女也在夜色里行走寻找替人治伤,同样不知为何,见着被陈长生治过的伤者,她反而显得格外不放心,要停留更长的时间。 夜色里的周园很是安静,夜穹里没有繁星,地面上的点点篝火却冲淡了其间的单调,少年和少女在地面的繁星间来回行走,不知是刻意相避还是命运的安排,遇见了很多被对方治过的伤者,却没有遇见过一次。 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做着不同的事情,他们没有见到对方,但知道对方是谁,伤者腿上缠着的绷带、经脉里残留的真元、伤口边缘的神圣气息,仿佛就是书信或者是更简单的字条,传达着某种信息,告诉彼此做了些什么,隐隐较着劲儿,赌着气。 同样,不知为何。 中夜时分,陈长生依照承诺回到了溪河畔,看着沉睡中的清溪观观主,确认她曾经来过,沉默了片刻,隐隐生出些佩服,那些内腑的伤势,他没有办法处理,只能让伤者挺着,然后慢慢养,确实不如她的手段有效。 只是,今夜他已经治了二十余位伤者,她治的伤者应该也不会少,甚至可能更多一些,无论国教的圣光术还是圣女峰的那些手段,都极为耗损真元,她这样不惜体力地连续治疗,还能够顶得住吗? 人类修行者进入周园夺宝,依照圣人定下的规则,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哪怕只是第一天,便已经发生了很多场战斗,残酷的战斗带来惨烈的后果,灰线引失效,让那些伤势显得更加可怕,幸亏陈长生和她还有青矅十三司的数位女子,连续救治了数十人,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死人。没有死亡的情形发生,所以修行者之间的气氛还算平静,不然仇怨不可解,尤其是在南北对峙的大背景下,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混乱的情况。 进入周园后的第一个夜晚,就在微显紧张而沉默的气氛里慢慢过去。 晨光熹微,照耀着草原与那座深入其间的山脉。 周园的清晨与外间的清晨别无两样,朝阳与落日也并无两样,伸入草原的山脉,在红暖的光芒下,就像一头巨龙骄傲地仰着头颅。 这里便是传说中的暮峪。 在暮峪峰顶,一位老者对着朝阳正在拉琴,琴声呜咽,仿佛是在凭吊什么。 在弹琴老者的侧后方,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抱着双膝,对着新生的朝阳发呆。 她是真的发呆,淡漠的眉眼间没有任何情绪,看着有些令人怜惜,然而有些神奇的是,朝阳的光线再如何柔和,也必刺眼,她却就睁着眼睛这样看着,不要说刺痛发酸的反应,就连眯都没有眯一下。 “陈长生的医术精湛,徐有容更不用说,而且他们的反应太及时,昨夜周园竟没有乱起来。” 弹琴老者走到她的身前,和声说道:“大人,小狼和陈长生正在一起,先把他们杀了吧。” 老者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他说想把陈长生和折袖一道杀死,便一定能杀死一般。 只有通幽境才能进周园,如此说来,这位老者再如何强,也不过是通幽巅峰境,而陈长生已经是通幽上境,折袖虽然是通幽初境,但奇异的血脉天赋和在雪原里磨砺出来的战斗能力,绝对远非于此,他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那名小姑娘依然抱着双膝,盯着红暖的朝阳发呆,没有回答弹琴老者的话。 没有回答便是不认可,沉默从来不代表默认,大人做事,向来很直接。弹琴老者很明白这一点,劝谏说道:“在军师的计划里,趁着昨夜周园人类修行者内乱,我们趁乱杀人,如果周园未乱,便应依序行事。” 小姑娘神情漠然,目光甚至显得有些呆滞,盯着朝阳说道:“我要杀她。” 弹琴老者知道大人说的她是谁,大人以千金之躯入周园犯险,就是想要杀死那名人类少女,继续劝谏道:“徐有容不是普通人……” 他险些说出这名小姑娘最忌讳听到的那四个字,不禁有些后怕,定了定神后,才继续说道:“……就算昨夜她连续施展圣光术,耗损了很多真元,依然不好杀。按军师的安排,我们应该先把其余的人杀了,然后合力杀徐,如此才不会有任何意外。” 听着军师二字,小姑娘沉默了会儿,但半晌后还是摇了摇头,重复说道:“我要杀她。” 她要杀徐有容,她想杀徐有容,她只想杀徐有容,其余的那些人类修行者,在她眼里都废物,哪里值得她看一眼? …… …… 伴着水声醒来,陈长生觉得身体一阵酸痛,昨夜在夜色里,来回救人,至少奔走了数百里的距离,即便他的身躯现在无比强悍,也有些撑不住了,最主要的还是精神上的疲惫感,如潮水般不停地袭来,实在有些难以负荷。 晨光已然大作,居然早已过了五时。 陈长生起身,走到河边捧起微寒的清水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了些,接过折袖递过来的干粮开始沉默地进食。 昨夜陆续有受伤或者落单的修行者,按照他的话,来到河畔汇集,此时那些人陆续醒来,场间顿时变得有些热闹。 陈长生吃完干粮,喝了些清水,又坐了会儿,消散一下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疲惫,这才站起身来。 童师姐肩上的剑伤,昨夜被他治过,现在已经基本好了,清虚观观主的精神也恢复了些,虽然还不能自行走路,生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其余的那些修行者受的伤或重或轻,但都还好,休息了一夜之后,应该可以撑得住回到园门那片园林里。 陈长生走到童师姐身前,低声说了一下今日的安排。 童师姐点了点头。 陈长生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道:“她……昨夜过来有没有说我什么?或者给我留什么话?” 童师姐想着她昨夜在溪河畔那番带着恼意的自言自语,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没有特意留话。” 不知为何,陈长生有些放松,又有些失望。 便在这时,河畔的林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呼。 陈长生和折袖还有十余名修行者,闻声掠去,很快便赶到了惊呼响起的地方。 只见一名天赐宗的高手,脸色惨白站在林间,在他的脚下,一名中年男子脸色死青,已然没有了呼吸。 死了。 有人死了。 …… ……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费宗主他没有撑住?” “难道昨夜有人进过这片树林,趁着费宗主受伤的时候下了毒手?” 林中响起众人愤怒又有些慌乱的议论声。作为行走世间的修行者,在场的人不说见惯生死,至少死亡也不会带来太大的精神冲击,但周园关闭已经在所有人的心上蒙了一层阴影,更何况死的这名中年男子是天赐宗的宗主,天赐宗是个不知名的南派小宗,但宗主的身份在这里,而且……昨夜这位姓费的宗主受伤并不重,以他通幽中境的修为,应该能很轻松地撑过去,怎么却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陈长生走到死去的费宗主身前蹲下,接过折袖递过来的手套戴上,掀开死者的眼睛,又看了看鼻腔与口腔,用铜针刺入颈后,取出来抬到阳光下观察了片刻,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说道:“是毒。” 听到他的话,众人顿时变得更加紧张,是谁用的毒?那人居然能够瞒过这么多人,悄悄进入林中毒死费宗主,那岂不是意味,只要那人愿意,随时可以毒死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原因,那人为什么要毒死费宗主? “肯定是巫门的人。”一名南方修行者恨恨说道:“昨天入园的时候,我看见了几个巫师,也不知道离宫和圣女峰是怎么想的,居然让这些喜欢用巫术和毒物的怪物们也进了周园。”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虽然用的确实是草毒,但毒素不像是南边的植物。” “那你是说是谁下的毒?” 那名天赐宗的高手,因为伤心而愤怒无比,竟不顾陈长生的身份,盯着他大声喝斥起来:“昨夜师兄说不用你诊治,你非要治,还让我们来这里,结果他却死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在治伤的时候动了手脚!” 听到这番话,林间忽然安静下来。 …… …… 第256章 于潭中知剑意 …… …… 林中之所以忽然变得如此安静,不是因为那名天赐宗的高手,一语点破了众人心中的想法。 没有人认为陈长生会借着治伤的机会暗中下毒,因为这没有任何道理,讲不出任何所以然,谁都知道,陈长生深得教宗大人的宠爱、教枢处的支持,小小年纪便令世间震撼地成为国教学院,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与这份前途相比,周园里的任何利益,都不可能驱使他做出这种事情来。 安静是因为人们很想知道,面对着这样无理的指责,陈长生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陈长生没有任何反应,那名天赐宗高手微红的眼眶,因为悲痛而近乎扭曲的容颜,都在他的眼中。 他和折袖转身向林外走去,童师姐和叶小涟迎了过来,脸上都有忧色。 陈长生把林中的情况解释了几句,便和折袖离开了溪畔,再次走进周园这片辽阔的世界里。 他们离开后没有多长时间,童师姐和另外两位名望在外的修行者,带着修行者们,彼此搀扶着,向园门处那片园林走去,队伍中间多了一副担架,那名死去的费宗主闭着眼睛躺在上面,溪畔不时响起几声哭声。 …… …… 站在山崖间一块巨石上,看着河畔向下游走去的队伍,陈长生放下心来。 “你这样处理有问题。” 折袖面无表情说道:“当队伍里面出现分歧的时候,无论用任何手段,都应该压制下去,想要生存,服从是最重要的事情。” 陈长生没有说话,转身进入了茂密的森林里。 …… …… 寻找与救治不断进行,越来越多的人类修行者被集中起来,分别在三片园林之中,而且彼此之间也已经取得了联系。问题在于,周园一日不能开启,难道众人便要始终停留在这些看似美丽、但没有任何宝藏的园林之中?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陆续又有数名修行者离奇死去,依然是中毒,但无论是同行的人,还是事后查看,都无法找到原因。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有的人可能会崩溃,有的人可能会麻木,更多的修行者极有可能再次离开这三座园林,深入周园世界里去寻找那些对修行者来说无比珍贵的法器与传承,因为在他们看来,和别的人呆在一起反而更加危险。 是的,很多修行者已经开始怀疑所有这一切都是魔族的阴谋,但直到此时此刻,依然没有人相信魔族能够潜入周园,要知道园门处有月下独酌朱洛坐镇,有主教大人梅里砂带着国教一干教士审核身份,就算是最神秘的魔族军师黑袍,都不可能有能力混进来。 既然周园里没有魔族,那么危险当然来自于人类本身,在彼此的中间。 …… …… 陈长生把脚伸进微凉的溪水里,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两天之内奔掠近千里,对他来说,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情,衣服上满是灰尘,眉眼间尽是疲惫。 与他相比,折袖则要显得强悍很多,似乎这个狼族少年根本不知道累是什么。 陈长生看着溪水深处的几只小白鱼,说道:“我还是不相信会有内奸。” 折袖说道:“已经有四个人被毒死,既然我们确定周园里没有魔族,那么下毒的人肯定就是内奸。” 这是非常简单而清晰的推论。 但陈长生还是很难接受。 人类与妖族的联盟对抗魔族,这场战争是场灭族之战,双方都极少会出现叛变者。 “虽然战争其实一直在雪原边缘继续,但对大陆绝大多数生命来说,已经很多年没有战争,很多生命早就忘记了魔族的恐怖,忘记了这是场灭族之战。”折神情情漠然说道:“在雪原里,我曾经见过很多次给魔族做向导的鹿人,周园里的人类修行者当中有魔族收买的内奸也不足为奇。” 陈长生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一直不想承认有内奸存在,是因为现在大家都已经开始怀疑彼此,这种不信任我认为更加危险。” 折袖承认,玩弄人心向来就是魔族最可怕的地方。 魔族根本不需要进周园,只需要断绝园里与园外的联系,再让内奸在其中扇风点火,做些险恶的事情,那么人类修行者之间便会乱起来。 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 陈长生继续说道:“这数百名通幽境修行者,是人类的将来,里面有很多优秀而强大的人,魔族能够收买的内奸,数量不可能太多,所以只要这数百名修行者不要彼此猜疑、警惕,甚至对峙,只要人心不散,魔族便什么都做不成。” 折袖面无表情说道:“如果能够做到这点,你们人类早就一统大陆了。” 陈长生沉默无语。 根据这两天,尤其今天在畔山林语里的观察,他可以确认的是,数百名修行者的人心已经散了。 他是离宫赋予重任的领队,那么国教北派的修行者就有责任看顾,苟寒食的器重,则让他的责任感变得更重。 可是,人心散了,队伍还怎么带? “只要停留在园林里,应该便无事,被毒死的人,都是死在山野里,所以先不要管这些人,得抓紧时间把其余的人找到。” 陈长生把脚从溪水里抽出,湿答答地站在石上,望向天际下隐约可见的另两道山麓。 已经数过,此时被找到、然后聚集在园林里的修行者,距离入园的总人数,还差着一百余人。 “有些人是不想被你找到,那你怎么找?” 折袖面无表情说道:“像梁笑晓和七间、庄换羽,还有那些通幽上境的各宗派强者,一个都没有见着。” 陈长生抖了抖脚,穿上鞋,把头发重新束紧,说道:“就算魔族真的买通了一些奸细,也不敢对这些人下手。” 折袖说道:“但他们肯定在暗中窥视着。” 陈长生想着苟寒食在天书陵里的请托,说道:“我们去剑池看看。” 就算没能与七间和梁笑晓会合,如果能找到剑池,也是很好的事情。 在辛苦奔波了两天两夜之后,他觉得有资格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陈长生和折袖离开溪畔,向山林里走去。 他们会替别的修行者考虑那些隐藏在山野里的危险,却似乎根本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安全。 因为他们都是少年人,虽然表面看不到什么热血,自信却从不欠缺,一起踏上征程,当然无惧。 而就在他们穿山越岭的另一边,那个穿着白色祭服的少女,也在行走。 她单身一人,依然无惧,神情平静,不知何时,肩上多了一张弓。 …… …… 来到最先抵达的那条溪河,走的依然是老路,逆流而上,经过前日清虚观观主与圣女峰童师姐战斗的地方,陈长生和折袖看都没有看一眼河滩上残留的乌色血渍,沉默着继续前行,很长时间里都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人都不擅言谈,也不怎么喜欢说话,这两天在周园里的交谈,已经算是交流频繁。 幽静的森林里,偶尔响起鸟鸣,那是被他们的脚步声惊醒的生灵。 陈长生在道藏里看到过记载,很多年前,有人在这片森林里找到过一柄古剑的剑鞘。 梁笑晓和七间,还有庄换羽都是消失在这条溪河的上游,更是坚定了他的判断。 如果周园里真的有剑池,剑池便应该在这个方向。 离山剑宗想要找到传说中的剑池,这是太过自然的事情。 陈长生和折袖这时候并不知道,都说从来没有人在周园里看到过一柄剑,这个说法是错的。 很多年前,离山那位姓苏的小师叔,曾经在这里找到过一柄剑,并且带出了周园。 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件事情没有流传开来。 这条溪河的水量并不是太充沛,尤其是往上游去,路过几条支流之后,更是水势变缓,清浅如镜。 但这条溪河很长,他们二人从清晨开始行走,直到日上中天,才终于走到尽头。 如很多溪河一般,这条溪河的尽头,也是一片山崖,崖上泻一条如银练般的瀑布。 瀑布下是一座幽潭,落水入潭,不停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折袖抬头眯眼,望向瀑布上方,只见炽烈的阳光下,崖畔那层浅浅的水,仿佛琉璃一般透明,确认这里已经是山巅。 “我上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不待陈长生反应,他便向山崖里急掠而去。尚在途中,他的身体忽然低了下来,嗖的一声,化作一道灰影,便跳到了十余丈高的崖壁上,锃锃锃锃,在崖壁间不停快速奔掠,竟只用了瞬间,便去到了崖上。 陈长生在下面看着,隐约能够看到他趋纵之间,双手仿佛散出了寒光。 折袖的身影消失在瀑布上方,应该是去真正的山水起处查看。 陈长生收回视线,望向瀑布下的水潭,心头微动。 此地已是峰顶,青山出泉,水量也不可能太大,他和折袖看到的画面也如此。 瀑布很细,水量很小,为何下方这座水潭,却如此之深? 他走到潭边,向水里望去,只见一片幽暗,根本看不到底。 他静神宁意,缓缓释出神识,向潭底探去。 神识潜入不知多远,忽然间,他觉得眼睛微痛,仿佛被片细叶刮了一下。 他闭上眼睛,开始流泪。 那是一道剑意。 虽然飘渺难以捉摸,但他很确认,那就是一道剑意。 …… …… 第257章 那边是湖 站在潭畔,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眼睛里的那道剑意始终缠绵不去,酸痛难褪,让他不停流泪。 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对着潭影顾盼自怜的白痴少年。 潭水深处的那道剑意,让他很震撼,很吃惊,也有些惘然。 难道这片看上去寻常无奇的瀑布与水潭,便是传说中的剑池?不然潭水深处怎么传有剑意传来?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为何数百年来始终没有人发现过?要知道这道剑意虽然飘渺难以捉摸,但却是那样的清晰。 他的惘然来源于无知,对自己的无知。 来自潭水深处的那道剑意,其实极其淡渺,难以感知,就算是通幽境巅峰的修行者,也无法捕捉到它存在的痕迹。 而只有通幽境的修行者,才能进入周园。 所以无数年来,这道剑意始终都没有被人发现过,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位天赋异禀、与剑天生亲近的修行者,站在潭畔,被这道剑意触着眼目,惊着心神,就此揭开了剑池传说的第一层幕布。 那个人便是离山小师叔苏离。 陈长生为什么能够感知到这道剑意?因为他的身心皆净,神识之强虽不敢说举世无双,但静柔稳实之处绝非普通修行者能够比拟,当初在国教学院藏书阁里定命星的那一夜,即便是在甘露台上的圣后娘娘也为之沉默不语。 所以他成为了数百年来进入周园的修行者中,第二个感知到潭水深处这道剑意的人。 只是这道剑意来自何处? 陈长生控制着神识不停向潭水深处潜去,却发现这池潭水有些古怪,深处仿佛有某种实质般的压力,竟阻止了神识的继续向前。 站在潭畔,他轻抚剑柄,看着不知何时又趴在自己肩上的小黑龙,说道:“要不然……” 黑龙看着他,眼眸里全是冷漠和微嘲的情绪,意思很清楚,我又不是你的下属,凭什么帮你做这么多事? 陈长生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和折袖一样,做什么事都不忘了要好处。” 黑龙闻言大怒,细尾轻摆,便准备回去,心想何其大胆,居然敢把自己和一头破狼相提并论。 “好吧好吧,我再答应你一个要求。”陈长生很是无奈说道。 黑龙这才满意,细尾再摆,化作一道黑色的细影,嗤的一声,便消失在了微寒的潭水中。 片刻后,黑龙破水而出,带出一道水花,在阳光下灿烂仿佛碎裂的晶石。 陈长生抬起右臂,让它停在了小臂上。 溪水从小黑龙的鳞片上淌落,打湿了他的袖子,有些凉,感觉有些怪。 通过黑龙的信息传送,陈长生知道,原来这片水潭底部有个洞穴,应该是通往山崖后面的某个地方,只是这片寒潭确实有些古怪,越到下面压力越大,而且是不符合真实世界情况的巨大威压,黑龙现在是离魂附体的状态,不及真实力量的百分之一,所以它也没有办法通过那个洞穴。 黑龙能够找到那个洞穴,已经算是相当不容易,换作通幽境的人类修行者,基本上没有可能,陈长生站在潭边,感知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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