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竟然被这些衙役从光明里生生抓了回来! …… …… 无比寒冷的气息沿着铁链侵袭到除苏的身躯里。 他感知的非常清楚,虽然同样无比寒冷,但铁链传来的这些气息与自己的先天阴毒并不是一回事。 铁链传来的气息更加肃严,带着官气,阴森的表象里充溢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这些衙役的阴森杀气并不及除苏的阴秽寒意强大,却更加坚韧,除苏竟是一时间之间无法脱离那些铁链。 他知道自己面临着极其危险的局面,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断开这些铁链,被铁链里传来的阴森杀机锁定神魂,汶水两岸的这座大阵稍后便会降下雷霆,直接灭杀了自己。 一声阴戾至极的啸叫在水面上响起,六道铁链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就要断裂一般。 嘶啦声响,除苏的黑衣骤然碎裂,两道极为丑陋的灰色肉翼破空而出,在风雪里快速地扇动着。 无数带着阴秽气息的黑烟从他的双翼里生出。 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着岸边那六名衙役扑去。 黑烟笼罩着他的身体,看不清楚他的面容,谁都知道这些黑烟里是世间最阴秽的毒,只要沾到一点便会死去。 那六名衙役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左手紧紧地抓着铁链,右手拿着水火棍便向空中打去。 衙役们的棍法看着并不如何精妙,但棍势之间隐着某种玄妙的感觉,竟有些像国教学院的倒山棍。 国教学院的倒山棍说的是戒律,是规矩,是院规。 这些衙役的棍法既然与倒山棍有联系,自然也是一脉相承,说的还是戒律,是规矩。 只不过他们的水火棍执行不是院规,而是家法。 唐家的家法。 院规如山,家法同样如山。 说要打你,便一定要打你。 棍如山落,哪怕你快若闪电,魅如烟雾,又如何能躲? 轰轰轰轰!连续数声爆空声响起,岸前的天空里风雪骤散,出现了十余团白色的气漩。 有几团白色的气旋在除苏的身周暴开。 仿佛变长了无数倍的水火棍,准确无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发出极其沉闷的撞击声。 一口黑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扭曲变形的脸上满是痛苦与愤怒的神情。 他这时候不能去躲这些如山般落下的棍,不然便再找不到取胜的机会。 水火棍击中坚硬身躯的闷响在汶水上密集的响起,无比光明的阵眼里到处喷洒着黑血。 他终究还是撑了下来,穿过层层棍影来到了岸边,距离那六名衙役只有数丈距离,只需要伸手便能把对方杀死! 就在这时,那六名衙役做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动作——他们松开了手里的铁链,似乎完全不在意除苏会就此脱困,然后他们把手里的六根水火棍竖了起来,变成了一道栅栏,护着自己向后退去。 这些衙役居然退了?那岸边谁来对付除苏杀死那些负责控制阵法商贩与算命先生? 无数阴秽至极的黑色毒雾,随着除苏的到来,迅速在岸边弥漫,水里的水草与游鱼触之即死。 就在这些黑色毒雾快要波及到那些商贩与算命先生的时候,忽然被撕裂了开来。 就像是最深沉的夜色忽然被人从高空撕去了两片。 撕裂这片黑雾的,是两个非常普通的拳头。 河畔有两个卖麻糖的老人。 就在除苏刚刚到来的那瞬间,他们把身前摊子上的青布拉好,不让麻糖沾惹半点灰尘,然后走了出来。 他们屈膝,沉腰,静意,握拳,击出。 就这样平平淡淡,寻寻常常,没有任何修道高手的风范,更像是乡村里卖艺的拳师。 只有真正的修道强者,才看得懂这两拳的妙处。 平平淡淡,说明他们把这事当作了粗茶淡饭。 寻寻常常,意味着他们把这做当寻常事。 这就是真正的中正平和。 而且他们用的是最正宗的皇家功法! 无限光明从他们的拳上散发而出。 与阵法里的光明阵眼不同,他们拳头上面散发出来的光线没有神圣的意味,只是热烈。 他们的拳头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量,看上去就像两轮烈日! 随除苏而至的阴秽黑雾,瞬间被撕裂出无数道碎片。 河面上到处都是烧蚀的嘶啦声。 “焚日诀!怎么会有皇族的人!” 除苏惊骇至极的喊声在黑雾深处响了起来。 他的脸上以及衣服上已经烧蚀出了无数道细洞,看上去就像麻糖上均匀洒着的芝麻。 无数道黑血从那些细洞里向外喷出,看着异常血腥恐怖。 风雪里的惊呼变成了痛苦而暴怒的厉啸,听上去就像是受了伤的远古妖兽。 他怪叫着向两名老者扑了过去,带着满天黑血。 这些黑血都是他的真血,蕴藏着比黑雾浓郁无数倍的毒素。 就算他此刻的对手真有可能是皇族中人,用的是最正宗的焚日诀,也无法抵抗这些黑血。 两名老者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哗的一声,伸手解下长衫,准备再次出拳。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姑娘从他们的身边走了过去。 无论是除苏还是两名卖麻糖的老人,在这样紧张凶险的战斗关键时刻,都忘记了场间还有一个小姑娘。 那个买脂粉的小姑娘。 她在汶水城里已经买了很长时间的脂粉,虽然不是每次都遇着脂粉摊子,或者在脂粉铺前,但总之已经买了很多。 她把那些脂粉洒到了天空里。 红的白的粉的,桃花的桂花的还有最廉价的桅子花的。 河面上顿时变成了脂粉的世界,无数种香味混在一起。 除苏的身法再快,又如何能够避开弥漫天地间的这些粉末,又如何能够避得开香气? 香气袭人。 脂粉与香气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眼瞳里出现了骇异的神色,然后被染成了红的白的粉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神魂与血水都变得香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居然中毒了! 这怎么可能? 第847章 一个弹琴的老人 小姑娘洒出来的这些脂粉,当然是毒。 除苏是黄泉传人,斩尸之遗,浑身阴秽寒毒,按道理来说,不会害怕任何毒。 但那些脂粉不是普通的毒,而是唐家的毒。 如果是商行舟这些真正的老人看到这幕画面,一定会想起更久远的一些历史。 偏于西南的唐家,能够在无数神圣领域强者的注视下,平平静静地度过这么多年的岁月,靠的是什么? 历代唐家家主为何如此神秘可怕? 因为唐家最擅长的手段,最可怕的手段就是毒。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快没有人记得这一点。 …… …… 感觉着经脉正在急剧萎顿,感觉着真血正在不停流逝,除苏真要疯了。 这些衙役、商贩、算命先生无论境界还是实力,在他看来只是寻常普通。 便是那两个会焚日诀的老人和那个用毒的小姑娘,如果在平时,他也有办法应付。但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却是那样的和谐,没有任何漏洞,竟没有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直接把他困入了危险的境地里。 这种感觉真的令他异常恼火,愤怒,而且痛苦。 一声尖叫从他满是污血的唇间迸发出来。 河水表面生起无数细密的涟漪,被毒死的鱼与蛇寸寸短裂。 无数黑血向着四处喷溅,然后被他用长生宗最正宗的神术化作黑雾。 黑雾被风吹成无数缕,每一缕都仿佛有生命般扭动起来,变成蛇,然后渐渐现出面目。 那些面目起始模糊,然后清楚,脸廓眉眼渐清,獠牙骨爪渐显,或者狰狞或者冷酷,皆是阴鬼。 无数血雾化作的阴鬼,手持利刃,向着岸上的那些人们逼了过去。 六道铁链上出现无数刺耳的切削声,水火棍上出现无数道黑色的火星。 算命先生的幡迎风飘荡,商贩们的手已经落在了沙盘里。 两名卖麻糖的老人再次准备出拳,小姑娘的手里又握住了一把脂粉。 就在除苏准备动用最强大的手段,哪怕身魂俱碎,也要把岸上这些人尽数杀死的时候。 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琴声。 这道琴声不及魔君在雪岭里奏出的琴音,但同样摄人心魄。 如果朱夜还活着,今日听到这道琴声后的第一反应同样还是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逃走。 这道琴声曾经在道殿对面的岸边响起过。 操琴的是一位盲琴师。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盲琴师来到了场间,来到了岸边。 盲琴师抬起头来,向除苏看了一眼。 他的眼睛里没有黑瞳,只有眼白,映着满天的黑血与阴鬼,略显灰暗。 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但除苏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以至精神世界都被看穿了。 无数恐惧涌进了他的心脏,险些让他的心脏就此停止跳动。 他再不敢做任何反击,以最快的速度挣脱那五根铁链,转身跳进了汶水里。 …… …… 琴声连绵而起,在风雪里传向远方。 琴弦动时,天地之间自有感应,轻柔的雪花变成最锋利的飞刀。 河面上的天空里响起无数凄厉难听的悲鸣,无数阴鬼惨叫连连,被切割成了最细的碎片。 雪花被染成了灰黑的颜色,落入河水里,再也无法看见。 就像落入河水里的除苏一样。 光线照耀着汶水,已经看不到除苏的影踪,只能看到水面上的一道残影。 他的速度太快,甚至比影子消失的速度还要快。 盲琴师看着远方,没有理会,枯瘦的手指继续拨弄着琴弦,音调却发生了变化。 现在他奏的曲子叫做黄河,那天傍晚秋山君曾经唱过。 琴声仿佛实物,落在了河面上,水滴溅起,仿佛金液。 那道残影悄然无声地切断。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 一根断尾伴着黑血,从天空里落了下来。 原来除苏并没有隐匿在河水里,而是再次隐藏进了光明阵眼中。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里,一根铁链抛入空中,把那根断尾索住。 小姑娘伸手把脂粉洒在断尾上,如同做菜,又像是腌制。 在铁链重重束缚里,依然不停挣扎,仿佛活物的那根断尾,渐渐静止,至此才真的死去。 一名卖麻糖的老人走上前来,用包糖的牛皮纸,把那根断尾包住。 做完这些事后,他们望向盲琴师。 衙役、商贩、算命先生、卖麻糖的老人、买脂粉的小姑娘,就是唐家的五样人。 但他们并不是全部。 他们是五样人里的五样,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们的老师,也是他们的领袖。 “西三里。” 七名商贩依然在主持阵法,风吹幡动,算命先生再次找到了除苏。 衙役们背着铁索,拿着水火棍,准备继续追杀。 卖麻糖的老人与买脂粉的小姑娘也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很平静。 既然盲琴师出手,除苏再如何擅长隐匿,手段阴毒无双,终究也是一个死字。 盲琴师没有动。 衙役商贩们,老人与小姑娘都望向了他。 “够了。” 盲琴师闭上眼睛,继续奏琴。 …… …… 时间的速度并不是完全一致的,对不同心情的不同人来说如此,对一个事件里的前后来说也是如此。 随着时间界限的靠近,时间的流速往往会加快很多。 唐家老宅里的牌局已经停止。 祠堂里的牌局也已经进行到最后。 一个时辰快到了。 桌旁的三个人明显越来越紧张,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十六叔,你和十七叔是孪生兄弟,感情向来亲密,我想你肯定想为他报仇。” 唐三十六看着当中一人说道:“但你需要弄清楚,他不是魔君杀的,也不是教宗的杀的,而是二叔杀的。” 听到这句话,唐十六爷神情骤变,盯着他说道:“证据。” 唐三十六说道:“当初因为朱砂丹的事情,英华殿有位主教被逐出了离宫,你应该知道这个人。” 唐十六爷的脸色渐趋阴沉,说道:“他陪着十七去了高阳镇。” 唐三十六看了眼手里的牌,说道:“他没死。” 唐十六爷说道:“无论是谁动的手,哪怕是……二哥,他也没道理还活着。” 唐三十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这说明了一个道理,自杀总是要比杀人更困难一些。” 唐十六爷霍然起身,说道:“把他给我。” 唐三十六重新低下头开始理牌,说道:“那就要看十六叔愿不愿意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了。” 第848章 两位老供奉的真身 嘉尔巷的舅老爷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棠哥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一个外姓可没胆子参合到家事里来。” 唐三十六看着他笑了起来,说道:“我说舅爷爷,都这时候了,大家不能把事情弄的简单些吗?宁十卫是你亲外甥,被你阴了这么一道,你觉得你老婆会放过你?赶紧想辙吧。” 不等最后的唐七爷开口,唐三十六便敛了笑容,看着他认真说道:“七婶被二叔睡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吗?” 唐七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片刻后他又平静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但以前除了我之外没有更多的人知道,现在我把这件事情说破了,你还能装不知道吗?” 唐三十六用怜悯的眼神看他一眼,说道:“现在这事怎么解决?帮我把二叔干掉,是你唯一的选择。” 那位唐家老供奉一直站在牌桌旁。 无论这场牌局里的谈话涉及到任何秘辛,他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但到最后,他看着唐三十六的眼神里,欣赏的神情终究还是多了起来。 今日被他喊到祠堂里来的这三位长辈,平日里在唐家并不是很起眼,只有很少人才知道,他们才是唐家二爷真正的左膀右臂,而他与这三位长辈的谈话,心思并不深刻,手段也谈不上多么了不起,但是……非常合适。 他知道这三位长辈最怕什么,最在乎什么,最真实的性情是什么。 这种了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也是要成为唐家家主最必须的素质。 一个时辰终于到了。 汶水城离开了唐三十六的手,重新回到了唐老太爷的手里。 祠堂的门重新关闭,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再次打开的那一天。 三位长辈怀着各自不一样的情绪离开,桌上最后一局牌还没有打完。 唐家老供奉没有走,依然站在唐三十六的身后。 他在等着唐家老宅的消息。 那个消息,将会决定他应该如何做。 这与对错无关,只与胜负有关。 商贾之道便是如此。 赢家通吃,输家走人。 如果唐三十六赢了,他就会活着离开。 如果他输了,因为陈长生的关系,想来不会死,但应该再也没有离开的那一天。 …… …… 唐家老宅的牌局结束的更早一些,在老太爷听说唐三十六派人去城外的鸡鸣庵要了一席素斋的时候。 事实上,直到一个时辰结束,那席素斋还在鸡鸣庵的后厨里,没有来得及做好。 风雪落在老宅的小院里,没有任何声音,就像那位枯瘦老者的到来一样,不会惊动任何人。 凌海之王盯着枯瘦老人的脸,愈发觉得有些眼熟。 枯瘦老人走进屋里,数双视线投了过来。 即便是折袖都感觉到了些紧张,不是因为枯瘦老人的身份,而随后他要说的话。 陈长生不紧张,只是在默默做着准备,如果接下来的事情无法让唐老太爷改变主意,那么他只好动用别的手段。 他不想动用那个手段,虽然在汶水城外,他有一位很强大的帮手,但他不想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但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唐三十六继续被关在唐家的祠堂里。 那位枯瘦老人先对唐老太爷行礼,然后对陈长生行礼,就像先前第一次出现在老宅时那般。 陈长生不知道枯瘦老人的真实身份,但看着唐老太爷对他的尊重,知道此人必然来历不凡,认真回礼。 唐老太爷问道:“结果如何。” 枯瘦老人神情淡然说道:“教宗大人没有说错,大爷确实是中了毒,是二爷安排的,我已经派人去长生宗要解药。” 听到这句话,陈长生和折袖对视一眼,终于放松了些。 唐老太爷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沉默了会儿后说道:“辛苦你了。” 他没有问枯瘦老人具体的事情,比如证据,比如动机。 仿佛无论那位枯瘦老人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凌海之王在屋外愈发觉得好奇,这个枯瘦老人到底是谁,唐家的刑堂又是什么,为何会如此得到唐老太爷的信任? 枯瘦老人向老宅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凌海之王终于想起来了此人是谁,脸色微变,说道:“你是魏尚书?” 听到这话,桉琳也神情骤变,向那名枯瘦老人望了过去。 枯瘦老人就像是没有听到,脚下也未作任何停留,很快便消失在了老宅外的风雪里。 陈长生不知道魏尚书是谁,看凌海之王与桉琳的反应如此大,心想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但他这时候没有机会询问,因为枯瘦老人刚刚离开后,又有人来到了老宅。 像枯瘦老人的到来一样,同样悄然无声,无论是两位国教巨头还是陈长生等三人,都没有注意到。 来的人是位盲琴师。 盲琴师没有理会屋里的其余人等,也没有对陈长生行礼,直接对唐老太爷说道:“那个怪物藏在二爷的庄园里,确实是黄泉一脉,修行的是长生宗功法,不是好物。” 唐老太爷沉默片刻后说道:“没道理留不下来。”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在老太爷看来,既然盲琴师出手,无论那个怪物再如何棘手,也没有办法逃走。 盲琴师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有些不忍。” 唐老太爷闻言也生出了些感慨,说道:“前尘往事已然不存,何必还要记着。” 盲琴师说道:“那是师弟的最后一缕神魂,总想能多在世间留存些时间。” 陈长生听着这番对话,片刻后才想明白其中意思,很是震惊。 按照他的判断与分析,除苏是黄泉一流的传人,最大的可能便是长生宗前代宗主斩尸的结果。 这位盲琴师说那是师弟的最后一缕神魂……难道说他的师弟就是长生宗的前代宗主? 那岂不是说这位盲琴师就是那位宗主的师兄? 那他就是长生宗辈份极高、甚至可能是唯一的前代长老? 如此人物居然藏在唐家里做供奉? 第849章 以方便之名 盲琴师离开屋子,背着琴向门外走去。 桉琳也已经认出来了他的身份,脸色微白,没有说话,行了个晚辈礼。 凌海之海还没有从先前震惊中醒来,又再次被震惊。 长生宗乃是国教南派祖庭,他和桉琳身为国教大主教,对长生宗的了解自然要超过陈长生。 他们知道这位盲琴师曾经是长生宗的大长老。 当年苏离单剑闯长生宗,寒潭畔血流成河,不知多少人死去。 后来还活着的那几句长老,在当时其实只是不起眼的二代长老,真正能够代表长生宗实力的第一代长老死伤殆尽,据事后查看,只有两名最强大的长老因为闭关而逃过了此劫,但最终也是消失无踪。 谁能想到,这位长生宗的大长老居然来到了唐家? …… …… “魏尚书是前朝刑部尚书,现在委屈在我家管着刑堂。”唐老太爷对陈长生说道:“当年他做尚书的时候,周通刚好通过木柘家的那案子起势,按照娘娘的意思拜在了他的门下。周通后来的那些手段,都是跟他学的,只是两人理念不同,魏尚书很不喜欢他,哪怕周通有圣后撑腰,依然被魏尚书收拾的极惨,直到后来先帝眼睛失明,朝堂之事尽握于娘娘之手,情形才发生了逆转。” 陈长生问道:“发生了何事?” “魏尚书应该算是周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囚犯。” 唐老太爷没有说的太具体,继续说道:“我请苏离去京都把他救了出来,然后尚书就一直留在了汶水城里。” 陈长生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位呢?” 唐老太爷说道:“当年苏离上长生宗,他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了两条人命。” 陈长生大概明白了。 那两个活下来的长老现在也在汶水城里。 一位便是先前的盲琴师,还有一位便是此时在祠堂里的那位老供奉。 “这些便是我欠苏离的人情,他要我答应一件事情,今天我把这个人情还给了他。” 唐老太爷看了一眼那把旧伞,说道:“就是你要的一个时辰。” 陈长生想着那位已经很久没有见的前辈,生出些怀念。 唐老太爷最后说道:“这份人情是因他们三人而起,还人情的时候还是他们三人,一饮一啄之间,看来果有定数。” 这些话是他对今天这件事情的解释,同时也是在打发时间。 唐老太爷和陈长生在等人。 一个最重要的人。 唐家二爷。 …… …… 唐家二爷伸手掸掉肩上的雪,对唐老太爷笑着说道:“今儿这牌局老爷子赢了多少?” 他的神态很自然,声音很平静,就像平日里每次回到老宅一样,还是那个懂事却又很擅长逗老爷子高兴的二儿子。 但今天老宅里不止有唐老太爷,还有陈长生和别人。 “我确实和长生宗之间有协议,想要杀死陈长生。” 唐家二爷很平静地说道:“阴谋杀死教宗,听着是很大的罪名,不过我不认为这有错。” 是的,这件事情被人知晓后,必然有罪,但站在唐家的立场上看,并不是错。 风雪里的老宅,今日要议的也不是罪,而是对错。 这个对错也不是世人眼中的对错,而是唐老太爷眼里的对错。 不要说他与长生宗勾结,事实上包括秋山家在内的很多势力,都很想陈长生死,那又如何? 屋外,凌海之王与桉琳的神情变得很凝重。 因为很明显,唐老太爷同意他的看法,意图杀死陈长生,并不算什么事,虽然现在收拾起来比较麻烦。 那么对唐家大爷下毒的事情呢? 唐老太爷同样不会在意。 就像一个时辰前他对陈长生说的那样,对他那一代深受太宗皇帝陛下影响的老人来说,只要唐家二爷能够让唐家的家业不败,甚至更进一层,不要说毒杀自己的兄长,就算是弑父又算得了什么? 陈长生问道:“那你怎么解释魔君替换除苏出现在松山军府?你与雪老城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屋里变得非常安静,门外的风雪声仿佛大了很多,有些令人心烦意乱。 唐老太爷说道:“一个时辰弄出这么多动静,棠儿有没有查出什么?” 回话的是那位老宅管事。 他的神情有些不安,似乎没有想到祠堂那边的回话是这样的。 “大少爷最开始说,想要证明二爷与……魔族之间的关系很简单,只需要一句话就行。” “喔?我很好奇什么话只需要一句便能证明我的儿子与魔族勾结。” 唐老太爷面无表情说道。 老宅管事抬头看了老太爷一眼,犹豫片刻后说道:“大少爷说不需要证据,自由心证便是,老太爷您如果愿意相信二爷是清白的,那他就是清白的,如果您不愿意相信二爷,那么自然就知道他不是清白的。” 屋子里变得更加安静,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没有人能比唐三十六更了解自己的祖父。 哪里需要什么证据,哪里需要自己或者陈长生做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唐老太爷的掌握之中。 最终能够做出决定的人只能是他,那么有些事情做起来还有什么意义? 唐家二爷微笑不语,因为他也很了解自己的父亲。 “那他弄出这么多事情来做什么?”唐老太爷问道。 老宅管事声音微颤应道:“大少爷说,他只是看那几位长辈不顺眼,另外家里有脏东西该清理的顺便都清理一番,再就是……他要把二爷最喜欢的桐庐烧掉,让他心疼。” 听到这句话,想着已经烧成焦土,再也无法回复原样的那片庭院,唐家二爷的唇角微微抽动,再也无法保持笑容。 “我应该相信你吗?”唐老太爷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唐家二爷平静应道:“当然。” 唐老太爷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么,松山军府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唐家二爷微笑说道:“我没有与雪老城之间有过任何协议,我也没有见过谁,只是黑袍通过长生宗找到了我,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便顺手行了个方便,当然,我那时候只以为他们要杀陈长生,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标是魔君。”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他没有撒谎,也没有做任何隐瞒。 如果一切真如他所说,那么与魔族勾结的罪名,还能够成立吗? 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但对屋子里的这些人来说,依然成立,因为…… 折袖说道:“方便是不行的。” 你给了魔族方便,那么便会让我觉得很不方便。 屋子里再次变得安静。 第850章 二爷有话说 “你们来汶水城根本不是想查什么,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情展现自己的力量,动摇我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如今离宫不支持我,圣女峰不会支持我,槐院不支持我,离山不支持我,现在就连秋山家也不再支持我。又说我与魔族勾结,坏我名声,就算我不在意,事后无人敢提,但父亲必然要考虑这些。” 唐家二爷望向陈长生说道:“其实你比世人和信徒印象中要聪明很多,还有秋山还有我那位侄儿,你们虽然年轻,但手段着实不差,我自问老辣,但现在看起来,确实被你们弄的比较狼狈,想要破解当前的局面会有些麻烦。” 陈长生说道:“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先前已经承认了自己与魔族勾结?” 唐家二爷笑了起来,依然没有发出声音,然后敛了笑容,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众人,说道:“我当然不会承认与魔族勾结,而且就算有又如何?难道你们以为,真能灭掉魔族全族?最终还是会停战,怎样才能获得长久的和平?贸易与交流罢了,而我只不过提前做些工作罢了。” 众人闻言沉默,老宅再次变得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生说道:“你的看法其实有道理,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下,你这样做不对。” “有什么不对?我父亲从小就教育我们,唐家是商人,商人就是商人,要的就是挣钱。” 唐家二爷看着他微讽说道:“难道有哪种钱会更脏一些?” 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有时候,商人不能只是商人。” 说话的是唐老太爷。 他的视线落在屋外的风雪里,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很多年前洛阳城的那场大雪。 “有些事情,数百年之后你来做,或者是对的,但现在做,你就是错的。” …… …… 唐老太爷的话,便是这件事情的结论。 很明显,唐家二爷没有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静静地看着唐老太爷,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只是这样看着。 然后他再次无声而笑,依然充满了嘲讽与恶意,只不过这一次还多了些疲惫与释然。 结论已经做出来了,那么结局会是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是唐家内部的事情,凌海之王与折袖等人退出了老宅,屋子里除了唐老太爷父子,就只剩下了陈长生。 唐老太爷看着唐家二爷说道:“小时候我对你们说过很多话,有些话你记到了今天,比如先前你说的那句话,那么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们说过,无论唐家还是秋山家又或是吴家木柘家,为何能够延续这么多年,而从来没有家道中断?” 唐家二爷望向屋外的风雪,说道:“因为我们这些家族从来没有发生过内乱。” 唐老太爷没有在意他背对着自己,说道:“不错,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无论外面有再大的风雨都可以不用在意,但如果从内部开始朽烂那便危险,想想天凉郡的那几家极盛之时仿佛烈日在空,如今都已渐凋,只有陈家坐在皇位上,也因为内斗而几度险些灭族,所以我们这四家最是警惕此事,为此想了无数种方法。我曾经以为我的方法是正确的,在棠哥儿执家之前不让你们各房有后,以此断了你们的念想,也断了那些可能投向你们的窥视目光。” 唐家二爷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面无表情说道:“但您有没有想过,这对我们很不公平?” “不错,确实很不公平,但现在你没有资格说这个话。”唐老太爷同样面无表情说道:“因为我后来改了主意,想要把这家传给你,你现在也有了后代,所以我不理解,你为何还要对你大哥下毒。” 唐家二爷沉默着,没有说话。 唐老太爷说道:“当然,就算下毒也无所谓,正如你所说,我们唐家就是商贾,为了钱什么事情不能做?” 唐家二爷知道父亲的这段话肯定还没有完,所以依然保持着沉默。 “但你太急了。” 唐老太爷看着他语重心长说道:“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你有问过我一句吗?甚至有试探过我的心意吗?” 唐家二爷无法再保持沉默,因为他真的很想笑,于是他笑了起来,说道:“需要吗?” 不知道被他的态度还是这句话激怒,唐老太爷面色骤冷,沉声喝斥道:“你说呢?这是你的唐家还是我的唐家?将来必然是你的唐家,但现在这还是我的!既然是我的唐家,你有什么资格瞒着我做出这么多事情来!” 唐家二爷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微嘲说道:“果然如此。” 不知道他是自嘲还是嘲弄这个世界。 唐老太爷说道:“你说什么?” “说什么都没用,说什么都是假的,父亲你需要的根本不是道理,只是敬畏,你只想保持自己的神秘,天天躲在老宅里打牌,自然有这些儿子管事替你打理家业,如果做好了便表扬两句,如果做坏了,麻烦了,就当块抹布一样扔掉。” 唐家二爷看着自己的父亲,感慨说道:“是啊,除了关心唐家是不是你的唐家,你还需要关心什么呢?” 唐老太爷微微眯眼说道:“那是因为你做了我不能忍受的事情。” “不能忍受?”唐家二爷的声音忽然拨高起来,“你刚才不是说,只要家业不败,毒死你也无所谓吗!” 唐老太爷面无表情说道:“我可以这么说,但你不能这么做,难道这你都不懂?” 唐家二爷冷冷说道:“因为太狠?商院长器重我,愿意用朝廷的力量支持我,不就是因为我和你很像,都是那么狠。” 唐老太爷的眼睛眯的更加厉害,沉默半晌后说道:“你今天最让我失望的就是这句话。” 唐家二爷的脸上满是嘲讽的意味,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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