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的神情变得肃穆许多,波穆尔将重兵全都压在羊山孤注一掷,引他来援,然而他从陇坡赶往羊山却并未押上所有的底牌,他留了数万燕兵在陇坡,也正是这数万燕兵拼死突破达塔放鹰山防线,如利刃一般直插万霞关。 谭应鲲以少于波穆尔的兵力与他相持不下整整四日,这四日中,他们虽被波穆尔逼退至锦屏山下,但没有一个燕兵肯再退一步,因为再往后,便是被活埋在碎石堆里的同胞,他们可以踩着同胞的血肉去为他们报仇,但绝不会踩着同胞的血肉撤退。 谭应鲲硬生生坚持四日时间,第五日陇坡兵力便压去了万霞关,万霞关的蛮人守兵慌张之下,竟然拖出万霞关全部的燕人奴隶摆在阵前,以此阻止燕兵进攻。 但出人意料的是,所有燕人奴隶一见到身穿大燕甲衣的燕兵们,便嚎啕大哭,随后全部自尽于阵前。 “我愧对万霞关子民。” 谭应鲲低声说道。 岑佑德起身说道:“是那些蛮子太可恶!眼见守不住万霞关,他们便用起了炸药!太祖皇帝在时,万霞关军民一块儿修的工事,如今全都被蛮子夷为平地了!” 蛮人就是如此,他们始终高傲地认为,草原才是他们灵魂归附之地,毡帐才是他们的家,他们不喜欢中原的房舍,中原的建筑,对于不喜欢的事物,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毁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个地方彻底变成他们的。 “还有一事,险些忘了禀报,”岑佑德忽然想起来,略微收殓了一下情绪,说,“那阿赤奴尔岱死了。” “怎么死了?” 谭应鲲有些诧异。 “咱们攻下万霞关的时候,他便在羊山大营里发了疯,嘴里不停地骂着燕人,生生掐死了任松,随后自杀了。” 岑佑德提到“任松”,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我对不住大将军,他是我的兵,可我却不知道他竟然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若不是您从前吃了几回波穆尔的闷亏后便对军中机密严防死守,只怕他还……” “这怎么能怪你呢?” 谭应鲲摇摇头:“你和他是老乡,他一开始跟着你又尽心尽力的,他有心掩藏,你又如何能轻易看穿他皮囊底下到底是人还是鬼?” 说着,他冷笑起来:“只是这任松满心以为阿赤奴尔岱是他的救世主,却不知道,阿赤奴尔岱根本没把他当个人物,随手扔给一只狗剩饭吃,狗就心甘情愿跟着他了,可有一日他饿了,狗就得成他锅里的肉!” “细柳姑娘呢?” 谭应鲲问道。 “大将军您还不知,那位跟咱们一块儿杀过敌的程娘子……去了。” 岑佑德没真正见过那位程娘子,只是听底下的将士说过,那程娘子自羊角岭一战便在,他叹了口气:“那程娘子乃是细柳姑娘的姨母,如今,她正将姨母的尸骨火葬,以便带回燕京。” 谭应鲲对那位程娘子有一分印象,在羊角岭细柳身边,后来又随他大军一块儿过玉屏山杀敌,但战场上混乱,他并未看清那程娘子。 他沉默了片刻,撑着起身:“我得去送程娘子最后一程!” 岑佑德想拦他,但听见他这话,又知道不应该拦,便招呼着亲卫进来,扶着谭应鲲穿衣,出帐。 外面的太阳很大,但依旧没有多少温度,风沙还是那么浑浊,谭应鲲赶去外头坡上,火葬却已经结束,那位程娘子的骨灰已装进细柳怀中的陶罐里。 细柳一身缟素,乌黑的发髻斜插两支簪,一支珍珠银簪,一支则是血玉海棠,她的面容苍白,站在烧尽的火堆边,眉清目冷地望向远处静伏的山脉。 惊蛰就站在她身边,耷拉着脑袋。 “细柳姑娘,节哀。”谭应鲲被人扶着走上去。 火堆中还有残烟上浮,那并不是好闻的味道,是一个人灵魂陨灭,唯余血肉腐朽的味道,细柳回过神,转身看向谭应鲲:“大将军身受重伤,理应好好将养,何必出来。” “我也送送程娘子。” 谭应鲲站在她身边,说。 细柳闻言,低头看向怀中漆黑的陶罐。 两人之间一时静下来,谭应鲲迎着风沙望向远处,翻越前面的陇坡,再翻过放鹰山,便是万霞关,从前他也只能在这里看一看万霞关。 他忽然问:“你说我这仗打赢了,今上会不会放过我?” 细柳看向他,没说话。 但有些话本不必说,因为谭应鲲心里本就知道答案,即便他攻下万霞关,传回捷报,今上也不可能除了心中芥蒂。 “我老谭天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最不怕的便是一个‘死’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谭应鲲忽然看了旁边的惊蛰一眼,“可这位小兄弟说得对,人怎么死也不能憋屈死,万霞关是我亲手收回来的,若我这趟回京去找死,将来哪一日万霞关又被人弄丢了,那我在九泉之下才是真憋屈!” “谭大将军还是不回京?” 细柳觉察出他的意思。 “不回,我让他们将捷报也多压几日,”谭应鲲抬着下巴,一双深邃的眸子遥望坡下,语气意味深长,“我就守在这儿,燕京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汀州急报!” 这时,一名玄衣帆子飞快奔来,将紫电交到惊蛰手中。 惊蛰连忙拆开,不过匆匆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他便倒吸一口凉气:“细柳!萧祚死了!” “萧祚?那个东南人屠?” 谭应鲲知道如今东南的局面,全是这萧祚一手搅乱的,此人过于嗜杀,因此有个人屠的名号。 细柳从惊蛰手中接来纸片,各地反贼之所以齐聚东南全因这萧祚财大气粗,用真金白银招揽四方,可钱财能聚起散沙,却未必真能将他们拧成一股绳,那些反贼原本就爱分大小王,又如何能真心甘情愿听他萧祚的号令? 陆雨梧摸透了他们这些反贼的毛病,反贼挑东南内乱,陆雨梧则挑反贼内乱,反贼当中本就有人不满萧祚残暴,再加上当中有些人或因被迫加入,或因活不下去,而非真心造反,为此,陆雨梧让陆青山深入南州,挑动哗变。 这些事在纸片上不过寥寥数语,但细柳清楚,即便反贼乃是松散的沙子,却到底都有一个共同的,反朝廷的目的,而萧祚又有钱财犒养他们,陆雨梧要挑起他们内乱,其实并不容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祚一死,反贼自乱!” 谭应鲲抚掌大叹:“光萧祚生前抢占来的那些家底就够他手底下的人去争去抢了!但话又说回来,那萧祚能有这样的声势,一半是阿赤奴尔岱的暗中助推,另一半则是他也有几分真本事,他本身就已经在打汀州的主意,他生前身边不可能没有几个忠心的,这些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反扑汀州!” 谭应鲲神色肃正许多,他看着细柳,道:“细柳姑娘,以防万一,我给你一支骑兵,你快回汀州去吧!” 人间四月,烟雨霏霏,汀州的湿冷直往人的骨头缝儿里钻,一顶轿子落了地,吕世铎掀帘弯身出来,接过秦治道递来的伞,他抬头便看见站在范府门前的陆雨梧。 这场雨来得突然,陆雨梧一身青色的官服已经湿透了,天色将晚,阶上大门紧闭,身着甲衣的兵士肃立两侧,目不斜视。 吕世铎心中一沉,他撑伞快步走上前去:“这都多少天了,你日日来求,临昌王却不肯见你一面,小陆大人,没用的!” 他一把将陆雨梧拉到伞下,又抬头去看那漆黑的大门,他不由低声骂:“若早知道这位临昌王是个一毛不拔的主儿,当日我就该拦着那二位大人给他开城门!” “那是宗室,您要怎么拦?” 陆雨梧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的声音仿佛也浸着朦胧雨气:“吕大人,自从府库那把大火之后,您的脾气越发外放了。” “快别说我了。” 吕世铎他拉着陆雨梧转身往轿子边走:“临昌王东边的藩地上反贼闹得厉害,朝廷又无暇顾及他,他这才一路跑来咱汀州避难,他来的那天无论是咱们还是这一城的百姓都看见了,又是珍宝,又是粮车的,那估计是他在藩地上所有的家底了,为了这些家底,他这一路不知折损了多少卫兵,若能有他那些粮食来救急,萧祚那个义弟领着那几万人在外头再围几个月,最先吃不消的必定是他们!” 说着,吕世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先前让何兄去借的粮早就没了,这半个月,已经饿死人了,若临昌王还不肯放粮……” 吕世铎捏着伞柄的手一紧,他喉咙干涩:“小陆大人,不用那些反贼攻进来,这便已经是座死城了!” 吕世铎这辈子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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