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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匆对他说了声,便赶紧将细柳背到她房中去。 点亮几盏烛火,惊蛰回到床前见细柳颈间竟有青紫色脉络隐隐鼓动,他当即明白过来,她这是犯病了。 他赶紧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一颗黑漆漆的药丸捻到细柳唇边,可她齿关很紧,非只如此,她浑身几乎都是紧绷的,整个人如一只僵直的木偶,鬓发里融化的雪水浸湿她的浅发,顺着耳侧滑落。 惊蛰费了好大劲才将药丸塞入她唇缝中,他急得满头汗,却没来得及擦,见来福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他立即放下床帐,然后走上前去接来水盆:“你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来福一头雾水,但见惊蛰盯着他,他也就转身出去了。 惊蛰将水盆放在桌上,才将帕子往水里一浸,烫得他龇牙咧嘴,他不由骂骂咧咧:“这小胖子烧个水要烫死谁?” 掀开床帐,惊蛰见细柳蜷缩着身体,那种青紫的脉络几乎蔓延到她耳侧的疤痕处,他心中一凛:“怎么这回这么严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种怪症,惊蛰看细柳发作已不止一回,但她多半只是痛得厉害,很少显露这种诡秘的痕迹,而一旦有这样的痕迹显露,她的病症总是会发作得更厉害。 他用热的巾子胡乱在细柳脸上擦了两把,又热敷了一会儿她冻得冰冷的手,这才取出一根银针刺破她中指指腹。 果然没有血珠冒出来。 惊蛰只好遵照山主给的办法,用力按住她指腹,逼出一颗一颗的血珠来。 一滴,又一滴,点在水盆当中。 很轻的声音,却撕扯着细柳的耳膜,她耳中流出血来,竟连眼睑都浸血,她本能地蜷缩着身体,仰着脖颈,单薄的皮肤之下筋脉微微鼓动着,仿佛要顺着那种脉络彻底撕碎她的神魂,她艰难地喘息,却怎么也赶不走窒息的痛楚。 “细柳,定住心神,调整气息。” 一道模糊的,虚浮的声音忽然钻入她昏黑杂乱的梦境,“放松你的身躯,不要与它相抗,那会使你更痛苦。” 细柳觉得这道声音陌生,但她却莫名随着他的言辞而慢慢地松了一下紧绷的指节,她仍旧在一片混沌当中。 模糊的画面,模糊的影子。 那道影子的主人说:“细柳刀从不靠气力取胜,纵然你是女儿身,只要练好内息,掌握速度,放眼江湖之上多少男儿皆不能做你对手。” 这声音是严肃的,却又似乎还拢着几分温情:“你的刀要快,比紫鳞山中任何人都要快,只有快人一步,你才能永占先机。” 隐隐约约,好像有一只温热的大手抚过她的发顶: “细柳,师父走了。” 那一声叹息响彻她整个混沌梦境,细柳浑身颤抖,血液顺着她眼睑淌下苍白的脸颊,她挣不开满目的血红,只能绷紧脖颈,大口大口地喘息:“师……” 她嘴角渗血,无意识地翕动。 惊蛰忙用巾子擦去她脸上和耳里的血,低头听她艰难地念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辨清。 师父? 他怎么没听说过细柳还有个什么师父? 惊蛰心中不由生怪。 不过一夜过去,西北大将军谭应鲲回京擅闯诏狱对知鉴司前指挥使王进用私刑泄愤一事传遍朝野。 接下来两三日,陆陆续续便有参谭应鲲的折子递上,礼部尚书蒋牧在炉边烤火,烤得僵冷的手活泛了些,才又翻了一页来看:“陆阁老,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王进他们搅得庆元盐政一塌糊涂,那谭大将军上回吃败仗就是因为粮食的事儿,他好容易回来一趟,找个罪官泄愤怎么了?这些个人,就揪着他这点错处闹个没完了。” 陆证披着一件披风,在桌案后坐:“谭应鲲所为的确欠妥。” 蒋牧与那吏部侍郎冯玉典听见首辅简短一句话,他们二人立即抬头看向陆证,又面面相觑。 “陆阁老,这些折子……” 冯玉典小心地开口。 陆证以拳抵唇咳嗽了几声,嗓音又些浑浊:“圣上这两日精神头很好,咱们该写票签的就写,拿不定主意写的,也都递上去请示圣意。” 正如陆证所言,这几日建弘皇帝的身体似乎有了些好转的迹象,虽依旧不曾上朝,却也能下地行走了。 今日天气好,建弘皇帝令宫人打开两扇窗,冬日里的阳光显得很清冽,顺着窗棂铺了浅浅一层入殿中,他穿了一身朱砂红圆领金线龙袍坐在御案后,底下站着谭应鲲,一旁的陆证则被建弘皇帝特赐了座。 “你弟弟可惜了,”建弘皇帝叹了口气,看着谭应鲲道,“朕听说你母亲因为此事伤心过度,眼睛都看不清了。” “承蒙陛下恩典,家慈经宫中太医诊治后,已经有所好转,”谭应鲲低首道,“至于阿鹏他……” “朕知道,” 建弘皇帝一惊好些年不曾觉得身体像现在这样松快过,他徐徐道,“那是你唯一的亲弟弟,你心中难受,但侯之敬已经被斩首,你一回来就跑到诏狱里去翻旧账,听说,你还要刨了侯之敬的坟?” “陛下,” 谭应鲲立即跪下去,“王进之流搅乱了盐政,连带着今年西北边境往来的商人缩减大半,凭着修内令好不容易累积起几年的东西被他们这些人给生生地败了,臣实在有一口浊气难舒!” “修内令,” 建弘皇帝揉捻着这三字,他抬眸看向一旁坐着的陆证,“老师,谭爱卿不愧是你提拔起来的将军,他在诏狱里发的这通火,是为你啊。” 此话一出,陆证心中一凛,他站起身来,抬头迎上建弘皇帝那双比往常要亮的眼睛,明明隐含一分笑意,却充满帝王的威压。 “全仰仗陛下当初力排众议,修内令才能有今日之成效,”陆证俯身作揖,“臣还记得当初陛下对臣说,您要武将,要足以震慑蛮族的武将,谭将军有今日之功,实因陛下求贤若渴之心,非是臣之能为。” 建弘皇帝闻言,心中无限的猜疑似乎有一瞬凝固,大约是他病得太久,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件旧事。 那时皇兄方才离世,他接过这个江山来,深感朝中武官单薄以至于边境屡遭侵犯,他那时握着老师的手,亲口道:“老师,你一定要帮朕。” 修内令最开始时便是他的老师为了帮他稳住江山而颁发的政令。 一时间,建弘皇帝心中莫名一动。 “但谭将军擅闯诏狱,干涉陈宗贤审案,臣以为,有罪当罚。”陆证苍老的声音忽然又落来建弘皇帝的耳边。 “陆阁老?” 谭应鲲面露惊愕之色,他一下转过脸:“你这话是何意?那王进与那些盐官沆瀣一气,分明是与修内令作对!他们这些蠹虫!因为一己私欲而坏了西北边境好几年的经营!我不过是撒了几鞭子的气,如何就论得上有罪了?你倒一副圣人作派,他们所为哪一件不是在毁你心血?我不信你心里就真的一点也不气!” “国有国法,他已经是个罪官,我何必气?” 陆证淡淡道,“你谭将军也实在没有必要为这个专程去诏狱撒气。” “陆阁老你的意思我算明白了,”谭应鲲冷笑一声,“对,我弟弟死了,我没赶在侯之敬死之前回来心里气得很,正好王进还是个活的,我就是专程去撒气的!你……” “应鲲。” 建弘皇帝及时打断他。 谭应鲲到喉咙的话音只得哽下去,脸色却十分不好看。 “这是朕的老师,你不得放肆。” 建弘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没明白这个武夫在西北沙子里钻了几年怎么还这么鲁直,“不过几鞭子的事,朕犯不上治你的罪,但你今日冲撞了朕的老师,朕当罚你廷杖三十。” “老师先回吧,朕与谭爱卿再说几句话。” 说着,建弘皇帝看向谭应鲲,“然后你便去领罚,大伴亲自监刑。” 今日虽有阳光却并无多少温度,惊蛰穿着他那件蟹壳青的袍子还觉得有点冷,他有点想去恩公家吃饭,但细柳昏睡了几日还没醒,他怕来福偷偷闯进细柳房间里去,只得自己守着人。 “惊蛰!” 来福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现在已经自来熟到连“小公子”这个后缀也省去了。 惊蛰正在玩儿飞刀,眼皮也没抬一下,懒洋洋道:“干嘛?” “那位陆公子又来了!” 来福说道。 惊蛰闻言一顿,他抬起脸,窗上映出来福那胖乎乎的影子。 这都几天了,那陆公子怎么还来? 惊蛰收起飞刀,砰的一下推开门,外头来福正想往里瞅呢,险些被撞到鼻子,他退了几步正松口气,惊蛰一把提溜着他的衣领子往大门的方向去。 惊蛰才将大门开了一道缝,果然见门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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