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大,叫她姐姐,也从来不肯离她远一点。 哪怕临终之时,程芷柳也仍不忘要丈夫周昀代笔,口述一封给姐姐芷絮的信,作一个正式的告别。 这对母女,为什么……要那么相像呢? “芷絮,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乌布舜那双眼睛里满是复杂:“当年舒敖将盈时亲手从南州救回来,你因此而受了先帝的惩罚,身受重伤,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你与平野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实在不易,若没有蝉蜕,你就只能亲手处死她。” “但她那么小的年纪,哪怕是蝉蜕幼虫她也承受不住,可平野说,你们没有办法了,只有这条路,才能为她换回一点生的可能。” 那是乌布舜收到的,最后一封苗平野寄回苗地给他的信,因为玉海棠重伤未愈,而她所学武功于女子而言阴寒至极,她因受伤而压制不住那股阴寒之气,苗平野为此常常运功帮她缓解,却不料,他反被这股阴寒之气邪侵入体,受了严重的内伤。 “若不是他受了内伤,那么他将一身功力传给这个孩子之后,也就不会死。” 这亦是乌布舜心中的痛。 他甚至没能来得及从偏远的苗地过来见平野最后一面。 “谁让他那么做了?!” 玉海棠像是被这个名字刺痛,她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他若不救这个孩子,难道让你去救?”乌布舜摇了摇头,“他是我养大的,我明白他的善良,他舍不得你,也真心心疼这个唯一与你血脉相连的孩子。” “我根本不需要他这样!” 玉海棠抬起一张脸来,眼睑竟然有些泛红,语气却冷极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自作主张。” 她曾以为苗平野不会死。 因为他从来没有跟她坦白过他身上的内伤。 她恨他的欺骗。 乌布舜沉默片刻,他的目光再落到石床上那女子身上,说:“你如今功力深厚,内息平稳,哪怕将一身功力用来为她压制蝉蜕,想来也暂时不会危及你的性命,但今日的蝉蜕已不是当年的幼虫了,它长大了。” 乌布舜看见细柳颈间那块皮肤底下癫狂的东西:“这本是她与蝉蜕的殊死一战,但她太虚弱了,这场战争也就成了蝉蜕单方面对她的虐杀,她不一定能扛得住,平野从前可以保住她,但如今你却不一定还能保得住她,即便如此,你也要一试吗?” 这世上,还没有人可以扛得住蝉蜕成虫对宿主疯狂的恨。 细柳起初觉得自己很冷,后来又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仿佛充满了燃烧的烈焰,这种滚烫的热意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在丹田沉下,又积蓄起更猛烈的火光,无形中顺着她的血脉绵延,阻挡着蝉蜕的进攻。 混沌中,她好像听见一道声音先喊她“细柳”,又唤她:“盈时,不要睡,那怪物才是弱者,它没资格主宰你的性命,你不要输给它。” 体内的烈火灼烧出的滚烫燥意慢慢烤干她脑海中弥漫的雾气,她竟然可以随着这道声音慢慢看清它的主人。 同样的石室,同样的石床,他双腿盘坐在她面前,双掌与她相对,年约三十来岁,拥有一张英朗坚毅的脸,略深的肤色更衬他的那双眼如天上雄鹰的眼睛一般锐利而明亮,他剃去双鬓,用一条深色长巾盘起发辫,一只耳垂上坠着雪亮的银饰。 “师父,我很疼,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虚弱而哽咽,那竟然是她自己的声音。 那个男人略微一抬下巴,耳边的银饰就随之而动,他说:“你不会死,我,还有你姨母,不会让你死。” “姨母?” 她艰难开口:“谁是我的姨母?” 男人说:“是谁都不重要了,连我也不那么重要,你会忘记自己叫什么,也不会记得自己的过去,这是我们保护你的唯一办法,我盼你将来也最好不要执着于过去,细柳这个名字你如果不喜欢,你也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喜欢的,叫什么都好……” 他用那样温和而复杂的目光看着她说:“反正都是你自己。” 很久很久, 画面变得模糊起来,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了,只能感觉得到他温热而宽厚的大掌抚过她的发顶。 他的声音变得疲惫而虚浮,像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细柳,师父走了。” 细柳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慌乱,她喊了声“师父”,一双眼骤然睁开,血红充盈着她的视线,她隐约看到面前盘腿坐着一个人。 女人的身形,模糊的轮廓。 她那一双冰冷的手正贴着细柳的掌心,细柳后知后觉,感受到从女人掌心源源不断输送至她体内的霸道内力。 那阴寒的气息,已经将她冻僵了,她看不见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结出薄薄一层寒霜。 “不要动。” 像是察觉到她手指颤动了一下,玉海棠冷声告诫。 乌布舜一直在旁,见细柳有了些意识,他赶紧道:“孩子,为防止蝉蜕在你身体里乱窜,我用紫杉木刺扎在你各处关节,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乱动,来,喝一口虫茶,尽量让自己清醒些。” 说着,乌布舜走近,喂了一口虫茶给她。 细柳干裂麻木的嘴唇仿佛因为这口温热的虫茶而有了些知觉,却因为满目的血红而依然看不清对面的人:“您为什么……要传功给我?” 她勉强维持着清醒,唇齿僵硬到说话都艰难。 玉海棠冷笑一声:“当然是为了折磨你,我的武功天下人想要,却又不敢要,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承受不了这种非人的严寒。” 她一如往常,那样尖锐刻薄,冷漠无情。 “您是姨母吗?” 忽然听见这样一道嘶哑的声音,玉海棠脸上阴冷的神情骤然一裂,她一下抬眼看向面前的这个姑娘,血珠从她眼睑滴落,弄脏她被乌布舜擦干净的那张脸。 乌青的脉络占据了她整张脸,她不像个人,像是被囚在地狱里的恶鬼,那双眼赤红,耳里也都是血。 哪怕嘴里都是血,她也仍要问:“您是我的……姨母吗?” 玉海棠像是被冰刺炸穿了心脏,她喉咙发紧,眼睑竟然一瞬间不受控地泛起酸意,无论她怎么压也压不下去这股酸胀。 玉海棠抿紧苍白的嘴唇。 蝉蜕天生桀骜,不肯轻易沦为人的附庸,它的疯狂源于它对宿主的厌恶,甚至轻蔑,而输送内力便如同是在人的经脉当中放一把大火。 只有深厚的内力,才能烧起来那把烈火,烧得蝉蜕一时生惧才好,只要它生惧,才算勉强跨过这道生死难关。 对于蝉蜕成虫而言,这把火更需要无比深厚的内力才可以烧得起来。 细柳觉得自己血管都是烫的,她仿佛感觉到那个怪物在她的颈间颤动,像是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烈火给暂时困住了手脚。 与此同时,她脑海里的雾更淡了,一帧一帧的画面纷至沓来,有时是漫天大雪,有时是繁花时节。 有时是在一座草木葱茏的园子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将年纪小小的她抱在腿上,给她看一幅图。 她记起来,那座园子叫做茏园,而那幅图上,是明园。 在案角边哭的那个小孩, 她也看清他哭得湿漉漉的那双眼睛。 还有那棵山枇杷树。 她想起来上面刻着她母亲的名字,程芷柳。 一个雪天,她爬上山枇杷树,哭着不肯嫁给父亲好友的儿子,后来她摔下去,砸在那个小孩的身上。 那天,她生病了,发热症。 他一个人在雪地里待了很久,又跑到她的房中,用冰冷的手贴上她滚烫的额头。 如此反复很多次。 她以为那是作弄,所以很烦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第二天她退热了,他却没有出现。 她有点不情不愿地问了声父亲。 “你还问呢?你昨日胡闹,秋融那个孩子昨日在外头玩雪,都以为他贪玩,谁也劝不住,哪知道他是为了给你退热,手都冻伤了。” 父亲扶额,有点头疼地说:“你要是好了,就赶紧跟我去陆府看看他去。” 她虽然不喜欢爱哭鬼,可是心中觉得自己毕竟误会了他,多少还有点愧疚,第二天喝了汤药,就跟父亲过去了。 他好像病得比她严重多了,嗓子都咳哑了,见她来了,只是弯起眼睛对她笑了一下,并不说话。 “谁让你给我退热的?” 她有点别别扭扭地挪到床前去,嘟囔着:“我多喝几碗药,也就好了。” 但是,她还真的很讨厌苦苦的汤药。 小孩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清润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抬起手在床沿轻轻一拍,像是请她坐下。 她一点没不好意思,一屁股坐下去,隔了会儿,她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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