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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她抿唇,伸手摸了一把阿秀的脑袋。 “阿秀过来,” 陆雨梧将她拉过去,又唤来陆骧准备伤药,这才俯身对阿秀道:“书斋里没有别的女子,你细柳姐姐受了伤,你可以给她上药吗?” 阿秀点点头:“我可以。” 陆骧很快令人将伤药备好,阿秀拉住细柳的手,陆雨梧站直身体对细柳道:“进去吧,天色尚早,等你上过药后我们再过去,也不算迟。” 细柳颔首,与阿秀进去,身后那道门随之一合,因门窗闭合后光线弱,陆骧方才便令人点了两盏灯烛。 阿秀松开她的手去放床帐,细柳则凭着两点烛火环视四周,只见一道素纱帘后影影绰绰,映出那一整面墙上镶嵌的书架,上面几乎挤满了书籍竹简,一张书案摆在那儿,案上有一张古琴,坠挂着青竹流苏。 香炉在侧,白烟缕缕,幽隐的味道几乎与他身上的冷香如出一辙。 “细柳姐姐?” 阿秀的声音落来。 细柳回过神,看见阿秀站在床边看她,她便伸手解下腰链,开始宽衣,阿秀看见她后背一片濡湿的血红便吓了一跳,又见她贴身的衣料似乎与后背的伤口有所粘连,但她却浑不在意地脱下来,后背纵横交错的鞭痕映入阿秀的眼帘,那么多的血口子几乎吓得她稚嫩的面容一下煞白。 细柳回头看她:“把药给我,你出去吧。” 阿秀抿紧唇,却摇摇头,她走上前用浸湿过的帕子小心地擦她后背的血迹,然后才打开瓶塞,往细柳的后背倒药粉。 阿秀小小的年纪,虽然害怕却也做得很认真。 “剩下的我自己来。” 细柳看她满头汗,又不知该怎么包扎才好,便简短说道。 阿秀只好和她的小黄狗坐在一块儿,看着细柳自己用干净的细布利落地包扎好伤口,忽然一道敲门声响起,阿秀和小黄狗同时回头看向那道房门。 “细柳姑娘,书斋里没有女子的衣裳,我拿了一件公子的给你……” 陆骧说着,又觉得怎么这话味儿不对,他忙补充道,“是今年新做的,公子没穿过,他让拿来给你应急用。” 他说完就把耳朵贴门上,只听一道清越的女声落来:“多谢。”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道缝,陆骧打眼儿一看,看到小黄狗吐着舌头哈气,他再抬头,阿秀伸出来一只手。 “……” 陆骧将衣裳递到她手里。 细柳换过衣裳,看阿秀端来一杯水,便问她:“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好,” 阿秀点点头,“这里的哥哥们都对我很好,还教我念书,他们还给我捡了只小黄陪我玩……” 说着,阿秀想起那只狸花猫,她抬起头望着细柳:“细柳姐姐,你的猫好吗?” “它很好。” 细柳说着,看了一眼地上满是血污的衣裳中闪烁银光的腰链,她顿了一下,还是将它拾起,牵着阿秀的手开门出去。 陆雨梧正与侍者一同晒书,此时天光更明亮了许多,他听见开门声响,回过头只见细柳一身雪白圆领袍,浅金色的竹叶暗纹在日光底下莹润泛光,而她面容苍白,弯眉如黛,如此映衬之下竟有一分莫名的英气。 只是细柳虽然身形高挑,这件衣袍却仍不太合身,下摆有些长,陆雨梧唤道:“陆骧,去拿一条玉带来。” 今日的太阳越发的灿烂,几乎驱散前几日的阴寒,来福一边扒拉着菜叶子一边问道:“你不是说细柳大人早出城来了么?人呢?” 惊蛰咬着块糖,心不在焉:“你叽叽喳喳吵什么?她那么大个人又不会丢,这会儿不在定然是有事要办,你指望我眼睛长她身上?” 来福被他这话哽住,才要再说些什么,却眼尖地看见不远处一行人正朝这边来,他忙道:“来了来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惊蛰闻言,挑起眼皮打眼一瞧,只见细柳身着男子样式的圆领袍,与陆雨梧并肩行来,他愣了一下,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跑了过去:“我还当是哪来的公子哥,定睛一看,这不是我师姐细柳吗?” 细柳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李百户他们呢?” 惊蛰摸了摸鼻子,道:“才卸了粮车,他们在河边饮马休整,等着你回来,好一道复命。” 说到这儿,他便想起另一事来,不由看向陆雨梧:“陆公子,好像户部来了个什么官儿,正在棚子里等你呢,瞧他那模样,就不是个善茬,那焦大人如今正殷勤伺候着呢。” “我知道了。” 陆雨梧轻轻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与细柳相视一眼,抬步便要往前面的油布棚里去,可才走出几步,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招来陆青山,令他去马车上取来一个紫檀木嵌银丝的八宝盒。 陆雨梧令陆青山将八宝盒递给惊蛰,随后他又对细柳道:“昨日说好的,这是我的回礼,我祖父喜甜,所以家里糕饼做得最好,你们尝尝看。” 只这几句话的工夫,陆雨梧便匆忙往前面的油布棚里去,惊蛰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霎时被里面各色精致的糕饼迷了眼,却听得“哇”的一声,他一下转过头,只见原本应该在粥棚里扒拉菜叶子煮饭的来福正对着他手里的糕饼盒流口水。 “……” 惊蛰自己咬了块到嘴里,又顺手往来福嘴里塞了一块,他凑到细柳身边,“你还别说,陆府的糕饼是不一样,不过陆公子今天可有的忙了,那户部的官儿一看就是来扯皮的,难缠着呢。” 细柳抬眸,只见陆青山掀开油布棚的帘子,陆雨梧淡青的衣摆拂动,走了进去,她缓缓开口:“难缠的不是他,是陆雨梧。” 哪怕是皇城根底下流民的救济粮,也总有胆子大的敢伸手进来刮油水,这种事在朝廷里屡见不鲜,故而主理此事的官员大都有些资历,又有人情面子,如此才能既赈济流民,又能与一干官员维持住那一团和气,只不过是苦一苦流民少吃几粒米,死活不相干。 像陆雨梧这样一粒米也不放过,非要全都添到流民粥碗里的少年钦差还真不多见,何况他还是陆阁老的长孙,那些尸位素餐的大人们如今正觉得他难缠得紧呢。 “这东西看着好值钱啊……”惊蛰的手忽然勾住她腰间玉带,却定睛一看,玉带内侧有一绣字,竟然是“陆”。 惊蛰一惊:“细柳你怎么……” 细柳拂开他的手,只见日光底下,这少年穿着他那一身蟹壳青的圆领袍,偏偏今日日头盛,他被这件厚厚的冬衣捂出满头的汗,一张白皙秀气的脸都热得发红。 “如今是孟冬,天气变得快着呢,这艳阳天,你怎么穿这么厚的袍子……”来福也看见了,在后头冒了句嘴。 “我怎么知道这鬼天气变这么快?” 惊蛰一把推开他,“行了,煮你的饭去!” 见细柳往李百户他们那边去,他便也跟了上去,但两人并肩片刻,他却忽然听细柳道:“陈次辅对你好,怎么还送你入紫鳞山?” “啊,” 惊蛰一边走,一边道,“不是恩公送我去的,是我自己要去的,他待我和蔼,可我却不能受他的恩一辈子吧。” 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头:“都说紫鳞山的帆子遍布四海,倘若有朝一日我能寻得那个使双钩的杀父仇人,报得父仇,便也算对得起父母的生养之恩了。” 说着,惊蛰转过脸来:“那么你呢细柳?” 还不待细柳开口,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又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细柳神色冷淡,不发一言。 京郊的流民安置处一施粥便是小半个月,朝中盛传建弘皇帝有心宠信首辅陆证至极,竟有培养陆雨梧这个黄口小儿接任的用心,上赶着巴结陆家的官员私底下开始将陆雨梧唤做“小阁老”,而因陆证这个首辅而被莲湖党压了十几年的白?党则忧心忡忡,变着法儿地给陆雨梧使绊子。 户部那些官儿,摆资历的摆资历,见了陆雨梧便朗诵起自己是哪朝进士,什么天子门生,装委屈的装委屈,芝麻大的烂事都要往大了去哭,个个都说自己是一心为公的好官,个个都是为国着想的忠臣。 但不论他们是哪一套拳法,到了陆雨梧这儿,统统都只能落得个打在棉花上,闷声不响的尴尬局面。 写折子告状?就是递上去也得先进内阁,哪怕陆证作为首辅大公无私,面不改色地将弹劾他亲孙儿的折子递送到建弘皇帝面前,最终也不过是个留中不发的结果。 但赈灾济贫不能无度,眼看都小半月了,流民不散,仍指望着官家的粥棚过活,朝廷里一帮子人卯足了劲地写折子抨击陆雨梧赈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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