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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还敢多说什么话?连忙招来几人,一块儿出去了。 房中寂静下来, 陆雨梧的气息越发深重滚烫, 好像一团浊气在胸,他有种喘息不能的错觉, 他竭力维持着神志,赤足下榻。 他一边掀开帘子出去,一边脱下来那身绯红的官服,内袍雪白,几乎被汗湿,他手指勾开衣带,最后一道结却怎么也解不开,他呼吸稍急,手上动作越快,那绳结却像是在跟他作对,他拧起眉头,冷白的面容仿佛点染烟霞,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衣襟松散,衣袍还半挂身上,他踉跄几步到了浴桶前,一下子倒了进去,漫出来的水溅了一地,单薄的衣袍湿透了,紧贴着他的皮肤,陆雨梧仿佛此时才从这种透骨的冷意当中得到片刻的喘息。 湿润的皮肤被浸着春寒的水逼退了些许薄红,透着冷感的白。 他一只手往后顺了一下湿润的长发,水声滴滴答答,他低垂眼睫,呼吸渐缓,很长一段时间,他在黑暗中静默不动,仿佛从容地掌握着自己的欲望,冷眼看着它,碾碎它。 夜半三更,姜變造访。 房中的浴桶已经被惠风台这边的宫人搬了出去,木地板上残留着湿润的水痕,姜變一进门就看见陆雨梧穿着一身单薄雪白的衣袍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身上裹着一张薄薄的锦被,手中端着一碗茶,还冒着热烟。 姜變走近,闻到生姜的味道,他道:“你病了?今夜听涛轩饮宴你不在,听外面的宫人说,你夜里也没用过饭。” 陆雨梧抿了口姜茶,味道实在有点呛,但那种暖意却很直接地顺着他的咽喉蔓延至冰冷的四肢,他缓缓道:“全拜二皇子那一杯酒所赐。” 姜變一听,愣住了:“什么?” 接着他反应过来,陆雨梧今日喝掉的那杯酒,原本是姜寰敬细柳的,而在细柳之前,地上还有一片沾着湿润酒液的碎瓷。 “姜寰他竟然……” 姜變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好一会儿,他忍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看着陆雨梧,他复杂地问:“那你和细柳姑娘,你们……” 陆雨梧苍白冷静的面容陡然隐透薄红,他语气带着几分恼怒:“当然没有!” 说话间,他仍记得那条竹林幽静,晦暗斑驳的光影,他其实那时就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的异样是因何所致,不正常的东西催生的欲望他可以生生地捱下去,至少回来惠风台的这一路上,无论遇见任何人,他都可以强装无恙。 只要她不在眼前,他就可以克制得很好。 可偏偏最开始, 她的手,她的声音,她的眼神,都刻在他的欲望里,催生他片刻失神的意动。 陆雨梧闭了闭眼,眼睫轻微地颤动。 姜變原本还想问,但视线落在他端着姜茶的那只手,皮肤透着冷感的白,手指尖却是有点发红的,指腹像是被水泡过似的,有点发皱。 再看地上没干的水痕,他明白过来:“姜茶你多喝两碗,待明日出了明园,回去再看看大夫。” “我猜得到姜寰他打花若丹的主意是为了什么,”姜變的脸色有些不好,“花砚虽死,可他在庆元巡盐御史这个位子上七年,雪白的盐也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何况他花家在白苹之乡也算是个积淀百年的氏族,花家有钱,花若丹的那些叔伯兄弟也都在看着她呢,她的选择,决定了花家所有人的选择。” 花家在白苹是有大名望的,但如今不比旧朝,世家不能像从前那样高傲,他们必须向皇权低头,但低头并不意味着消亡,他们积蓄着富可敌国的钱财,也悉心培养着自家的子弟,努力掌握着他们可以掌握得住的钱与权。 姜寰并非是昏了头才出此下策,相反,他很清楚他自己应该争取什么,不择手段也要争。 因为他与姜變,从没有兄友弟恭,往后也只有你死我活。 “可我却还有些想不通,” 姜變拧起眉头,“姜寰递给细柳姑娘的那杯酒,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紫鳞山?他想打紫鳞山的主意?” 无怪姜變这么想,他实在知道他那个二哥姜寰虽算好色,却也并非是个满脑子除了颜色就什么都不剩的人。 而细柳身后只有一个紫鳞山。 可姜寰……为何要打紫鳞山的主意? 房中灯烛闪烁,陆雨梧几乎半隐在一片阴影里,他面上神情不显,但自他最初察觉出那杯酒的异样之时他胸口便盘桓着一股愤怒,他抿了口姜茶:“修恒,你可有想过紫鳞山这样一个隐秘山门,在江湖不显,又凭何立足燕京?” 姜變眉心一跳,心神仿佛被人一手攫住:“你的意思是……” “紫鳞山不在江湖中显露真容,却总游离于朝廷内外,看起来它似乎与朝廷里哪些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这么久的时间也够你将朝廷里的人查个底掉,你查出什么了吗?”陆雨梧看着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變摇了摇头:“就连你的细柳姑娘,也像个没有过去的人,我只知道她当年在教坊司杀过人,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 听见一句“你的细柳姑娘”,陆雨梧顿了一下,他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去,嗓音沉静:“你会知道她在教坊司中杀了人,是因为她根本没想藏,所以你查得到,但其它的事呢?紫鳞山任何时候都可以做到毫无痕迹,不然它此时就不应该这样默默无闻,而早该响彻四海了,除非它本身就必须要藏在暗处,静默地注视着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天下。”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权力才可以做到这一点? 满朝廷的官员早被姜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他甚至还怀疑了一下面前好友的祖父,那位大燕的首辅。 若不是陆证,那就只可能是…… 姜變仿佛瞬间贯通了什么,他浑身一震:“秋融……” 哪怕是首辅,也不可能让紫鳞山在风雨中静默无声,遑论插手朝廷中事,它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江湖门派,因为它从来不在江湖。 它是皇权的附庸,是有别于东厂与知鉴司,蛰伏于晦暝风雨下的第三把利刃。 见到玉海棠的那日,在细柳的床前,陆雨梧就已经明白,为什么她只能是细柳,不能再是曾经的盈时,为什么她必须要将从前所有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逃过了七年前在汀州的斩首之刑,逃过了南州绛阳湖中侯之敬那只要将她溺死的手,但七年前的断头刃实则一直悬在她的头顶。 因为如今的陛下,从不想重翻周家旧案。 这世上本不能再有周盈时,却因为玉海棠的私心,方能残存一个细柳。 所以,他不会认她了。 盈时也好,细柳也好,她活着,就很好。 周家之事,他一人来担。 一夜过去,天方才蒙蒙亮,细柳半夜梦醒就没能再睡着,她感觉到窗外透了些亮光,便索性起身穿衣洗漱。 来福还在呼呼大睡,舒敖与雪花倒是起得很早,两个人在院子里摆开竹筛,里面是晒干的虫药,雪花欢快道:“我感觉今天太阳应该会很好,晒虫药正好。” 舒敖打了个哈欠:“要是下雨咋办?” “阿叔!” 雪花抬头瞪他:“快呸呸!不然我的虫药坏了就都怪你!” 舒敖只好张嘴:“啊呸!” 开门的声音一响,舒敖一下转过头,见细柳走了出来,他便飞快迎上去:“想不想吃鸡蛋?那个胖来福太能睡了,隔着一面墙我都能听到他在呼噜,你要是想吃鸡蛋,阿叔给你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吃。” 细柳有点困,捏了捏眉心:“有热水吗?” “有有有!” 舒敖赶紧倒了一碗热水过来,看细柳就着热水冲了一碗虫茶,他忙道:“你回来还要喝汤药,别忘了。” 细柳“嗯”了一声,将虫茶喝光,放下碗转身就往大门口的方向去。 取下门栓,细柳拉开大门走出去,抬头却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徘徊在几步石阶之下,或许是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步履一顿,侧过脸来。 天色青灰暗淡,早春的晨雾湿润,不远处一驾马车停在那里,陆骧与陆青山他们那些陆家的侍者都等在那里,而她眼前阶下,少年衣襟雪白,圆领的竹青外袍泛着柔润的光泽,他戴着如漆的懒收网巾,发髻整齐,一张面容苍白,骨相清隽,那双眼朝她看来的刹那神情像是凝滞了一瞬。 细柳面上隐有一分的不自然,但她很好地掩藏在那副过分清冷的眉目之下,几步走了过去,淡声:“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陆雨梧神色有些尴尬,他欲言又止,抿了一下唇,也是此时,细柳方才注意到他的嘴唇,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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