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的瞬间,盛满了液体的陶瓷杯便摔落在了地面,滚了几圈,因地毯柔软而没有碎裂。但带着热度的牛奶泼到了薛枞的身上,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的下巴与脸颊。 黎问再迟钝,也知道这反常是冲着自己来的了。他拿出纸巾,还没碰到薛枞的衣角,就被避开了。 “有意思吗?”薛枞的眼里堆叠的尽是黑色的坚冰,除了那化不开的深黑,好像什么也不剩下。 嗅到奶味的球球理解不了这种凝重的对峙,如往常一样凑到黎问脚边,又伸出舌头去舔地毯上的牛奶,被黎问拎着后颈抓到了怀里。 “看来养猫不够有意思,也不够好玩。” 比不上寥寥数月,便能驯服一只自以为凶狠却其实蠢得要死的狗,来得刺激。 薛枞想嘲笑却不知该用何种表情。 他还是沦为了笑柄与谈资,成为别人眼中只懂得依附的菟丝。 原来不论做出怎样的努力都毫无作用,他所逃避的、惧怕的、憎恶的名头,还是会被轻易地加诸己身。他自小便厌恶那些围绕着他的、或好奇或鄙夷的谈论,成年后竟又要学着重新面对。 他从前看着那些高谈阔论里激动得泛红的面庞、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眼神,始终不能明白,别人的痛苦与不幸,究竟缘何会成为另一些人的快乐,亦或是彰显自身正义的论据。 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同样的轨道。 他成了黎问养在别院的玩意儿,也是孟南帆发泄欲望的替代品。 连薛枞都觉得自己下贱。 可他竟还不如幼时清醒,还以为那些善意与示好都是真的。 “你——”黎问所认识的薛枞,虽寡言却平和,甚至偶尔还流露出几分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温柔。黎问从没见过薛枞的这一面,却又好像并不太意外,“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好不好?” 或许黎问更期待见到的,反而是这样的他。 而不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一具空壳。 薛枞从前招架不住黎问软声的询问,所有的“好不好”“可以吗”都会以薛枞的妥协告终。 “还要装下去?”薛枞这次不再遂黎问的心意,“随你,但我装不下去了。” 薛枞的嘴唇微微抿起,他看向黎问:“要让你失望了,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有水珠顺着额头滑进了薛枞的眼睛,令他的眼睫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薛枞下眼睑的睫毛生得比上睫毛更长,被水洇湿后颜色愈显,像是凝成的一簇羽箭,连眼尾勾起的弧度都是足以将人割伤的锋利。 在孟南帆的身体里时,若薛枞露出这副神色,只能让人觉出忧郁。可薛枞本人没有那样柔和的五官,他冷下脸色时,便是令人遍体生寒的凌厉。 黎问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也没有安慰薛枞,说些类似于“我觉得你很好”之类的套话。 他仍是冷静的,“没有人必须是好人。”他甚至像看透了薛枞一样,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道,“也没有人必须要很坚强。” 如果在一天前听到这番话,薛枞想必还会傻子似的在心中暗自触动。可此刻,他甚至连装作不在意、给自己留一个体面都做不到。 薛枞讽刺一笑:“你知道我讨厌什么吗?就是你这样自以为很了解我的人,我遇见过不止一个。还有……现在这种,让人生厌的眼神。” 黎问没有说话,像是对他的尖刻一概免疫,连目光都没有移开。 “既然观察我这样的人很有乐趣,那不如你猜一猜,我刚刚在想些什么?”薛枞并不是问他,更像在发泄某种情绪,“我差一点就把琴盖掀下来,压碎你的手指了——没这么做,不是因为我克制住了,只不过是站不起来,没办法及时走到你旁边而已。” 每一刻都极力抑制的,恨意与愤懑,不平与不甘,一旦放出闸门,便催生出可怕的破坏欲。 从骨子里烂透了。 “我是不是疯了,”薛枞眨了眨眼睛,“你看,观察一个疯子,很容易得不偿失。” “别说了,”黎问半蹲着身体,视线与薛枞齐平,他将食指抵在薛枞的嘴唇上,“不是这样。薛枞,你现在太激动了。” 与主人的性格相反,指尖触到的唇珠仍是柔软的,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黎问的手心。 小鱼干趁机跳出了黎问的手臂,在客房的外沿徘徊着。房门底下的地毯处贴了一圈胶带,是黎问担心猫咪们不分时间地闯进薛枞房间而特意黏上的。它果然在胶带前停住了,柔软的肉垫往前探了一步又收回,像是感受到了薛枞的冷淡,没有闹腾也没有撒娇,安安静静地去了别处。 薛枞看着它迈着小步慢慢走远,隔开了覆于自己唇上的手指,又伸手拽住黎问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狠狠盯着他,道,“黎问,我不是好的实验对象,没办法陪你玩这种游戏。” 黎问能感受到薛枞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他的衣襟都被薛枞粗鲁的动作扯乱了。但黎问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将薛枞握住,像是希望那颤动能够止息。 薛枞的气力却像是随着这一握而消失了,他收回手,像是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别的东西,最终却只是放回了轮椅的扶手上。 ”你就该和他们一样,早早地离我远一些。” 毫无由来的痛楚,把薛枞钉在了原地。 可分明没有经过撞击,这段日子也修养得不错,腿伤并不该在此时发难。 以为早已平息的往事,其实留下了深植于灵魂的隐痛,于肉体打上烙印,在某些时刻,便跳出来提醒心怀侥幸的自己。 “也不对,怎么能赖在你们身上。”薛枞没有再留的意思,房间里的东西都是黎问买的,没必要收拾,他直接控制着轮椅往门外行去,“该滚的是我。” 黎问不愿火上浇油,他至少想等到薛枞平静下来,再好好与他谈一谈:“太晚了,留下来——至少等到明天再走,好吗?” 薛枞头也没回:“留在这里继续当个笑话?” 将自己伪装得那样强硬的人,单薄得却像是随时要消失在这沉沉夜色里一样。 “晚上不安全,”黎问跟到门口,“明天上午也还要去医院拆一次线。” 薛枞没再说话,只在黯淡的街灯下回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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