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向触屏上中断通话的位置,“那……先这样?” “别挂。”薛枞陡然提高了音量,握住手机的指节同样僵硬,“不要挂。我正在过来,很快就到。你等等。” 宋澄问道:“为什么?” 薛枞没答,却反问道:“你呢,为什么?” 声音非常不稳。 这个问题似乎将宋澄难住了,他说:“我想想。” 好像一个人决定去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无非是寻求解脱。 人死之后什么都没了意义。留下一堆模棱两可的理由,也不过是给活人看的东西:给人以安慰,让心爱的人痛悔。很难逃出这样的走向,因为除此之外,也没人真正在意。那么无论何种因由,都不痛不痒。 临到终结,棺椁旁来去的也不外乎四类:爱你的人,恨你的人,利益纠葛的人,无关紧要的人。 他们倾向于接受简单的对照关系,比如因为癌症不治,因为车祸去世,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但一个人无端端不想活了,就非得刨根究底找出个缘由。与之相应地,如果患有心理上的疾病而选择去死,就显得容易理解许多。情绪失控、长期失眠或是药物过量这类表征,与死亡都可以形成一个简单易懂的因果。这其实也是美好的愿景,就像人们喜欢善良的人得到好报,作恶的人死无全尸。清晰的线索会让人减少不适感。那些细节得不足为外人道的波折,是不需要公诸于世的。 这是留给世人的答案,却不是留给沈乔的。宋澄不想敷衍,但真实的理由早已说不清楚。 不是一时一刻的激愤冲动或悲伤。很难去厘清,经由无数片段的叠加,晨晨昏昏,漫长且没有止息,纷杂的情绪从激烈到磨平,终于演变为绵长无休止的疲惫、麻木,与厌倦。 厌倦此后遇到的每一个人,开口说的每一句话,厌倦自己,厌倦了在某一个清醒的早晨,发现又一次施加了与心意完全相悖的伤害。 伤害了……最想珍惜的人。 现代的医疗手段或许找得出方法应对。但偏偏就是有不愿意被治好的人。 宋澄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与薛枞吻合得惊人。 半晌,他才再次回答道:“你会理解的。” “……对吗?”近乎诱导的口吻。 薛枞的眼睛蓦地睁大,黑而沉的瞳孔里充斥着无措与不可置信的惶惑。 宋澄笃定他能理解,意图这么明晃晃地亮在薛枞面前,就好像在通知他:“你什么都知道,别劝我,不要再说些没用的话。” 连挣扎的余地都摁死了。 “你答应过我——” 一个字一个字艰涩地发音,薛枞终于从海滩边烟火漫天的那个深夜翻找出支撑他反驳的证据。 宋澄笑了:“可我答应你的事,不是都没能办到吗?” 银白天幕下,那笑容无端显出几分落寞。 “等再遇见你的时候,”宋澄换上轻松一些的口吻,“我是说如果有来生……” “没有。根本没有这种东西。”薛枞直愣愣看向他,看似冷静的话语里是藏不住的慌乱,“宋澄,你他妈要是不把这辈子过清楚……我不会原谅你。” 宋澄挑眉,“才说过永远不会怪我,还没过去几天吧?这就忘了。”他又笑了笑,“看来咱俩都得食言。” “如果你今天从这里跳下去,”薛枞的脸色苍白黯淡,嘴唇颤抖着翕动了好几次,才终于说道,“我会恨你。” “说了多少次,这么嘴硬早晚会吃亏。”宋澄缓声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下辈子……”他放轻声音说着,进而看到薛枞眼周慢慢腾起的红色,“其实不用等到下辈子。从今往后,都不要再遇见我这样的人,知道吗?” 宋澄动了动手指,好像想要拭去他眼角渗出的泪痕,指尖却只触到冰凉的屏幕。 “别为我哭。”他不动声色地转过目光,再回头时一切如常,像哄孩子似的,轻声道,“听话。我不值得。” “不要用……这种要死不活的语气。”薛枞的声音开始哽咽,他根本没办法忍住,现在发生的事从来不在他想象的范围之内,直面失去的惊怖攀援滋生于心里每一寸可以感知的地方,“你再等等,等一下……" “没剩太多时间了,”宋澄道,“我们好好告别。好不好?” 薛枞不断地摇头。温热的液体脱离眼眶,甚至没有经由面庞,垂直地打落在屏幕上。滴滴答答,一声一声。 “在我心里,”宋澄轻声道,“你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仅此而已。你知道吗?” 浓重的鼻音令薛枞的回答显得失真,他说:“我知道。” 薛枞没有眨眼,可是那些水珠仍然源源不断地从里头往外跌落。 宋澄看着这双和记忆里一般无二的眼睛,却又依稀觉出某种不可追回的遥远与陌生。它被牢牢刻印在心底最柔软最隐秘的地方,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最初松动的那一抹笑意,又不好意思地悄悄隐去。恍然梦醒,竟已离开了许多年。 溺水的人会本能抓紧身边的活物,想要挣扎求生,但往往是一同沉没。 那些畸形的强占欲还能否称之为爱,他也不打算再行验证。 “还认得吗?”宋澄将摄像头往房间内部扫视了一圈。 薛枞看到了那架白色的施坦威,他们一起挑选的,不知何时被搬来了这边。琴盖紧闭着,琴凳上有一个敞开的木匣。宋澄调节了焦距,以便薛枞能看清楚里头装的东西。 有一块黑色的腕表,从表带的磨损程度能看出年头。旁边是不注意就会忽视的一张sim卡。木匣外还零散地摆了些碟片、剧目用的铃鼓、缎带、羊毛围巾、半根曾经点燃烟花的奶油香薰烛灯——大概是那夜烧剩下的。最右侧是一个生日蜡烛,“1”和“8”顶上趴了头可爱的麋鹿,麋鹿角弯弯曲曲扭下来,折成数字的形状,还没有被点燃过,已经很旧了。 薛枞头一次回想起那块手表的来历。大概是因为它被细致地和其他东西归拢在一起,又布置在这个房间,意义过于昭彰。 回忆有多重,就有多轻。 泛黄褪色得甚至看上去略显寒碜 “我以为会有很多东西。”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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