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的贾珍我见过,他儿子虽记不得叫什么玩意儿,却也不是长这样的,正派玄孙?他如今连宁府嫡支都算不上,你还指望他?今天就是贾珍来了,我要纳你进门儿,他敢放一声屁,我就砸烂他的狗头!” 华安大笑不已,一步上前,抓向李进,大声道:“娇滴滴的娘们儿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放心,必正经纳你进侯府,少不得给你一个侍妾的名分,比在这破烂胡同里,跟一群臭烂苦力喝苦水井强一万倍!” 李进闻言大怒,可是又碍于华安的身份不敢还手,连连退步。 只是华安紧追不舍,李进只能逃到贾蔷后面暂做躲避,心里对贾蔷满满怨气,早知这样中看不中用,方才就该直接卖了算了! 却不想正当华安一只手紧追不舍抓过来时,一身月白斓衫怎么看都是文弱书生的贾蔷却毫无征兆的突然出手,一出手就握在了华安右手臂上的关节处,只那么顺势轻轻一扯,众人却听到“咔嚓”一声,继而又是一声闷哼,然后就见刚刚还肆无忌惮要逼女成妾的华安,以一种颇为狼狈的姿势,被清瘦的贾蔷反手擒住,动弹不得。 “大胆!” “放手!” “找死!” 聚义堂上二十来个淮安侯府亲卫见之惊怒,齐齐上前怒喝。 贾蔷身后,铁头和柱子一起对铁牛吼道:“铁牛,快上前护住大爷!” 铁牛红着眼,壮如黑熊的身体微微颤栗,他心中有无尽的恐惧,但这一刻,看着气势汹汹逼向贾蔷的淮安侯府亲卫,他“吼”的咆哮一声,两步站出,挡在贾蔷身前,而后双拳紧握,朝淮安侯府怒声咆哮: “吼!” “吼!” “吼!!” 那模样,当真如黑熊怪现世一般,在淮安侯府诸亲卫眼里,恐怖如魔。 真是日了哦,这他娘的到底是啥子玩意?! 一时间,聚义堂安静了下来。 淮安侯府的亲卫大多没经历过杀场,面对此情境哪里敢再乱来。 一旦惹得这黑熊怪大怒,动起杀性来,此地岂不要成修罗场? 别说他们,就是金沙帮众,也一个个面色发白。 尽管他们先前已经打听过,贾蔷这个姐夫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看起来和恶鬼一样凶残,可性格比绵羊还弱。 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前这一幕让他们谁都不肯相信传言了,这叫草包? 这时,淮安侯府诸亲卫中一个年岁较大的中年护卫抱拳道:“既然是宁国公后人,说起来都是勋贵一脉,还请这位大爷先将我们世子放了,真弄出人命来,今日在场的人,谁又能幸免?” 贾蔷擒着痛的说不出话的华安往边上移了移,和说话的护卫对上了面,淡淡道:“今早神武将军府的冯紫英对我说,昨日之事,一夜间整个神京顶级高门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我不仗势欺人,便没人敢欺我。看来冯紫英这话说的有些破绽,至少,堂堂淮安侯府就不知道我,所以才会欺上门来,伤我的朋友,还要抢我的方子。” 这番话一出,淮安侯府的侍卫头登时一怔,狐疑的看着贾蔷,问道:“敢问这位大爷高姓大名?是贾家哪位……” 话没说完,他似突然想起什么,面色猛地大变,看着贾蔷不可思议道:“贾家?你就是入了太上皇眼,得他老人家喜爱的贾蔷?!” 贾蔷呵了声,却未再看那侍卫,而是看向面色明显变了一变的淮安侯世子华安,淡淡道:“没错,我就是贾蔷。” 华安面色那叫一个精彩,他不是没听过这个传闻,但也只是如过眼云烟,根本没往心里去。 诸多元平勋臣世家,全部的精力都落在猜测太上皇出宫,还是携宁王出宫的事上。 至于偶然夸赞了一个溜须拍马的毛头小子,谁会在意? 一个佞幸小人,还出身没出息的开国功臣之后,甚至还不是承爵人,连点风浪也翻不起,实在不值得留意。 然而华安没想到,本以为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佞幸小人,此刻居然正押着他抬不起头来:“卑鄙小人,放开我,有种你我一对一的较量一场。” 贾蔷好奇:“刚才我是多对一赢的你么?” 华安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怒声道:“偷袭你还有脸说?” 贾蔷同情道:“你正面攻来,我反手还击,何来偷袭之说?” 华安差点气炸,咬牙道:“你果然是佞幸小人!” 贾蔷看着他目光愈发悲悯,道:“我昨日于醉仙楼所言,初时根本不知道太上皇会听到,所以,句句皆是肺腑之言。若非如此,你以为圣明如太上皇,会听我一个白身草民的浅显之见?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这元平功臣之后,居然认为我说的都是佞幸之言。呵呵,好一个淮安侯世子,好一个淮安侯府!你们心里到底是怎样想太上皇的?还真是大燕的好臣子啊。” “你……你,你放屁!” 华安闻言心头一紧,破口大骂,就想挣扎起身,可被扣关节实在太痛,一挣扎又是一声惨叫。 贾蔷问道:“现在怎么说?我到底是不是佞幸之臣?” 华安一张脸也不知是因疼痛所致,还是因为憋屈羞愤所致,紫的发黑,一字一句道:“是我信口开河,你非佞幸小人。” 贾蔷呵呵了声,松开手将他放开,道:“知错就好。” 华安一得自由,眼睛都红了,怒声骂道:“老子锤死你个卑鄙小人!” 说罢,举着左拳朝贾蔷挥了上来。 他依旧坚信方才只是卑鄙的贾蔷偷袭才失手,这个看起来连只鸡都杀不死的穷酸,就是他单手也捏得死。 不然,他这些年在军营里的打熬都白费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对他凶猛挥拳攻来,贾蔷居然没求救,非但不退,反而往前急迈了一步,侧过身子,出手如电,再度捏住了华安的右臂,猛然一拐…… “嗷呜!” 华安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瞪着贾蔷,恨不能咬碎他。 可是这一次,不止是他,周围人也都看了出来,这贾蔷看起来是清瘦,力气或许也没那么大,可是却绝非弱书生。 他们自然不知道,前世贾蔷虽只是一工科狗,可他爷爷却是正经的沧州老武师,一手八极拳老辣之极。 不过贾蔷因为吃不得苦,所以没学得八极精髓,但在八极巧劲上,却格外有几分天赋。 真要正常放对,肯定敌不过自幼打熬筋骨的华安,可他先出其不意伤其一臂,再故意激怒于他,让他失去理智来攻,胜过他,实胜于心计,而不是勇武。 但落在别人眼中,却不是这样看了,薛蟠激动的好似他打了胜仗一般,兴奋的几乎无法自抑,跳脚大声吼了声:“好!!” …… 第0049章 谈和 身边人虽然高兴,贾蔷面色却依旧平静。 第一次是出其不意偷袭得逞,第二次先以激将法乱其心智,再欺负一缺一条胳膊的残疾人,与其说是身手过人,不若说是心智冷静沉着,非以力量取胜。 他再度随手放开了华安,道:“李进之所以不答应你,是因为她没办法答应你,因为这桩生意的根本,烤肉秘料的配方,是我的。就连她都不知道,又如何能答应你?” “你的?”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华安的意料之外,他皱起眉头看了眼站在贾蔷身后的李进,咬牙道:“那你先前为何不说?” 贾蔷不用李进回答便说道:“那是因为我告诉过她,不准将此事告知别人。我是读书人,要考取功名。不想让人以为,我是利欲熏心之辈。” 华安闻言嗤之以鼻,一边抱着手臂,一边冷笑看着贾蔷,道:“读书人?你这身手,读个球攮的书!你以为解释这些,我就会放过你?” 贾蔷好奇问道:“说说看,你能奈我何?” “你……” 华安虽然心中有所想,可也明白,嘴里是万万不能说出口。 他要是敢说,太上皇早晚要驾崩,等太上皇死后,淮安侯府随手就能捏死贾蔷,那就中了这白面奸人的贼计了! 不过,他也非善类,冷笑道:“奈何不得你这卑鄙小人,我还奈何不得这狗屁金沙帮?咱们走着瞧!” 说着,目光如刀一般,冷冷剜向李进。 李进见之,明显目现苦色。 她虽然敢和华安一对一的比武论生死,可是面对淮安侯府的莫大权势,她又如何能护住金沙帮和太平街里两千多老老少少? 贾蔷看着华安,眼神明显失望道:“好蠢的东西。” 华安闻言大怒道:“你敢辱我?” 贾蔷道:“连我这样身上只担着寥寥数人生活的人,尚且知道做人不可意气用事。除非遇到了要紧的利益之争,否则等闲不要与人结仇。你我本无冤无仇,是你强要以二百两来入伙我的生意,我不愿,作罢就是,你也没有可能从我手中强得秘方。可你又是仗势动手,又是逼迫我的朋友,如今居然为了一时意气,还准备报复金沙帮……” “那又怎样?你又能奈我何?” 华安借用贾蔷之言,冷笑反问道。 贾蔷淡淡一笑,道:“你自然可以报复金沙帮,但你报复后,却得不到丝毫好处,还会结仇于我。我这个人轻易不与人结怨,寻常一点口角矛盾,很少放在心上,因为不值当。但你若动了我的人,那就是大仇。我保证,十年报不了仇,二十年也会报,二十年报不了,三十年总能报。我若无能,这一生报不得仇,也不会人死而恨消,必会留恨于我的子孙,叮嘱他们继续报仇,直到大仇得报方休。但我想,我总不至于如此废物,连生平大仇都不能亲手报之。所以,你淮安侯府自然可以为你出口气,扫平金沙帮,然终有一日,我会亲手奉还给你们。” 华安看着贾蔷清冷的眸光,心里有些发寒。 怪道他老子酒后常骂朝廷里的文官都是狗娘养的阴贼,就会背地里的捅刀子,杀人不见血! 果真没说错啊,居然有如此冷静的威胁,虽语气平淡,却让他寒到骨子里。 华安狠狠的盯着贾蔷,咬牙恨声道:“姓贾的,你不会以为,今日之辱,我华安会因你一句话就忍气吞声咽下去吧?我告诉你,你少做他娘的白日梦!我淮安侯府会怕你一个走了狗屎运的下流种子?你以为我还会等你躲在耗子窝里来暗算?等着吧,早晚叫你死都没地儿埋!” 贾蔷呵了声,道:“那就怪不得我今天就先敬你家一杯了……也罢,提前知会你一声,看你有没有解难之法。其实很简单,只要让人把你今天骂我是佞幸之人,在太上皇前说的是佞幸之言的话传出去,我实在想不到你们淮安侯府会落下什么好来。如今好些人都在私下里骂我,可没人敢明着骂,缘由为何大家心知肚明。你们淮安侯府却是厉害,这个时候敢为天下先,来当这根出头的椽子……少侯爷,淮安侯府也不会没敌人对手吧?我起个头,大戏自有与你家侯府实力对等的高人去唱。我想到那时,你们淮安侯府的传承,怕是要落不到你身上了,你老子能得个善终都算祖宗积德。” 华安闻言,面色大变,看向贾蔷的目光里,渐渐显露危险之色。 贾蔷好笑道:“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说你蠢货,你还真够蠢的可以,你这是生怕淮安侯府不灭门哪……罢了罢了,不逗你这样的实诚人了,没难度,所以一点意思也没。再者,也是我心地良善,不忍为了这丁点小事,灭一功臣之族。 华安,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做生意,无非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过程,是要谈的。其实只要你能放下你的架子坐下来谈,自然能谈出一条共赢的路子来,何须打打杀杀,结成死仇?当然,你也不要以为我愿意和谈是怕你淮安侯府,我之所以愿意退一步,只是看在你先前还愿意出二百两银子,没有直接强抢的份上,在我看来,你还算不上一个坏人,还算守规矩。所以,这件事还有的谈。” 此言一出,聚义堂上的气氛登时舒缓下来,众人心里都悄悄松了口气,也都觉得后背发凉,被冷汗打湿,包括华安。 没理会亲兵队正拼命给他使眼色,华安看着贾蔷,怀疑道:“你想谈?你肯给我方子?” 贾蔷摇头笑道:“不是我想谈,是你想谈。你想得到方子,还答应不触碰金沙帮的利益,在我看来,无非是想在军中操使。毕竟,烤肉的味道应该极对军汉的胃口。又或是,到外省去做?” 华安闻言,再吃一惊,看着贾蔷道:“你怎么知道……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肯不肯把方子卖给我?你留着也没用,军营附近没劳什子金沙帮银沙帮的存身之地,不若给了我。” 贾蔷摇头道:“方子肯定不能卖,但是可以合作。天下大利,自该由天下人来分享,我从未想过要一人独占。但是,谈合作要有谈合作的态度,至少要彼此对等,而非贵府这般,咄咄逼人,威胁强迫恐吓一起上马。” 华安闻言,死死的盯着贾蔷看了半晌后,用唾沫润了润有些干裂的嘴唇,点头道:“很好,原来开国功臣的后人,也不全是废物草包,贾蔷,你是个人物,我小瞧你了。” 贾蔷点了点头,没理会这些评价,他道:“合作的事……我想,就不必我们亲自来谈了吧?具体如何合作,如何让彼此都能获利,就由掌柜的来谈吧。只要贵府能以诚信诚心来合作,必有一份不菲的回报便是。” 华安抽了抽嘴角,道:“好,那回头我打发家里管家来谈,你可不要让我吃亏,最近缺银子使……”说罢,目光又落在贾蔷身后的李进脸上,眨了眨眼睛,问道:“这娘们儿,能不能让给我?你若让给我,从此我就认下你这个兄弟!今日之事,也一笔勾销!” 贾蔷闻言,回头看向李进,就见李进面色煞白,朝贾蔷使劲摇头。 这个世道,对女子极为不易。 若无权贵相互,她是绝对逃不脱另一个权贵之手的。 华安有一百种法子逼她就范,因为金沙帮底子就不干净…… 金沙帮的老少爷们儿或许还巴不得送她去给少侯爷当小妾,以保太平街的太平。 不过,她还是很幸运。 贾蔷回过头来,摇头道:“恕难从命。” 华安闻言,气呼呼的瞪向贾蔷,不过稍许后又哈哈一笑,道:“好!不愧是能伤我的人。要是你果真让了,我也只拿你当个瓜皮。连自己的娘们儿都护不住,那还算男人吗?像我……” 说的兴起,下意识的去拿手去拍胸脯,结果牵动了伤势,登时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来。 贾蔷见之,上前拉住他僵直不敢动的手臂,一推一送,只听“咔嚓”一声,脱臼的关节就恢复原位了。 华安悄悄的转了转手臂,发现居然不疼了,登时大喜过望。 不过他发现贾蔷依旧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喜意一滞,无奈摇头道:“你们这些读书秀才,最是没劲,不过你算好的。得,那就这样罢。今日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以后你就知道我华安是什么样的人了。” 贾蔷轻声笑道:“不用以后,我现在就知道。” 华安奇道:“你怎么知道?” 贾蔷道:“少侯爷若果真是霸蛮无礼之人,也不会愿意出二百两银子入伙了。” 此言一出,华安又哈哈大笑起来,昂起下巴,看着贾蔷道:“说的不错,若我果真是个黑了心的,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 他目光不善的扫过金沙帮众,最后又停留在李进脸上,再问贾蔷道:“果真不能让给我?我想起来了,她还不是你的女人,你和我一样,压根儿不知道她是个娘们儿!” 贾蔷摇头道:“少侯爷,恕我轻狂一句,强抢民女的下三滥,实在没资格与我同行。” 华安闻言,先是怒瞪起豹眼来,可看了稍许,又仰头狂笑起来,连声道:“好!好!好!真是越来越对老子的脾性了!不逼就不逼,不过只要她不是你的人,那就早晚都是我的!我说,你干脆也别念那些馊书了,跟我去军里,贾家在军里还是有些势力的,再加上兄弟你的能力,将来跑不了一位军机!” 贾蔷无语的看着他,道:“你这还没吃酒,怎就上头了?军机是你能安排的?” 华安闻言又是一阵大笑,看来笑点是有些低…… 他最后拱手道:“今儿算是不虚此行,没得一娘们儿,得一意气相投的朋友也成!贾蔷,你等着,回头我去找你,带你去让那群只会舞刀弄枪的粗胚们瞧瞧,我华安其实也是读书人,他们要是不信,就让他们看看我兄弟,哈哈哈!” 大笑说罢,却不再啰嗦,拱手一礼后,带着一众亲卫一阵风般离开。 看着这群人的背影,贾蔷轻轻呼出了口气。 不过,余光中,却看到一双明眸,正含着怨气的看着他…… …… 第0050章 相托 “你这样看我作甚?” 贾蔷见近在跟前的李进拿一双眼睛饱含幽怨的看着他,不由皱起眉头问道。 他虽读过红楼,但本心,还是工科男的心。 李进:“……” 先是一阵无语后,她将地上的“喉结”捡起,重新卡在脖颈处,干咳了两声后,声音恢复成磁性男中音,对聚义堂内二十来个金沙帮精锐道:“你们先出去,此事回头自有交代。” 一众金沙帮众或面色凝重,或依旧呆滞,或目光闪烁,显然军心不稳。 在两位长老和几个头目的带领下,二十余人先后退场后,李进又对贾蔷道:“能否请大爷的人暂且出去,我有事与大爷相商。” 贾蔷闻言,看向薛蟠等人,原还以为薛蟠会不依,要留下看热闹,没想到他却第一个响应,连连招呼铁头、柱子和还在喘粗气儿的铁牛出去,边走还边同贾蔷挤眉弄眼,模样快活之极…… 待聚义堂上只剩二人时,李进坐倒在椅子上,仰头喝尽一盏茶,长呼一口气后道:“现在怎么办?” 贾蔷莫名:“什么怎么办?” 李进气的眼睛一瞪,道:“真是好大爷,你刚才没听到那混账怎么说的?” 贾蔷闻言恍然,而后摇头道:“这你放心吧,华安此人终究还是守规矩的……” “他守个屁啊!” 没等贾蔷说完,李进就恼火道:“你们这些贵爵子弟,彼此对等时倒还守点规矩,可对上我们这样的卑贱百姓,规矩算什么!我们在你们眼里,又算什么?怕是连条好狗都不如!我有什么资格和你们谈规矩?刚才要不是你在,他要抢我走,谁敢拦?便是金沙帮里的叔伯兄弟,怕也巴不得我去给他做小老婆,以保全这条太平街的太平!” 想起之前自家长辈弟兄们的眼神和态度,李进只觉得心寒,红了眼圈。 不过她也不会怨恨他们,因为她知道,若是敌人是江湖帮派,那这些叔伯兄弟哪怕死也要去拼命。 可对手是一座武侯府…… 好似一个孩童面对一座刀山一般,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余地也没有。 贾蔷见她这模样,宽慰道:“华安也是要脸面之人,我说了你是我朋友,他不会再强逼的。” 李进看着贾蔷,吐出口气来,道:“你还未成亲?” 贾蔷抽了抽嘴角,无语的看着她。 他虽没甚门地之见,他眼下也谈不上什么门第,可讨老婆不是这样讨的。 对不起,告辞,告辞! 见他这幅敬而远之的模样,李进一把拉住贾蔷的胳膊,郁苦道:“没想高攀你去当你的正房,我这样的江湖丫头,卑贱下流,岂敢妄想你这国公子孙?” 贾蔷摇头劝道:“你想多了,我自幼父母双亡,遭遇……比你好不了多少。我只是觉得,你突然男变女,又谈什么婚嫁,实在有些荒唐。” 李进摇头道:“这世道,比这荒唐的事多得是。贾兄弟,你若愿意,我可许身为妾……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贾蔷提醒道:“你先把脖颈上那顽意儿取下来再说这些,不然怪怪的。” 李进气个半死,她自觉已经到了十面危机之时,可眼前这人却还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不过到底还是执拗不过贾蔷的眼神,将那小喉结取了下来,声音登时又变成了百灵般脆甜:“行了吧?” 贾蔷实在好奇,就算前世的科技手段也做不到这一步吧? 不然那么多变性人,也不会顶着奇奇怪怪的嗓音度日。 “别看这个了!” 李进见贾蔷只是盯着她的喉结看,气恼道。 工科狗出身的贾蔷却还是忍不住,正经发问:“请问少帮主,这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进也真的好奇:“你果真不想要一个我这样的小妾?你是不是觉得我粗鄙不堪,不配服侍于你?” 贾蔷好笑道:“你若甘心为人妾,直接答应华安不就完了。他还是淮安侯府的世子,将来至少一个一品将军,不比我强得多?” 李进垂下眼帘道:“你当我是那等没见识的蠢女子,以为走点运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豪门里的婢妾,不过是权贵们的顽物,还要忍受家里大太太的折磨,光站规矩就能站死半条命。就是生下了一儿半女,也养不到跟前,以后连自己生的儿女都瞧不起自己,恨不能托生在太太肚子里……那叫什么变凤凰?怕是生不如死。你不一样,我使人打听过你,知道你的处境。所以,才想把这后半生,托付给你,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贾蔷想了想,问道:“什么条件?” 李进抬起眼睛,看着他道:“希望大爷能容我继续留在金沙帮,还有,日后……若能得一双儿子,能许一人姓李,继承我家香火。” 说着说着,李进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么过分,简直欺人太甚…… 莫说是贾蔷这样出众的人,便是寻常百姓家的男子,也不可能允许自家媳妇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可是,金沙帮是李家几辈子的基业,为了传承这份家业,李进自小便被充当男孩子养,针织女红一概不会,拳脚功夫却是一等一的高明。 身上常年裹着修身的布,皮肤粗糙,嗓音能变,也是因为十多年来一直用小技巧训练所致。 为此,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偷哭过多少回。 她为何想尽办法做生意赚钱,而不是像帮里老人建议的那样,遵循祖法,跑镖闯江湖养家? 那是因为跑镖的路上,女人是最不方便的,莫说洗澡,就是拉屎撒尿都困难。 她是最爱清净的人,却因跑镖路上实在不便,悄悄尿过裤子…… 然而就是这样难,她也要保住李家的家业,不然,非要将她卧病在床多年的老子生生气死。 她爹原是准备让她招人入赘的,可是就算是入赘的人,又哪里抵得住淮安侯府的势力?她也看不起入赘的男人。 今日贾蔷的表现,却让她看到了希望,近乎完美的希望。 出身虽有些复杂,但眼下关系极为干净。 没有高堂父母在上,和贾家关系紧张,族亲之间亦是平平,也就少了会阻碍她那些条件的绝大多数障碍人。 虽带着一身书生气,却没有一丝迂腐的酸味。 今日更是站在她面前,拦住了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淮安侯府。 这样的人,一旦错过了,就不可能再遇到了。 而且李进觉得,此事必须要趁早,要杀伐果决! 越迟,贾蔷的地位越高,她的希望就越小。 真要等他一飞冲天后,怕是给他当老妈子人家都嫌弃她笨手笨脚不会针线…… 李进是个果敢的性子,所以要抓住这个机会,解决困扰她心头多年,让她每每深夜难眠的问题。 只是,他会答应吗? 看着贾蔷这张俊秀之极的脸上,那双眸光清冷的丹凤眼,李进怀着担忧和憧憬的心情,渐渐失了神…… …… 第0051章 警告 “蔷哥儿,如何了如何了?” 贾蔷自聚义堂而出后,守在门外早已不耐烦的薛蟠一下蹿了过去,双手举起一对大拇指对碰对,挤眉弄眼问道:“蔷哥儿,你可以啊,算算钟儿,都快一个时辰了,蔷哥儿,你果然够强!” 附近金沙帮众们一个个面色黑沉,若非今日之事,再加上贾蔷身边的铁牛,他们非把薛蟠撕碎了不可。 贾蔷摇头道:“薛大哥说哪里话,我不过是和少帮主商议如何继续经营烧烤营生。” 薛蟠闻言登时恼了,直剌剌道:“蔷哥儿,你糊弄你薛大爷,当我是傻子不成?我就问你,她现在是不是你的人了?” 周围金沙帮众,尤其是金沙帮两位长老,都紧紧盯向贾蔷。 贾蔷闻言顿了下,点点头道:“是。”但有一言未尽,这侍妾目前只有名而无实。 他自忖虽非正人君子,但也不愿趁人之危。 最重要的是,他是人,不是只想交配的牲口。他对李进,不,应该是李婧,目前还谈不上什么喜欢,先前还一直以为是男人来着。 不过,既然李婧一心想成他的妾侍,且道明了缘由,哪怕是从互利互惠的角度去思量,他觉得答应下来也无不可之处。 李婧问题的症结在于,要生二子,这个好说……可改一子姓李,且任由她留在金沙帮,继承壮大李家祖业,不能在贾蔷身边朝夕服侍…… 这等事对这个世道的人来说简直是无礼之极,甚至是大逆不道! 根本没人能容她这般。 若是贾府里赵姨娘敢申请让贾环改成赵环,她也不服侍贾政,不给王夫人站规矩,而是去赵家忙活,那贾母非让管教嬷嬷打烂她一张脸不可。 这不仅是撞客了,也想瞎了心了! 可对前世穿来的贾蔷来说,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在他那个年代,孩子随父姓还是随母姓已不算大事。 至于伺候丈夫,给大老婆站规矩…… 呵呵,这种二币想法也只能是幻想。 再者,金沙帮是一个难得可用的势力,也还算干净,没甚十恶不赦的劣迹。 目前来说贾蔷还可狐假虎威,借着太上皇先前一言谋求自保。 但贾蔷并不觉得,这一句话能保护他多久。 且不说太上皇会不会很快将他置于脑后遗忘,就算不忘,贾蔷昨日观太上皇的脸色,也很难谈是健康老人的脸色。 谁知道他还能高寿几何? 所以,贾蔷心中深有危机感。 而金沙帮这支人手对他来说,绝对是一支优质的力量。 运用的好,关键时候起码能够自保。 因此,他不拒绝和李婧发展一下关系。 只是暂时还不必脱光衣服去滚床单,因为他今年还不到十六岁,而前身已经逛过不少回青楼,还在宁府也乱搞过,将身子骨糟践的不轻。 尽管重生以来,他每日里必抽出一个时辰来锻炼,可目前来说,成效并不显著。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靠偷袭来取胜…… 所以贾蔷以为,他现在还是少近女色多壮根骨的好。 当然,身子虚这等话不能同李婧明着说…… 贾蔷只道他不愿趁人之危,不过愿意先给予李婧侍妾之名,庇护于她,免受华安骚扰。 至于夫妻之实,且等日后生出感情再说不迟,他不急,也不会强迫。 却不想,这番敷衍之言,更让李婧对他更高看一眼,自觉没有所托非人。 拉着他进了后宅,和一个昏迷修养在床榻上的枯瘦老人见了见,算是全了礼,自此便为贾门人。 她本要亲自送贾蔷出来,只是见她在老人病榻前哭的眼都肿了,贾蔷倒是第一次使出了大老爷的架子,命她在屋里好生休息,就自己出来了。 况且有些话,她在也不好说…… 而听闻贾蔷承认后,薛蟠喜的无可无不可,连声问道:“弟妹怎不出来见我?既然成了一家人,她该出来拜我这个大伯才是!” 贾蔷无奈解释道:“她老子病重,刚在病榻前哭很了,我让她先好生歇着了。” 薛蟠闻言,登时恨铁不成钢道:“蔷哥儿,你这样怜香惜玉可不成!女人不能给好脸子,该打则打,该骂则骂,你越惯她,她越上脸。这一点,你该向我学,谁不听话,你就先推她一跟头然后狠抽几鞭子再说。往后,保准她不敢再跟你拿大!” 贾蔷无语道:“薛大哥,各人有各人的路数,我和你不同。” 说罢,也没继续和他扯淡,而是走向一群面色不善,又有些迷茫还有些激动亢奋不安分的金沙帮众面前,淡淡道:“你们知道,刚才淮安侯府华的少侯爷为何敢视金沙帮如无物,想骂就骂想啐就啐,更想直接抢走你们少帮主,然后一口吞下金沙帮吗?” 一众金沙帮众在两个长老周围,目光更异的看着贾蔷。 虽不知他们抱着什么心思,但大多数不是善意,而是猜疑忌惮…… 贾蔷也不需要他们回答,呵呵一笑,道:“那是因为金沙帮干过太多上不得台面的勾当,譬如,收太平银子,替赌坊青楼看门护院保太平,虽未杀人,可伤人却不知多少。这些事,没人追究也则罢了,真要追究,随时可让金沙帮遭受灭顶之灾!所以,就算你们少当家的武功比华安高,可华安动手,她也只能闪躲,不敢还手。若没有我,今日她难逃厄运。而不巧的很,华安能办到的事,我也能办到。” “贾大爷何出此言?好端端的,为何要威胁我等?如今都成了一家人了,说这些实在是……” 张、洪二位长老对视一眼后,张长老问道。 贾蔷摆手道:“我这个人虽读过些书,但对你们,还不用绕弯子使心眼。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李进如今是我的人,所以我会保她。如果有人以为她是女儿身,就不服她,离开可以,好聚好散。可若有人阴奉阳违,背地里使坏做手段,甚至想谋害她,那你们最好有把握连我也一并收拾了。否则,远流三千里,是你们最好的下场。当然,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李进愿意养着你们,愿意照顾太平街上的老弱病幼,我也会帮她。从今天起,分给我的一两半利润银子我不要了,都给李进。她素来赏罚有方,想来不会让有功肯干之人吃亏。言尽于此,望尔等好自为之。” …… 荣国府,荣禧堂东三间小正堂。 卧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贾政倚在靠枕上,面色震惊的看着下面。 王夫人坐在西边下首座椅上,椅内铺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她看着贾政温声道:“这些事我也是略有耳闻,不曾求证过。不过蟠儿、宝玉还有凤丫头他们都知道,说是两府下人暗地里早就传遍了。毕竟,当夜有不少东府的人亲眼目睹此事……” “砰!” 贾政闻言震怒,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弹得一垒书掉落炕上,却也不顾,大骂道:“真真是混账!那可是他的正经族侄!!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王夫人见贾政如此恼火,忙上前劝道:“老爷且息怒,老太太起先也大怒,不过后来听凤哥儿她们分析,说珍哥儿也是酒后糊涂了回,若是他果真有此混账心,也不会等到现在,闹出这样大的笑话来。经过这一遭,他以后必不敢再这般糊涂了。且他到底是贾家的族长,东府的长房长孙,真闹开了,贾家也丢不起这个脸。若没天子下旨,称赞贾家德行倒也罢了。可如今……” 贾政闻言,渐渐冷静下来,紧紧拧起的眉头也无奈的疏散开来,道:“怪道蔷儿那孩子刚烈到那等地步,竟说出了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等惨烈之言。唉,怎可如此?先前连我也糊涂了,竟冤枉了他。” 王夫人又道:“妹妹先前特意过来解释,说蟠儿自作主张领蔷哥儿回家住,她已经狠骂过蟠儿了。蟠儿却说,当时情形姨丈下不来台,他是为了老爷和大老爷们的体面,才居中和稀泥。妹妹深感不安,怕引起两府误会,竟提出要搬离梨香院……” 贾政闻言连忙道:“这如何使得?如此一来,岂不让人都知道了此事?再者,若果真蟠儿存了此心,可见他是长进了。” 王夫人笑道:“我也是这般说的,可她只是担心……” 贾政轻捋须髯,摆手道:“大老爷和珍哥儿那自有我分说,不至于此。” 王夫人闻言放下心来,又温声道:“说来,上回我和妹妹还招蔷哥儿来见了回,本想让他和宝玉、蟠儿一并读书。那孩子是个好学的……” 贾政闻言犹豫了下,却是摇头叹息道:“不可,纵然读书读的好,也只是读在表面,没读进心里去。锋芒太盛,显然没读通中庸。刚过易折,非君子处世之道。” 王夫人点头道:“怪道我和妹妹一见他站在那,就知道原先的想法不通,这孩子好是好,却不像是能侍奉人的。如今老爷一说,我才明白了。” 贾政闻言,有些矜持的笑了笑,而后对王夫人道:“夜了,该安歇了。” 王夫人闻言,心下有些纳闷,平日里贾政多宿在赵姨娘房里,那不要脸的荡妇多有狐媚子手段……即便一月里有一二日在她屋里睡,也只自顾睡下,全她发妻的脸面罢了,如何会与她招呼? 念及此,王夫人抬头与贾政对视了眼,这一看,平和的脸上忽地飞起一抹红晕来。 多少年的夫妻,她自然读得懂贾政眼中之意,隐隐颤着声应下后,叫了彩霞、彩云两个大丫头进来,服侍二人更衣…… …… 第0052章 赠书 三日后,清晨,天蒙蒙亮。 一早,贾蔷正准备从梨香院出门,前往青塔寺边的胡同租处,却见贾蓉带人正要进门。 “好家伙!差点就错过去了。” 贾蓉拍胸口笑道。 贾蔷轻挑眉尖,道:“你来作甚?让你老子知道,还活不活?” 贾蓉干笑了声,道:“正是老爷让我来的。”又压低声音悄声道:“也不知怎地,那事在外面传开了,还说你正是因此才不肯回东府,还和东府彻底决裂。老爷发了好大的火,昨儿一天就打了十来人的板子,连张财那样的老人都没逃过。这不,为了力破谣言,打发我来给你送些东西来。又求了薛家老太太,请她对外说是她强烈请你来梨香院住的,为了给薛大傻子补课业。” 说罢,对后面四五个挑着担子的宁府仆役道:“给二爷送屋里去。” 贾蔷闻言皱眉,正要拒绝,就被贾蓉所拦,赔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所以挑的不是别个,既不是古董家俬,也不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是太爷当初进学时留下的书。那些书都落尘了,不过我翻了翻,上面记了不少心得注解和笔记,想来你喜欢。” 贾蔷闻言,本想要拒绝的心思登时淡了。 这进学,其实和武勋世袭有异曲同工之处。 武勋靠祖宗余荫世代富贵,而书礼传家的读书世家,祖辈留给子孙的,则是丰富的科场经验和考试心得。 寒门难出贵子,又何止是后世的阶层之难,科举时代更是如此。 纵观历代朝廷良臣名相,大半皆是世家子出身。 而除了人脉之外,书礼传家的世家子弟能得到最大的宝藏,便是祖辈留下的学习笔记书札。 这些都是各家秘而不宣的珍藏! 纵然收有弟子,但除非是极看好的衣钵弟子,等闲也不会将这等珍贵的书札相赠。 贾蓉带来的,便是贾敬当年一路考中进士过程中留下的科场宝典。 好东西,自然是极好的东西。 也难怪,贾珍父子敢大张旗鼓的送过来,以示于人。 他们似乎料定了,贾蔷不会拒绝。 只是他们却不知,纵有圣旨在,可贾蔷好不容易才撇清了和东府的瓜葛,如今又怎会再轻易沾染因果? 今日收下这一份重礼,来日,却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所以,贾蔷终究按下心中的波动,摇头道:“蓉哥儿,太爷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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